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詛咒 正文 奧古斯特?羅丹
    奧古斯特·羅丹(AugeusteRodin1840∼1917)法國著名雕塑家。十四歲隨荷拉斯?勒考克(LecongdeBoisbaudran)學畫,後又隨巴耶學雕塑,並當過加裡埃-貝勒斯(Carrier-Belleuse)的助手,去比利時布魯塞爾創作裝飾雕塑五年。1875年游意大利,深受米開朗基羅作品的啟發,從而確立了現實主義的創作手法。他的《青銅時代》、《思想者》、《雨果》、《加萊義民》和《巴爾扎克》等作品都有新的創造,曾受到法國學院派的抨擊。包含著186件雕塑的《地獄之門》的設計,即因當時官方阻撓而未能按計劃實現,只完成《思想者》、《吻》、《夏娃》等部分作品。善於用豐富多樣的繪畫性手法塑造出神態生動富有力量的藝術形象。生平作了許多速寫,別具風格,並有《藝術論》傳世。

    羅丹在歐洲雕塑史上的地位,正如詩人但丁在歐洲上的地位。羅丹和他的兩個學生馬約爾和布德爾,被譽為歐洲雕刻“三大支柱”。對於現代人來說,他是舊時期(古典主義時期)的最後一位雕刻家,又是新時期(現代主義時期)最初一位雕刻家。他的一只腳留在古典派的庭院內,另一只腳卻已邁過現代派的門坎兒。可以說,羅丹用他在古典主義時期鍛煉得成熟而有力的雙手,用他不為傳統束縛的創造精神,為新時代打開了現代雕塑的大門;當年輕的藝術家們蜂擁而入向前跑去時,他卻已入衰邁之年,他走不動了。他的創作對歐洲近代雕塑的發展有較大影響。

    羅丹生於一個貧窮的基督教家庭。他的父親是一名警務信使,母親是窮苦的平民婦女。羅丹從小喜愛美術,其它功課卻很糟糕。在姐姐瑪麗的支持下,失望的父親不得不同意把他送進巴黎美術工藝學校。姐姐瑪麗靠自己掙得的工錢來供給他食宿費,因此羅丹從小就深深地敬愛他的姐姐。

    羅丹進的美術工藝學校是蓬巴杜夫人所寵幸的畫家巴歇利埃在1765年創建的,學生在這裡學習裝幀藝術和制圖。在這裡他遇到了終生敬仰的啟蒙老師荷拉斯?勒考克。勒考克是一個普通的美術教員,但他一開始就鼓勵羅丹忠實於真正的藝術感覺,而不要按照學院派的教條去循規蹈矩。也許正是這種教導影響了羅丹的一生。在此期間,他常去盧浮宮臨摹大師的名畫。由於買不起油畫顏料,羅丹轉到了雕塑班,並從此愛上了雕塑。勒考克又介紹他到當時法國著名的動物雕塑家巴椰(Barye1796∼1875)那裡去學習,使他受到良好的基礎訓練。在渡過三年艱苦而勤奮的學習時間後,羅丹躊躇滿志,准備投考巴黎美術學院。勒考克把羅丹介紹給當時著名的雕塑家曼德隆(HippolyteMaindron1801∼1884),讓他做為推薦人在羅丹的入學申請書上簽字,但這也沒用,羅丹落選了。第二年依然落選。第三年,一個老邁的主持人在羅丹的名字旁邊干脆寫上:“此生毫無才能,繼續報考,純系浪費。”就這樣,未來的歐洲雕刻巨匠,竟被巴黎美術學院永遠拒之門外。這對渴望成為雕塑家的年輕的羅丹,是一個沉重打擊。

    更大的打擊接踵而來,羅丹心愛的姐姐瑪麗因失戀而入修道院了,兩年之後,她柔弱的精神和肉體承受不了失意而又清寒枯索的生活,因病去世。羅丹的精神在這雙重打擊下徹底崩潰了,他毅然走上姐姐的路,當了一名修道士。但是羅丹強健的肉體供給他源源不斷的欲望,其中創造欲望在一顆藝術家的心中燃起了難以遏制的火焰,使對上帝和藝術同樣虔誠的羅丹陷入內心的矛盾和痛苦。善良而明達的修道院院長埃瑪爾,從羅丹受壓抑的表情上看出了他的心思。他創造條件讓羅丹有機會去畫畫和雕刻。當他看到羅丹確有才氣後,就勸說羅丹還俗,去繼續其雕塑事業,“用藝術為上帝服務”。這樣鼓勵羅丹。羅丹用一顆被撫慰而充滿感激的心在修道院為埃瑪爾院長做了一件雕像,這件雕像顯示出23歲羅丹已經具備當一個雕塑家的洞察力、技巧和手勁兒。

    羅丹重新回到勒考克身邊,在他的幫助和支持下,開始了邊工作邊自學的奮斗生涯。雇不起模特兒,他就請一個塌鼻的乞丐畢比給他當模特兒。乞丐的丑陋使羅丹看到了在其被磨損的臉上,有著人類所共有的愁苦和淒涼,同時他也想到了那位終生辛苦勞作而孤獨的雕塑大師米開朗基羅。從而在羅丹的眼中生活的美丑和藝術的美丑有了不同意義。他創作時注意光在作品表面的表現,將其所要展現的思想內涵容入到作品中去,使雕塑藝術成為一種強有力的語言,人們在思想上所感受的內容要遠遠超過視覺感受。這一藝術思想正是大師米開朗基羅在晚年苦苦追求,而經過三百多年後第一次在羅丹的《塌鼻男人》得以成熟展現,並貫穿其一生,成為它們的靈魂和魅力的源泉。

    羅丹不僅是一位雕塑大師,同時又是一位偉大的老師。他的學生或者助手,哪怕是僅僅有過交往,都在藝術上深受羅丹的影響。但羅丹作為先生從不在藝術觀點上束縛學生們,因此他的學生都能成熟為自己的獨特風格而脫穎而出。他們學習的是羅丹的創造精神,所以其中出類拔萃者甚多,有些日後與老師齊名。

    羅丹的一生是被人攻擊和嘲諷、同時亦為人理解和支持的一生。但他始終以一種偉大的人格正確地面對這一切。羅丹一生攀登,並終於登上米開朗基羅之後的又一高峰。羅丹堅信:“藝術即感情”。他的全部作品都證明了這一觀念,都深刻揭示了人類的豐富情感。以此而論,羅丹是最傑出的浪漫主義雕刻大師。然而,他的偉大,還在於他的深刻思想:他沒有浪漫派中容易見到的那些弊病,如膚淺的熱情,空洞的誇張,虛假的內涵。他偏愛悲壯的主題,善於從殘破中發掘出力與美。這使他的藝術具備博大精深的品格,既動人之情,又啟人之思,使我們得以神游於心靈的波濤,生命的奧義,宇宙的玄遠,創造的神奇。由此觀之,羅丹又超越了浪漫主義,超越了門戶派別,超越了時代和區域,成為歷史星河中一顆璀璨的巨星。他同情底層勞動人民,熱愛自己的祖國,將其畢生投入到對藝術執著追求和人生種種痛苦的苦苦思索中去。他開創了一個全新的時代,創作了一種全新的藝術手法。他的作品所體現出的思想和精神魅力,永遠帶給人以深沉的美,啟迪著人們不停地思考。

    1900年奧古斯特-羅丹在巴黎舉辦作品展,確立他作為一個雕塑家的聲譽。他的主要貢獻在於恢復西方雕塑對人類的理解和對精神世界的表現,被認為是雕刻史上最偉大的肖像雕塑家。

    羅丹1840年出生於巴黎,從小就表現出美術天賦,但由於美術基礎課和文化課成績不佳,沒有考上藝術大學,且三次落榜。

    1864年,羅丹隨著名動物雕塑家路易-巴裡學雕塑,由於刻苦努力,進步很快。後又到有“小美術學院”之稱的盧浮宮學畫,畫室主人是第二帝國時代很有名氣的裝飾雕刻大師阿爾貝歐內斯特-加裡埃-貝勒斯。經過一段時間學習,羅丹己具備了成為一個優秀雕刻家的條件。35歲之前,羅丹的個人風格還沒有確定,1875年,羅丹訪問意大利,對偉大的米開朗基羅贊賞備至,對其日後的創作產生了巨大影響。

    1878年,羅丹展出《青銅時代》引起了不少議論,許多人不承認這是藝術作品,因為它太逼真了,說它是根據真人塑造的。此事對羅丹震動不小,使他開始思考作品的表現問題,他感到極端近似意味著毫無新意,且不利於表現深層的思想感情。因此,羅丹以後的作品形象生動且富於內在的精神氣息。他的代表作《地獄之門》共186個形體,歷時37年,直到他逝世也沒有完成,其中的“思想者”、“吻”等被放大,獨立成為享譽世界的名作。

    羅丹的其他主要作品有:《傷鼻的男子》(1864)、《青銅時代》(1876)、《聖約翰的說教》(1878)、《地獄之門》(1880-1917)、《亞當》(1880)、《夏娃》(1881)、《加萊義民》(1884-1886)、《吻》(1886)、《巴爾扎克》(1897)、《雨果》(1897)。

    1917年11月17日,歐洲兩千多年來傳統雕塑藝術的集大成者、20世紀新雕塑藝術的創造者、法國雕刻家羅丹逝世。

    乳間休憩——羅丹給卡蜜爾的情書

    注:卡蜜爾,CamilleClaudel,羅丹的情人。坊間傳言羅丹的部分作品實由卡蜜爾作,還有許多傳世之作的靈感也來自卡蜜爾。羅丹對這段感情,一直諱莫如深,未留下只言片語供研究者好事者考證。

    然而,2004年5月1日,意大利撒丁島一獨居老嫗SamilleClaudel對外出示此封情書,宣稱這是羅丹給卡蜜爾的第一封情書。

    據SamilleClaudel說:“無論你們信或不信,15歲那年,在這間住所的起居室,聽到地板下有人說話,掘開地板,就是這封放在密封盒裡的情書。我時日無多,不能再辜負卡蜜爾囑托,只能這麼作。我不知她為何執意公開情書,你們自己讀吧。我只是做我該做的。我想我是卡蜜爾的轉世,可以感知她的痛楚和愛,卻不能沿襲她的智慧。”

    鄰居說,老嫗深居簡出,靠舅母遺產過活,極少開口說話,常年著黑衣。時過境遷,情書何能保存完好,是否偽作?尚待查考。據查,SamilleClaudel無瘋癲病史。

    C:

    這兩天,我不得安寧,我想還是說出來好些,說出來,算是緩解,還是飲鴆,我不知道,我還在想,自己是不是把你當作一個塑造中漸趨完美的情欲對象?或者是借由這股因你而起的沖動,激發身體裡很久未見的力量,然後將其述諸筆墨,以成就更好的我的作品?你是個工具嗎?你是我實驗自己極限的一種道具嗎?這是克制的極限,還是隱喻的極限?還是最終指向虛無和絕望的目的,我只是通過渴望你來走一遍這漫長之旅?這些,我都不知道,我只知道,在深夜裡,我渴望你身體,那具沒有靈魂的身體,但它不是和她們一樣的,它作為身體的存在,是獨一無二的。因為你跟我描述過你的身體,它哪裡大哪裡小,哪裡柔軟哪裡柔韌哪裡婉轉哪裡稍顯不足,這些我都了如指掌,當我懷抱她人,我凝視她人的眼睛,在幽暗的深夜,在綿軟的枕頭裡,她人的臉被深埋,我扳過她人的臉,逼視那緊閉的雙眼,我要在她的閉闔裡感知你的敞開,此時此地,你在另一地另一種光線下的對我的暗自敞開,我呼喚她人,用她根本辨識不清的語調,我是期望你聽見,你在你的床上,你在你的燈下,你在你的黑暗裡,能聽見我的低喚,也許我和她人的親密能令你興奮,令你發狂般的恨恨的咬牙切齒的興奮起來,我多希望那時候我翻一個身,就落在你的床上,在你復雜的興奮裡落下,我不知道那時我會怎樣,你是期待我狂暴的,像夏日裡的驟雨,可我不能保證我一定做到,也許在落下之前,我就後悔了,卻收不住翅膀和向前的腳,我被風推到你床上,我滑翔一樣落在你的床上,那時候你會立刻換一種姿態看我,你扭轉身體,眼波浩淼,宛如白色的吉他,我知道一件事,假如待你狂暴,你會迎合,並獲得那時那刻的快樂,但時刻一到,好像短跑運動員沖線後裁判摁下碼表,它不再走了,我想假如日後還有如此滑翔般的不由自主的親密,我們的身體會深深投合,而我們的心卻隔一道寬闊的河,它翻卷激蕩,誰也不能涉水而過,我們會在對岸張望,仔細打量彼此,然後將目光轉向風或者別人,這是多麼難堪的局面啊,我不能想象,然而,我什麼都想試一試,試一試你的漠然或火燙,試一試我的殘酷和狠,試一試站在邊界上的天空是不是真的伸手可及,我不知道我會怎麼做,除非你猛然出現在我面前,我們在猛然下的無意識裡做成無意識的自己。

    可是,按照通常道理,延宕生美,延宕裡的自我折磨也是美,總之克制後的一切都叫做美,因為那是人內心的自我角力,不是善惡之爭,只是體驗那邁步與止步間的微妙差別,這種微妙常常因為人們行動的迅速消解,我喜歡微妙的東西,微妙的身體,微妙的器物,惟有微妙的事物能讓我看很久,看一遍又一遍,有時候,我甚至渴慕你身體上的某個不足,我想那是令你微妙的證據,我盼望你天生瘸或者少根手指,那是極性感極性感的,我已經想象過千遍萬遍,你少一根手指的輕,掠過我身體,可以感覺那豁口裡的風還有溫柔,或者你的手是長著蹼的,像鴨一樣,我會反復摩挲那蹼,透過它看你的身體還有眼睛,舔它,撫摸它,直到你受不了,我喜歡這些,你喜歡嗎?你會喜歡的,因為你和我喜歡同樣的東西,而且我們知道什麼是好的,我們更知道什麼是壞的,對壞的東西,你常常默不作聲,要不就大喝一聲,我不一樣,我會經常忍不住戰斗,和壞的東西戰斗,直到被圍困被打敗,你說我小,我想我是小的,小的可以蜷進你乳間休憩,乳間休憩,這是個色情主題,我覺得它夠下流,可以唬住那些愛下流的人們,你說對不對?

    不過,既然是我想的題目,我就會努力做好它,這也是你喜歡我的原因,不是嗎?我經常覺得累,需要休息,工作累了,讀書累了,睡覺累了,做愛累了,生活累了,我需要休息,可又擔心休息後的遺忘,你知道我很容易忘記事情,除了非作不可的一件事,我都可以扭頭即忘,即使是愛,也只是一種忘卻的前奏,對你的愛,和渴望,也是一樣,我可以在她人的身體上忘卻你,我可以,因為我只有唯一的事情要做,這是令我成為我的原因,也是令你發現我的原因,我不能捨棄這個,也捨棄不了,所以,我選擇在你的乳間休憩,抬頭便看見你,令我不忘,這樣好不好呢,我像世界最小的小狗,蜷在你的乳間,你低頭便可以看見我,你覺得熱或者你邁步你一舉一動時都可以感覺我的存在,我是世界上最小的小狗,有生來驚懼的眼睛,有永遠潮濕柔軟的鼻子,你摸摸,它很涼,像細雨後的清晨,它是你的,只要你摸到便是你的,對不對?

    在我知道你之前,你已知道我,這是我唯一驕傲的,被人默默注意的感覺總帶來庸俗的快活,尤其當那默默的人說出:我早就知道你了,我喜歡你。我想我也許不配得到這注意,因為我不夠好,遠遠不夠好,可你還是輾轉的知道我了,這才是我最快活的。然後,我開始轉身看你,你不是我想象的美,我想象的美,是深陷的眼窩和瘦削的臉,頎長的身子和靈活的腳,可以在原地轉很多圈,臉卻還是雕像一般的肅穆,我企盼伸出手指,輕輕一點,好像錘子斧子,打碎雕像,從石膏或大理石拖出那個人,盡情凌虐,你不是,你沒有被石膏覆蓋,你活脫脫的,血管流動的聲音還有嘴唇的鮮紅,我都可以看見,這沒什麼挑戰,你太輕易的就傾向於我,並且對我訴說你也有渴望,可是你不經意跟我描述了你的身體,這令我不能自持,我會對著前面行走的一個女郎的背影描摹你的形狀,從凝滯的空氣裡挖出你的形狀,然後給它勾上細細的黑線,旁邊寫道:這是我的。我沒辦法克制自己,我卻也知道你不討厭這樣赤裸裸的我,也許你覺得在我的赤裸的無恥後面有一些叫做赤誠的東西,告訴你吧,你錯了,我和所有的人一樣,那赤誠只是幻像,你深入進去看,只會看到一個張大的嘴巴,等待獵物,唯一不同的,我等待而不尋覓,這沒什麼了不起,因為我沒有時間,而且也不乏獵物自己送上門,這就是你的幻像,你必須打破它,才能看到我。我只是懶惰,或者缺乏時間,而決不是別的什麼。告訴你吧,我就這樣攤手攤腳的躺在床上,直直的盯住窗外,緊閉的門外有一串女人,糖葫蘆一樣串成一排,只要我說兩句話,她們就爭先恐後的破門而入,撲到我的床上,坦白說,我對女人的本性從來不抱期望,她們的本性如狼似虎,貪得無厭,夠了!可我的身體卻從不饜足,這就是我的悲哀,我沒有其他悲哀。

    告訴你一個夢吧,我沒有失眠的毛病,雖然我很想有,老覺得失眠和服食藥物的感覺差不多,雖然我也沒服食過藥物,應該都是那種跌進泥沼的感覺吧,泥沼裡有人身馬面和馬面人身還有花花草草,可是我昨天做了一個夢:我躺在一張巨大的床上面,它究竟有多大我也沒量過,它從臥室通向廁所和廚房,還插入別人的房間裡,它是不是一直捅到整幢公寓的外牆,懸空的越過大街,像天橋一樣橫亙在人們的頭頂,搭到一間書店的屋頂,反正它很長,超出你所有想象,我就躺在這樣的床上面,每隔一米都躺著一個女人,各色各異的體態,形形色色的衣裳,我覺得我看到遠處有個姑娘是我所愛,我想跨過去,卻被最貼近的女人抓住了腳踝,她抬眼看我,像看一個英雄,她低眉順眼地說,寶貝,待會兒再去好嗎?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後來這聲音變成呻吟,我已經趴在她的身上,像一條健壯的狗,從她身上起來,我整理一下衣服,抹抹頭發,想接著找遠處的那個姑娘,可是,我又被第二個女人抓住胳臂,她凶狠地看我,仿佛卡門,她目光裡的火焰告訴我假如不與她歡好,她就會羞憤交加恨不得死去,於是我只好躺下,被她扒光了衣裳……就這樣,我走了多少步,我就經過了幾個女人,心裡的那個姑娘好像近在眼前卻又遙不可及,我累得吐出舌頭大聲喘氣,我想算了停下來算了,還不都是一樣嗎,於是我在第N個女人那裡停下來,我和她結婚了,其他的女人們,消失了一些,只要我張開眼睛,就能看到那個心裡的姑娘了,我胸口有些東西蠢蠢欲動,我拔腿想逃,我的妻子老鷹一樣張開雙臂要挾我,消失的女人忽然又從床板上生長起來,有的以勾人魂魄的模樣對我袒露,有的怒目圓睜像要撕裂我,我想了想,舉目四望,那個姑娘,好像就站在書店的屋頂上,眉眼也看不清,我甚至懷疑她是否真的漂亮了,可她是我的心病,我就是要到她那裡去,到了那裡我才能安寧,於是我開始和女人戰斗,先前是不願辜負和備受誘惑,現在是與她們戰斗,我舞動身體,颶風一樣掠過她們的頭頂,颶風掛起地面的行人,他們在我身邊可厭地大呼小叫,他們一邊驚叫一邊大笑,指指點點:看!這愚蠢的戀人啊!我不管不顧,旋轉著自己的身體,把自己的骨頭和肉擰成麻花,我覺得自己的五髒六腑被拉扯的很長,在我的所有關節即將分崩離析的時候,我碰到了那姑娘的手!我興奮的說不出任何話,我只顧在心裡醞釀著情話,沒來得及看她,我想說:嗨,我終於來了,你在這裡啊。

    我低著頭使勁想著世間最美的情話,在所有讀過的書經歷的歡愛中使勁搜羅情話,不知過了多久,我看到屋頂上結冰了,下雪了啊,片片的雪花覆蓋在我凍僵的四肢上,變成颶風令我衣不蔽體了,我趕緊扯一片雪花遮住下體,我這才抬起頭說:對不起啊,它和別人沒什麼分別。姑娘動了,從雪堆裡伸出手來,我覺得自己也變成了雪,我琢磨著和一片雪做愛究竟是什麼滋味呢,然後我看見了她的臉……

    你知道嗎?你知道她的臉是怎樣的嗎?如果我講給你聽,你會大笑嗎?她的臉像滾滾流動的河水,也像狂風裡翻卷不停的樹葉,她的臉上有一千張臉,撕下一張又一張的絕技,卻是比這還要流暢的繁復的變化啊,在她的臉上出現,延綿不絕的顯現,我看到從前那N個女人的臉一一閃現,像捉不住的雨點,我甚至看到男人小孩子老人老婆婆的臉在她的臉上,有時候它們重疊起來,老人的嘴角和少年的眼,這多可怖,這多美,她一刻不停,雪化成了水,我們雙雙站在沒過膝蓋的水裡,屋頂和街道都不見了,巨大的床也不見了,我們站在波瀾裡,彼此凝望,可我終究抓不住一張固定的臉,她是在凝望我,一動不動,用一千一萬雙完全不同的眼睛,藍色的金色的灰色的黑色的紅色的綠色的紫色的眼睛啊,水漸漸高了,就要沒過我的臉,我緊緊抓住她的手,我大叫著說:讓我看看你啊!她笑了,河流瞬間褪去,屋頂、行人、飛鳥、甚至電線桿都出現了,我環顧四周,是的,我站在自己的床上,床很小,只容一次翻身的單人床,床頭放著我昨夜讀的書,還有一杯喝掉一半的水,我握住的是……你知道我握住的是什麼?我握住的是自己的手,左手握住右手,十指緊扣,短短的指甲也嵌進肉裡。

    喏,這就是我的夢,你該清楚了吧,夢醒後,我默默地坐了一會兒,對著窗吸了一根煙,喝掉剩下的水,然後接著讀那本書,那本書的名字叫做《身首異處》。

    C,我已身首異處,我做的行的,你不要相信,永遠不要相信,我未作未完成的才是我心所願,你永遠要記得這個,永遠。

    C,願我的未滅的靈魂能在你的乳間得到永恆的休憩。

    (情書至此完結,無落款無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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