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午前幾分鐘,一個名叫比利博伊·諾布爾的細高個、動作慢慢吞吞的電梯保養工下到了第四號電梯井下的淺坑中。他在那兒的工作是例行的清掃和檢查,今天早上他已經在第一、二、三號電梯清掃和檢查過了。由於認為不需要停駛電梯就能進行這項工作,因此,當比利博伊幹活的時候,他可以看到高高在上的四號電梯正不斷地上上下下。
七
彼得·麥克德莫特心裡想,重大的問題有時卻取決於命運小小的搖弄。他一個人在辦公室裡。布克·特·格雷厄姆由於小小的成就而得到了恰當的酬謝,因而得意洋洋,在幾分鐘前剛離去。
命運小小的播弄。
假如布克·特不是那種性格的人,假如他像其他人一樣在規定的工作時間結束後就回家了,假如他不是仔細認真地尋找,那麼這張放在彼得面前辦公桌吸墨水紙上的紙條,就可能早已被毀掉了。
這些「假如」是沒有個完的,也包括彼得本人在內。
他從他們的交談中看出,他以前到焚化爐去過幾次,這對布克·特起了鼓舞作用。看來,今天早晨布克·特甚至下了班後還繼續工作,而且並不指望什麼加班費。當彼得把弗洛拉叫來並關照她付給加班費時,布克·特臉上那忠心耿耿的神色反而使人很窘。
不管是什麼原由,紙條終於找到了。
這張便條正面朝上放在吸墨水紙上,註明的日期是兩天之前。由克羅伊敦公爵夫人親筆寫在飯店總統套房的專用信箋上,吩咐飯店車庫,准許奧格爾維「在任何時候隨意」使用克羅伊敦夫婦的汽車。
彼得已經核對了紙條上的筆跡。
他請弗洛拉取來了克羅伊敦夫婦的公文夾。它攤開著放在他的辦公桌上。裡面有預定房間的來往信件,有幾張是公爵夫人親筆寫的。一個筆跡專家一看就能鑒定。但即使沒有這方面的專門知識,也能一眼看出是出於一個人之手。
公爵夫人曾對警察局的偵探一口咬定說,奧格爾維並沒有得到她的允許而私自把車子開走了。她否認奧格爾維的指控,說是克羅伊敦夫婦付錢給他,叫他把傑格爾汽車駛離新奧爾良的。她還暗示,星期一晚上發生車禍時,開車的是奧格爾維而不是克羅伊敦夫婦。而問到關於這張紙條時,他還挑戰似地說,「把紙條拿來給我看!」
現在,這張紙條可以拿給她看了。
彼得·麥克德莫特的法律知識只限於與飯店業務有關的一些內容。即使如此,很明顯,克羅伊敦公爵夫人親手寫的這張紙條是非常關鍵的罪證。同樣明顯的是,彼得自己應盡的責任是去立即通知約裡斯處長,那張作為證據的紙條已經失而復得了。
但是,當彼得把手放到電話機上時,他卻又猶豫起來了。
他對克羅伊敦夫婦並沒有憐憫之情。從所有的證據來看,很明顯,他們犯了卑鄙的罪行,事後由於膽怯、撒謊,加重了罪行。彼得的腦海中浮現出那古老的聖路易斯墓地,那送葬的行列,一口大棺材,後面還有一口白色的小棺材
克羅伊敦夫婦甚至還出賣了他們的同夥奧格爾維。雖然那個飯店的胖偵探長行為卑劣,但他所犯的罪卻要比他們的輕一些。然而公爵和公爵夫人卻存心把主要的罪責和懲罰嫁禍於奧格爾維。
這些都不是使彼得猶豫的原因。原因僅僅是由於一種對旅客禮遇的傳統——這種傳統歷史悠久,已經有幾個世紀了,它是飯店老闆的一種信條。不論克羅伊敦公爵夫婦是什麼樣的人,他們終究是飯店的客人。
他要去通知警察局,但他要先通知克羅伊敦夫婦。
於是,彼得拿起電話聽筒,要求接總統套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