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裡酸酸甜甜,捏了拳頭就去打他。
「我不管她是誰,顧夜白,我以藝詢社社長太太的身份命令你,把她炒掉。」
「哦,你還記得自己是什麼身份,顧太太。」
「我是你老婆,這輩子你只能有我一個老婆!知道沒有?」想起夢裡那些女人,她一下子怒了,手上的力道也大了許多。
「會痛,你不心疼?嗯?」
「不會痛,我要打死你。」
「你知道我找你用了多少錢嗎?一輩子的顧太太?」
她愣了愣,有點心虛,拳頭也忘記了捏。
他輕笑,附在她耳邊說了一個數字。
「那我賠你。」她吶吶道。
「怎麼賠?」他挑眉。
「我給你生十個娃吧。」她嘿嘿笑著,親了他的臉頰一下。
他突然拉開她,修長的指,落在她的眉間,柔柔撫摸著。
「我們這一輩子,就只有它了。」
手,又慢慢滑落在她的肚子上,摀住。
「為什麼?」她呆呆問。
「你離開以後,我做了個小手術。」
卯上
「我可不可以認為你是做了個割盲腸的手術?」
悠言怔愣了很久,才小聲開口,心裡又開始抽抽的痛。
「你隨意。」
「為什麼要做這手術?」
「不為什麼。」
平靜的死人語氣。她微微怒了,雙手摟上他的脖子,「做那個什麼手術還原!」
「復通手術。」
「對,復通。」
「不好。」
「為什麼?」
「不為什麼。」
她恨得癢癢的,倒回床~上。這個男人軟硬不吃的主。
皺著眉,腦子開始亂轉。
恍惚間,顧夜白似乎走了出去又折回來。
她也沒顧得去看他,直到一顆東西碰到了嘴邊。
她嚇了一跳,是顆藥丸。她警惕地看了男人一眼。
顧夜白微微哼了一聲,「醫生開的,對你的身~子有好處。」
悠言這才讓男人餵了。
接著又小心地滾到一邊,繼續冥思苦想她的勸說方案。
一會,那人在她身~側躺下,伸手把她摟住。
她便把頭擱到他胸膛,又把腳掛到他身~上去。
「哪有人像你這麼皮,小心孩子。」他輕聲斥道,把她的身~子扶了扶,又緊了緊環在她肩膀的手。
「小白,如果你做了復通手術,咱們不那個好不好?」她趴了一會,突然叫了出來。
「……」
「好不好?」
他索性不說話,吻上她的頸項。
「好不——好?」那酥~酥~麻麻的感覺,她的呼吸微微急了,聲音也變得模糊起來。
「算了,剛才的提議不作數。」
半晌,她面紅耳赤道。
顧夜白淡淡一笑,又輕輕在她唇上印了個吻,才坐了起,從桌上拿了份類似文件的東西看了起來。
悠言瞟了過去,看了幾眼沒看懂,就放棄了,只趴在他的肩上,把玩著他柔黑的發,算是陪他辦公。
一會,才恍悟。
「奸詐,你轉移視線。」
「姓顧的,我和你卯上了,有生之年,我一定要你做那個手術。」她撲到他身~上。
顧夜白微歎,把文件放到一旁,將她圈進懷中。
「路悠言,你怎麼就不能安份一點?把孩子壓壞了,別跟我灑金豆子。」
「你現在要孩子啦?」她喜孜孜道。
「我能不要嗎?」他反問。
她樂呵呵地笑,往他嘴上親去。
一來二去。兩人的氣息很快便再不穩。
顧夜白還有幾分冷靜理智,把她稍稍拉開。
她也不敢再捻虎鬚。
他和她都清楚,現在不適合,儘管不論是她還是他都深深渴~望著對方,在分離兩個多月以後。
四年很長,那時竟然也可以當做毫不在意地過了。
兩個月很短,卻像過了四年。
「小白,那個,我有查過……」把頭掩在他的懷中,任他的手撫著她的發,她支支吾吾道。
「查過什麼?」
「前三個月和後三個月最好不要,中間的時間是可以那個的。」她一口氣說完。
他沒有動靜。
他在笑話她嗎?她抬起頭,卻見他嘴角笑意明媚。
「三個月的話,那還有十一天。嗯,我等。」末了,他這樣說。
這男人說話還真肆無忌憚!悠言怔了怔,滿臉通紅,倒回他身~上。
好一會,她爬了起來,他已經又拿起文件在看。她也不說話,靜靜偎在他懷裡,想起今天早上她去砸了她老公的場子,而當時他似乎在開著什麼重要的會議。
這樣胡亂想著,直到他把文件合上。
「社裡很忙很忙嗎?」她心疼了。
他揉了揉她的發,「沒事。」
「據說你很有錢?」
「估計養活你和孩子沒問題。」
「你的回答很含蓄。」
「……」
「你錢多,可以找個小三,就像那個行政秘書。」
頭上吃了一下。她也不以為意,只追問道:「她是誰?」
「怎麼又繞到她哪兒去了?」顧夜白扯了扯嘴角。
「懷孕的女人都是不可理喻的。」
「沒見你平常可理喻。」
「你說,不說,炒掉她。」
男人捏了捏她的鼻子。
「她確實是新調過來的秘書,L有點私~事要離開一段日子。她暫代一下L的職務。」
「就這樣?」
「嗯,還借她拍了張照片。」
「你卑鄙。」她咬牙。
「謝謝。」
「那有人可以暫代我麼?」
「……」
「我剛剛做了個夢,夢到你的女人們了。」
他挑眉,往她屁股打了一下。
「小白,當年宮澤靜為什麼突然就走了?你到底做了什麼,她明明對對你——」
「我聯繫了她的父親,一物克一物。」
半晌。
「你這人,真的很壞。」
「那懷安呢?」
注定
他沒有出聲。
她苦笑,她是不是問了什麼不該問的事情。
小白,她在你心裡也是特別的是嗎。
在心裡,她這樣問自己。然後,她問了他。
沒忍住。
「路悠言,你確實是小白。」
良久,耳邊,他的聲音淡淡。
她愣了愣。
「如果是我認為你自己知道答案的問題,那我不會回答你。」
「我怎麼知道?」她微微急了。
「那你就慢慢想吧。」
她咬牙切齒。
他起了~床。
她氣惱,蒙了被子,繼續孕婦的不可理喻。
她很快給人從被子裡撈了出來,抱在懷裡。
「去哪裡?」
「書房。」
「你自己去書房就得,帶我去幹什麼,顧夜白你有毛病。」
「哼。」
貌似她也只能腹誹,沒多掙扎。這個男人決定了的事情,向來沒什麼轉圜的餘地。
她啃他的脖子。
他狠狠瞥了她一眼,所以——
她繼續啃。
到了書房,他把她扔在椅子上,逕自開了電腦。
她狐疑地睨著他。
他打開了郵箱,她的視線便隨著鼠標的晃動定住。
「你和他一直有聯絡?」她不覺笑了笑,「太好了。」
「你不是想知道懷安的消息嗎?」他淡淡道。
「可這是唐大哥的郵件。」她一時沒有會意過來。
「你自己看吧。」他把鼠標給她。
亮光在螢幕上微微跳動輒,她凝了唐璜兩個字好一會,終於點開了那封郵件。
那上面甚至沒有稱呼,就像見面時友間很隨意的交談。
悠言她好嗎?聽子晏說,她懷了孩子。你們有了自己的孩子。聽到消息的時候,我也亂高興一把。好好照顧她。這話,好像有點多餘。呵呵。
我和她,她學著去接受,而我,學著去遺忘。累了。
她反覆嘴嚼著唐璜最後那句話,似懂非懂。
懷安學著要去接受唐璜?那唐璜呢?學著去忘記什麼?忘記懷安?
「什麼意思。」她抬頭問。
「睡覺。」
顧夜白已經把電腦關掉。
「我不懂。」
「我也不懂。」
「你懂。」
「言。」
「什麼?」
「你和我在一起,過得開心嗎?」
她點點頭,想了想,又加了詞兒。
「很,非常,十分。」
「那就行。」
她一怔,他把她抱起。
「人做選擇,是為了讓自己開心,如果你現在有這個感覺,那就夠了,不是嗎?」
「……」
「唐璜,周懷安也有他們自己的選擇,做他們認為開心的事情。但那是他們的選擇,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
她凝向他星辰般漆黑明亮的眼,那裡面的光芒幽深,又流光炯炯。
她似乎有點明白他的話。
「小白,我們以後還會和唐大哥再見嗎?」
「會吧,有些人應該還會再見的。」
「為什麼?」
「你想不想聽一個矯~情點的說法?」他淡淡笑。
她傻眼了,「那是什麼?」
「是注定吧。」
注定。
注定嗎。
她一笑,心裡釋然。
嗯,有些人,會再見的。
一定會!
就像,那年的他和她。
———The~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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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先生,麻煩在這裡簽上您的名字。謝謝!」
男人抬頭,朝前面的年輕男女微微一笑,在扉頁寫下自己的名字。
周秦。
旁邊,幾個工作人員輕聲交談。
「今天的簽售情況好像很不錯。」
「是啊,周先生的《迷墓》和《路西法的原罪》賣得最好。」
周秦還是微微笑著,一本書遞到他前面,他突然抬起頭。
「你喜歡這本書?」
「是的,周先生。」年輕的女孩點點頭,她眼底漾了似笑意,瑩瑩的像四月的陽光。
「可是,它並沒有多大的現實意義。」他淡淡道。
「那又怎樣?」女孩反問,眼裡的笑溫恬不減,「我和我的朋友都喜歡它。」
「周先生,裡面的故事真的只是個愛情童話?」
「有A市這個地方嗎?那個永遠只愛著有他心臟病的妻子的夏總有原型嗎?或者只是虛構?」
「他的妻子做了手術以後,還活了多久?」
「希望能看到夏總最好的朋友和那空姐的故事。」
周秦愣住,長長的隊伍,緊跟那女孩後面本來安靜地排著隊的幾個讀者圍了上來。
一時,聲音繁複。
周秦嘴角揚起笑意,望向前面桌上的書。
並不華麗的書封,簡單的字,沒有太多的色彩。
《蝴蝶》。
他正要回答,擁擠的讀者裡,有道奶聲奶氣的聲音傳。
「請問小孩子可以插隊嗎?」
他失笑尋去,一抹小小的身~影從桌下現出。
「哪裡來的小孩?」聽那聲音說得有趣,有不少人笑了起來。
那是個小女孩,懷裡抱了本書。她約莫五六歲的年紀,眼睛明亮,眉毛彎彎。
「請幫我寫上To:親愛的Miss顧一一和小白,小豬,蟈蟈,謝謝!
似水流年
周秦離開座位,走到女孩面前,把她抱起。
「一一,你爸媽呢?」
「叔叔,你怎麼知道我叫一一?」顧一一眨巴著眼睛。
「我還知道你的爹地叫顧夜白,媽媽叫,額,小豬。」
「答對了,親一下。」顧一一塗了人家一臉口水。
周秦笑,又道:「你爹地很有錢,為什麼你們一家四口就只幫叔叔買一本書啊?」
顧一一也不畏生,摟住他的脖子,嚴肅地問:「叔叔你是壞人嗎?你要綁架我麼?」
「……」
「不過我不怕,我爹地在那邊,還有我媽媽和蟈蟈。」
周秦忍緊不禁,親了她一下,又往那胖胖小手指的方向看去。
購書中心的門前,數張熟悉的臉孔。
沒想到他們從G城過來了。近些年不見了,他們似乎沒什麼變化,那個冷男人依然俊美冷漠,他身邊的女子淺笑嫣然。
站在他們前面的小男孩,隱隱透著股與年歲不相襯的沉穩冷靜。
他捏了捏顧一一的小臉,按說兩個孩子一起長大,一一這孩子的年歲卻好像都落到她哥哥身~上去了。
遙遙的,他朝那對年輕的夫妻輕輕一笑。
一一扭了扭身~子,他一怔,把她放下,便見她一溜煙地往門口的方向跑去。
以為她去找她父母,卻見她半途拐了個彎,往另一邊去了。
他看了過去,卻原來也是舊識。
剛才讀者提到過的那個夏總的最好的朋友和空姐。他們身~邊也站了個孩子。男孩,一套小西服,看上去溫醇可愛。
「小林子哥哥。」
老遠,便聽到一一的聲音。
他失笑,回~身向幾個工作人員說了聲,讓向讀者解釋一下,他走開幾分鐘。
購書中心的展場裡,人流擁迫,他在無數的呼吸和身~影裡向著那兩對微笑著向對方走近的夫妻靠近。
他突然想,如果以後真的要寫那個空姐的故事,那麼可以以六七年前的記憶作為開端。
那時,空姐最好的朋友剛做完換心手術卻帶球跑了,空姐夫婦焦急萬分,可是他們不知道,他們也即將會有一個孩子,而那個孩子已靜靜孕育在他媽媽的身~體裡。
一切,不在計劃中。
——————————————————
讓回憶在安靜漆黑的夜裡流淌過,是什麼樣的滋味。
擱落在他肩膀上的妻子的重量比剛才沉了些許。
她站在沙發後面環著他的頸脖,這樣的姿勢也能睡著。
顧夜白嘴角翹起絲笑,把她的手輕輕放下,返身。在她腰上用了些力道,把她抱了過來。
「小白。」
她還是被驚醒了,含糊地嚷了句。
「困了為什麼還不回去睡?傻瓜。」他低斥道。
「我想陪陪你。」依舊含糊。
他忍不住俯~身啄了一下她的眉。
隨即苦笑,明天家裡來客人。悠言的父親,他的老師師母,林子晏夫婦和他們的孩子,Linda,許晴,章一,小二,龍力,辰意農,Frankie與他各國佳麗老婆,楊志夫婦。
還有,唐璜。
平安夜的小聚。
腦裡羅列過這些名單,他輕輕對妻子耳語,「小豬,明天你能起來嗎?午餐,能應付嗎?」
「多餘的人不給來。」女人的聲音越發糊混。
他失笑,「誰是多餘的?」
「好像——沒有。」
悠言叫了一聲,猛地睜開眼睛。
「我起不來,怎麼辦?」
「……」
「小白,要不,午餐你代我做吧。」
「……」
重新在床上躺~下。
顧夜白把妻子攬進懷,淡淡道:「小豬,你站著也能做夢。」
「你怎麼知道我做夢?」她奇道。
「你笑得很詭異。」
「……」
「是可愛,可愛。」
她翻上他的~身,去捏他的耳朵。
兩人嬉鬧了好一下,以顧太太被扳倒在丈夫的身~下告終。
「我夢見一一出生時的事兒了。」
她開始絮絮說給他聽,他輕笑著,偶爾吻吻她在他身~上不按份的指。
她帶球回到他身~邊以後,她胖了,他卻瘦了。
以前,他午飯有時會在公司吃,但那以後,他每天都提早一點回家給她做飯,不論早晚。
這樣的作法是他必須早起回去把事情都辦完。
悠言說著,緩了緩,閉上眼睛。
「小白,如果要我現在死掉,我也不怨恨了。這幾年,我過得很開心很滿足。」
攬在她身~上的手突然把她用力一壓。
乖,再多睡一會
他沒說什麼,但手上的力道告訴了她他的想法還有脾氣。
他在生氣。
實際上,一一出生以後,這個男人的笑容多了,但也變得更加沉穩內斂。
他動怒的次數在這六年多七年間,屈指可數。
所以,此刻,她心裡不由得泛過惶恐。
如果真正喜歡一個人,他生氣,你會害怕。
她明白,當他發現了她偷偷吃藥,他其實已經動了怒意,他只是不說。
醫生說從初診來看,沒什麼大礙,但還是建議稍後進行一次詳細檢查。
明明已經過了這麼多年,明明這顆心臟在她的身~體裡一直有力地搏動著。
怎麼能現在來說出事。她不明白,也不想明白。這個世界上她不明白的事情太多,她的世界很小。
她想的,只是好好守著他,守著雨冷和一一。
就像媽媽當年做的那樣。甚至也很少畫畫了,只是好好守著她的家。
想看他的眼角也蜿蜒出薄薄的紋路,像她的爸爸,但不會老去。
在她的心裡,他永遠不會老去。
想看雨冷和一一長大。
長大到再也不必靠父母的庇護,自己也能生活得堅強和幸福。
他困鎖在她身~上的力氣,大到她能感到劇烈的疼痛。
她把自己深深掩埋在他的懷抱裡。
不由得癡了。
剛才做了一個夢,夢到一一出生那年。
其實不是夢,是一次回憶的旅行。
人會做那麼多的好夢,不過是因為得不到。
可是,他已經把所有的都給了她。所以,那怎能叫做夢。
那一年。
每晚,她抽筋而醒,他會給她細細按摩。
她嘴饞的時候,說想吃哪裡的東西,他會在最冷的夜裡開車到很遠的地方為她買一盒夜宵。
他尋到她藏匿了兩個月的那個村子,給照顧過她的人買了禮物,安排了幾個家裡並不太富裕的孩子上學。
他靜靜為雨冷辦了領養手續,把他寄養在林子晏那裡。
他會給她爸爸捎一些東西。也許,爸爸並不需要。
她想到的,還是她欠了周到的,他一一替她做到了。
他一直孤冷寂寞,她就想,她要對他很好很好。但其實,很好很好的,是他對她。
眼睛突然覺得有點異樣,她怔愣了下,窗外遠處的天,已經透出幾絲光暈,七彩的顏色,薄薄淡淡,但確實天亮了。
「言,明天我和你去做個檢查。」
耳畔,輾轉過他的聲音。
不是商量的語氣,儘管給了人溫柔的錯覺。
「好。
她怔了怔,柔順地說。
終於,他放開鉗制她的手,翻~身下了床。
「你去哪裡?」她拉住他的手。
他把她的手放進被子裡,又掖了掖被角,撫了撫她的發。
「乖,再多睡一會,待會客人來了我叫你和孩子起來。」
「你……」
「午餐得開始準備了。」
他微微笑了笑,「鬼子的老婆們的飲食習慣可是個麻煩。」
「嗯,如果她們是多餘的人多好。」他拿她昨天的話來揶揄她。
她撲哧一笑,心裡的酸澀去了不少,那暖暖就像天邊初綻的光亮。
「小白,我來吧,你再多睡會兒。」
他搖搖頭,把她鑽出來的身~子塞了回去。
當門關上,她的淚水還是溢出眼眶。
看向天邊的明媚,哭了。
不是衝進那個火場裡,去尋找情~人的身影。
幸福,其實只是一句,乖,再多睡一會。
再激~烈的愛最終也會褪成流年,但幸福就好。
很睏,心跳也有點急促,卻再無睡意。
她赤腳下~床。
到兩個孩子的房間看了一下,小傢伙們還在呼呼大睡。
她笑了笑,眼睫上還掛著淚珠。
有一件事突然很想做。
走進書房,她打開電腦,進了郵箱,點開那封來自西恩富戈斯的信。
遙遠的地方,親切的朋友,那個粗獷爽朗的漢子卡蒙。他一直邀請他們到古巴那個小城去。
這麼多年,因為他的工作,一直沒有成行。
這個聖誕以後,也許,一家四口會到那邊小住些日子。
前提是,她的體檢報告,情況良好。
卡蒙的信裡,還貼了個音樂文件。
Yo~te~amo
不是新歌了,她卻很喜歡。
上網把歌詞找了,又打印出來。
推開椅子,跑下樓。
含義
她慢慢走過去,在背後環上他的腰,力道有點猛,企圖嚇他一跳。
他沒停下手上的活,只是輕聲道:「怎麼不多睡一下,來這裡搗亂。」
「你怎麼不害怕啊?」
「那你走路怎麼不小聲點兒?」
「……」
「你怎麼不裝作害怕?」
「……」
「小白。」
「嗯。」
「我們過陣子不是要到古巴那個城市去麼?」
「所以?」
「古巴的官方語是什麼啊?」
「路悠言,據說你當年念的是外語。」
「我修英語,為了保護英語的純~潔~性,我對其他的不管,當然母語除外。」
「聽說你還修過日語,也丟了?」
「當然丟了,考完試還要它來做什麼用?」
「敢情你還一清教徒。」
「顧夜白,你這人怎麼這麼彆扭啊,問你一個問題,你反問我N個來著?」
「你又想打什麼主意。」
「顧夜白!」
「西班牙語。」
「嗯,因為古巴曾經是西班牙的殖民地,顧社長,恭喜你答對了。」她欣喜地踮腳在他頸項上吻了一下。
「……」
良久,男人微歎,「所以?」
「可是,我不會西班牙語,據說那是世界上難學的語言之一。」
「然後?」
「我是你老婆呀,去到那邊,一句話也不會說,丟人對不對?」
「還有?」
「意思就是你會,你是不是應該教我一點兒?」
「意思就是在客人還有幾個小時就來到的緊迫時間裡,顧太太要學一點西班牙語,對嗎?」
她狠狠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卡蒙之前來信不是還給我們捎了首歌麼,我也不懂那是什麼意思,你先跟我說說是什麼意思嘛,不然這多不好意思。」
「顧太太,你還真有意思。」
「好嘛好嘛,你看我歌詞也打出來了。」
瞟了一眼女人遞過來的紙,顧夜白嘴角上揚。
「就是——」
「就是什麼?」
他的妻子一臉興奮,索性把小臉也湊到他的臉下,幸虧他的刀子收得快。
「百度一下,你就知道。」
「顧夜白,我恨你。」女人把紙收回,轉~身就走。
「言。」
「你說,你說。」悠言又喜孜孜地轉~身~。
「Google一下也行。」
「顧夜白,有生之年,老子和你卯上了。」門外,妻子的聲音急敗壞。
他淺淺笑開,往盤子的火雞放了些佐料,又去準備其他東西。
他的妻沒有再來搗亂。
******
不知過了多久,他聽到女兒的聲音從廳上傳來,「不給糖就搗亂。」
不禁莞爾。
「顧一一,現在是過聖誕,不是萬聖節,拜託你能不能照顧一下節日說話?」Frankie大笑。
「鬼子叔叔,你不能指望一個六歲的小孩懂這麼多。」顧一一嚷道。
「一一,叔叔給你帶了糖果。」
唐璜來了,顧夜白輕輕一笑。
「我的天,阿***,你看這丫頭的牙,不能再給她吃了。」林子晏低吼。
「小冷啊,你怎麼搶了一一的糖?」
「外公,我家嚴禁吃糖。」
「小林子哥哥,你幫我把糖要回來嘛。」
「一一,那你要給我家海濤做新娘子麼?」Susan笑道。
「小冷,乾脆你和海濤決鬥吧,輸的那個就當做善事把一一扛回去,哎,老闆你幹嗎打我?這小妞都胖得快成豬了!啊,顧一一,你咬我——」
廳上腳步聲,笑聲熱鬧。
他揚眉走了出來。
******
人都到齊了。
章磊抱著一一朝他點點頭。
「都一塊來了?」他笑。
「這樣才叫熱鬧!」龍力衝他就是一拳。
他格了回去,又朝路泓易和夏教授夫婦道:「爸,老師,師母,要到外面的花園坐坐嗎?」
幾人微笑點頭,路泓易道,「言呢?」
「她昨晚很晚才睡,就讓她多睡了會兒。我現在去就叫她,她知道您來了,一定很高興。」
辰意農朝龍力一笑,「看看我師傅是怎麼對待師母的,學習一下,沙豬。」
「你這女人有毛病。」
「大家當在自己家裡就行了。」顧一一突然吼道。
「這孩子真乖巧。」Linda愛憐地將她從章磊手上抱過。
「一一,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雨冷淡淡問。
「那我爹地就不用招呼你們啊,不然他很辛苦的。」
眾人一愣,又望向雨冷。
雨冷翻翻白眼,一副「看吧,我就知道」的表情,大家便都忍不住笑開了。他卻看了林海濤一眼,安靜的男孩正微笑凝向一一。
顧夜白輕笑:「一一和哥哥幫爹地招呼客人好嗎?」
「Yes,爹地。」
「我們去幫忙做午餐吧,不能只來搗亂。」小雯朝許晴,Susan等人招呼道。
Susan笑道:「顧夜白,快去把你家那隻豬揪出來。」
顧夜白頷首,經過許晴身~邊時,許晴輕聲說:「你和她都很幸福,真好。」
「謝謝。」
沒有再多說什麼,他點點頭,便返~身上樓。
按說,廳裡熱鬧,她睡著了也該被吵醒才是。難道還為剛才的事賭氣?他失笑,推開了臥室的門。
我愛你(大結局)
床~上,沒有人。
他微微皺了眉,往書房走去。
有悠揚的音樂傳來,輕輕的,似乎不忍心驚擾了誰的美夢。
他嘴角不覺抹過淺笑。
Yo~te~amo
擰開門把,進了去。
她蜷在桌上睡著,音樂從電腦裡裊裊流瀉出來。
他走到她身~旁,腳下踩著了什麼東西。
拾起一看,卻是那張印滿歌詞的紙,嘴角的笑不覺又深了幾分。
書桌背後,是明亮的落地窗,可以看到澄藍的天,陽光和融映著花園裡的喧鬧,還有每個人的笑靨。
「言。」
他輕輕喚了她一聲。
一頭長髮柔柔披散了,她把臉壓在臂上,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
他想,她大概正在做著什麼好夢,不然不會連那片歡快的笑聲也置之不理。
拍了拍她的發,「言,起來了,大家都在等你。」
瘦瘦的身~子紋絲不動。
有什麼在他心裡砸下,把所有感覺碾碎成空洞。
伸出的手,也是顫抖的。
咬牙,探到她的鼻子下。
很久,忘記了動作。
閉上眼睛。
那年霧靄一般的雨天在腦裡清晰起來。
「同學,你要去哪裡?我們一起走吧。」
告訴我,那個時候你是這樣說的嗎?微微低著頭,傾斜了的傘,攏在誰的頭上,又濕了誰的衣服。
然後,這一走,就走過兩年的快樂,四年的痛苦和思念,還有六年的平凡和幸福。
然後呢。
你累了,不能再陪我走下去了是嗎。
「小白,有人說,心臟有記憶功能,如果我以後變心了,你怎麼辦?」
別人說,你就真的相信了。在換心手術前,你把誰的名字寫滿了一張張的紙,然後又悄悄扔掉。
有一回,你說,你配不上我。
其實,是顧夜白配不上你。你愛一個人,你寧願放手,情願一個人痛苦;我愛一個人,我一定要擁有,情願兩個人折磨。
你常跟你最好的朋友說,顧夜白對你很好很好。
還記得我跟你說過嗎,人做選擇是為了讓自己開心。
對你好,到最後,其實愉悅的是我。
這一輩子,從來沒有人對我說過,每年生日會做提拉米蘇給我吃。也不會再有一個人,甚至在不知道我是不是在裡面的情況下,就毫不猶豫跑進大火裡去兩次。
「顧夜白,有生之年,我和卯上了。」
這麼多年了,為什麼你的快樂還可以這樣簡單,可是我最終也沒有跟你解釋那首歌的意思。
顧夜白的驕傲,真該死。
他笑了笑,半跪在地上,把那具身~體攬進懷中,緊攥在掌心的是那張微微皺了的紙。
「言,Yo~te~amo的意思是,我愛你。」
「歌詞有人翻譯得很好,你怕不怕聽一個簡短矯情的版本?」
生命中的喜樂,你的容顏滋潤我,帶給我美好時光。
在你心中,可以找到平靜。
如果生命中有一段空白,你會將它填滿。
如果你是我命中注定的愛,那我會把我的全部獻給你。
我唯一的弱點就是你,直到最後,我很清楚,我會永遠等著你。
******
視線,慢慢模糊,一些東西凝聚,滑落到她的發。
他伸手抹去,卻發現越抹越多,她的發頂濕透,像那年的雨。
他慌亂,又瘋狂伸手去抹。
直到,腰間微微一緊。
「小白,你在做什麼?」
懷裡原來死寂的呼息淺淺漾開。
心房劇烈收縮震顫間,他一時怔住,只定在那裡,環在她腰~身上的手跌落,彷彿失去了所有的知覺。
從那沉重的夢魘中掙扎出來,悠言揉揉眼睛,伸手想去摟她的丈夫。
爪子還沒碰到他的肩腰,身~子卻被他猛地一扯,死死按壓回懷裡。
「好疼。」她不滿抗拒。
「知道痛就好。」
這是什麼話。悠言磨牙,但見那人情緒激~動,也不敢多聲張什麼,只好任得他往死裡箍勒。
「剛才我叫你你為什麼不答應?」
悠言一顫,那似乎是極怒極怒的語氣。
不由得委屈道:「我剛才吃了點藥,迷迷糊糊就睡了。睡著,覺得身~體很重,好像是聽到聲音,我想睜開眼睛,但怎麼使勁也睜不開,後來頭頂涼涼的,就突然醒了。」
她還想解釋點什麼,卻被他堵住嘴。
凌厲的吻,讓她的腦袋一片空白。
他好像要把她口腔腹腔裡的空氣盡數搶走,一線一滴也不給她留。
她以為她要窒息死掉的時候,他才緩緩放開了她。
「顧夜白,你這瘋子。」她趴在他肩上喘氣。
他很快又把她摟緊。
「怎麼了?」她狐疑著問。
他不說話,只是緊緊擁著她。
過了很久,她以為他不會說什麼的時候,他卻淡淡道:「大家都到了,我來帶你下去。」
「那咱們走吧。」她一喜,便去推他。
「等一下。」
「呆子,你說。」
「你不是問我那首歌的意思嗎?」
「哼,你讓我自己百度Google一下。」
「那你查了沒有?」
「沒有沒有沒有。」她委屈道。
「不用查了,我告訴你。」
她微微怔愣,以為他又要作弄她,便賭氣偏頭往窗外看去。
花園裡,熱鬧酣濃。
腰間卻突然有東西劃過,那修長的指好像在寫著什麼字。這個動作,這些字,似曾相識,很多年前,她似乎也在哪裡做過。她一震,抬頭去看他,卻發現自己早已止不住笑靨如綻,明媚在他的眼睛裡。
顧一一的番外:
那年的高中開學典禮(一)
當我趕到學校的時候,芳子和Nina已經在焦急地等著我,那樣子幾乎抓狂。
Nina甚至顛覆了她一貫的淑女形象,把我的耳朵擰住,「顧一一,你居然敢遲到。」
「林海濤今天沒去接你嗎?」芳子已恢復冷靜,所以她能找出我遲到的根本原因,又拽了我們往學校的大禮堂趕。
迎新會,是每間學校的例行節目,而林海濤沒有接我,是他很早就到了學校好像要做點什麼準備。
對了,還沒自我介紹,我叫顧一一,今年十六歲,今天是我高中入學的第一天。這裡是G大的高中部。
據說,很多年前,我爸爸顧夜白是這所高校的風雲人物。
Nina還在耳邊喋喋不休,說什麼林海濤會作為新生代表上台致辭,忘了說,Nina是「海味」,林海濤的粉絲,林海濤有一個可怕的粉絲團,而一個學校或者一個什麼團體,似乎通常需要一個全民偶像一樣的人物存在。
初中的時候,就有很多女生喜歡林海濤,但芳子和Nina說林海濤只喜歡我。因為我們從小就膩在一起的緣故?我不知道。他似乎也從來沒向我表示過什麼。
我不明白我和林海濤現在算什麼狀態。我們兩個人去看電影,去街角吃炒冰,他會單獨在我的房間裡教我功課。當他站在旁邊,微微低頭和我講解一道算題,呼吸散落在我脖子的時候,我的心跳會加快。
我喜歡他是毋容置疑的,他長得很帥,功課也好。可是,這和媽媽喜歡爸爸那種喜歡一樣嗎?我還弄不懂。
你不能指望一個只有16歲的女生懂這些,對不。
走在最外邊的Nina一直在說著什麼,我看到一輛車子胡亂扎過,嚇了一跳,趕緊把她往旁邊一推。
幾秒過後,我們很杯具地發現車子駛過的地方,有一攤水,而紮起的污水準確無誤地落到了見義勇為的我身~上。
今天的天氣有點熱,我穿了一件薄薄的白色短袖襯衣,水漬把我背後打濕一片,髒髒的不說,內衣的形狀也現了出來。
芳子氣憤地要去找那輛寶馬討個說法,可惜那馬已經趾高氣揚地開到老遠,而Nina則比較關心我這個傳聞中的林海濤的女朋友以這個形象出現會給林董丟臉。
我們在路邊一籌莫展,有學生走過,急匆匆掃我們幾眼,然後就火燒屁股地走了。
召集的鈴聲似乎已經響過了。
這時,一輛車停了下來,仍然是寶馬。
抱著恨屋及烏的原則,我們決定無視它。
車門打開,有一個人走了下來,確切來說,是一個男生,更確切來說,是一個高大帥氣的男生。請別懷疑我對帥的定義,我是以Nina發光發直的眼睛做為標準的,丫的眼光叫一個挑剔。
那男生嘴角揚起絲笑,朝我們走近。
林海濤身~上永遠是溫醇得像陽光的味道,而這個人同樣英俊出色,但臉上的線條堅毅冷漠,哪怕他在笑。
他給我的感覺,和一個人有點相像。
我爸爸。
當他在我們前面站定的時候,他把身~上的外套脫下,遞了給我。
我愣了好久,Nina的爪子使勁往我背後一拍,我才想起要把那衣服接過。
他的目光似乎在我身上停留了一下,又似乎那只是我的錯覺,他甚至一句話也沒有說,就轉~身離去。
「等一下。」我喊住了他。
他回頭看向我。
「謝謝,我怎麼把衣服還給你?」
他眸中流光微動,好一會,淡淡笑了一下。
「雨冷,二年級的轉校生。」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告訴我他是轉校生的事情,但雨冷這兩個字,卻讓我心上猛地一顫。
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三個人,他是其中之一。可是,有一天,他突然消失不見。
那時每一晚,我哭鬧得厲害,爸爸媽媽後來就絕口不提那個人的事情。
他們以為我的記憶會隨著時間模糊,因為那不過是六歲以前的生活。
我其實一直記得。
你不能指望一個六歲的孩子的記憶有多深刻,但如果她執拗地記住了什麼,要她忘記也不容易。
顧雨冷,我的哥哥。記憶中,他是個又拽又厲害的人。
我從來不叫他哥哥,不是咬不准那兩個字,我愛看他拿我無可奈何的樣子。
我喜歡和他在一起,可他就這樣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問過媽媽一次,她說,他家裡出了事,然後家裡的人把他領走了。
我很奇怪,哥哥的家人不是我們嗎?
以後,我再也沒有問過,因為我有種感覺,他不會再回來了。
他甚至沒有跟我說一聲,就走了。
我恨他。
當我的意識回來,人已在大禮堂。
四周坐滿了人,學校領導老師新生舊生,每個人臉上都生氣盎然。
Nina拿著手機對台上的人猛拍。
林海濤在上面講話。
我們還沒領到校服。林海濤穿了自己的衣服,很整齊大氣的正裝。
西裝外套,像這樣的年紀,很多男生穿不出那種味道,但在林海濤身~上卻亂是氣度迷人。
他的發言生動風趣,一張臉是招牌,我倒也聽得津津有味。後來換了一個人,我突然感覺有點百無聊賴,就找了個借口走了出去。
出了禮堂,轉過走廊,我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慢慢往前走。
事實證明這種走路方法雖然煽情卻非常要不得,轉角處我差點撞到兩個人身~上。
一雙熱吻著的男女。
我趕緊拋出一個對不起,然後臉紅耳赤逃也似地跑了。
說話的時候,偏偏眼光不經意擦過那兩個人。也許是潛意識中的好奇也許僅僅是無意。
一路快步走著,心還在亂跳,好像還夾集了種什麼莫名其妙的情緒。
沒有想到這麼快就和那個人再見面。
那個叫雨冷和我哥哥有著一樣名字的男生。
「顧一一。」
突然,有人在後面喊我。
我轉過~身,對上了一雙漆黑深邃的眼睛。是那個人?
他不是在溫柔熱情裡,跑了過來做什麼?
「什麼事?」
也許是我的樣子很呆,他挑眉笑了,是那種很能讓他感覺愉悅笑,在眼裡輾轉著,細細長長。
我不由得微微怒了,冷冷看著他。
「我來是要拿回屬於我的東西。」他走近我,在和我擦身而過的時候,話音落在我的耳廓,那微涼的呼息,讓我的心跳有點不可抑壓,和林海濤貼近我教我功課時那感覺有點像,卻似乎又全然不是。
他現在就要把衣服拿回?
我還在發愣,一雙手按在我的肩上。
想起他和那女生接吻,還有那玩世不恭的笑,我心生警惕,推開了那搭在我肩膊的手。
「一一?」
這聲音?我一怔望去。
不是雨冷。高大英俊的男生,那眉眼裡的笑意,那妥帖的著裝和風姿。
「海濤。」我悶悶喊了一聲,彷彿被施了魔術,那個叫雨冷的男生頃刻間消失了影蹤。
「我好像突然被你討厭了。」林海濤淡淡陳述著,語氣是溫和的,但我卻覺得有點忐忑。
林叔叔很好說話,這一點,林海濤沒有承繼到半點。Nina常說林海濤就一溫潤如玉型,我從來不這樣認為,丫絕對沒有他表面上的那樣無害。
我不大敢惹怒他。據說我小時候活得恣意玲瓏,後來,不知道為什麼變成現在這副德性了。我估摸是顧雨冷離家出走,害我落了陰影,又沒了靠山。
「沒有,沒有。」我拚命搖頭。
「是麼?」他突然向我靠近一步。
那年的高中開學典禮
我們的身~子幾乎要貼在一起,我臉上一熱,便要往後退,他輕笑,「原來我真的被討厭了。」
於是,我邁了一半的腳趕緊縮了回來。
我開始不安,心跳失序。他的呼吸,還有那清新好聞的味道一下鑽進了我的鼻子裡。我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溫度。
「一一,誰的衣服?」
我愣了愣,道:「衣服在路上被車子濺濕了,一個二年級的學長借我的。」
「名字?」
我一呆,「你怎麼會認為我知道他的名字?」
「年級也報了,會不報名字嗎?」他悠悠道,語氣閒適,似乎有點漫不經心。
「雨冷。」我老實交待,反正就一個名字。
他的眼裡一瞬間似乎跳躍過什麼,很快又消散隱去。
「衣服給我,我替你還吧。」
「可是我——」我一急,踮腳湊到他耳畔,「後面弄得很髒,而且看到那個了。」
說完了,我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臉上大熱。
他卻好像很高興,但還是把手伸了過來,「衣服給我。」
這林海濤怎麼回事?難道說他很想看到我出糗,我下次去他家一定告訴Susan姨。
皺皺眉,心裡把他腹誹一百遍,不甘不願把那件外套脫給他。
一件帶著體溫的衣服卻披落在我身~上,那是他的外套?!
「穿上。」
我愣愣看著他,他的相貌和林叔叔有些相像,但要比他英俊很多,突然對Nina常掛在口的那句帥得一蹋糊塗的林董有點感悟。
他嘴裡似乎逸出絲歎息,然後,他的唇落到我的眼睛上。
然後,我不會動了。
耳邊,非常熟悉的聲音在尖叫。
芳子和Nina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
芳子一臉紅色,Nina卻一眼酸意,低吼,「顧一一,你還說不是海濤的女朋友?你們都接吻了!」
我的腦袋還有點轉不過來,這也算接吻嗎?不過,我和他,這到底算什麼?
那落在眼睛上的一下,咬了咬唇,我只覺得全~身都熱透了。
下意識看了他一眼,卻被他輕攬住,於是我繼續心跳加速繼續僵硬。
「怎麼過來了?」他問Nina。
Nina那廝立刻忘記了我,「第一天免課,那邊在選報社團。我們過來找一一一道去。」
「嗯,一一,快去吧,萬一你正科當掉了,參加社團也是可以加分的。」林海濤笑咪咪道。
我滿臉黑線,「林海濤你這還是人話麼!」
我不明白為什麼高中部就有這麼多社團,是為了被當的童鞋可以加分而存在嗎?也沒時間給我去思考這個沒有答案的問題。
當我們三個興沖沖地趕到熱火朝天的新生社團招募點時,發現麼電影,動漫,棋社哪些不用怎麼動手的都爆滿了。
打死我也不去哪些什麼文學社,新聞通訊社,要寫一大堆稿子。Nina說要報柔協,理由是裡面男多女少,芳子報美術社,興趣所在。
我悄悄跑掉。我爸的柔道據說很好,並不代表我會,我可不願意被「甩」來「甩」去。我爸媽的畫都叫一個骨灰級,我好像也被遺傳了點,那我還去畫社做什麼。
瞟了好一會,終於發現有一個攤位人跡罕至,那在招募的眼鏡男正打著呵欠拍蒼蠅,估計是什麼冷僻的社團,不用動手就有學分。
我微微一笑,「學長好。」
當我被帶到大本營和組織的兄弟姐妹認識的時候,我杯具地發現,這個原來是天文社。
我對星星的認識僅限於北斗啟明。
眼鏡男說:「學妹,你也去和大家交流一下吧。」
我再次杯具地發現,為數不多的座位上都成雙成對了,只剩下角落一個大胖子拿著一包薯片吃得咯咯作響盯著我。
我抑鬱著正要走過去,背後有人輕輕笑問,「顧一一,也許你願意和我一起坐?」
這聲音!
我轉身看著這個今天第三次遇見的男生。他也參加了天文社?
眸光落在我的身~上,雨冷的臉色突然微微變了,隨即又似笑非笑道:「衣服呢?」
我也想起一個問題,一個我忽略了很久的問題,只是第一次見面,他為什麼知道我的名字?
他,到底是誰?
正驚疑,眼角餘光撞上一道淺笑嫣然的目光。
林海濤從門口走了進來。
天文社的社址,爬滿青苔的古舊教室,凝著那兩個與我或遠或近的男生,在三人還沒有交疊的平行線上,我突然有一個預感,我即將到來的高中生活,一定不會寂寞。
(只是,我的故事還遠沒有開始,直到哪一天我遇上一隻喜歡吃秋刀魚叫歌的懶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