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話欲以殷紅換晶瑩
如果,再遲一秒。
身體比腦子的指令更快,攬著她的腰一旋,稍避開了刀鋒,寒光頓了一下又如影隨形,映過男人醜陋猙獰的刀疤和刻毒的笑。
怕誤傷了她,刀在剛才她抱上的一刻便扔下。
眉一挑,一手摟著她,另一手伸出擋在她的身上,心念微動,手又迅速移下數分,那匕首便在他的掌心拖曳出一道鮮艷刺眼的痕,紅色的液體濺出。
他輕蹙了眉,手指已挾住刃身,刀疤只覺手上一緊,匕首抽拔未出,頓驚,慌了神色。他冷冷一笑,把懷中的晴人推至身後,抬腿掃上對方的膝節處。
未待那人倒地,他五指握,攥了他的領子,又數拳揮了過去。刀疤頓時被擊昏在地,血,膩了一地。
念及剛才那險些扎落她身上的匕首,這幾拳,一分力,他也沒有留。
冷眼環著黑暗的街落,沉了聲音。那入骨的酷冷,彌了生殺之息。
「還有誰要再來?」
陰影裡傳來微微的騷動,他冷笑。
「上車。」這話卻是向著悠言說的。
悠言怔怔看著他,看著他被鮮血染紅的手,那是他畫畫的右手。為了她,他——
淚水,擦過臉龐,濕了一臉。他的話,她置若罔聞,腳步無法,移開半分。
淡淡的,他迎上她的目光。她的淚,他想,他愛極。
為心裡簇生的想法微微一驚,隨即自嘲一笑。劍走偏鋒,寧肯用掌心的數寸殷紅換她一滴晶瑩。
想起剛才她的捨身相護,那震撼還沒從心裡散去。剛才一刻的真心,孰真?孰假?為愛,抑或,只為感激?
還記得,那年她離去前,說過的話。
「小白,與你一起,我很開心,我想我大概是愛你的,可是,我很愛他,我知道。」
我想,我愛你。
言。呵呵。
只是,想,而非發乎情。而那幾近700個日子裡,他卻越陷越深,在她淺淺的笑靨中。
幾乎有些粗暴的攬過她的腰,把她帶上車。她不聲不響,跟著他。
身上的血,湧出,手上的傷勢不淺。開著車,他想,他不在乎。
她卻慌了,眼圈通紅,手觸上他的臂,道:「我們上醫院。」
「這事涉及幫會,上醫院,只多生事端。」他道,信手戴上耳塞。
「唐璜,是我,劃了幾個口子,帶工具,與子晏到我家。」
到他家去?!悠言微怔,卻也並沒細想。待他停止通話,便急急問:「可以單手開車嗎?」
他微怔,點點頭,她已小心翼翼的兩手扶過他的手,把它放在自己的膝上,然後,脫下身上的梭織棉布小外套,覆上他手上的傷口。
瞳色一暗,他眼光到處,便是她僅著吊帶背心裸露著的小巧肩胛。
第五十七話情生
待血稍歇止,悠言小心地把衣服纏到他的掌上,撥撥弄弄,打了個結子。看看,皺了皺眉,又想拆開。
「就這樣行了,估計再弄也不比這個漂亮。」顧夜白淡淡道。
悠言窘,遂放棄掙扎,瞪著那個醜陋的結子,兩手輕輕按在他的掌背。
角色好像互換了。顧夜白唇邊綻了微末的弧,她還真是把他的手拿去,而且不打算還他了。她臉上神情專注,視線落在他的手上,有種虔誠的意態。
她今天穿了條米白色的及膝裙子,那料子淺薄,他的手便清晰的感受到她膝上的溫暖,還有那柔膩的。
發是及肩的長度,頭微微垂下,便露出脖子姣好的弧線,還有肩背一大片。幾縷發從耳後滑下,拂過臉頰,落到胸前,髮梢撩撥處便是小背心內若隱若現的乳線。
顧夜白只覺喉間一緊,身上劃過莫名的躁動,這淺淺的灼熱隨之也在心頭滲過。放在她膝上的手,長指不覺微彎。
身體竟熟捻地記起那年那些夜裡撫摩過她的腿部內側的每一寸,乃至她身/子每一處私密的地方,她微嗔的神態,細碎的申吟彷彿便在耳邊流淌而過。
隱怒漫過心頭,為這突如其來的情生。手一用力,便從她的圈圍間抽出。
悠言一愣,怔怔看向他,滿臉的惑。
「車子後座應該放有衣服,你拿過來。」稍冷了聲音。
悠言乖巧的點點頭,身/子往後俯,便夠長了手去找。
撈撥了好會兒,拿了件衣服出來,輕聲道:「小——,呃,只有這個。」
顧夜白瞥了一眼,水藍色的套裝外套,卻是懷安的。
「穿上。」他道。
悠言這才看了自己身上一下,微紅了臉。剛想套上,眸光落在外套上,心裡一黯,只道:「我不穿。」
想了想,覺得不妥,又胡亂搪塞了個借口。
「不冷。」說完,笑笑,便把那衣服疊了,放回後座。
小臉微側,習慣性的,兩手扒到窗上,去看窗外景致。
她眼底晃動著的淺淺的,蜇痛了他。
漠視這份悸動,他銳眸微瞇,安靜地看向前方。
一會,她好像坐不住了,又返身過來,眼睛骨碌的轉,悄悄去看他的手。
「你好像知道他們是什麼人?」試探地問他。
看她模樣可憨,顧夜白心裡一動,眸光些許促狹,反問:「你惹了他們,卻不知他們是什麼人?」
悠言搖搖頭,「昨晚他們便來過,好在教老闆和小二打跑了。」
想了想,她道:「老闆身手很好,不比你差。」
她說這話時,眼裡閃過孩子獻寶般開心的神態。
老闆?龍城章家當初的主事人章一?顧夜白眸光一沉。
「下車。」車子倏地停下。
悠言趕緊望了出去,啊。這裡便是小白的家麼?!
第五十八話值得
下了車,凝神看他的住所。
G城的高級別墅區,錯落有致,臨了海。曲徑通幽,小路盡頭,便是一片灘岸。有風吹來,想來該散落了海風的信息。
動了心弦的卻是房子後面不遠,便是熒山。那裡承載了太多他與她的回憶。
他的房子,三層。瓦,棕紅,牆,琉璃白。
思緒飄遠,冷不防肩上一暖,一件外套已罩下,悠言心裡頓時窒悶。
把他也拱手了,何逞她的一件外套,這樣的自己,難怪許晴討厭,矯情得也自厭了。突然又覺不對,捏了捏肩上的外套,淡灰,是他的!
「不嫌髒就先披上。」他的聲音在耳旁響起。
打鬥時,衣服被他扔落地上,沾了泥塵。悠言心裡卻一甜,綻了淺淺的笑。
笑意沒有落入他的眸,他逕自往前。大門前,二道人影卓立。
悠言也沒多想,只是攥緊外套,身心便是他的氣息。
還沒臨近,唐璜已迎了上來,他淡淡看了悠言一眼,視線落在顧夜白身上。
「不礙事。」後者道。
悠言低了低頭,唐璜心裡該是怪她的,如果沒她,他要全身而退,不難。
那二人已走在前方。悠言正要跟上,林子晏卻湊了過來。
掂了一眼顧夜白的傷,林子晏便去逗悠言,「怎麼眼圈紅通通的?是不是他那個那個你了?」
悠言小臉頓紅,瞪了他一眼。
「還是說他不願意那個那個你?」看著悠言急急的樣子,林子晏的惡趣味徹底爆發。
「明天瑞典的會議,子晏,你代我去一趟。」前頭,落了他的聲音。
林子晏一下懵了,再也不敢惹悠言,一溜煙奔到他老闆身旁。
「收回?!」與他打商量。
「不好。」
林子晏淚奔:「那會議是你的責任。」
「我不便,嗯,工傷。」
林子晏怒,心裡咒道你哪裡工傷了,卻也敢怒,不敢言。
往往,反抗的後果是更悲慘的待遇。
進了屋,悠言環了屋子一眼,大,精雅,擺設,配搭得體,只是那安靜的灰色系,卻隱隱藏了隱而漠的感覺。這個想法,讓心裡瑟縮了下。
懷安,會常到這裡來嗎。突然生出的想法。
趕緊甩了腦袋,跟了過去。
唐璜攜了急救箱過來,剛要打開,顧夜白止了他。
「進我房間。子晏,你也來。」
悠言跟著,又移動了腳步。
「可以的話,你在這裡等一下。」沒看她,只擱了話,他便和唐林二人往廳中梯去。
悠言愣住,跨出的步子便慢慢頓住。
直至他們的背影消失在二樓的房間,悠言低聲道:「「可不可以——不可以啊。」
坐到沙發上,腦中晃動過的是他鮮血直流的掌心,兩手緊緊捏了他的外套。
「怎麼回事。」唐璜動手清理顧夜白身上的傷,林子晏凝了神色,道。
「有人要動她。」顧夜白瞇了眸,聲音低沉。
「誰。」唐璜與林子晏互視一眼,道。
「進義。」
「是楚可?!她可是進義的大小姐。」林子晏冷笑:「這丫頭果真不安份。」
「子晏,幫我傳個信給老爺子。」
「你——」唐璜微微吃驚。
「是。當日,我只接過藝詢社,他的養的人,今日,我也一併要過。」顧夜白瞇眸,望向窗外,那方是黑寂的海。
「你有什麼計劃?」難得的,林子晏的臉色越發凝重。
「一天內,挑了進義。」長指擱落唇邊,顧夜白嘴角輕勾。
唐璜看了子晏一下,卻見子晏的吃驚不在他之下。
「值得?」為他手上也繫上繃帶,唐璜略沉了聲音。
顧夜白沒有回答,眸光卻揚落在不遠處的那團宛如破布皺褶的東西上。
「承了老爺子的情,這樣一來,藝詢社便不是你想放下就能放下了。」林子晏道。
「以物易物,算得公平。」
「那楚可這丫頭——」
「子晏,人事科銷了她的檔。」男子的聲音,很冷。
林子晏點點頭。
「楚可,你要動?」唐璜問。
薄唇淺抿,重瞳卻越發魅冷。
「這個城市,再沒有楚可。」
子晏冷笑道:「流逐?也罷。那丫頭該慶幸你這次看在了那人的份上。」
明亮的眼,鼻子小巧靈秀,櫻唇緋紅。一個女子絕美的笑臉凝聚,在顧夜白的腦中成了形,帶著久違的味道。
楚可很美,但於這人,也只傳了七分。
出了房間,林子晏猶自和唐璜笑侃著什麼,顧夜白卻頓了腳步,目光,就此膠結。
林子晏與唐璜微覺奇怪,也看了過去,卻見階梯上依了個小小身子。頭靠在牆上,眸閉上,似乎已然睡熟,只那手中緊握著男子的灰色外套。
顧夜白慢慢走過去,俯下身/子,去看眼前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