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和國秘使 正文 第七章 緊急召見
    周恩來一手叉腰。一手撫著下頦:「從目前情況看,即使我們出動大批軍隊授寮,越方部隊和顧問履行國際主義義務,支援老撾,會留下來與我們並肩戰鬥……」

    陳毅用他聞名中外的大嗓門說:「我是寧要一個朋友,不要一百個盧布!」

    汽車停穩。段蘇權將軍一隻腳剛邁下車,便看到周恩來總理從屋階上快步走下來,並且伸出了那只負過傷的右臂:「你來了,蘇權同志!」

    這是1964年7月7日的傍晚。「白天的暑氣正在悄悄散去,空氣裡瀰漫著濃郁的了香花的馨香。河內市漸漸罩上一層幽藍的朦朧。

    周恩來柔和的目光在段蘇權身上打量。為參加中、越、老三黨會談,他風塵僕僕趕到河內,一下飛機就通知我駐河內使館,緊急召見段蘇權將軍。

    「蘇權同志,在老撾生活還習慣嗎?」

    「習慣。」段蘇權抖擻起精神,」剛來鬧一次虐疾,很快就好了。現在感覺比在北京時還好。」

    「瘦了,」周恩來一笑,」也結實了。」

    「生活在桑怒,就像小延安。老撾同志講,將來勝利了,那裡也將像延安一樣作為聖地供後代們參觀學習呢。」段蘇權隨周恩來拾階而上。一邊介紹。「有個把土匪。比抗戰時期強多了,沒有日本人那種殘酷掃蕩。年輕人有的吃不慣老撾的飯,我們年紀大的還好,什麼都能適應……」步入一間小會議室,段蘇權看到陳毅外長、伍修權副外長、楊成武副總長、總參二部政委張仲如和總參作戰部副部長雷英夫已經坐候。

    「都是老熟人了,不必再介紹了吧?」周恩來說著,拉段蘇權在沙發椅上坐下來,招手吩咐:「那好,開始放吧!」

    段蘇權這才注意到,房間正面牆上掛著一方小銀幕。燈光熄滅了,電影開始。是兩部反映越南南方開展游擊戰的記錄片。整個放映過程中,周恩來神情專注,不時和陳毅元帥小聲議論。段蘇權偶爾可以聽清幾句。

    「山高林密,道路稀少,這就大大限制了敵人炮兵和坦克等技術器材的使用……」「他們將更加依賴空軍。」

    「打得好,比我們那時又有發展。」

    「補給困難是大問題。」

    「看來,維護交通線的鬥爭將是十分艱巨的。」

    「要保護老撾的那條『胡志明小道』……」電影終於結束,燈亮了。小會議室裡稍靜片刻。待大家適應了燈光,周恩來才笑道;「娛樂完了,現在開始工作。」

    他望著段蘇權:「蘇權同志,特意把你從桑怒請來,是想請你談談老撾的情況。」

    陳毅元帥快人快語,直截了當:「明天三黨會議就要開始了,總理要代表中國黨發表意見。他前兩天和駐萬象的大使劉春談過了,不解渴,這才又把你段蘇權召來。」

    段蘇權點點頭,便從文件夾裡掏匯報材料。

    總理擺手:「不要照材料講,你從前線來。隨便談談。

    談你的直接感受、印象和看法。」

    段蘇權放下文件夾,請示:「總理想瞭解哪方面情況?」

    總理說:「先談談總的概況和印象怎麼樣?然後就一些重點問題展開來深談。」

    「好,我先談談概況。」段蘇權習慣性地咳一聲嗓,然後思索著開始匯報。從老撾的地理、經濟、文化和歷史談到當前的抗美救國鬥爭,各派政治力量的關係和較量。周恩來一邊聽一邊用鉛筆在一疊用曲別針別起來的白紙上做簡單記錄,偶爾就某個情況發出詢問……忽然,一種不協調的聲音在小會議室裡漾起。由於段蘇權集中精力匯報,周恩來全神貫注地傾聽記錄,所以開始沒發現。只有伍修權。雷英夫等同志悄悄交換眼色。那聲音漸漸增大,終於驚動了周恩來。他拾起頭,循聲望去:陳毅元帥頭微微側歪於胸前。鼾聲均勻冗長地從他那裡發出來。

    段蘇權望望總理,望望伍修權副外長,不知如何是好。

    周恩來笑著解釋:「老總有高血壓,這兩天太累了!」

    陳毅元帥是豁達開朗,激情洋溢的人,走到哪裡都像一團火。不過,隨著年齡的增加,特別是有了血壓高的毛病後,在連續緊張工作中,有時體力便有些不支。不久前他進藏視察工作,曾幾次休克昏迷,但經過搶救轉危為安後,卻風趣地說:「沒個啥子了不起的,只不過迷糊了一陣子。」他的堅毅樂觀使身邊人深受感動,也給長途跋涉歷經艱苦的代表團成員們以歡樂和鼓舞。

    周恩來身體探向前去,小聲呼喚:「老總,老總!」

    陳毅驀然醒覺,坐正身,揉揉充血的雙眼。歉然一笑:「嘿嘿,這瞌睡蟲啥子時候鑽進我的腦殼裡了?討嫌,討嫌!」

    周恩來關心地勸說:「老總,你累了,先去休息吧。」

    陳毅是個講究工作藝術和效率,講究實事求是的人。大事須在精力充沛的時候來做,不搞無效的「陪綁」。

    「也好!」陳毅立起身,詼諧地向眾人點點頭:」總理准假,恕我不奉陪嘍。」他轉向段蘇權說:「蘇權同志啊,等趕跑了瞌睡蟲,我當專門向你討教。」

    目送陳毅走出小會議室,周恩來才轉回目光。重新望定段蘇權:「蘇權同志,你繼續談吧。」

    「我在桑怒地區搞調查,看見當地許多風俗習慣,比如:潑水、穿線。積沙堆,這都帶有宗教色彩。還有拾花、共喝一缸酒、結婚等等。」段蘇權對這些風俗做了一些解釋後。

    感慨道:「老撾自然條件很好,真是魚米之鄉。可是群眾又異常窮困,糧食普遍不夠吃。一年只干三個半月的活,耕作粗糙。究其原因,最根本的一條是群眾沒有徹底翻身,封建剝削制度嚴重地束縛著生產力,造成群眾缺乏生產積極性。」

    周恩來迅速記錄,頻顧點頭,這使將軍受到很大鼓舞,放開來繼續講:。

    「老撾同志,包括在老撾的越南同志,有的說老撾沒有階級,只有不同民族;有的說存在階級,但階級分化不明顯;還有的同志沒有深入農村工作,所以說具體情況下瞭解。我們到農村中做了廣泛調查,從許多現象看來,存在階級是沒問題的。從調查後的分析看來,更能肯定階級和階級鬥爭的存在。儘管情況不全一樣:有的地方階級分化比較明顯,有的地方不那麼明顯,也有的地方非常明顯,情況十分複雜。但本質上都是一致的,那就是老撾現存的『貢濫制』。」

    周恩來掀起眼皮,目光閃爍:「聽大使講過這個名詞,具體內容他講不清。」

    「這是一種典型的封建剝削制度。貢濫主就相當於我們的地主,甚至可以叫封建領主。他們佔有土地和各種生產資料的所有權和分配權。靠此來剝削統治廣大農民,構成了全部生產關係的基矗在貢濫制度下。土地分兩大部分:一部分好地由貢濫主分配其直系屬耕種:另一部分差地分配給其他農民耕種。一般情況下,隔三五年就再分配一次。貢濫主剝削農民的方式有四種:一是地租剝削。這一部分佔總產量的25%以上。二是無償勞役。其中有臨時性差派,如修橋、補路、蓋房等等,呼之即來,無異於奴隸。還有固定性輪流差派。比如我們在調查中,遇到不少極貧困的農民,為貢濫主守墳、抱娃、洗衣服,三是苛捐雜稅。這一條也很厲害。貢濫主家裡有了婚喪嫁娶、懷孕生育、祝壽讀書等等事情,農民都要盡其所有交上錢財。四是慇勤接待。貢濫主及其屬官到達村寨,村寨農民都要殺雞、殺鴨,擺設宴席,並且要挑選最漂亮的姑娘來斟酒作陪,任其調戲玩樂。」段蘇權接著舉了許多耳聞目睹的實際例子。

    「你的調查工作搞得很細緻麼,」周恩來滿意地點頭:「很好。新民主主義革命的首要問題是要有一個正確的階級分析,你們抓住了這個首要問題,也是根本問題。」

    段蘇權又進一步分析道:「在老撾,有些人是大買辦資本家,同時也是大封建主。這一條與半封建半殖民地的舊中國很相似。例如文翁,1945年以前,曾經是下奈地區農民的剝削者,目前已變成買辦資本家,依靠美國發家致富,同時也是下寮的封建大地主。又比如薩納尼空,在萬象省有幾百公頃土地,是個大封建主:同時在老撾23家買辦公司裡擁有最多的股份,是『老萬』銀行的董事長,又是右派軍人的總頭子。他們利用掌握在於中的政治、經濟和軍事力量。

    殘酷地剝削和壓搾廣大人民,首先是農民,同時也包括民族資本家、小業主、小商販,使越來越多的人遭到破產、淪為貧民和奴隸、因此,老撾的階級分化和階級鬥爭不但存在。而且越演越烈……」

    「你們抓住了階級分析、階級鬥爭,就抓住了革命的根本問題。」周恩來放下筆。他的工作作風是「先當學生,後當老師」。他對段蘇權的匯報是滿意的。根據這個匯報,周恩來在第二天召開的三黨會議上,重點講述了階級分析的問邁。他講話的大意是:新民主主義革命的首要問題是要有一個正確的階級分析。民主改革是進行革命戰爭的基矗民主改革的工作要分倆步走。開始時,政治上的打擊面不宜太廣,政策要寬一些,實施步驟也不宜大急。要深入一兩個村子進行充分調查,研究和制定依靠誰、團結誰和打擊誰的階級政策。這是第一步。第二步是找幾個村子進行民主改革的試點。在試點中可以進一步修改我們的政策,使它更加適合實際情況,並逐步推廣。首先應在鞏固的根據地進行,然後,隨著軍事形勢的發展,在今後的三五年中進行這一工作,這樣才能掌握基本群眾,孤立少數壞分子。到那個時候,打殲滅戰就容易了。

    老撾在抗美救國的鬥爭中,進行了一些民主改革的工作,後來實際是實踐了周恩來的想法和意見。

    段蘇權就老撾抗美救國戰爭的作戰問題又回答周恩來提出的一些疑問後,周恩來立起了身。

    總理有這樣的習慣:聽匯報時坐著,坐多久都穩穩不動,或記錄,或注視對方,表示出尊重和重視。一旦立起身。那就是要談意見了。

    「蘇權同志作了一個很好的匯報,我現在心裡清楚多了。」他在屋中輕踱幾步,左手解開衣襟扣,說:「老撾是一個南北狹長的戰場,分上、中、下寮,地形不同。敵人兵力不足,在這種地形分割下戰線不可能是綿亙正面的。各個作戰方向將獨立形成一個局面;各個方向上的敵軍,將形成一個個孤立的集團。這極有利於我們各個殲滅敵人。關鍵的問題在於我們自己……」這位領導過」八·一」南昌起義,從紅軍時期便擔任軍事部長,協助毛澤東制定過千百次戰役計劃的被舉世公認的優秀軍事家,在分析過各種何況後,極富戰略眼光地指出:「戰爭初期,必須把北寮戰場搶到手,要先敵搶佔。」

    周恩來對老撾戰場前後談了四條意見,停下來,神色嚴肅,顯然是在思考什麼重要的問題。

    「蘇權同志,你匯報中談了中、越、老三方關係問題,」周恩來聲音轉低,他在強調一個間題時才會將聲音放低。

    「從整體上你怎麼認識這個問題?」

    段蘇權沒有馬上回答。不是沒想透,而是考慮用什麼樣的話來簡單明確他說出想法。

    「抗美第一,團結第一。努力協調,積極疏導。」段蘇權一邊思索一邊回答。、「好,有這樣的戰略眼光就好。抗美第一,團結第一。」

    周患來讚賞地點點頭。他來河內,已經知道越南《人民報》用顯著篇幅登載歷史上越南民族英雄抗擊「北方侵略」的文章,段蘇權也講了中越雙方在老撾發生的某些不愉快的事情,總理曾有所擔心憂慮。怕我們的工作組與越方在老撾產生矛盾而影響老撾乃至整個印度支那的革命事業……段蘇權的回答使他放下了心。

    周恩來沉吟片刻,一手叉腰,一手撫著下頦說:「從目前情況看,即使我們出動大批軍隊援寮,越方部隊和顧問履行國際主義義務,支援老撾,他們會留下來與我們並肩戰鬥。因此。在將來處理好三方關係是一個極重要、極複雜的問題。非有戰略思想不可。」

    停頓片刻,周恩來換了堅定的語氣:「但無論如何,軍事行動本身要求高度的集中和統一,客觀形勢決定了我們必須承擔起這副重擔子。」

    三黨會談之後,周恩來曾為越南民族英雄征側征貳陵墓獻了花圈。征側征貳姐妹是在東漢時期的起義軍領袖,史稱二征起義。起義受到東漢光武帝的鎮壓,兩姐妹壯烈犧牲。

    周恩來這一表示,使越南同志深受感動。

    之後不久,應越南政府請求,大批中國軍隊先後進入越南北方和老撾,支持印度支那人民的抗美救國戰爭。當時中國人民的決心和口號是:不惜做出最大的民族犧牲。

    段蘇權向周恩來總理匯報後的第二天晚上,朱其文大使宴請參加三黨會談的中共代表團全體成員和駐越專家。

    周恩來在三黨會談後。與有關領導個別談話,沒有出席宴會。

    宴會開始前,陳毅元帥講了話。他身體比較胖,但不顯臃腫,人前一站,儼然半截鐵塔。因為眼睛不太好,平時戴一副大墨鏡;如今在室內一摘去,養足精神,目光熠熠照人。

    「第二次日內瓦會議,是我率代表團參加的。在鉤魚台國賓館我對代表團成員講過:要有戰略眼光,才能分清敵友,顧全大局,團結對敵;才能堅持原則、掌握方針,根據實際情況靈活地運用我們的策略……」陳毅聲若洪鐘,在段蘇權心裡引起陣陣激盪。他雖不曾參加日內瓦會議,對會議情況卻很熟悉。出國前他看過大量資料,也聽知情人介紹過,從中獲得許多教益。

    去日內瓦之前,陳毅分析形勢:「近幾年社會主義陣營出現了一些問題。蘇聯和波蘭將參加這次會議。我們這幾年雖然同蘇聯有重要意見分歧,但我們都是共產黨領導之下的社會主義國家。在這次國際會議上,我們一定要分清敵友,要很好地同蘇聯、波蘭合作,要配合行動,團結對敵。西方帝國主義國家基本利益一致,但不是鐵板一塊,我們要注意利用他們之間的矛盾。在會議中要重視中立國的意見。發揮他們的作用……」正是有這種戰略頭腦;當蘇聯代表團在會議中採取拖延態度,想等待赫魯曉夫去維也納與美國進行第二次首腦會談的結果時,陳毅在8個月的馬拉松式會談中沉住了氣,沒有轉移鬥爭大方向。他歸國匯報時,途經莫斯科,向赫魯曉夫敬酒說:「我們兩國代表團在日內瓦會議上總的來說合作得不錯。

    但是也有些問題,赫魯曉夫同志,請你過問一下好嗎?」

    赫魯曉夫連連點頭說:」好好好,我回頭我葛羅米柯問問。」

    在一次招待會開始前,陳毅很嚴肅地問翻譯:「中國的成語,千金難換一知己。你知道蘇聯有沒有類似的成語?」

    翻譯想了想說:「蘇聯有這樣一句諺語:寧要一個朋友。不要一百個盧布。」

    陳毅略一沉吟,點點頭:「嗯,還可以。」

    招待會開始後,陳毅做了5分鐘的即席發言。講到動情處,用他那聞名中外的大嗓門說:「寧要一個朋友,不要一百個盧布。到了最困難的時候,蘇聯人民是會感覺到中國人民的友誼的。」

    翻譯之後,全場掌聲和歡呼聲響成一片,反響異常強烈。當時中蘇矛盾已相當激烈,陳毅在1959年曾與赫魯曉夫指名道姓大吵一架,在這樣情況下陳毅能主動做好與蘇聯的團結工作,非有戰略頭腦不可能這樣顧全大局。

    有了戰略頭腦,才可能利用矛盾;在敵人中找朋友,盡可能孤立和打擊最主要的敵人。

    中國副外長章漢夫英語非常好,主動接近英國代表團副團長麥克唐納。有一次,麥克唐納來拜訪章歎夫,說:「中國酒好喝,我喜歡喝中國酒。」這是友好的暗示,章漢夫馬上拿出茅台酒招待這位英國客人。

    「中國人喜歡喝酒聊天。」麥克唐納端起酒杯說。

    「麥克唐納先生對中國的風土人情還是知道一些的埃」章漢夫也端起酒杯。

    麥克唐納在章漢夫的酒杯上碰一聲響,一飲而盡,情緒便神奇地高漲起來,兩眼閃岡發亮他說:「我的祖祖輩輩都與中國人有關係呢。」

    「你是純粹英國人。怎麼會跟中國人有關係呢?」

    「有關係有關係。」麥克唐納已經又斟滿一杯酒,井舉了起來,「我也是中國人的親戚呢……」章漢夫見麥克唐納一時不再講下去,知道他祖上是老牌殖民主義者,從鴉片戰爭開始,有些話是不好講的。便說:「干,乾杯。」

    麥克唐納又乾一杯酒,臉上溢出紅光,忽然起身用中國式的禮節向章漢夫作了一揖,說:「我可以證明我的祖輩與中國人的關係。」

    章漢夫笑了,這位英國人作揖還滿像那麼回事。

    「我拿個倒立吧,給你們大家看看。」麥克唐納說罷,果真在大庭廣眾之下做了一個倒立。以他的身份和這種重大場合,這一舉動足夠驚人,卻還不曾完,他隨即又曲臂彎腿地做蛤蟆狀,引起大家掌聲喝彩聲不斷。

    大凡西方人,多數是無拘無柬。放蕩不羈的。不論任何職,活得比較瀟灑,不願作出宮場的僵固面孔。麥克唐納爬起身,兀自興高彩烈地喘息道:「怎麼樣?」

    中國代表團受他情緒感染,同他熱鬧一番,歡送他高高興興離開。中國人同麥克唐納建立起來的關係對會議最終達成協議是起了積極作用的。

    陳毅高度評價中立國家在會議中所起到的特殊作用。

    他提議:簽字儀式應該由西哈努克親王來主持。只有具備戰略頭位的人才會想到並做到這一層。

    西哈努克親王由法國起程前來日內瓦時。陳毅特意關照韓敘:「西哈努克何時起程,何時到達日內瓦,你們一定要搞準確,及時報告。我們要到他的別墅去迎接。」

    那天,陳毅根據報告,提前15分鐘趕到西哈努克下榻的別墅迎候。當西哈努克親王和莫尼克公主一行乘車到達別墅時,陳毅第一個迎接上去,第一個握手,並且是第一個向他通報了會議情況。

    西哈努克深受感動。當他進入會場時。特意挽住陳毅的胳膊,並肩出現在各國代表的面前。以後的歷史發展證明,這一「並肩」而行是邁出了富有戰略意義的重要一步。

    段蘇權回顧這些情況,與自己的工作情況做比較,從中獲得啟迪。

    宴會開始了。喧聲笑語中,段蘇權將軍就近找了一張桌子坐下,忽聽陳老總在另一張桌子旁大聲招呼:「段蘇權,過來、過來!這邊坐麼!」

    段蘇權起身,來到陳老總桌旁。楊成武副總長、伍修權副外長,朱其文大使都在這一桌。

    陳毅拍拍身旁一張空椅子:「坐坐坐,坐下說。」

    朱其文斟滿一杯酒,遞給段蘇權將軍。

    「聽總理講,昨天晚上你做了一個很好的匯報。」陳毅望著段蘇權:「工作很有成績喲。我沒有能聽完,很可惜埃」段蘇權不好意思地搖搖頭:「那是總理的鼓勵,其實我們的工作還存在不少問題。」

    陳毅朗聲大笑:」莫謙虛了麼,很有成績就是很有成績。

    我說,回去後你給老撾的同志說一說,不進行階級分析,不發動群眾進行階級鬥爭,走到哪兒吃到那兒,我們在大革命時期就犯過這樣的錯誤。結果呢?使轟轟烈烈的大革命失敗了。杜牧有詩云:『後人哀之而不鑒之,亦使後人而復哀後人矣!』這都是我們用鮮血換來的教訓喲。」

    段蘇權說:「寮中央對這些問題已經開始重視了。」

    「那就好!」,陳毅剛端起酒杯,又放下來,把頭傾向段蘇權,換了嘮家常的口氣:「我說,你老家在哪兒?」

    「茶陵縣。」段蘇權回答。

    「噢,荼陵……」陳毅點點頭,換上一種回憶的神色,「茶陵縣是井岡山五縣之一。可是那裡群眾條件不好,我們一進去就打……」「老總講的是1927年。大革命失敗後的情況吧?那時國民黨大肆鎮壓工農群眾,反動勢力非常囂張。」段蘇權解釋說,「到了1930年,茶陵群眾鬥爭已經蓬勃發展。後來成為湘贛的模範縣了。」

    「噢。」陳毅點點頭,「這時我到贛東去了。」他將酒杯舉起,同段蘇權的酒杯輕輕一碰:「蘇權同志,希望你努力工作,不負使命。來,為你們今後取得更好成績。乾杯!」

    陳毅元帥的直率,豪放給段蘇權留下深刻印象。幾年後,在「文化大革命」反對所謂「二月逆流」之後的一天。

    段蘇權在解放軍總醫院看望聶榮臻元帥。正在病房裡閒聊。

    陳毅元帥和夫人張茜路經門口,走了進來。

    段蘇權馬上起立,向陳毅元帥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聶帥指點段蘇權,向陳帥介紹:「這是段蘇權同志。」

    「認識,我認識。」陳毅仍是那麼豪放,嗓音洪亮。他伸出大手,緊緊握住段蘇權的手,「我們是患難之交。」

    「老帥身體怎麼樣?」段蘇權關切地問。

    「得了癌症,每天進行化療。」陳毅像是在說一件很隨便的事,根本不將絕症放在眼裡,「現在就要去做。」

    說罷,陳毅由張茜陪著,出門朝電梯走去。當時陳毅正在挨整,段蘇權沒有看到警衛員跟隨,只是元帥夫婦自己行動,卻仍然樂觀,豪邁。他一直目送陳毅元帥走入電梯,心裡久久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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