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只覺胸口越來越悶,怒火熊熊,終於脫口罵了一句:「操。」這是個張口音,董卓的小嘴張到最大,巨大的氣流從嘴中噴出,夾帶著無數唾沫星子。
對面低頭肅立的傳令兵頓時感到一股氣流和著董卓龐大身軀裡各種各樣的味道迎面衝來,差點想後退幾步,終於忍住,額頭上當即就出現了一顆顆晶瑩的水珠——當然,那不是汗。
十八路兵馬,數十萬大軍,這聲勢倒還真是不小啊,只是就這樣便想動我董卓,哼,癡人做夢。想到自己的義子呂布,董卓原本有些不安的心立刻就安頓下來。有小布在,那可真叫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啊。
此刻,應曹操之召而匯聚起來的各路諸侯,正迅速趕往汜水關。此關若破,往王都洛陽,則一馬平川。
且說有一支軍馬,頭頭是一個名叫公孫瓚的幹活,來自北平。東北苦寒之地,雖然公孫瓚號稱統著千萬東北大漢,可其實大多餓得皮包骨頭。不過好在骨架子都挺大的,盔甲一穿,裡面豐滿不豐滿還真看不出來。
公孫瓚的人馬雖然瘦了點,驍勇可是出了名的,所謂物極必反,狗急了可以跳牆,餓極了就會很猛。反正呆著也是餓死,被敵人砍一刀還死得痛快些,如果打贏了,那就有好幾頓飽飯了。至於逃跑,咱東北人不興這個,東北人都是活雷鋒,況且,就是逃了也沒地方混飯去啊。
這一次曹操發討董檄文,消息早就傳遍了天下,公孫瓚軍中有知識有文化的,早就在那裡討論洛陽的包子比北平大多少,洛陽的狗肉有多麼多麼香。公孫瓚原本還在猶豫,畢竟從北平到洛陽那也不是一天兩天的路,勞師遠征,到底划算不划算。可是很快他就聽到了群眾的聲音,天天有人到太守府門前,打出碩大的木牌牌「我要吃洛陽的包子(不花錢)」「我要吃洛陽的狗肉(不花錢)」「我要泡洛陽的美女(最好也不花錢)」。
公孫瓚大怒,怎麼手底下這些兵素質這麼低,眼光這麼短淺,腦袋這麼混球,洛陽的包子狗肉美女有什麼好的,洛陽的生爆大腸那才真叫是絕品哪。想到這裡,公孫瓚的哈喇子就流了下來,遂下令,進軍洛陽。
這一日,大軍經過平原。那平原是一座小縣城,人口也不多,公孫瓚行到此處,卻忽然想起三個人來。
那三人正是劉備、關羽、張飛。此刻劉備正在平原當一個縣令,那日三人擊殺黃巾軍大將,大勝了一場,也算小小有了一點名氣,公孫瓚是張飛的老客戶,對張飛賣的肉一向讚不絕口,趁著這個機會,保了劉備當了平原縣令,也算是間接向張飛還個人情,希望他今後多出好肉,多出精品肉,精肉肥肉的不要,要夠味的五花肉。張飛當即就用他一日千里的神屁功熏死了一堆野豬給公孫瓚送了去,讓他美美地吃了半個月。
劉備本想把平原當做自己的根據地,招兵買馬,一點點擴充自己的實力。無奈劉備往日的名頭太過響亮,這平原小城雖然離涿縣還有那麼點距離,但還是有相當一部分的倒霉蛋家裡雪藏著幾箱劉備牌草鞋,不知要幾輩子才能穿完。
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劉備草鞋的價錢雖然還算公道,甚至比同類產品還要便宜那麼一點點,但那是說單雙的,一次買個幾打幾十打草鞋,就是家底殷實些的百姓怕都得幾個月捨不得吃肉,更不用說窮一點的了。所以劉備草鞋惡魔之名,早就一傳十十傳百,現在居然跑到這裡來當縣令,當這地方上的父母官,天……雖然劉備社會實踐已經完畢,也算是改過自新,但群眾工作黨群關係之艱難,可想而知。
劉備上任第一天就發表了就職演說,談古論今,最後還說到了自己往日裡賣的草鞋上來。
「親愛的父老鄉親們,我劉備牌草鞋,那是包質包量的,可經穿了,就算一時穿不完,傳給子子孫孫,那也一定是千秋萬代,永垂不朽,子孫一定會對你們感恩戴德。再說了,過個一兩百年的,這草鞋那可就成了文物了,要知道我劉備劉玄德現在可是已經不做草鞋了,你們手上的那就是絕版貨。絕版貨懂不懂,就像一畫畫的,可能一輩子出不了頭,死了以後,那畫的價錢就翻上天了;再說一個你們能聽懂的例子,很多人平時對爹媽可煩了,但二老一伸腳一蹬腿,就號啕大哭,為什麼,就是因為絕版了,沒了。所以,買了我草鞋的人算是走大運,要好好珍惜手裡的草鞋,存量越多的人越划算……」
台下有人舉手發言:「我說劉老爺,你說你那草鞋如何如何好,可我家那兩箱草鞋好端端放著,卻有好多已經破了洞了。」
「廢話,這年頭蟑螂老鼠什麼的都餓暈頭了,逮什麼吃什麼,你那草鞋一定是碰上這些東西。我劉氏草鞋雖然質量三包,可不包老鼠啃,再怎麼好的材料,能抵得了那玩意兒嗎?」
又有無數人刷刷刷地舉起了手:「劉老爺,俺們家那些草鞋可不是老鼠什麼的啃的,而是爛了,一穿腳趾頭就露了出來,這可怎麼千秋萬代,永垂不朽法啊?」
「咳咳,這個問題嘛,就涉及到了一些比較深奧的項目了,這個世界,有一些很小很小的動物,小到眼睛根本看不見,所以他們就被稱為微動物,別東張西望的,說你們看不著就是看不著,你們臉上啊頭髮上啊屁股上啊都有。由於我劉氏草鞋有著無比的魅力,所以吸引了相當一部分的微動物,它們啃啊啃啊的,草鞋就爛了。你們看,連這麼小的微動物都那麼喜歡我劉氏草鞋,你們作為萬物之靈的人,更要好好珍惜,莫要辜負了我的一番美意。」
這時候台下番茄啊青菜啊胡蘿蔔啊的已經開始往台上扔,劉備用嘴左接右接,吃了三根胡蘿蔔兩個番茄之後,終於再也吃不下了,一閃身退到了後面,大喝一聲:「兄弟們上。」
關羽和張飛從後面跳出來,本來兩個人就重,再加上使了千斤墜,轟的一聲落在台上,塵土飛揚。兩人各新打造了青龍偃月刀和丈八蛇矛,都好長好大的,其實關羽的刀還有很多奇怪的設計,待以後再提。兩人把偌大的兵器高高舉起,陽光下閃閃發光,兩人又把兵器柄朝下狠狠一跺,又是轟的一聲,聲震四野。兩人沉聲喝道:「威武……」台下頓時沒人再敢發聲音。
只聽得「喀喀喀」一陣響,這臨時搭起來的高台經受了兩次摧殘,終於支撐不住,「撲哧」就塌了,關張兩人腳底一軟摔了下去,煙塵蔽日。
失敗,真是太失敗了。劉備品嚐著他社會實踐帶來的惡果,心情鬱悶。正在此時,曹操那頭的消息傳到平原。
張飛拍案而起,大聲吼道:「就讓咱們兄弟在天下英雄面前露一次臉,大大的掙點名頭,看哪個鳥人還敢說三道四的不聽話。」
關羽道:「賢弟這話就有點欠妥了,要知道有些問題不是光靠武力就能解決的,關鍵時刻還得靠這個。」說到「武力」的時候關羽指了指張飛的屁股,說到「這個」的時候關羽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劉備來打圓場:「好了好了,莫說是三弟的屁股,天下又有哪只屁股能比得上二弟你的腦袋呢?」
關羽頓時一悶,話是自己說的,手是自己指的,只好吃進。
劉備道:「三弟的話其實很有道理,這一戰牽動天下各路豪雄,無論哪方獲勝,天下局勢都將改變,若是有志於天下者,怎可不參與其中?」
且說那北平公孫瓚行軍至平原,剛想起劉備等三人,卻見前方小林子裡晃晃歪歪地升起一面大旗,上書三個斗大的字,上面兩個是「平原」,下面是「劉」。其實照理這旗上該寫著「平原縣令劉」的,那「縣令」兩字劉備寫倒是寫了,不過字就小了點,而且是寫在旗子的背面。
那大旗迎風招展,好不威武。招展了一會兒,旗子從小林子裡移了出來,旗下就三個人,扛旗的是張飛。
公孫瓚認得劉備,讓軍士不要阻攔。劉備縱馬到公孫瓚馬前,抱拳行禮道:「將軍此去可是為的討董?」
公孫瓚道:「正是,賢弟這是……」
劉備臉上露出忿忿的神色,道:「想我劉備,也是漢室宗親,那董賊壞我朝綱,淫亂宮闈,人人得而誅之,將軍若不棄,還望帶著在下兄弟三人,同往討伐。」
公孫瓚別的不怎麼行,眼力還是有的,看那張飛從林子裡出來,胯下戰馬奔跑,手握的高高旗桿竟沒有絲毫晃動,就這一手,自己恐怕便做不來。有這樣的虎將在身邊,豈非勝算大增。當下笑著答應,又問:「賢弟是漢室宗親,不知……」
劉備笑笑:「我是中山靖王劉勝之後,若真的算起來,當今天子還算是我的侄輩。對了三弟,還舉那大旗作甚,我們現在跟著公孫將軍,這旗不要也罷。」
張飛答應一聲,手上發力,那大旗「嗖」的一聲,不知給扔到哪裡去了。公孫瓚看了,心裡又是一驚。
公孫瓚大軍往汜水關急趕的時候,孫堅正在那裡灰頭土臉。
那孫堅被稱為江東猛虎,在此次各路諸侯中,屬於兵多將廣的一支,但由他首攻汜水關,卻並不完全是這個原因。
其實雖然有人把孫堅叫做江東猛虎,可是更多人會喊他臭屁王孫堅,當然不是當面。從孫堅走路的姿態就可以看出他的臭屁程度:挺胸收腹挺屁股鼻孔朝天。任何有良知的人看到這麼一個人走到面前的時候都會怒氣衝天的。
所以孫堅走路的時候周圍常常圍著一群人,低聲呼喚著:「麻雀,麻雀,快來一群麻雀。」要是真的有一群麻雀飛來,就會進一步呼喚:「大便,大便,趕快趕快大便。」要是真有麻雀拉屎,就更進一步盼望:「准一點啊准一點,砸歪就浪費了。」
也有人說,孫堅這種傲人的姿態是有原因的,一定是他的頸脊有了毛病,也有人說,這是一種失傳已久的抬首問天功,功力越深頭抬得越高,練到極致的時候腦袋就會倒掛到背後去,所有背後的攻擊都看得一清二楚,從此不怕偷襲。
總之,三國時代奇人奇事層出不窮,有呂布的戰鬥音樂強迫症,張飛的神屁功專美於前,孫堅的這一點點怪癖也算不得有什麼了不起的。
那天孫堅趕到的時候,離汜水關不遠處,已到的諸侯紮起的營寨已經綿延百里,一眼望不到頭。孫堅騎著他那匹高大的白馬來到中軍大帳之前,裡面正好在開選舉盟主民主投票會。
「嘩啦」,孫堅抬著頭一掀門就走了進去。
「我說各位,怎麼人還沒到齊,你們這會就開起來了?」孫堅用他那獨特的全是鼻音的聲音問。
本來這盟主已經內定好了,乃渤海袁紹袁本初,大夥兒正在那裡走過場,沒想到來了這麼個不速之客。
「哼,哼,聽說你們在民主選舉,就這麼點人,怎麼,想強姦民意啊?」
曹操忙笑道:「哪裡哪裡,我們都很民主的,文台不可這樣說。」
孫堅頭抬著,通常眼裡只有天花板,所以沒看到曹操那充滿魅力的笑容,不吃他那一套。所以說一方之雄果然了不得,不像普通人,給曹操一花就花進了,沒有主心骨。
「都給我說說,這選舉程序是怎麼樣的?」
眾人一時啞然,本來嘛,這是等額選舉,也就是說候選人就只有袁紹一個人,要是告訴了孫堅,不是落他口實?
袁術銅鈴眼一瞪,心想他娘的你孫堅當自己是個寶,咱家可不吃你這一套,也不看看這裡都是什麼人物,居然連一點面子也不給。當下就捲起了褲腳管,露出一雙十分有威懾作用的長毛細腿,以示本人野性回歸,非常非常的厲害,你小子不要找死。
可孫堅眼珠子朝天,哪裡看得見這毛腿,一點反應也沒有。
袁術火大了,怒火真氣轟得衝進四肢百骸,腿上千百條黑毛無風自動刷刷刷,眼看就要衝上去幹架了。
那袁紹果然有盟主風範,伸手攔住袁術,向孫堅微笑道:「文台莫要生氣,其實今天我們並沒有正式選舉,我們正在討論攻打汜水關的人選。盟主高位,自當有能者居之,要有人能攻下了汜水關,這盟主之位,多半就非他莫屬了。」
孫堅風一般捲了出去,呼喝聲遠遠傳來:「備馬,急行軍,方向汜水關!」
袁紹依然慢條斯理地說著:「所謂多半的意思,就是說要是超過半數的諸侯都投你的票,那你就正式成盟主了。咦,人呢,哎,年輕人,心總是這麼急。」
帳中諸人一齊發出會心的嘿嘿淫笑。
汜水關此時的守將,乃是華雄。
其實華雄本來並不姓華,也不叫雄,他是個無名無姓的孤兒,在這年頭,孤兒滿大街都是。由於其身患一種奇怪的皮膚病,年紀輕輕週身就出現了色素沉澱的現象,變得黑一塊白一塊,黑的那塊長黑汗毛,白的那塊長白汗毛,相互招搖暉映。加上此人體格大異常人,只要喝涼水就會長膘,是以雖在艱苦歲月仍越來越胖,終得了一個稱號,叫做花熊。
這花熊週身的黑白雙色毛還真不僅僅能派唬人的用處,更神奇的是,只要一出汗,然後再凝結,這毛就硬如鋼針,緊緊貼在皮膚上,好似一副天然鋼甲。自從花熊發現了這一點後,近十年來,就從來沒洗過澡。
所以在花熊周圍的人,一到天熱,就能看到一副奇觀,在陽光的直射下,花熊全身會緩緩蒸騰起一股若有若無的灰黑色氣體,就和一個大垃圾堆一樣。奇觀雖然是奇觀,但也僅止於觀而已,所有花熊——後來從了董卓改叫華雄周圍的人,都有一個共識:趕快讓我生鼻炎吧。
但鼻炎不是想生就能生的,所以華雄所部成為全董卓軍隊裡最不怕冷的一支部隊,一邊咳嗽流著鼻涕一邊在大冬天洗冷水澡光著腳丫到處跑,期盼感冒永遠不會好。也正因如此,華雄所部的非戰鬥減員和戰力非正常下降也是董卓軍隊裡最厲害的。但董卓還是留著華雄,他有自己的想法:只要華雄上了戰場,一活動開了,汗一「滋滋」地往外冒,那敵人的非戰鬥減員可就厲害了。
那華雄多年積下的「汗毛甲」到底有多硬,沒人知道。董軍中的大將都不願意和華雄比試武功。就好似呂布,心裡有十成十的把握,可以屏住呼吸,在第一時間用掌中方天畫戟穿透華雄的汗毛甲。可本方將領互相切磋當然不能傷及對方性命,更重要的是,呂布不認為他還會使用自己那柄穿過了華雄汗毛甲的方天畫戟,除非他每次上陣都屏住呼吸。
自從有華雄在董卓軍中,對董卓高級將領的內功是一大考驗,誰高誰低,立馬就分出了勝負。平時不在一起那還好,就是能聞到味道,也沒到致命的程度。可董卓一升帳議事情況就不同了。全體人員立刻屏氣,要是內功不行,一口氣上不來,那立馬就倒下了。這樣一來,立刻使大家回家拼了命地練氣,誰都不想當場倒下,就是憋得臉紅脖子粗也不好看呀。於是,董卓開會的效率也大大提高,所有人都惜字如金,董卓自己也不會沒事來一通長篇大論,總是在最短時間內把會議結束。
那天董卓召集將領開會,商討如何對付正直奔汜水關而來的各路大軍。所有人都在心裡大叫這回沒了,這麼重大的事件,怎麼也得開上半個時辰一個時辰的,說不定還要更長。正式開會那會兒,有些自知不行的將領前一晚就做好了萬全準備,打著噴嚏掛著黃龍就進來了,剩下顧著面子想強撐的,一進議事廳就面容肅靜,眼觀鼻鼻觀心,立馬就運起了獨家心法。
當討論到誰去守汜水關時,華雄主動請纓。本來,以華雄的資歷,這麼重要的關隘,怎麼也輪不到他來當主將。可諸將一聽到華雄自己提出要去汜水關,全都大聲歡呼,舉雙手雙腳贊成,有些人一時忘了閉氣,鼻中飄入了幾縷空氣,立刻臉色發青,強運一口氣把胃裡湧上來的東西堵了回去。
董卓當即拍板:好。
華雄雙手叉腰,站在汜水關城牆上,遠處煙塵騰起,馬蹄聲有若悶雷,隱隱傳來。江東孫堅的大軍,就要到了。
華雄眼神好,煙塵之中,只見領頭一員大將,仰著腦袋就過來了。華雄心中一震,這是什麼獨門功法,連騎馬都要仰著頭。而且此人敢於仰著頭騎馬急馳,這份膽量尚且不談,其功力已達不用雙眼,可憑氣機感應將週遭的動靜掌控在心的境界,著實不可小看。
華雄是個老實人,一看這副聲勢,立刻吩咐下去:閉關不出,先晾他們幾天再說。
別看華雄樣子長得有些粗,其實是個很實際的人,那麼好的汜水關,那麼厚的城牆,不讓它發揮發揮作用,不就白造了?
那孫堅頭雖然抬得甚高,與其真實本領倒也不是全然成為反比,若真是個無能之輩,這顆高昂的頭顱早就被人砍了下來。此時見到汜水關的雄壯,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叫苦。
如此雄關,若要靠硬攻,以自己這兩萬人馬,只怕是有些勉強,更何況自己遠道而來,重型的攻城器械全無,對方要是真的下定決心堅守,的確棘手得很。
千里迢迢從江南趕過來,不是在這裡和敵人死拼的,若是和董卓拼了個兩敗俱傷,豈非讓後面那些人平白撿了個便宜。所以,孫堅每日也就騷擾性地以雲梯進行攻城,略觸即收,以讓關內敵人不得安寧為目標,此外,孫堅主要的精力,還是放在罵陣上。
這罵陣可是一門非常深奧的學問,在敵方箭所不及的距離,一隊兵士一字排開,氣運丹田,口中字字珠璣,直奔敵人而去,從精神上打擊敵人。
罵陣,那不是光嗓門大就行,也不是看嘴裡髒話多不多,把對方祖上問候到多少代,這樣的水平,是等而下之的。高手出馬,那就是不一樣,把罵陣升級到了一種近乎藝術的高度,首先,要收集敵方的情報,所謂知己知彼,一罵必中。敵方軍中從大將到一般的隊長,情報掌握得越多越好,對方哪裡痛,就往哪裡罵。比如逛街的時候死盯著人家寡婦的屁股看啦,家養的小狗被性騷擾啦,渾身體毛一根也沒有啦,沒事偷偷挖鼻屎吃啦,大便完不用樹葉擦屁股啦,等等。
防守方遇到了這樣的高手,那龜縮不出的日子真正是難熬,所有的私密性全部玩完,所有的將領,被罵得無心睡眠,甚至有過大將在被敵方罵陣的時候,第一次聽說老婆偷人,還被形容得活靈活現,連老婆屁股上的黑痣有毛都被說了出來,當即就甩了大軍,趕回家找姦夫拚命的例子。當然,也有個別情況,被罵急了,全軍上下同仇敵愾,士氣高漲,咬牙切齒衝出去找敵人拚命,戰鬥力暴增三成的事件發生,但無論如何,也算是被罵出陣來,達到了罵陣的目的。
只是像這一類的高手,著實難找,因為這不僅需要大軍有相當優秀的情報部門在背後支持,還需要罵者本人有能夠把細微細節拼湊成完整事件的洞察力,和適當添油加醋直指重心的天份,更要把對方所有將領的醜事,有機結合起來,互融互補,彼此印證,進一步擴大打擊面。所以,這樣的人才,並不是每支軍隊裡都有的,難得挖掘到了一個,立刻就被供了起來,待遇好得不得了,屬於重點保護對象。
此外,罵陣這門學問,還有著傳說中的終極奧義,為眾多罵陣高手所追求。這個終極奧義的祖師,是數百年前秦時的一個女子,名為孟姜女。據說這孟姜女以哭聲震倒一片長城,後來被義軍請了去,每每於城牆前放聲大哭,其聲之悲切,不但嚴重挫傷守軍士氣,更能令城牆鬆動,甚而和那長城一樣轟然而倒,屢試不爽,是為義軍之攻城秘寶。
據說後來孟姜女寫了一本哭經,詳細記述了她放聲大哭時的心理狀態,聲線高低,音量大小,旋律變化等等,但後世眾多罵陣高手苦心鑽研,親力實踐,卻未見有參透者,可見這是天賦,後天勉強不來。
說了那麼多,還是要回到孫堅頭上來。那麼孫堅到底有沒有網羅到罵陣高手呢?
沒。
孫堅的罵陣部隊,也就是隨意找一些嗓門大的軍士,站在那裡罵三字經,而且用完即丟,該打仗還得打仗去,所以別說情報收集了,連每次罵的話都由於人不同而不成系統,老實說,是沒什麼戰鬥力的。
但華雄還是出關迎戰了。
不是被孫堅罵出來的,而是被自己人逼出來的。
因為部下全體表態,一定要出關迎戰,寧願要轟轟烈烈地戰死,也不要憋在關裡被活生生地臭死。
本來華雄這領軍大將底子就不硬,手底下的偏將副將不服氣的多得很,董卓所部,常居京都附近,很有些老子天下第一的氣概,更何況董卓財雄,對軍隊又捨得投資,兵士裝備絕對是天下第一流的,鎧甲兵器,無不是精心打造,所謂盾堅戟利,先天的優勢,那是明擺在那兒。而董卓一向號稱坐擁良將無數,其義子呂布,武藝又天下無雙,這一次來犯諸侯雖然眾多,董軍裡就是一般軍士也並無懼意,董卓的宣傳工作又做得及好,把汜水關外的數十萬大軍說得好似土雞瓦狗,一觸必潰。
這樣的心理之下,大家都把這一次的大仗視作立軍功的好機會,若沒有仗打,平日裡表現再好,也升不快,一開戰,就算是拍馬屁功夫不如別人,也有可能急速竄升。軍人是為戰爭而存在的,兵士們士氣高漲,急不可待地想要跟隨在呂布的赤兔馬之後,把那幫送上門來讓自己立軍功的諸侯們打得落花流水。
董卓的首席謀臣李儒心中卻有隱憂,京兵驕縱已久,裝備雖好,個人戰力卻未必能及那些長居於苦寒之地的軍隊(比如公孫瓚的饑荒大軍),這樣的宣傳,雖然戰意高漲,卻也不免讓部下生出輕敵之心。
董卓皺著眉頭聽完了李儒的意見,勉強同意再開一個內部文件通氣會,向所有的高級將領傳達了一些諸如「雖然我們是最強,但也不要太輕敵,好歹大家都是炎黃子孫,也不能太看不起別人」之類的最高指示,自覺既鼓勵了將領們的鬥志,又為大家敲響了警鐘,講完之後面露微笑,心下很是得意。
華雄領會了最高精神,又結合了實際情況,方才決定先在汜水關守一陣子再說,可底下那些沒有聽過最高精神傳達的將領兵士們可不樂意了,領軍的不是大家一向覺得很「嘿咻」的呂布,反而是這麼個毛茸茸的東西,毛茸茸還不說,居然臭哄哄,所謂是可忍,孰不可忍。你臭自管去臭自己,臭敵人,為何要呆在關裡臭我們這些無辜民眾?
反彈越來越大,華雄眼看自己鎮壓不住,只好選良辰吉日,開關迎敵。
良辰吉日那也只是說說的,本來華雄想選一個順風天,我軍站在上風口,敵軍站在下風口,這樣一來,有利於自己特殊戰鬥功能的全面發揮,可是這汜水關附近的地形十分複雜,風向七變八變的,打著圈刮來刮去,著實不好把握,等著等著,手下兵士們又發話了:「我X,反正已經聞了那麼多天了,打仗的時候就是逆風,又有什麼打緊,這樣好了,反正你華大帥英武過人,雄壯蓋世,兩軍交鋒的時候,要是順風,自不用說,要是逆風,你就衝到敵陣後,那不就行了。」
華雄無奈,只好在這一天清晨,宰了一頭牛祭旗,又很符合形象地飲了一大碗牛血,「撕拉」一聲扯下了身上的衣服,望著徐徐放下的巨大城門,催馬急馳,打算把這些天裡受的鳥氣在接下來的大戰裡一股腦兒發洩在敵軍身上,也好讓身後這些兒郎們瞧瞧,你華爺爺不是光有臭氣而已,俺也是有一番驚人藝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