早在一九五一年一月六日,我在給麥克阿瑟將軍的信中就曾談及如何處置我們所收容的戰俘的問題。當時,我十分關心這方面的問題。我們所面臨的,也是我本人所擔憂的問題是,在作戰地區附近,大約有十四萬戰俘。我們不得不為他們的飲食、監守以及治療等問題操心。單是看守戰俘營這項任務,就佔用了我們相當一部分兵力(這些兵力我們幾乎抽不出來)。為了運送物品滿足他們的吃、穿、住之需,我們還要動用大量在當時已經十分緊缺的運輸工具。如果我們被迫撤離朝鮮半島,那麼還要為轉移這批人費神。如果在朝鮮堅持下去,那麼我們相當一部分後勤保障工作將不得不服務於他們的吃、穿、醫療,甚至用水之需。
在覆信中,麥克阿瑟告訴我,他已經建議將戰俘轉移到美國本土。這些戰俘不能送往日本。這不僅因為他們在日本可能會激起日本國民的憤怒,而且因為把他們長期放在那裡可能會引起人們譴責日本好戰成性。華盛頓並沒有就轉移戰俘問題迅速作出決定,最後,打算將戰俘關押在朝鮮南部沿海較大島嶼上的集中營裡。選擇的第一個島嶼是濟州島。但是,該島居住著大約二十五萬人。如果象原先計劃的那樣把戰俘轉移到這個島上,那麼,戰俘以及南朝鮮的各類軍事人員和文職人員,再加上擔任集中營監管任務所必需的部隊,總人數會比該島人口還多出一倍以上。
不消耗大量的時間和巨額經費,該島根本無力支持這種突然流入的大批人員。因此,我竭力反對向濟州島轉移戰俘。
後來,又決定將戰俘運往巨濟島。這個島比較小,位於釜山西南只有幾英里的地方。選擇該島也只是一種不得已而為之的辦法。因為,根據巨濟島本身的情況,一個神志正常的人大概不會選它作為建立營地的場所。島上山石滿佈,幾乎沒有可供營建和分散設點的平地。結果,巨濟島很快就塞滿了人,這些人大大超出了大自然允許該島所負擔的數量。除不斷增加的成千上萬名戰俘之外,還有數以百計的警衛和其他看守人員。集中營裡戰俘的數量要比進行正常的監管所規定的數量多得多。由於這種情況,共產黨人發現,他們能比較容易地實行一些我們當時毫無察覺的計劃。這些計劃是:煽動群眾性示威,組織騷亂、反抗和越獄,以及控制、壓服非共產黨員戰俘等等。我們能夠抽調出來負責戰俘營工作的人員不稱職,沒有必要的警覺性,不能及時察覺這些陰謀活動,或者識別並孤立其中的核心人物。
在巨濟島建立了四塊由帶刺鐵絲網圍起來的場地。每一場地又劃分成八個臨時集中營,每個集中營計劃收容六千名俘虜。但是,到一九五二年,戰俘數量已經超出該島所能容納的數量,不得不把他們關押到另一個靠南的小島峰巖島上。儘管關押俘虜的這些營地相互挨得很近,容易出事,而且,擔任看守的士兵又不敷調用,但是停戰談判開始之前,哪個集中營都沒有發生過什麼了不起的亂子。
後來,在我們對這些陰謀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共產黨最高統帥部由一個叫南日的人策劃製造了一系列事件,旨在在亞洲人民面前損害聯合國軍的形象。
為能順利地製造這些事件,並掌握好事件發生的時機,有必要建立一個由一支紀律嚴明的「隊伍」組成的完整的組織系統。這支「隊伍」將迅速地、毫不猶豫地執行各項命令。
這就要求有一個嚴密的聯絡系統。毫無疑問,由於監禁戰俘的場地非常狹小,場地與場地之間相距又非常近,因而要做到這一點並不困難。戰俘營裡的共產黨領導人(許多是故意投降的,以便能將其上級的指示傳下去)想盡各種辦法將紙條從一個營地傳到另一個營地。由剛剛投降的俘虜帶進來的他們最高統帥部的各項命令和指示,會拴在石頭上從一個營地扔到另一個營地。有時,為把命令傳到較遠的地方,他們會採用唱歌的形式傳遞,將命令偷偷藏在供給品中傳遞,或者利用其他信號進行傳遞。總的說來,這個聯絡系統組織得十分周密,差不多可以克服任何障礙將命令傳達下去。
醫院的病房成了共產黨上層領導分子舉行會議的理想場所。這些上層領導分子為了與其下級或同僚碰頭,制定新的具體的騷亂方案,常常會裝病住院。為了保證他們的「隊伍」內部能做到服從命令,他們正式規定了一套紀律,成立了袋鼠法庭(在美國,系指非法的或不按法律程序行事的非正式法庭,也指囚犯在獄內組織的模擬法庭),制定了刑法(甚至包括死刑在內),以便對付那些背棄黨的路線的人。這樣一來,非共產黨分子就完全被嚇住了。比較有影響的或難以控制的非共產黨分子則被他們除掉。
正當談判在帳篷內艱難地進行時,戰俘營開始騷動起來。他們這樣做是為了響應南日的指示,同時也是為了配合談判中幾乎天天都有的對所謂「西方帝國主義分子」罪行的譴責。這種譴責我方代表早已聽膩了(但是,共產黨的記者卻迫不及待地抓住這些內容,很忠實地刊登在赤色報刊上)。
第8集團軍管轄的戰俘營都是嚴格按照一九四九年日內瓦公約進行管理的,按照由於俘虜們已不再繼續作戰、因而他們應受到人道的待遇這樣一個明確的精神進行管理的。同時,日內瓦公約還規定,俘虜不管自願與否都應服從「收容國武裝部隊中各項有效的法律、規定和命令」。「在戰俘違反這類法律、規定和命令的情況下,」收容國「採取法律性或紀律性措施被認為是正當的。」不論北朝鮮還是共產黨中國都從未宣佈過他們願意遵守這一公約,也沒有像我們所做的那樣允許國際紅十字會代表進行監督和視察。
我們已經注意到北朝鮮人對待俘虜的態度。他們常常反剪俘虜的雙臂,爾後向俘虜後腦勺開槍將其打死。我發現中國人要講人道得多(為了達到宣傳的目的)。但是,關於他們對待被我們收容的俘虜的態度,我們卻很不瞭解。也許,我們事先就應想到:按共產黨的那套邏輯,他們會認為這些俘虜完全可以犧牲掉,會認為這些人的價值在於他們大概還能為共產主義的最終勝利做出點貢獻。但是,我們事實上並未預見到這種情況。日內瓦公約主要涉及的是俘虜的權利問題。我們沒有想到需要專門考慮收容國的權利問題,即採取有力步驟對付戰俘營內中堅分子的叛亂問題。
由於我們企圖將俘虜區分為同意和拒絕遣返回國這兩種人,一九五二年一月出現了發生真正麻煩事情的第一個徵候。在這之前的一年,為了把受共產黨壓力而被迫服役當兵或當勞工的朝鮮平民區分出來,曾經進行過一次審查。
當時,我們不曾遇到任何抗拒行動。三萬八千名俘虜因此而被劃為平民予以釋放。
以往,集中營裡也曾不斷發生各種未經組織的鬧事行為,但看守人員都能夠處理這些事件。然而,一九五二年初,談判雙方正在討論俘虜的遣返問題。華盛頓採取了這樣的立場:我們決不同意將任何不願意回去的俘虜遣送回共產黨中國。共產黨方面認為,為了卓有成效地討論這一問題,他們需要知道有多少俘虜能夠送回國去,有多少俘虜會取得某種避難權。為此,我們又著手進行另一次審查。
這一次,戰俘們進行了暴力抵抗。後來我們得知,這是根據來自板門店的直接命令採取的行動,那裡的共產黨領導人為了加強他們在談判桌上討價還價的地位,需要製造一個能有力地證明戰俘們贊成遣返回國的事件。
在一個營地裡,犯人們用只有天才才能想到的各種各樣臨時湊合的武器(鎬把、帶刺的鐵絲做的連枷狀武器、秘密地用收集在一起的金屬碎片磨製而成的刀斧,甚至用帳篷撐桿做成的長矛)武裝起來,襲擊了美軍第27步兵團的一個營。該營是派進來在南朝鮮審查委員會調查情況時維持秩序的。鑒於避免造成任何死亡十分重要,士兵們僅使用震盪手榴彈來阻止暴亂分子(如果造成死亡,共產黨方面就能將其誇大成大屠殺)。最後,指揮官不得不命令部隊向暴徒們開槍。直到這時,戰俘們才撤了回去。在這場騷亂中,一個美國人被殺害。犯人中有好幾個被打死,另有一百多人受傷。
正是在這次暴亂之後,我們才決定將戰俘營疏散到濟州島和峰巖島,並決定增加看守和警戒人員。可是,我們仍然沒有真正瞭解這一陰謀的複雜性和深刻背景。
整個春季,戰俘營中的騷亂事件不斷增多。他們舉行群眾大會,打著寫有反美口號的大幅標語,升起北朝鮮的旗幟,並且組織各種各樣的挑釁和反抗行動。
到四月底,在巨濟島上的十七個戰俘營中還有七個沒有完成調查工作。這七個戰俘營鬧得最凶。事情很清楚,只有在雙方付出某些生命的代價、我們強行進入戰俘營並對戰俘嚴加管束之後,才能正常地統計同意和反對遣返的人數。范弗裡特又將美軍一個營調進去協助平息這幾個戰俘營的騷亂。同時,他還命令另外幾支戰鬥部隊進駐釜山,準備在突然發生嚴重騷亂時迅速開進巨濟島。當時,他就可能出現的事態提醒我說,如果在進行反抗的集中營中動用武力,那麼已經完成調查工作的集中營肯定會加入到反抗的行列中去。
根據後來掌握的情況重新總結這段歷史,人們可能會說,如果當時使用武力來了結這樁倒霉的事情情況可能會更好一些。毫無疑問,這件事情用武力是可以完成的,儘管會造成許多傷亡。也許,如果我們的情報部門在當時能像不久之後那樣,發現這一周密利用這些戰俘中反抗情緒的、涉及面很廣的複雜陰謀,那我或許就會採取另外一種不同的立場了。但是,我當時並不清楚,現在也不清楚,共產黨方面為取得宣傳上的勝利究竟準備犧牲他們自己人多少生命。
實際發生的情況是,由於停戰談判的情況看來有了好轉,我請求參謀長聯席會議同意暫時停止調查活動,乾脆把幾個採取抗拒行動的集中營中所有的人都算作贊成遣返回國的人。參謀長聯席會議立即表示同意,認為,這些戰俘裡任何強烈反對遣返的戰俘,在實際交換戰俘之前,甚至在交換開始之後都還有機會表達他們的意願。
共產黨失去了一次嫁禍於聯合國軍的機會,而且,在和平即將來臨之際,一次無謂的犧牲得以避免,對此我感到十分高興。然而,我的本意並不是要集中營放鬆紀律或管理。戰俘問題最終還是我的事情,儘管具體的處置權已授予集團軍司令。處理戰俘問題是集團軍司令的主要職責,因此我不久就提醒他要履行自己的職責。
五月初,我所轄部隊的憲兵司令視察了巨濟島上的戰俘營,並向我遞交了一份令人不安的報告,指出那裡的管理很不得力。曾發生過好幾起戰俘短期扣押聯合國軍軍官作為人質的事件。在某些抗拒最堅決的集中營裡,戰俘們甚至不讓將提供給他們的食物和用品送進去,我立即給范弗裡特發出一份措詞尖銳的電報,提醒他,儘管放棄了調查計劃,但仍須保持正常的管理。而從范弗裡特的反應來看,他關心的好像是這樣的事情,即憲兵司令竟然在通知他范弗裡特之前就將在集中營看到的情況報告了總部。
根據這份報告,我覺得很難理解為什麼對後來很快又發生的驚人事件就不能有所預見,有所準備。五月七日,共產黨戰俘扣壓了聯合國軍戰俘營司令弗蘭克·多德准將,並且揚言,如果他們的要求得不到滿足就把他殺綽。
這位准將是在沒有適當警衛跟隨的情況下去會見共產黨俘虜的。這些俘虜詭稱要與他就一些不滿的事情進行談判。
他們一將他抓到手就宣佈說,如果我方人員開槍,他們就結果他的性命。多德本人則傳出口信,要求當晚(當時已是下午較晚的時候)五點鐘之前不要派部隊去解救他。范弗裡特指示,除非第8集團軍司令親自批准,否則,不得使用部隊解救多德。因為,問題不單單是多德的生命處於危險之中,一場大規模的越獄行動好像已迫在眉睫。如果動用部隊,看來肯定要在雙方引起一場惡戰,在戰俘中將會造成嚴重的傷亡,結果會產生極其惡劣的影響。
這次危機差不多就是在我預定啟程赴歐洲的前夕發生的。我奉命到歐洲接替艾森豪威爾將軍,他當時正準備參加共和黨總統候選人提名的競選活動。在多德將軍遭到劫持的消息傳到我這裡時,我的繼任者馬克·克拉克將軍已經到達東京。我立即讓我的參謀長多伊爾·希基召集我的主要參謀人員舉行一次晨會(五月八日)來研究這一事件。我準備會後立即啟程前往朝鮮。由於這件事四天之內(我已接到參謀長聯席會議的命令,要我於五月十二日離任)將全部交給克拉克將軍負責,所以我要他和我一同前往。但是,我還是決心自己和范弗裡特一起先制定一個解決這一棘手問題的方案,而不想如此草草地將問題丟給克拉克將軍,增加他的負擔。
在我們到達東京之前,范弗裡特已命令增援部隊由釜山開往巨濟島,並且派美第l軍參謀長查爾斯。科爾森准將接替多德統管戰俘營。多德的職務則被范弗裡特正式解除。科爾森於五月八日到達巨濟島,他立即通知共產黨人多德已不再擔任戰俘營司令職務,並警告他們說,如果在規定期限內未能不加傷害地釋放多德,聯合國軍部隊將開進戰俘營以武力解救他。
與此同時,共產黨人提出了他們的要求,多德則同意充當中間人的角色。起初,他們要求對戰俘聯合會予以承認,並要求在幾個營地之間建立電話和摩托車通訊聯絡。
當克拉克將軍和我抵達朝鮮時,范弗裡特告訴我,他打算與戰俘就釋放多德的問題進行談判。這意昧著,問題的解決至少要拖延四十八個小時。對我來說,這種拖延就意昧著失敗,因而是全然不能接受的。但是,我知道,我們採取的每一個步驟都會影響到停戰談判。所以我覺得,在下達任何命令之前我都應當首先與我方首席談判代表喬伊海軍上將進行磋商。我們一行飛到了漢城。在那裡,海軍上將喬伊真心誠意地同意我的看法,即任何拖延和姑息都會被共產黨人看作是投降的表示。他還認為,我們應當立即要求釋放多德,並以武力來支持我們的要求。
於是,我寫信指示範弗裡特將軍,要他使用一切必要的武力手段甚至包括坦克在內,立即在戰俘營中建立秩序,並將這種秩序一直保持下去。范弗裡特立刻命令美第3師的一個坦克營從他們在北部的陣地出發,由陸路行駛二百英里,然後再由登陸艦輸送到巨濟島。如果赤色分子拒不執行我方要求,或者進行拖延,我就決定開槍射擊,而且以最好的效果進行射擊。自然,我明白,我的命令可能會使共中黨人將他們威脅要對多德採取的行動付諸實施。對這種有可能出現的嚴重後果我準備承擔一切責任。
我對范弗裡特和其他人想拯救一位朋友生命的心情是深表同情的,但我認為,多德會像每一位其他的職業軍人一樣,在他決定選擇自己的這項職業時,已經做好了橫死敵手的準備。為了支持我國政府否認對共產黨人犯過什麼根本就不存在的罪行,為了支持我國政府堅持我方關於遣返戰俘的立場,已經有許許多多的軍人獻出了他們的生命。
在戰爭中,一位將軍的生命並不比一位普通士兵的生命更寶貴。為了捍衛祖國的安全、自由和榮譽,要求每一個人隨財都得準備獻出自己的生命。如果為了拯救一位軍官的生命我們就放棄士兵們所獻身的事業,那麼我們對那些把生命托付給我們的士兵就是一種背叛和犯罪。
這不是一般的維護安全和秩序的問題。這些無視戰俘營所有合法規章制度的共產黨人顯然還認為自己是戰鬥人員,他們隨時準備發起攻擊,企圖壓倒我們的部隊。這是另外一場戰鬥。這種戰鬥與那些在過去兩年中士兵們為不使自己為之奮鬥的事業遭受損害而寧願每時每刻冒生命危險進行的戰鬥是一樣的。這些就是當我下達可能使多德將軍送命的命令時所聯想到的一切。
然而,范弗裡特拖延了命令的執行。坦克營沒有按時到達是一個原因,還有其他我不大清楚的原因。在幹完中間人的事情之後,多德從共產黨人那裡收到一份指控戰俘營管理機構殺害和摧殘戰俘的長長的罪狀。同時,他向他們承認(據赤色分子稱),在某些事件中,戰俘營管理機構是有罪的。科爾森已經指示部隊做好準備,如果多德在五月十日上午十時前不能獲釋,便強行開進戰俘營。當部隊和坦克最後作好採取行動的準備時,共產黨人又送出一份比以往提交的任何一份要求都更為苛刻的要求。他們差不多是要聯合國軍當局徹底丟醜。他們要當局承認自己所犯的罪行比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納粹所犯的罪行還要野蠻。下面是從戰俘提交的譯文(譯得很草率)中摘錄的部分內容:1.立即停止你們軍隊的野蠻暴行、侮辱、拷打、強迫寫血書聲明的做法、威脅、監禁、大規模屠殺、槍殺和機槍掃射、使用毒氣和細菌武器、用戰俘進行原子彈實驗。
2.立即停止對北朝鮮人民軍和中國人民志願軍戰俘進行非法的、毫無道理的所謂志願遣返。
3.立即停止對數千名在武力下處於被奴役地位的北朝鮮人民軍和中國人民志願軍戰俘進行強迫性的調查(甄別)。
總之,要求聯合國軍司令部對赤色電台一直針對我們所進行的全部瘋狂的、毫無根據的誹謗表示服罪。這樣,板門店的聯合國軍談判代表一直採取堅定立場的遣返政策就等於要被迫放棄。這種失敗使我們蒙受的恥辱和損害不亞於在流血的戰爭中遭到的任何失敗。科爾森與其直接上司保羅·揚特將軍進行了磋商,爾後起草了一份答覆,除一條不太重要的問題外全部拒絕了赤色分子的指控,但同意不再進行甄別。互換信件、起草答覆信以及進行枯燥乏昧的文字翻譯耗費了許多時間,所以,當第一次超出時限時我們沒有採取行動。
這時,戰俘用粗野的語言提出的新的要求已傳到我的司令部。我立即電告范弗裡特,要他制止科爾森對戰俘進行答覆,以免聯合國軍的事業遭受嚴重損害。同時,我向范弗裡特指出,我仍然不能準確而迅速地得到為執行我的命令戰俘營司令採取過何種行動的詳細報告。我還告訴范弗裡特,我無法理解他為什麼還沒有執行我五月八日關於使用一切必要的武力建立並維持秩序的指示。
五月十日下午八時,即「限期」過後十小時,科爾森和多德起草了一份赤色分子很樂於接受的答覆。這份答覆的確很容易讓對方接受,因為,在答覆的第一段中,前戰俘營司令對戰俘領導人捏造的最惡毒的罪狀之一表示認罪。
下面就是答覆的第一段內容:
「1.關於你方信中的第一項內容,我承認發生過流血事件。在這些事件中,聯合國軍使許多戰俘遭到傷亡。我可以保證,今後戰俘將根據國際法的準則在本戰俘營受到人道的對待。我將在我的職權範圍內盡一切可能防止再發生暴力事件和流血事件。今後,如果再發生此類事件,我願承擔全部責任。」
共產黨還想迫使我方作出更具體的表示悔過的答覆,因此將攤牌的時間一直推遲到那天深夜。後來,由於主要目的已經達到,他們顯然認為已經沒有必要再刺激我們使用武力了。於是,他們在五月十一日下午九時三十分釋放了多德。我從羽田機場啟程的時間預定在第二天下午三時左右。很明顯,必須進一步採取措施來徹底平定戰俘營中的騷亂。但是,這需要由克拉克將軍作出決定,幾小時之後就要由他來擔負全部責任了。於是,我建議在第二天早晨八時將指揮權移交給克拉克將軍,他亦表示同意。
克拉克將軍為了恢復對巨濟島戰俘營的控制,在以後的幾天中採取了斷然措施。他命令海登·博特納准將(後晉陞為少將)採取一切必要的行動。於是,博特納迅速而有力地採取了行動。他立即下令讓所有的老百姓撤離該島,並且改組了戰俘營的管理班子。他讓工兵重建集中營營地,以便使每個營地容納的人數不超過五百人。衛兵們奉命隨時準備開進任何一個有反聯合國標語或有北朝鮮旗幟的戰俘營中,並且可以使用一切必要的武力來消除這些標記。
共產黨領導決定抵制我們分散他們力量的做法。他們秘密製造了各種各樣的原始武器,包括利用本來供他們燒飯用的汽油製成的莫洛托夫燃燒瓶。有一個戰俘營,他們甚至在大門前挖掘了一條塹壕,決意在那裡進行抵抗。范弗裡特命令第187空降團戰鬥隊前往巨濟島增援博特納的部隊。六月十日,他們開進了那些共產黨領導人拒絕讓其人員分編成小組以重新分配關押地點的集中營。聯合國軍部隊使用催淚彈(使戰俘秘密貯藏的汽油著了火)和步槍,有條不紊地平定了進行抵抗的集中營。一個半小時之後,抵抗終於停止。一百五十多名戰俘被打死、打傷。一名美國人喪生,十三人受傷,兵營被大火燒燬。但是,從那以後,儘管暴力行動和違抗行為偶有發生,但戰俘營還是被控制住了。非共產黨俘虜被區分出來並分別安置在不同的集中營裡。共產黨分子則被分成若干大隊,每隊人數為五百或略少於五百,所以,後來發生的騷亂都很快被催淚彈所平息。
當停戰談判繼續進行時,在各個集中營中還發生過一些其他的危險事件。但是,唯一的一次重大騷亂事件是一九五二年十二月發生在峰巖島的事件。當時,死硬的共產黨員戰俘企圖組織一次大規模越獄行動,結果造成八十五名戰俘被打死,一百多名被打傷。這一行動發生不久,共產黨分子準備的一份關於這次暴亂的手抄的總結落到我們手中。這份總結清楚地暴露了共產黨人為達到宣傳目的而不惜犧牲這些戰俘生命的冷酷心腸。
「我們的戰友,」總結寫道,「決心光榮地死去……他們在戰鬥中失去的只是自己蒙受恥辱的生命。獻出這些生命是為了獲得解放和光榮的勝利……祖國朝鮮的兒子們和偉大的斯大林的光榮戰士們徹底揭露了美帝國主義非人道的、獸性的、殘忍的屠殺暴行,使世界和平的人民、祖國、黨和一切民主國家發出了復仇的呼聲。」
如果更早一點採取強有力的行動是否能防止赤色分子得到這次宣傳的機會,這一點令人懷疑。可以肯定,只要他們還能製造出亞洲報刊上的頭條新聞,控訴美國人為殺人兇手,就沒有理由認為他們會因為在更無希望的鬥爭中流出更多的鮮血而縮手不幹。然而,我確信,如能按我的指示迅速、果斷地粉碎巨濟島上的反抗,本來是可以使赤色分子得不到有力的證據的,甚至會更快地實現停戰。
不過,在朝鮮的作戰現在已不再歸我直接負責了,因為,五月十二日,我移交了指揮權,離開了遠東。海軍上將喬伊在最後提出一項共產黨方面後來表示同意的建議之後,亦請求上面免除其進行談判的任務,他從事這項工作已達十六個多月,顯示出非凡的才幹和耐心。這樣,五月二十二日,曾由我指派擔任談判代表團成員的小威廉·哈里遜中將接替了他。哈里遜是因蒂普卡努之戰而聞名於世的第九位美國總統威廉·亨利·哈里遜的直系後裔。他擔任談判工作一直到簽訂停戰協定為止。
這時,戰場的情況變得與第一次世界大戰時的情況頗為相似:挖掘了許多深深的掩體、塹壕,設置了防護鐵絲網,警戒陣地綿亙不斷,大多數戰鬥都發生在警戒陣地上。
隨著敵人加強其炮兵的力量並不斷提高其炮兵的數量和效率,奪占可用以觀察的制高點就變得越來越重要了。所以,沿警戒陣地進行的戰鬥常常打得很殘酷,很頑強。七、八月間,由於暴雨的緣故,曾出現過一段很長時間的平靜。
但是,在此期間,只要天氣條件允許,敵人就會發起猛烈進攻以奪占並固守我方警戒陣地,尤其是「鐵三角」左右兩角鐵原和金化附近的警戒陣地。
現在,南朝鮮人佔半數以上的聯合國軍幾乎在各種情況下都能夠堅守我方重要的警戒陣地,或者以反衝擊重新奪回丟失的陣地,而且,在好幾個地點,他們甚至插入中國軍隊防禦縱深,奪占並據守一些制高點。在這些發生在警戒陣地上的戰鬥中,敵人遭受了重大損失。在中國人撤退之後,常常可以在戰場上發現他們的好幾百具屍體。深秋時節,敵人在東部地段發動了一次大規模進攻,企圖突破我主要抵抗線。但是,敵人剛剛取得突破就被擊退,我防線隨即又恢復了原先的態勢。由於敵人仍然依靠其慣用的戰術,所以又一次付出了重大傷亡。這種戰術使部隊不顧傷亡地向我陣地衝擊,因而敵人在我炮火之下屍橫遍野。
在我空軍和海軍不斷進行猛烈而準確的轟炸的情況下,敵炮兵仍得到了加強。從落在我方前線陣地上的各種口徑的炮彈數量不斷增加這一點可以看到其加強的程度。
一九五二年九月的某一天,有四萬五千餘發炮彈落在第8集團軍的陣地上。十月份,在聯合國軍防線上創造了一天落下九萬三千發炮彈的紀錄。敵人還提高了射擊精度,改進了戰術。這時,他們已能做到集中火力打擊一個單獨的目標,爾後不時地轉移火炮,以避免被我測出其發射陣地的位置。
由於實施了范弗裡特新制定的緊張的訓練計劃(這是一項他完全可以引以自豪的計劃),南朝鮮軍隊已經發展成一支能打仗、有信心的戰鬥部隊。這樣,范弗裡特才得以將他們使用到各個防禦地段上。到一九五二年年底,前線部隊總數的四分之三幾乎都成了南朝鮮部隊。一九五二年十二月,部署在前線進行防禦的十六個師中,南朝鮮師佔十一個,美國陸軍師占三個,美國海軍陸戰隊師一個,再就是英聯邦的一個師。還有一些南朝鮮部隊曾用於加強美軍的一些師,如美軍第1陸戰師得到了一個南朝鮮陸戰團的加強。范弗裡特掌握的預備隊中有一個南朝鮮師和三個美軍師。
一九五三年一月又調整了部署,在前線增加了十二個南朝鮮師和聯合國軍的八個師。增加的兵力大部分放到了鐵三角底邊的第9軍防禦地帶內。在這裡,敵人曾不顧一切發動過一次進攻,企圖突破主要抵抗線,奪取我制高點上的警戒陣地。此時,第8集團軍和南朝鮮軍的總兵力已達到七十六萬八千人,其中包括勤務部隊和警衛部隊。沿著犬牙交錯的戰線與他們對峙的是將近一百萬中國人和北朝鮮人——在前線,部署有中國七個集團軍和北朝鮮兩個軍,總兵力為二十七萬人;預備隊由十一個中國集團軍和一個北朝鮮軍(共五十三萬一千人)組成。
一九五二年的空戰達到了朝鮮戰爭中前所未有的規模。八月二十九日,第5航空隊對平壤進行突襲時出動了數百架飛機,其中包括陸戰隊、空軍、海軍以及澳大利亞和英國的飛機。在這次大規模突襲之後,作為敵補給中心、維修基地、鐵路樞紐、部隊集結地域以及軍事首腦機關所在地的北朝鮮首都幾乎成了一片廢墟。敵人對這次升級的轟炸所作出的反應是急劇增加了米格截擊機的出動數量,以對付我們的「佩刀」式噴氣機。但是,我們受過優越訓練的飛行員保持了制空權。一九五二年九月,第5航空隊的飛行員擊落了六十四架米格—15飛機,自己僅僅損失了七架「佩刀式」噴氣機。
在冬季的幾個月中,全線的戰事變成了小規模的巡邏行動和襲擾性進攻。在戰爭的這一階段,敵人似乎專門採取一些伏擊行動。我們的巡邏隊常常發現敵人埋伏在深谷和山坡的叢林中。儘管雙方明顯處於相持狀態,但整個戰線仍不斷發生傷亡。在防禦作戰中,要想堅守陣地而又不採取任何行動,這是根本不行的。敵人過於強大,我們增加這點有限的兵力不可能迫其向北後退。儘管如此,我們仍須實施積極防禦,仍須將敵人阻止在距我主要防線適當距離之外,而且,還須限制敵人加強其防禦力量。在這種戰鬥中,還必須保持作戰部隊的進擊精神,因為一旦鬥志鬆懈,就會使部隊完全喪失警惕,部隊在遭受突然襲擊時就會迅速瓦解。因此,不論是白天還是黑夜,在戰線的某些地段總要發生一些激烈的戰鬥。我們頑強地守衛著自己的警戒陣地,使敵人無論得到什麼東西都要付出昂貴的代價。夏季,整個戰線的許多關鍵性高地曾數次易手。當時,為奪回一些被敵人暫時奪走的陣地,我們在此次戰爭中最強大的炮火集中支援下,在猛烈的空中突擊配合下,曾堅決地實施了多次反衝擊。有幾個警戒陣地我們認為不值得花費代價再重新奪回來。不過,總的來說,從黃海之濱富庶的平原到日本海的崎嶇海岸,我們的整個防線防守得很牢固,有些地段甚至還得以稍稍向前推移。我們逐漸使中國人體會到,他們用任何部隊都無法使停火線向南推移。
在戰爭的最後一個冬季,戰鬥的規模再次縮小,變成了雙方沿警戒陣地巡邏的、雙腳凍僵的巡邏隊之間的衝突,只是第8集團軍為防止敵工事構築得過於堅固才偶爾對中國和北朝鮮陣地發起十分猛烈的襲擊。在突然同時實施集中的炮火襲擊和密切協同的近距離空中突擊之後,位於各個地帶的聯合國軍小部隊就會立即出動,捕捉、擊斃和趕走敵人,然後將其工事破壞。春天的氣息剛剛返回大地,敵人便開始反擊(在朝鮮,春天並不總是充滿了鮮花和煙草)。這時,第8集團軍換了一位新的司令,即馬克斯韋爾·泰勒中將。他替換了范弗裡特。范弗裡特即將退出現役。
戰鬥首先在西部地段重新打響。中國人力圖通過進攻美第2師和第7師控制的高地在西部地段突破我主要抵抗線。他們穿過了地雷場和鐵絲網,把防禦者趕下了山頭,幾乎在這一地區達成突破。為此,他們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只是在我們的多次反擊下他們才撤了回去。我們以密集的炮火猛烈轟擊了他們的退路,使他們又遭受了重大傷亡。
在第7師防禦地段上,即鐵原西北,中國人在付出大約七百五十人生命的代價後奪佔了一個設在一座山頭上的主要防禦陣地。再往西,他們為迫使第1陸戰團由警戒陣地南撤也發動了一次進攻。可是,經過數日的反覆爭奪、徹底戰鬥以及用猛烈的炮火孤立戰場,陸戰隊員們終於重新建立並牢固地控制了警戒陣地。與此同時,敵人繼續伏擊我巡邏隊和襲擊小分隊,在交戰中給我們造成了不少的傷亡。新當選的總統艾森豪威爾將軍在十二月份視察了朝鮮,保證要早日求得和乎。可是,在整個戰線上,和平仍然像幻夢一樣遙遠。
春意盎然的時節,積雪溶化,稻田里的糞肥散發出水果般的清新氣味,戰場又出現了短暫的寧靜。這是因為,道路泥濘無法通行,河溪水源流急無法徒涉。另外,還有一個很明顯的原因,就是板門店的談判代表們終於靜下心來,相互間開始作出讓步了,尤其在遣返戰俘的問題上。
因此,甚至總是對停戰的傳聞持懷疑態度的前線士兵們也開始相信停戰大概真的指日可待了。四月十一日,終於達成了一項以六百零五名聯合國軍戰俘交換十倍於此的敵軍戰俘的協議。我軍士氣高昂,這應歸功於許多因素:我們已具備了抗擊敵進攻的能力,我們有日益增強的空軍,這支空軍向地面部隊提供近距離空中支援的機動性有了提高。
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因素,就是我們實行了輪換制度,使許多服役到規定期限的老兵獲得了回國探親的機會。這時,聯合國軍除那些長期以來一直與我們一起戰鬥的澳大利亞和英聯邦其他國家和地區的許多部隊之外,還包括有來自許多國家的部隊:荷蘭、土耳其、希臘、菲律賓、挪威、瑞典、哥倫比亞、法國、印度、甚至還有泰國的部隊。為了滿足食物、服裝、宗教信仰諸方面的獨特習慣,我們的後勤補給部隊遇到了許許多多很傷腦筋的小問題。荷蘭人想喝牛奶,而法國人卻要喝酒。穆斯林不要豬肉,印度教徒則不吃牛肉。東方人希望多食用一些大米,但歐洲人卻想得到更多的麵包。為了適合土耳其人的特點,鞋子必須做得特別地肥大。而對於泰國人和菲律賓人,鞋子又不得不做得特別地瘦校對於身材矮小的東方人來說,美國的衣服顯得太大。只有加拿大人和斯堪的納維亞人比較容易適應美國的食物和服裝。儘管如此,我第2後勤部還是解決了所有的問題,滿足了全部要求。
戰爭中,首當其衝的主要是地面部隊的士兵。但是,海、空軍亦不斷勇敢地而且常常是默默無聞地作出他們的貢獻。沿著北朝鮮海岸有一些島嶼,上面有親南朝鮮政權的游擊隊在活動。他們需要補給和我方炮火的支援。這些只有我們的海軍可以提供。敵元山港幾乎不斷處於我艦炮火力轟擊之下。我們的大小艦艇緊靠朝鮮海岸線進行巡邏,以保持對敵人的嚴密封鎖,並防止敵軍沿我東西海岸的兩翼實施機動。
空軍、海軍陳戰隊以及海軍的飛機不間斷地監視敵人的防線,狠狠打擊敵軍運送部隊和補給品的車隊。使北朝鮮工業體系很大一部分遭到破壞和摧毀,此外還在陸上和海上擔負了極其危險的救援任務。雖然當時直升機的運用無論在效率上和數量上均未達到迄今在東南亞戰場所達到的水平,但是,我們當時已開始採用從直升機上用纜繩將出事的人員從海上救起並運往安全地帶的方法了。我們還用直升機將身受重傷的士兵在一兩小時內從被孤立的高地上運往後方外科醫院,否則,可能需要花費很長的時間才能將傷員運到醫院。此時,我們的飛行員執行低空轟炸任務就如炮兵執行任務一樣習以為常。有時,他們在執行低空轟炸任務時根據地面指揮官的直接命令與部隊行動進行協同,取得的效果甚至超過了炮兵。
泰勒將軍象范弗裡特和我以前一樣,在和平似乎就要來到時,並不願意為換取朝鮮的土地而眼看著犧牲許多的生命。但是,一九五三年四月,當敵人認為必須以「勝利」來結束這場戰爭時,泰勒對他們是有非常充分的準備的。
四月底,第8集團軍的觀察人員報告,敵人的活動發生了重大變化。他們正在由北面不斷調部隊佔領靠近戰線的許多陣地。敵炮兵和坦克也都進入了陣地,以便提供近距離支援。此外,我方巡邏隊在執行巡邏任務時,在雙方警戒陣地之間與敵部隊的遭遇遠較過去頻繁。
一九五三年,將近五月底時,中國人開始了最後一次攻勢,發起了一系列進攻行動,這些行動一直持續到差不多就要在停戰協定書上簽字時為止。他們首先突擊了處於鐵三角底邊的第9軍防禦地段。像以往一樣,他們將首次打擊的矛頭指向了南朝鮮人的陣地。敵榴彈炮、追擊炮炮火異常猛烈,而且,中國人以團規模的部隊發起了進攻。
可是,這一次南朝鮮人穩穩地守住了陣地。在軍、師炮兵的集中射擊下,中國人撤退時遭到嚴重殺傷。在過去的一年中,我軍在這一地區的力量大大加強,從而使這段防線變得幾乎堅不可摧。
中國人又進行了一次嘗試,對第1軍防區內的五個警戒陣地發起了一次進攻,這些陣地是由第25師的土耳其旅負責防守的。這裡的戰鬥達到了白熱化的程度,中國人顯然決心要不借一切代價奪取這幾個陣地。土耳其人與中國人進行了白刃格鬥。當敵人直接穿過他們自己的迫擊炮和火炮彈幕發動進攻時,土耳其人與中國人展開了交手戰。
在被敵人的第一次衝擊壓回去之後,土耳其人發起了猛烈的反衝擊,並奪回了他們曾堅守的兩個警戒陣地,但是,在其他幾個警戒陣地上,他們無法將中國人趕走。在兩天的戰鬥中,敵軍為奪取這三個陣地付出了驚人的代價:估計約有二千二百人被打死,一千零七十五人受傷。士耳其人損失四百七十一人,其中一百零四人是在戰鬥中被打死的。
這些進攻後來證明只是一些牽制性的行動。敵人一直寄予希望的主要攻勢顯然要降臨到某一其他的地段上。終於,到了六月十日,就在戰爭行將結束的六周以前,中國人為使戰線向南推移發動了主要攻勢。這是自一九五一年春季攻勢以來敵軍對我軍進行的一次最強大的打擊。同春季攻勢一樣,這次攻勢是在黃昏時分首先以猛烈的炮火準備開始的。戰鬥首先在南朝鮮第2軍控制的地帶打響。這裡靠近金城,位於鐵三角和「大缽」之間大約一半路程的地方。聯合國軍防線在這裡由北漢江兩側向北突出。中國人首先以營、團規模的協同進攻攻擊了由南朝鮮第5師防守的北漢江東岸的陣地。他們很快便迫使南朝鮮人從其主要抵抗線向南後退了半英里。南朝鮮人發動的反衝擊未能恢復防線原先的態勢。中國人第二天又恢復了攻勢,迫使南朝鮮人在此後的五天中不斷後撤,直到從他們的原陣地向南後撤了大約三英里左右。與此同時,在北漢江西岸,中國人的另一個師突破了南朝鮮第8師的防線,在兩天之內便包圍了右翼的那個團,迫使該師向深遠地區後撤。另外還有一支中國部隊以有限兵力在第10軍控制地區的左冀實施了一次牽制性進攻。這次進攻本來是很容易阻止的,可是,南朝鮮第5師撤退後接著又發生了第8師的退卻,使第10軍左翼受到威脅,迫使該軍在這一地區稍稍後撤了一段距離。後來,由於南朝鮮第5師在北漢江突然向東轉折的地方(這在南朝鮮人和敵人之間形成了一道障礙)建立了一道新的防線,同時,由於南朝鮮第8師在中國人發動攻勢時該師所處位置以南大約四英里處建立了新的防線,整個防線總算穩固下來。
中國人在西線進攻第1軍時還取得了一些小的勝利。
在東段,他們迫使第10軍進行了一次規模很小的後撤。但是,不到十天,這些攻勢就被迫停了下來。大約就在此時,泰勒將軍得到了從日本調來的大量增援部隊。他們是第187空降團戰鬥隊和第34團戰鬥隊(欠一個步兵營)以及隨後調來的第24師所屬兩個步兵團。這支新的力量使他穩穩地頂住了中國人在這次攻勢中於七月開始的最後一個階段的進攻。在六月份的進攻中,中國人奪取了幾個制高點,並且在八英里寬的正面上奪佔了不少地區。但是,他們為此損失了大約六千六百人。在這些戰鬥中,南朝鮮第2軍也遭受了重大損失,傷亡、失蹤人數超過了七千三百人。
中國人在七月份發動的攻擊矛頭指向南朝鮮首都師。
該師當時負責防守第9軍右翼的地段,這一地段在鐵三角的右側頂點金化附近。中國的三個師突破了首都師的防線,形成對該師的合圍之勢,幾乎將該師吃掉。在這種情況下,首都師在一片混亂中向後撤退。再向東,是南朝鮮第2軍的左翼,由於首都師的撤退,這裡已危險地暴露在敵人面前。在這一地段,中國的一個師向南朝鮮第6師發動了進攻,並迫其逐漸向南撤退。這一退卻所危及的南朝鮮第3師和第8師有組織地撤至金城江南岸一道新的主要抵抗線上。新近補充給南朝鮮第2軍的南朝鮮第7師將中國人趕出了沿江的高地,從而為建立這條新防線助了一臂之力。這時,我們沿戰線已部署了足夠的兵力,本可以重新恢復過去的防線。但是,板門店的雙方談判代表實際上已經達成協議,而且,付出許多生命去奪取對第8集團軍的安全來說毫無價值的地區,也未免太愚蠢了。
七月十九日,正好是南朝鮮第3軍建立起新防線的前一天,在板門店達成了最後協定。後來,聯絡軍官和參謀軍官們又花了一個星期的時間劃分非軍事區分界線。這個星期,整個戰線比較平靜。
七月二十七日上午十時,哈里遜將軍代表聯合國軍,南日將軍代表中國人和朝鮮人,在協定書上簽了字。當晚十時,雙方停止射擊。沒有出現其他戰爭結束時所能看到的那種狂歡和向對方表示友善的場面。士兵們只是相視而笑,或者疲倦地坐倒在地上,要麼圍著一大壺威士忌,分享著歡樂。在被炮火削得光禿禿的山脊上,人們只是因為能夠從地下的洞穴中爬出來,在不用擔心遭到射擊的情況下放眼鄉村田野,便感到幾乎是十分愜意了。
從戰爭爆發到此時,經歷了三年一月又兩天的時間。
從史密斯特遣部隊,這支人數不足、火力很弱、缺乏準備,但卻由一批勇敢的普通士兵組成的部隊,採取我們近代軍事史上最了不起的但宣揚也是最少的遲滯行動到此時,則恰好經歷了整整三年左右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