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錄一下時間。」
「20點55分。」鄭重回答。
在葉蕭和鄭重的眼前,正坐著已經六十多歲的犯罪嫌疑人張大許。這裡是公安局的審訊室,在白色的燈光下,照射著張大許蒼白而焦慮的臉。
「現在可以開始了,注意筆錄。」葉蕭對鄭重說,然後把目光對準了張大許,他看著張大許那游移不定的眼睛說:「張大許,你年紀那麼大了,怎麼不見你的家人?」
老人想了想,停頓了許久才說:「我從來沒有結過婚。」
鄭重輕蔑地看著眼前的犯罪嫌疑人,在審訊室裡,通常嫌犯都是以拖延的方式回答問題的。
「你為什麼沒有結過婚?」葉蕭問道。
「我討厭女人。」
「為什麼呢?不為什麼。」
葉蕭停頓了一下,然後突然問道:「在暗道裡的那兩具骨骸怎麼解釋?」
「我不知道。」
「我們已經對那兩具骨骸做過檢驗了,可以證實那就是鍾衛國和錢雨娟。」
「嗯,原來他們沒有失蹤,而是跑到暗道裡自殺了。」
鄭重一邊做著筆錄,一邊抬起頭說:「你的臉皮可真厚的。」
「年輕人,你不能這麼對一個老人說話。」張大許對鄭重說。
葉蕭給鄭重使了個顏色,然後對張大許說:「對不起,他有些衝動了。」但是,只隔了幾秒,葉蕭就大聲地說:「舉起你的右手。」
張大許的臉色一下子變,他把雙手放在膝蓋上,吞吞吐吐地說:「為什麼?」
「把右手舉起來。」鄭重也大聲地說。
終於,張大許顫抖著舉起了右手。
果然不出葉蕭之所料,張大許的右手無名指上,缺少了最上面的那一節。
這是罪證。
「就是你。」鄭重大聲地說,他的聲音震得椅子都晃了起來。看起來,他也被這長達三十多年始終埋於地底的罪惡所激怒了。
張大許的面色變得灰白,他的心理防線終於崩潰了,顫抖著說:「你們在她的嘴巴裡,發現我的手指了?」
「是的。」葉蕭看著眼前這個幾乎癱軟了的老人說:「錢雨娟在被你殺死前,用自己的牙齒留下了最重要的證據。我說的沒錯吧?」
老人只能點了點頭說:「在殺死她以後,我想方設法要撬開她的嘴巴,可是她的牙關咬得死死的,無論如何也撬不開。沒想到,三十多年以後,我的這節斷指居然被你們所發現了。」
「我查過卷宗了,當時,你說你的這節手指是在做菜的時候,一不小心被菜刀切掉的。但由於一直都沒有找到屍體,所以無法給你定罪。但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不會永遠都逃脫的。」
「骨頭果然會說話。」鄭重想起了那本美國女法醫寫的暢銷小說。
葉蕭冷冷地對張大許說:「好了,現在你可以把你殺人的事實全都交代出來吧。」
「三十多年,我已經瞞了三十多年,我的惡夢終於到頭了。三十多年來,毫無疑問,那兩個幽靈在這棟房子裡遊蕩著,它們遲早會對我進行報復的。」
「這就是你所謂的鬧鬼。」
老人忽然變的非常認真地說:「我沒有騙你們,三十多年來,這房子裡一直在鬧鬼,所有的居民都被弄的人心惶惶。」
「那麼你對我所說的那個夫妻殘殺的可怕故事呢?」
「那是我自己編出來的。我不是為了欺騙別人,而是在自欺欺人,我是想要讓這個故事留在我的心裡,以代替三十多年前那血淋淋的一幕。最近的幾年,我對每一個來租房子的人都說這個故事,其實這是在說給我自己聽,可是,我還是無法忘記那一晚所發生的一切。」老人又歎了一口氣,「我知道,今天遲早會來到的,那兩個幽靈,將引導著你們來到我面前。」
「別拖拖拉拉的,快說吧。」鄭重催促著說。
老人點了點頭說:「那不是我的錯,是她長得太美了。」
鄭重在心裡狠狠地罵了他一聲,難道是錢雨娟美麗的錯?這真是流氓的邏輯。
張大許繼續說:「你們也許已經猜到了,我被錢雨娟的美貌所深深地迷惑了,你們難以想像,她有多麼美。每當見到她,我就難以控制住自己,甚至她的聲音,也足以讓我神魂顛倒。我並不想傷害她,我只是想要得到她,讓她幸福。可是,那個該死的鍾衛國阻攔住了我,他是個演員,是個臭戲子,他根本就不配做錢雨娟的丈夫。這個混蛋雖然因為主演反革命戲劇而受到了批判,可是錢雨娟卻依然跟著他,如果錢雨娟與他離婚,嫁給我以後,她的生活就會好很多。我向她提起過這個想法,但結果她卻告訴了鍾衛國,結果那個混蛋打了我一頓。我恨他,對他恨之入骨,於是,在那個下著大雨的夜晚,我悄悄地潛入了他們的家裡。」
但是,他卻突然停了下來。鄭重催促著他:「說下去。」
老人的眼裡忽然露出了一股凶光,竟然興奮地說了起來:「鍾衛國和我打了起來,這回我早就準備了防身的工具,一個十公斤重的啞鈴。我把啞鈴狠狠地砸在鍾衛國的頭上,就這樣結束了他的生命。真暢快啊。而錢雨娟則在旁邊目睹了這一切。她先是驚呆了,然後就發瘋似地衝過來和我拚命。但是,我很快就把她給制服了,她在我的面前扭動著、掙扎著。但我不會憐憫她的,我必須要得到她,可是,她在拚命地大喊,那聲音會把整棟樓的人都驚醒的。於是,我把手捂到了她的嘴上,不讓她發出聲音來。她還是在掙扎著,結果我的一根手指就滑到她嘴巴裡去了。她像是瘋了一樣,一口就咬了下來,我的手指一陣鑽心的疼。我的腦子立刻就昏頭了,我舉起了那只還帶著血的啞鈴,重重地砸在了她的頭上。我沒有想到,她當場就死了,而她的牙齒也同時死死地咬住了我的手指,再也撬不開了,就這樣我永遠地失去了我的一節手指。」
「那你又是怎麼把屍體弄到暗道裡去的呢?」
「我當時差點疼地昏過去,但是我的腦子立刻又清醒了回來,房間裡有兩具屍體,被公安局抓住的話,我一定會被槍斃的。這個時候,我想到了地下室和暗道。我是在這棟房子裡長大的,在我十幾歲的時候,有一次在花園裡玩,發現了那條暗道的出口,於是就順著暗道爬到了地下室裡,發現了這棟房子地下的秘密。那一晚,我就在他們家的一個大櫥底下,找到了地下室的入口。然後我忍著手指上的劇痛,把兩具屍體都扛到了地下室裡,然後又按照過去的記憶,找到了暗道,把他們兩個藏到了暗道裡。除了我以外,沒有人知道這條暗道的,我想這樣就萬無一失了。回到他們的房間裡,我又把房子裡一切血跡都擦乾淨了,把房間又重新整理了一遍,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就這樣,你完全掩蓋了你的罪行。」
「是的。」張大許耷拉下了頭,過了片刻之後,他似乎又想起了什麼,立刻抬起頭說:「不過,還有一件事情,我要告訴你們。」
「還有?什麼事?」
「在殺死他們的那一晚,除了我和鍾衛國、錢雨娟三個人以外,房間裡還有其他人——」
葉蕭突然睜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