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特·海蘭斯,現年二十四歲,法蘭公國海谷郡人,父親為前宮廷副侍衛長,子爵爵位,但已於五年前去世……喔,海蘭斯騎士,我還記得他,我們曾經有過幾次交往。他竟然已經去世了嗎?英年早逝啊,唉……肯特·海蘭斯本人十七歲加入軍隊,十九歲就獲得了軍官職位,二十一歲晉陞總隊長,並且得到高級劍士頭銜……」
一身嶄新軍裝的肯特·海蘭斯站的筆直,神情嚴肅地聽著眼前的大魔法師念自己的履歷。
「……二十三歲被推薦加入皇家衛隊,嗯,這也算是子承父業,你的父親應該感到欣慰了……同年七月因為瀆職罪被撤職,並且關押於第一監獄等待宣判……瀆職?這是怎麼回事?資料上寫得不是很清楚。」山立德大魔法師自肯特·海蘭斯進入房間來首次抬頭看著肯特,那雙蒼老而迷濛的眼睛似乎籠罩著一層灰色的膜顯得毫無神采,讓人乍看之下會覺得這是一個從身體機能到心智都已經開始衰退的老人,可是知道他的身份的人絕沒有誰會因為他老朽的外表而對他有一絲的輕視,這位大魔法師作為蘭姆帝國的宮廷首席魔法師,其睿智果決、強大而出手毫不留情的處世方式舉世知名。
「回稟大魔法師閣下,是因為在下玩忽職守,致使一隻田鼠闖進禁宮驚嚇了皇妃殿下,在下自請處罰的。」看到大魔法師看向自己,肯特挺挺身體,神情嚴肅而且斬釘截鐵地回答。
山立德大魔法師連忙低下頭假裝咳嗽掩飾自己忍不住的發笑:果然就像聽說的一樣,這個肯特·海蘭斯是個古板、固執、教條主義而且把皇族的利益看成是至高無上、不可侵犯的像神一樣存在的珍稀動物。或許那些傳奇小說中類似的人物很多,可是山立德大魔法師本來認為這樣的人物在現實生活中是不存在的,畢竟忠誠是一回事,毫無保留、毫無目的的忠誠就令人有些難以相信了,這個世界上誰都不是傻子,不管對象是什麼,要是忠誠的代價損害了自己利益的話,任何人都會出於下意識的自我保護而令所謂的忠誠出現偏差吧?可是這個肯特·海蘭斯顯然是為了打破山立德大魔法師這樣的人之而出現的。
山立德大魔法師找到肯特·海蘭斯的時候,肯特·海蘭斯已經在監獄裡呆了近一年,並且堅決的要求按國法處置自己放任田鼠入宮驚嚇皇妃的罪責。
當山立德大魔法師出面打聽肯特·海蘭斯這個人時,負責此案的那個法官都快被海蘭斯逼瘋了,翻遍了古往今來、國內的國外的法典,法官大人也找不到一條因為田鼠進入禁宮而宣判守衛長有罪的罪名,不管肯特·海蘭斯自己怎麼樣願意認罪,這位法官還要維護自己公正嚴明的形象,怎麼可能為了一隻田鼠毀掉自己清官的美譽?而皇妃殿下也在一遍一遍催促趕快放人:如果因為害怕田鼠就懲罰侍衛,後世不把她當作依仗陛下寵愛無法無天的后妃才怪,她可是立志要做一代賢後的啊。
可是不管希望肯特·海蘭斯處於的呼聲又多麼強烈,這位騎士卻倔強的認為自己有玩忽職守的罪責,一定要求受到「應有的處罰」,並且堅決不肯出獄。
這種情況一直僵持到了山立德大魔法師對肯特·海蘭斯這個人感興趣為止,所以當大魔法師提出把肯特·海蘭斯交給他處置的時候,令許多人長鬆了口氣。雖然不明白大魔法師要這個人做什麼人,但這場鬧劇總算因為大魔法師的出面解決了,這既足夠令人慶幸了。皇妃殿下甚至因此派人給大魔法師送來了親手做的糕點表示感謝——據說連皇帝陛下都已經多年沒有享受到這樣的美味了。
皇家第一監獄的辦事效率十分的神速,在山立德大魔法師提出肯特·海蘭斯這個人的處理權之後不到一個小時,肯特·海蘭斯全部的資料以及他本人就本送到了大魔法師的面前,這其中還包括了路上需要的超過四十分鐘行程,由此可見皇家第一監獄想要擺脫肯特海蘭斯騎士長的願望之強烈。
然後,山立德大魔法師就開始拿著那些履歷,仔細研究眼前這個青年騎士起來。
山立德大魔法師詢問了那個簡單的問題之後,室內陷入沉默。
肯特·海蘭斯看著大魔法師緩緩閱讀自己的履歷,靜靜的等待著自己的命運。
肯特·海蘭斯的父親是一名優秀的騎士,一向以父親為榮的肯特也自幼就為自己制定了一生的目標,並且憑借自己的努力一步步的實現著。但是在經歷了那次的混亂之後,他本來以為自己的人生已經沒有什麼希望了,可是大魔法師的出現卻給了他一個新的可能。雖然不知道大魔法師為什麼找上自己,可是肯特想得到大魔法師找上自己決不會是僅僅為了「處置」自己這麼簡單,而是有什麼需要自己去為他服務的地方。
看著大魔法師的身影,肯特·海蘭斯在心底暗暗的下這決心:不管多麼艱難多麼危險的任務,自己一定要不惜一切的去完成,只有這樣才能為自己抓住難得的機會,消贖自己的罪過。
「履歷上說你曾經擔任過皇家衛隊第七(國王的貼身衛隊)、第九(皇太子的貼身衛隊)、第十一分隊(皇妃的護衛隊)的副隊長、隊長是吧?」
「是,大魔法師閣下。」
山立德大魔法師摸摸額頭:這不就是說自從調入皇家衛隊開始,肯特·海蘭斯已經完成了各個衛隊的「巡迴演出」工作,很顯然從國王、皇妃到皇太子沒有一個人受得了這個肯特·海蘭斯,可是又找不到理由把這麼優秀的人才趕回軍隊,只好把他像踢皮球一樣踢來踢去。看來這次自己把他調來也算是為皇室分憂解難做出了巨大貢獻,不知道趁機索要剛剛進貢來的哪些魔法材料皇帝陛下會不會慷慨解囊?
「肯特·海蘭斯騎士,你應該明白自己是有罪在身的人,但是現在皇室決定給你一次將功補過的機會,你能好好地把握嗎!」山立德大魔法師一邊義正詞嚴地說一邊拚命忍住笑意。
「是!」肯特帶著九死不悔地豪邁大聲答應。
「我要安排你去貼身保護一個人。」山立德大魔法師說:「你知道伊達·法蘭子爵嗎?」
「知道,子爵大人是法蘭大公和長公主的長子,第四順序的皇位繼承人。」肯特憑著對皇室的忠誠,把皇室成員的譜系背的爛熟。
「而且他還是我的老師曼德烈大魔導師最小的弟子,大陸最年輕的魔法師。」山立德大魔法師看到肯特露出奇怪的神情接著解釋說,「你想得對,正常情況下一個魔法師不需要你這樣的騎士去保護,可是我們並不需要你去保護人身他的安全——他自己的能力足以應付大多數的危險,只是……」
山立大魔法師想到自己那位師弟就開始暗暗搖頭,伊達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招惹奇怪事情的能力實在太強了一些,他屬於那種會被奇怪的事物所吸引以至於忘掉身邊的一切的人,而種種類類的奇怪事情,又偏偏的專門喜歡圍繞他發生。目前所有的人都已經意識到管束伊達·法蘭的迫切性和重要性,因為很明顯的,伊達·法蘭自從順利晉級魔法師之後,就開始表現出對於魔法學習不再那麼熱衷的狀態,一旦沒有了魔法學習這個「束縛」,他很自然的就開始追求自由自在的生活起來。別的貴族子弟的自由自在可能也就是糜爛放縱一些的生活,可是伊達·法蘭的自由生活卻是災難性的。時光之島、古代迷宮、異世界,誰也不知道他下一步回去什麼地方。精靈、飛龍、古代生命傀儡,誰也不知道他下一步會帶什麼怪「東西」回來。
限制伊達·法蘭的行動是必要的,但是怎麼限制?用什麼方式?則是一個令人頭疼的問題,如果直接的告知對方「你不能再隨意行動了」,所造成的後果恐怕是任何人都不會願意看到的。作為一名子爵配備貼身騎士雖然有些不合規矩,但是下一任法蘭大公和第四順序皇位繼承人的身份足夠讓大家對他的特權視而不見了。
一個好的貼身侍衛長,應該可以對伊達的行動造成一定影響,尤其是向肯特·海蘭斯這樣忠誠的騎士。
「肯特·海蘭斯,伊達·法蘭子爵無論作為一名魔法師還是因為他的特殊身份,對於國家都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你要做的就是忠誠於他,並且……」山立德大魔法師向前傾著身體,開始對肯特·海蘭斯面授機宜。
數分鐘後肯特離開了大魔法師的住處去軍部接受正式任命,而山立德大魔法師立刻打開魔法通信球向自己的老師、師兄弟們通報情況:「我已經找到合適人選了,而且已經派到伊達那裡去了,你們等著看我的成果吧!」他的聲音裡明顯帶著興奮。
「行不行啊?別又像上次那個一樣,才兩天就讓那東西給嚇回來。」曼德烈大魔導師的首徒,一位鬚髮皆白的老魔法師慢悠悠地質疑。
畢竟已經失敗了好幾次,大家對於幫伊達小師弟找貼身護衛的事的可行性有點持懷疑態度了,總派一些優秀的武者去執行這樣的任務,再看著他們帶著不再正常的神經回來,使這位盛行善良的魔導師覺得這樣不僅害了這些本來前途遠大的年輕人,而且大大的浪費了國家的人材啊。
「這個人絕對沒問題,只有他最適合對付伊達那種性格了。」山立德大魔法師斬釘截鐵的說。
「你上次也是這麼說的!」
「就是,還有上上次也是!」
其他幾個師兄弟也開了口,對山立德大魔法師的選擇盡情的懷疑著。
「你們還說我,上次是誰出主意要幫伊達介紹美女,讓他陷入熱戀無暇他顧的?結果呢!」山立德大魔法師展開反擊。
「你的主意就很妙嗎?這已經是第幾個侍衛長了!」
「你們的餿主意……」
「你的……」
數位天下聞名的大魔法師對著水晶球開始口沫橫飛的相互攻擊起來,問題的癥結所在自然還是在伊達·法蘭身上。看得出他們都很關心那個比他們的孫子輩還要小幾歲的師弟,而那個師弟給他們增加的困擾看來也是和他們對他的關心成正比的。
肯特·海蘭斯日夜兼程,快馬加鞭的奔馳了十一天之後,終於趕到目的地,當他策馬站立在相對的山坡上遙望奧蘭城堡的時候已經接近黃昏。
從肯特·海蘭斯所在的位置看向奧蘭城堡,正好可以把這片建築群盡收眼底。
奧蘭城堡的主要建築沿著奧蘭山峰的走勢建立,從這裡隱約可以看見城堡最高的建築:位於劍峰的頂端、在終年不化的白雪皚皚包裹之中的白色的尖塔正沐浴在太陽的光輝之中。尖塔之下,建築物沿著山勢扇形鋪開,錯落有致的散佈在綠色植被之中。這些有的高大雄偉,有的精美絕倫,它們各自都有著不同的風格和用途以及屬於自己的名字。據說整個建築群一共有一千七百多所獨立的建築,從山頂一直延伸到山下華麗威嚴的城堡大門為止。
城堡分為外城和內城,以奧蘭山腳下一條河流作為自然的分界點。外城修築了堅實的城牆作為抵禦可能的侵略者的防線,但是在內城和外城之間卻並沒有任何的防禦工程,看起來整個奧蘭城堡的內城似乎是對所有的城內居民敞開著的一樣。
肯特·海蘭斯沒有心思去關心這個城池的防禦問題,他更關心的是居住在城堡內的那個天才魔法師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法蘭公國的領地大約等於蘭姆帝國的五分之一,並且擁有自己獨立的軍隊、獨立稅收體系以及獨立的官員選拔,歷代以來帝國皇帝和法蘭大公之間的關係就更像一種聯盟而不是統屬,其實為了穩定國家的權利,皇室與法蘭家族代代通婚,到現在而言雙方的血統早已經密不可分了。現在的法蘭大公妃就是皇帝陛下的親妹妹,而皇帝陛下又只有皇太子一個兒子,所以法蘭子爵本身既是大公的繼承人,也擁有排列在前面的皇位繼承權。而法蘭子爵同父異母的妹妹雖然只有十三歲,卻是已經和皇太子定婚,是這個國家未來的皇后了。法蘭子爵還是曼德烈大魔導師的弟子,大陸上最年輕的魔法師,這些榮耀就不是他的血統所給他的而是來自於他本身的才華。對於任何一個國家來說,這樣年輕出眾又擁有不同凡響的出身的魔法師都是莫大的財富。
要到這樣一個大人物身邊做貼身護衛,肯特即覺得無比的榮幸,又有巨大無形的壓力。雖然沒有人在他的面前明說,可是某些流言還是進入了肯特的耳朵中:據說法蘭子爵是一個非常難以相處的對象,短短的時間之內,他似乎已經開除了五位侍衛長。又據說法蘭魔法師閣下迷戀於古怪的魔法試驗,他身邊的侍衛和侍從往往成為他的實驗對象。還據說伊達·法蘭這個人物
如果不是這樣,肯特·海蘭斯也不可能以待罪之身獲得這個如此重要的職位了。
自己憑什麼能夠得到這個職位?
這個問題肯特·海蘭斯已經經過反覆思索,可是依舊得不到答案。
因為自己能力出眾?肯特暗地裡雖然也對自己的能力有些自豪,可是在人才濟濟的軍中能力出眾這個詞彙用字自己身上,肯特只會覺得可笑。因為自己忠誠?可是法蘭公國世世代代對大公忠誠不二的武將家族多如牛毛,他們當中的青年子弟哪一個不可忘成為下一任法蘭大公的侍衛長。
總之肯特·海蘭斯對於自己得到的這次任命百思不解,但是他還下定決心要用生命對自己新的服務對像效忠——即使對於這個效忠對像完全不認識也一點不瞭解,可是這完全不影響肯特·海蘭斯的忠誠。
從眼睛可以看到奧蘭城堡開始,肯特·海蘭斯有縱馬奔馳了一個小時才來到奧蘭城堡大門的附近。望著戒備森嚴的內城城門,肯特·海蘭斯下馬,大步走了過去。
外表看起來嚴厲的奧蘭城堡守衛者們其實隨和的很,肯特·海蘭斯向守門的士兵出示了自己的證件後,士兵們立刻就就放他進入了城內,其中帶領眾士兵的那個小隊長,還十分親密的握住肯特的雙手用力搖了一下,語重心長的叮囑說:「歡迎你來到劍鋒城堡……保重啊,一定要保重啊!」
「……」肯特·海蘭斯完全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他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熱情的陌生人,幸虧那個小隊長很快就放開了手,並且示意他可以上馬繼續前進。
肯特進入城門之後,看到那個小隊長還在頻頻的向自己揮著手,而且耳邊似乎還聽見士兵們還在竊竊私語著:
「這是第六號了吧?」
「第七第七。」
「我怎麼記得是第六。」
「第八才對。」
「你們這些蠢貨,明明就是第六號,你們把大公為偉大的魔法師閣下選派的兩個侍衛張也算進去了——他們可是沒有上任就離職的,不應該包含在內。」
「那麼你們說說六號怎麼樣……」
「這個六號……」
「六號嘛……」
……
進入外城之後,肯特·海蘭斯要做的首先是到政府所在地給自己的新職務備案,畢竟他是皇室派遣來的官員,從某個角度來說,這簡直可以視為對法蘭公國獨立的官員任免制度的挑釁了,這就是為什麼出面任命他的人是山立德的大魔法師的緣故——作為一個師兄對自己同門師弟的關心比起皇室王法蘭大公繼承人身邊安插人手更能說得過去。但是即便如此,肯特也必須在大公府換取法蘭公國的正式任命,然後才有資格走馬上任。
法蘭公國的最高行政機構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位於奧蘭城堡內城的大公辦公室,是法蘭大公處理日常事務的地方。另一部分位於奧蘭城堡外城,對外的稱號是法蘭公國事務管理處,其實就是面對公國繁多的事物在作一些過濾性的工作,把那些枝枝杈杈的瑣碎事情整合之後再呈送大公的這麼一個機構。肯特·海蘭斯初來乍到,自然要先到這裡報道,然後等待大公的召見。
法蘭公國事務管理處的所在地是奧蘭城堡外城的中心地區,建築呈碉堡狀,據說這裡當年就是奧蘭城堡外城的防禦建築之一,後來外城一再的擴建,這座建築因為其特殊功效就一直沒有改動,只是隨著其功能的重要性、機構的膨脹而不斷的在周邊增加附屬建築,使得整個建築群看起來不倫不類的。
由於這些建築分屬於不同時期不同的建築風格,走在其中不僅僅會令人感到眼花繚亂,而且還有極強的迷惑作用,不熟悉這裡的人如果貿然走進來,就會像肯特·海蘭斯一樣徹底迷失,沒頭蒼蠅一樣的找不到方向。
肯特·海蘭斯在這些建築群中摸索了很久,才終於在一位好心人的人指引下找到了處理軍隊官員任命的地方。
出面接待肯特的是兩位年長的男子,都帶著鮮明的軍隊出身的氣質,一個威嚴一個精幹,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的人物。面對這樣兩位軍官,肯特恭敬的遞出了自己的任命書和履歷。
「肯特·海蘭斯,你比我們想像中的來得快。」其中一名官員接過肯特的任命書隨意的掃了一眼就扔在了桌子上,這種動作讓肯特的心裡緊張起來:雖然已經有了要被刁難的心理準備,可是真正面對的時候就會發現,心理準備再多,有的時候也是不夠用的。
「放在那裡了呢?」另一個官員自從肯特進來報出名姓,就看都不看肯特的開始翻那些大大小小的抽屜,嘴裡還自言自語著。
另一個官員看著他忙碌著並且把那些文件之類的東西亂丟,終於看不下去的撇開肯特走去幫忙:「我記得就放在下面這些抽屜裡的,你去翻上面的櫃子幹什麼,那裡面的東西好多年沒動了……」
被冷落在一邊的肯特奈著性子等了大約十幾分鐘,看他們的忙碌依舊沒有停止的意思,忍不住開口問:「請問我的任命書什麼時候可以……」
「不要著急,再等一下就行!」那個年輕一些的官員有些不耐煩地扭頭說。
肯特站在那裡默默地等待著,對他而言這只是開始而已,來到法蘭公國之後,短期之內這樣的局面恐怕會經常遇見,焦急並不能幫他解決問題。
那兩個官員翻找了一通,終於從桌子底下的一隻箱子裡摸出了幾張紙,拍打一下上面的灰塵扔給了肯特:「可算找到了……簽上名字就行了。」
肯特急忙拿起來仔細看,發現那赫然就是自己此行的目的:法蘭公國的軍官委任狀。這張標明了職位為:法蘭子爵專署衛隊侍衛長的任職書一經蓋訖了所有的公章印鑒,就連法蘭公爵大人的簽名和私人印章都已經處理妥當,唯一的空白處就是未來的侍衛長的姓名部分。也就是說這張委任狀上不管天上什麼的人的名字,那個人都會馬上成為法蘭子爵的侍衛長。更令肯特驚訝的則是,一模一樣的委任狀在那個官員的手裡還拿著一疊至少十幾張,也就是說,即使自己現在就卸任,新的侍衛長不管是誰都可以在一秒鐘之內繼任。
肯特對於這種狀況驚訝不已,在他看來法蘭子爵身份尊貴,他身邊的人即使是一個馬伕也應該仔細的考察其來歷,怎麼可能用這麼不負責任的態度去決定他的侍衛長人選——即使那個侍衛長是他自己,肯特也覺得這是一種對於子爵大人的安全及不負責任的態度。
看到肯他手裡拿著筆半天簽不下去,兩個官員誤會了他的猶豫,在旁邊勸說起來:「快點簽吧,簽了之後你就是堂堂的侍衛長了。」
「是啊是啊,偉大的魔法師閣下的侍衛長的各項待遇,比公爵大人的侍衛長還高著三成呢!」
「只要簽了這個名字,你就是劍鋒城堡最值得尊重的人了!」
「子爵大人可是未來的法蘭大公,現在就跟在他身邊的人,將來可都是法蘭公國最顯赫的貴族!」
……
在這兩個官員滔滔不絕的推銷「侍衛長」的職位期間,肯特·海蘭斯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這個人雖然有些固執迂腐,但是並不傻,更何況這種情況下就算是傻子也聽得出來,這張委任狀的情況簡直跟賣身契沒什麼區別——簽名之前種種好處說得天花亂墜,一旦你把名字簽了,就只有給人家做奴隸的命了。
肯特·海蘭斯為了自己效忠的對象不介意作奴隸,可是他總的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吧。
「請問這是……」
「委任狀,你簽名就行了!」兩個官員對於他的真正問題避而不答,就是一個勁的攛弄他簽名。
他們越是這樣,肯特自然越是猶豫,兩個官員看看肯特的樣子,相互使了個眼色,一個人抓住肯特的手,另一個拿起印泥在他的手指上一按,然後兩個人共同用力,把他的指紋印在了那張委任狀上。
「行了,不簽名蓋手印也行,侍衛長大人你可以走了!」兩個官員用長鬆了口氣的態度把那種委任狀甩給肯特,忙不迭的打法他離開。
肯特拿著那張委任狀,感覺更加像是自己剛剛在賣身契上蓋了手印一樣,不過自己此來就是為了擔任法蘭子爵的侍衛長職務,這張委任狀終究還是要簽的,只是怎麼事情處處透著古怪呢?他想了想,覺得委任狀上只有一個指印有些不妥,自己拿了筆又在指印上方簽上了名字,然後問:「請問二位大人,我什麼時候去向子爵報道?」
「馬上!」
「立刻!」
肯特看著他們,半晌才點點頭,默默走了出去。他剛一出門,就聽到身後傳來:
「我打賭用不了五天!」
「最少十天!」
「好!賭了!」
……
這樣的交談聲。
肯塔在門口站了一會,搖搖頭離開。
因為認為自己的任職會受到法蘭公國方面的調查甚至刁難,所以肯特·海蘭斯根本就沒有立刻上任的心理準備,他本來認為自己怎麼也得幾天之後才有機會見到自己法蘭子爵,至於正式上任更是遙遙無期的事情,他已經做好了長期等待的心理準備,可是現在那句「馬上、立刻」自然把他原本的計劃都打亂了。
立刻報道的意思自然就是指要求肯特馬上到法蘭子爵的面前就職,可是現在已經時近傍晚……肯特頗為猶豫了一番,才決定聽從上官的「命令」,於是撥馬向奧蘭城堡的內城而去。
奧蘭城堡的外城跟普通的城鎮沒什麼區別,居民、商賈甚至傭兵往來不斷,各種店舖紅紅火火的經營。不計算奧蘭城堡的內城,這座城市也是屬於國內數一數二的大城市,而且地處交通要道,其中的繁華和熱鬧可想而知。
奧蘭城堡的道路修建的比較寬闊,民居羅列在道路兩側,各種店舖中商人們賣力的吆喝著,因為地理位置重要,全國乃至整個大陸的特色商品這座城市裡都能看到蹤影。這座城市熱情的歡迎一切遠方的客人,所以市面上大大小小的酒館林立,來自各地甚至各國的商人旅人出出進進。這裡畢竟是法拉大公的居住地,在肯特想來,這座城市中必然會有很特別的保衛措施,他一路走來一直在注意這一點,卻發現自己除了偶爾經過的巡邏士兵之外,完全看不見任何特別的保衛設施,這裡與其說是一位大公的住處,不如說更像一個自由的貿易城市。
街上的行人繁多,肯特只能騎馬緩緩行進,心裡對於自己的接下來要擔任的職務充滿了擔憂疑惑和莫名的興奮,這樣的心態下他自然沒有什麼心情去欣賞風土人情,只是走馬觀花的對這個城市有了一個大概的印象而已。可是前方道路一側忽然出現的一塊奇怪的地方,卻令他不得不勒馬觀看起來。
這是一條十分熱鬧的街道,街道兩側的店舖都是經營比較高檔貨品的店面,一家家門臉高大整齊,或者華麗氣派,或者精緻典雅,但是就在這些店舖中間,突兀的出現了一片斷壁禿垣。這塊地方佔地面積比周圍的店舖甚至還要大一些,從殘存的廢墟來看,原本也是一家規模不小的店舖。但是現在這家店舖卻完全被摧毀了,從毀壞的痕跡來看,那似乎是一場吞噬了一切的大火,火燒過的地方,就連建造房屋時使用的金屬材料都溶化在了斷壁上面。
火災雖然不經常遇見,但是肯特也不是沒有看到過火場,這出火場的遺跡奇怪就奇怪在,這樣大的一場火災燒過,失火得店舖都被燒成了灰燼,周圍那些幾乎是肩挨著肩的店舖竟然絲毫沒有受到波及,就連挨的最近的店舖的牆壁屋簷上,都看不到任何火燒留下的痕跡。
看起來這個城市的防火倒是有特殊的手段。肯特看了這個火場,留下了這樣的一個印象,卻沒有留意到火場周圍的幾家店舖,竟然比周圍的店舖生意要好上很多,很多顧客圍在那些店舖中,其實並不是在購買什麼商品,而是在圍著那些店員或者老闆們,聽他們眉飛色舞的講述什麼。
匆匆而過的肯特·海蘭斯並沒有去注意這些市井間的細節,現在他有更加需要思考和重視的要事在身。
穿過外城到達劃分奧蘭城堡內外城的河邊,肯特·海蘭斯終於看到了與他心目中法蘭公國的防禦能力相符合的戒備,在湍急的河流上唯一的橋邊,一座看起來管理森嚴的大門擋住了他的去路。防守大門的士兵個個精悍幹練,鎧甲鮮明,配備著全套的武器裝備,他們那種嚴肅的神情也在告訴每一個靠近的外來人,他們的這些裝備可不是用來觀賞的。
肯特遠遠就下了馬,把那張在他看來輕率的可以的委任狀遞給了一名迎上來的士兵。
那個士兵在委任狀上只掃了一眼,就忽然嚷了起來:「六號六號!六號來了!」隨著他的嚷嚷聲,好多正在執行守衛任務的士兵都跑了過來,把肯特圍在當中。
肯特略帶緊張的看著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那些士兵們的注意力有的放在那張薄薄的委任狀上,有的上下左右的打量肯特,眼神中儘是一種看什麼稀罕事物的神情。這些士兵的眼中沒有敵意這讓肯特鬆了口氣,但是接下來他們的那種目光,又令肯特感到有些惱火。自打來到奧蘭城堡,肯特就覺得自己受到的對待十分的怪異,雖然說不出確切地感覺,但是那種被別人像看怪物或者看小丑一樣的對待的氣氛他還是明顯的感覺了出來。作為一個生性古板執拗的人,這樣的遭遇讓他的心裡很不舒服。看到那些士兵們還在圍著指指畫畫議論不休,他不由提高了聲音:「我就是肯特·海蘭斯,兵部要我立刻向子爵大人報道,請問我可以過去了嗎?」他抬頭看看天色,太陽已經轉到了劍峰的西側,把滿天雲彩染成了淡淡的紅色,如果不加快腳步自己的報道就要拖到黃昏之後,那樣未免顯得對於子爵大人不夠恭敬。
「我們明白,你馬上就可以進去了。」一個隊長模樣的人搶過大家正在傳看的委任狀掃了幾眼說,「海蘭斯……二十四歲,你還很年輕啊……」說著發出了一聲低低的歎息。
「我想這和我的年齡無關,我能勝任我的職務。」
面對肯特·海蘭斯略帶出不滿的口吻,那個隊長帶著息事寧人的態度敷衍說:「是的是的,您真是年少有為!那麼就請過去吧。過了河順著道路一直走,到達那座白色建築物然後右拐就可以看到一個大的廣場,在廣場上隨便找個人打聽一下就知道偉大的魔法師大人在什麼地方了。」
肯特·海蘭斯發現在法蘭公國,大家都喜歡稱呼法蘭子爵作:偉大的魔法師。這個稱呼讓肯特有些感到肉麻,魔法師雖然確實是很了不起的存在,可是在這個階位之上還有大魔法師、魔導師、大魔導師等階位,前面冠以偉大的這個詞彙未免……肯特搖搖頭,決定不再未見面之前對自己未來的效忠對像做什麼評價。向那個為自己指路的隊長感謝的點點頭,肯特·海蘭斯再次上馬,向著河的對岸出發。
上馬之後他故意的側耳傾聽了一下,果然身後又傳來了諸如:
「我賭一個金幣,兩天。」
「三個金幣!最多一天半!」
「這個人看起來還行,兩個金幣,五天!」
「不行,你不能賭五天,你在五號走的時候就說過,六號保證連一天都呆不下去,現在可不能反悔!」
「三天三天,我賭三天!」
「我也賭五天,這些子看起來很順眼!」
……
肯特·海蘭斯看著前寬闊的大橋以及橋下滔滔的河水,在河的對岸就是法蘭家族世代居住的奧蘭城堡的所在地。在那個這個世界上座龐大的建築群中,有著這個國家未來的二號人物,法蘭大公的繼承人,自己未來要效忠的對象伊達·法蘭。關於這個剛滿二十歲的少年究竟是什麼樣子的人物,他的性格或者他的能力肯特·海蘭斯一無所知。
駐馬在橋頭停留片刻,肯特·海蘭斯策馬加鞭,向著正沐浴在夕陽之中的奧蘭城堡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