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德國漢堡發現大批蟾蜍離奇「爆肚」身亡。怪事且蔓延至丹麥日德蘭半島一個湖畔。
蟾蜍死亡數目已逾千。屍體上有個洞,血管和肺腑內臟都因爆肚而流瀉出來,部份沒實時喪命,微微掙扎。慘死現象怵目驚心,蔚為奇觀。活像科幻小說情節。
專家研究,蟾蜍體內最豐腴的肝,不見了。
深入追查,推斷是飢餓的鳥類襲擊啄食所致。
元兇就是烏鴉。
終於,我找到一個千載難逢的良機,訪問烏鴉。
記:烏鴉先生,阻你一點時間談幾句。
烏:快,我趕時間。
記:關於蟾蜍集體爆肚事件——
烏:別拐彎抹角,就是我們幹的。
記:手段是否凶殘了點?
烏:我們沒想過是大買賣,本來只是啄玩,誰知牠們馬上鼓起大肚子防衛,皮又薄,一啄,全破了……
記:那也不用大屠殺呀,你以為自己是日本侵華「731部隊」嗎?
烏:我們看過其他鳥類啄食肝臟,便學著,一嘗上癮——嘩,原來動物的肝如此美味!
記:真噁心。
烏:太可笑了,你們人類不是都愛吃鵝肝嗎?不止,豬牛羊雞鴨……的肝也是好菜。
記:你們怎麼跟人比?
烏:你不知道?加拿大一位科學家透過過去七十年的鳥類行為報告,列出「智商排行榜」,我們烏鴉排名第一。依次是隼、鷹、啄木鳥和鷺。我們最聰明,腦袋比白鴿大五倍,這不是浪得虛名的。
記:半信半疑。
烏:你小時候沒看過童話寓言麼?一隻口渴的鳥,找到一個只有小半瓶水的細頸水瓶,怎麼辦?牠銜來一顆一顆小石子,丟進水瓶中,水終於被擠到瓶口了,牠開開心心地喝到。解渴奇招的主角,便是烏鴉。
記:想起來了。
烏:為什麼是烏鴉不是其他笨鳥呢?正因為在遠古年代,我們的聰明早已被認知和肯定。
記:可是鸚鵡會模仿人話呀。牠們沒進入排行榜五強?奇怪。
烏:學舌有啥了不起?——而且人類中不少媚上政客也淪為鸚鵡,主子說什麼,他們忙著恭敬地重複一遍,一點骨氣和個性也沒有。我們最瞧不起!
記:可你們的聲音好難聽,哇哇——哇哇——慘叫一樣,聽了晦氣,預兆不祥。
烏:我們這種磁性的嗓子,十分耐聽。世上最紅最受歡迎的歌星,都是低回的鵝公喉——不,鴉公喉。你看,香港小城的梅艷芳去了,徐小鳳整裝復出,她們不都是這類型嗎?
記:她們是罕有的奇葩。可天下楊梅一樣花,天下烏鴉一樣黑。
烏:鳥類有各種各樣的顏色,其實是保護色,還有,有些雄鳥非常美麗,雌鳥卻黯然失色,反差很大,造成歧視不公——天下烏鴉一樣黑,因為黑色漂亮、樸實、公平,我們雖然黑,但明亮泛光,十分醒目。
記:也有紅烏鴉和白烏鴉的。
烏:有,不過在南美阿瑪遜河流域的熱帶森林中,是異種。老實說,既然變紅變白,就不能稱「烏」鴉了,早晚得逐出家門!
記:你們位位一樣黑,如何分類?
烏:看嘴呀,大嘴烏鴉、小嘴烏鴉、紅嘴山鴉、黃嘴山鴉,還有禿鼻烏鴉、白頸鴉、寒鴉、渡鴉、噪鴉……我們家族也蠻龐大的。可一律暱稱「老鴰」。每回出動,都是一大幫。
記:霸佔天空,騷擾民生,太討厭了。
烏:我們追逐食物群居,只怪世間垃圾堆積。在山野間守望相助,一呼百諾,可是又各自獨立,有自己私生活。亦分頭出擊,點綴風景,詩情畫意呢。
記:你們這種黑面神有「詩意」?
烏:「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多淒迷;「枯籐、老樹、昏鴉」多有意境;「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何枝可依?」更是言志的《短歌行》——
記:是誰寫的?
烏:曹操呀。
記:亂世奸雄曹操以烏鴉作喻?
烏:曹操文才武略皆傑出,又廣招賢才,我們引以為榮。
記:看來烏鴉也不算邪惡。
烏:這是人類的偏見。
記:我們對閣下還有什麼誤解?
烏:烏鴉有時孤獨地佇立樹椏冥想,非常安靜。
記:還有呢?
烏:嚴格遵守一夫一妻制。
記:有沒有千古傳誦的美德?
烏:這個當然,但我沒空了,我要趕著回家餵養媽媽。
記:所有鳥類之中,你們懂得反哺,最孝順了?
烏:我們天天都是「母親節」、「父親節」,為了不想有一日,懊惱哀鳴,追悔莫及。像那漂亮的燕子,少時高飛背母,終於兒女成長,亦舉翅不回顧,隨風四散飛。
記:你說的是白居易的《燕詩》。
烏:誰管牠?我給你一首也是白居易寫的,便明白我們心事。好了好了,別囉蘇,這詩送給你們,大家好好過「母親節」。後會有期!
記:各位讀者,烏鴉先生的心事,《慈烏夜啼》:——
「慈烏失其母,啞啞吐哀音,晝夜不飛去,經年守故林。夜夜夜半啼,聞者為沾襟,聲中如告訴,未盡反哺心。百鳥豈無母,爾獨哀怨深?應是母慈重,使爾悲不任。昔有吳起者,母歿喪不臨,嗟哉斯徒輩,其心不如禽!慈烏復慈烏,鳥中之曾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