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12月4日,下午3點。
最後一點淡淡的酒意都消失了,田小麥顫抖著合上父親2005年的工作筆記。她顫抖,不是因為秋收是私生子的秘密,而是這個秘密裡提供的許多條信息,都讓她想到另一個人……
不會吧?
天底下竟有這樣的事?她不敢去想像這是真的,她期望這一切都只是錯覺,但她必須要核實清楚!
看著融化在窗玻璃上的雪水,看著雪花們短暫的生命消逝,她迫使自己漸漸冷靜下來。在心底計算了幾個重要的時間點,才打開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幾秒鐘後,電話裡想起盛讚的聲音:「小麥!你終於開機了!你知道我給你打了多少個電話?你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等到他說完一長串類似的話,小麥才控制著情緒說:「盛讚,我問你一些事情。」
「說吧!」
「你說你父母年輕的時候都是知青?」
「是。」
「你雖然是在上海出生,但你媽媽在懷孕一個月後,才得到機會回上海的?」
「沒錯。」
小麥繼續問出自己推算的結果,「你爸爸則是在你出生前兩個月回的上海?」
「好像——是聽媽媽這麼說過吧。」
「你的外公離休前是身居高位的領導幹部?」
「是,外公在『文革』被打倒遭受迫害,八十年代恢復名譽上調到北京,以前《新聞聯播》裡經常提到他的名字。」盛讚說到這裡不耐煩了,「小麥,你幹嘛問這些不相干的事情,我想知道你現在是這麼了?」
「好吧,最後一個問題,也是最重要的——你的父母是在哪個地方做知青的?」
「讓我想想——」
隨後,盛讚報出一座中國西部小縣城的名字。
她心底最後一道防線崩潰了。
不錯,就是這座小縣城的名字——是秋收出生和長大的小縣城。也是盛讚的父母度過知青歲月的小縣城!也是盛讚被「製造」出來的小縣城!更是一段孽緣開始和結束的小縣城!
還有時間——懷孕的時間,出生的時間,離開的時間,回歸的時間,竟然全部吻合!
包括,那位早早決定了盛讚全家命運的位高權重神通廣大的外公。
時間、地點、人物特徵……不可能再有第二件巧合的事了。
「小麥!小麥!你這麼不說話了?沒信號了嗎?」
盛讚仍然在電話那頭抓狂的叫喊,小麥卻無聲地掛斷電話,並且關閉了手機。
戰慄著縮回床上,她想起盛讚生日那天,看到的盛先生年輕時候的照片,當時就覺得非常眼熟。現在,想到二十八歲的秋收,這一下子都明白過來了——秋收長得太像盛先生了!竟比盛讚更像他的父親!
還有一件事令小麥無法面對——秋收與盛讚是同父異母的兄弟!
可是,這對親兄弟中的一個,卻是注定別無選擇地在小縣城長大,別無選擇地要承受人間的各種苦難,別無選擇地要與相愛的女子分開,別無選擇地要在顛沛流離中艱難生存。
她開始討厭「奮鬥」兩個字——秋收確實在奮鬥,但他是為了復仇而奮鬥,他的這種奮鬥是任何人都無法複製的。
至於只比秋收大幾個月的同父異母的哥哥盛讚,則根本不需要什麼「奮鬥」,只要投胎到他媽媽的肚子裡,就可以從小養尊處優,不必為生活而煩惱,還能夠憑借父母的財富與權力,得到許多同齡人難以企及的機會,並給美麗的新娘戴上卡地亞鑽戒。
秋收,你在哪裡?你自己並不知道,你的親生父親就是盛讚的爸爸,你的親生父親就是被你盯上的最後一個目標!
無論於情於理於法於血,秋收——你都不能,都不能親手殺了他!
難道他已犯下弒父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