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平站在樹上,藉著朦朧的「月光」極力遠眺,想要盡最大可能的看清楚周圍的一切,可是她的視線還是在不遠的地方就被黑暗無情的拒絕了。
精靈女子暗暗地搖頭歎息一聲,這裡的樹木和這裡的環境一樣,再一次平靜的拒絕了她溝通的請求。這片森林就像是在寧靜而堅持的獨立遺存於世外生存著一樣,它不接受任何外來的拜訪,就連被稱為自然的寵兒的精靈,也被它拒之門外。
精靈的外貌在成年後很少會發生變化,他們往往會保持同樣的容貌和體形直到他們的中年期,這種不會變化的體形可是那些害怕變胖的貴族小姐夫人們羨慕的眼睛發綠的資質,可是現在,短短幾天之間,雪平的面龐卻消瘦了不少。原本即使歷經風霜日曬也永遠是白皙晶瑩的肌膚,現在也顯得暗淡無光,她的眼神中瀰漫著一種深深的擔憂,使得她秀麗的容顏看在別人眼中,帶著一種令人揪心的東西。
雪平又在樹上站了一會,才躍下樹來。
托德看著她的神情,也偷偷歎了口氣。
雪平的心已經無法保持鎮定了,那個總是理智、沉穩的精靈女子,現在變得這麼的憂鬱甚至慌亂,這大大出乎托德的預料。如果托德沒有想錯,那麼雪平對楚君……
托德再一次偷偷搖頭。
之前,隊伍中的傑英曾經花費了很多的時間和心思去討好雪平,畢竟即使不看精靈們特有的那美麗出塵的面容,優雅大方的雪平也是一個值得任何男子傾心的對象。可是雪平對於傑英也好,其他的男子也好,甚至她同族的精靈男子的示好,都是平淡以對。托德從她平時的談話中,可以聽出她似乎對於精靈族的王青水-遠林是有一些超出了崇敬的心意的,托德本來以為,這個世間不可能有雪平看在眼中的男子了。
可是現在,托德不知道她這樣的心情是好還是不好,毫無疑問的,同為男人,托德可以感受得到楚君對於雪平的那種尊重甚至有些崇拜的心情,是和男女之情截然不同的。
「你們一個個的幹嗎老是歎氣!」蓮絲的聲音響了起來,這幾天的奔波與焦急使得她的聲音有些沙啞,「楚君沒有死!我們沒有找到他的屍體不是嗎!獸群的暴動已經結束了,他一定還活著的!我們現在的去找他,不然他那種什麼都幹不好的毛病一出來,說不定會餓死在這個森林裡!」幾天的尋找下來,蓮絲也憔悴了很多,可是那種強撐著的氣勢看起來,倒是比雪平他們顯得更有信心。
雪平苦笑一下:要是楚君真的死在那場魔獸的暴動中的話,想要找到屍體恐怕也是不太可能的吧……畢竟那些魔獸的胃口都很大,而且那樣的踩踏而過的話……
雪平急忙搖頭把這個念頭從腦海中趕出去,楚君不會死的,他是一個很強大的魔法師,他一定有什麼辦法可以從那種狀況下逃出生天的。
看到雪平從樹上下來之後,跟著他們的一位黑暗女神官提議說:「我們今天已經走了很遠了,是否應該休息一下了?」
這兩位女神官都是神殿派來幫助雪平他們尋找楚君的,她們在森林中尋找了這麼多天,對於楚君還能生還已經不抱什麼希望了,可是蓮絲是她們的同伴,她們不願意在蓮絲面前把她的同伴肯定已經死了的可能說出來。這麼多天不休不眠的尋找下來,她們的身體都感到受不了了,更何況蓮絲他們幾個還在經受著心中的擔憂折磨的人。
「我們必須休息一下了,再這麼下去,自己的身體垮了的話,又談什麼去救助你們的同伴呢——你們都是傭兵,這個道理應該明白吧?」另一個年長一些的女神官也開口說。
雪平看看已經是滿面疲倦的托德和蓮絲,點了點頭:「大家都已經很累了,還是休息一下吧。」雖然這麼說,可是她自己並沒有坐下來休息,而是又跳上了另一棵大樹向著遠處眺望起來。
和楚君相遇不過僅僅一個多月的時間,可是雪平卻不由自主地被這個男子吸引。也許是因為他那種奇異的同時混雜著憂鬱和威嚴的氣質,使得見多識廣的雪平也感到眼前一亮,也許是因為他的博學和謙虛,使得他與那些與他年紀相仿的少年得志的所謂天才大不相同,也許是因為他身上帶著的那種高貴的姿態和他發自內心的對別人的平等對待是那樣協調的融合在一起。
雪平現在的心中像火燒一樣的焦急,她深知楚君雖然有著強大的魔力,體力也很好,可是他卻像是從來沒有出過實驗室的魔法師們一樣,對於這個世界、對於自然的瞭解全部來自書本,他自身根本就沒有歷險的經驗。即使他從那些魔獸的混亂中逃了出來,在這片森林中也會完全不知所措,說不定還會遇到別的危險。
而且雪平從楚君的言談中看得出來,他忽然要求暫時放下尋找娜兒的事情而急匆匆地趕到黑暗神殿來,一定是有一件至關重要的事情再等著他的,雖然楚君從來沒有提及,但是雪平感受得到,楚君對於這件事情十分重視,甚至有可能,這件事情還是有時間的限制的。
雪平祈禱著楚君此時此刻安然無恙,也祈禱著他能夠及時地感到黑暗神殿,達成他到這裡來的目的。
就在雪平默默地為楚君祈禱的時候,屬下的三個黑暗女神神官忽然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比起比較急躁的蓮絲焦急地問著:「究竟怎麼了?怎麼會出這樣的事情?究竟怎麼回事?」兩個年長一些的女神官沉穩一些,但是也流露出焦急、驚訝甚至有些恐慌的神情。她們三個的目光,都轉向了黑暗神殿的方向。
「發生了什麼事嗎?」坐在一邊休息的托德急忙站起來問,雪平也從樹上躍了下來。
「有人闖進了我們的神殿!」蓮絲不等其他兩位神官做出反應就脫口而出。那兩位神官對雪平他們兩個外人總是抱著一份戒心的,可是蓮絲毫不遲疑地說了出來,她們根本沒來得及阻止。
「有人闖進了神殿?」雪平和托德愕然地對視。在這個世界上,人們對於神的崇敬是至高無上的,即使不是自己敬奉的神明也沒有人敢於冒犯,闖進神在俗世的居所這樣的行為,簡直就是正常人想都不敢想的。
難道……
雪平和托德對視一眼。
「他不僅闖進了神殿,還……」
「蓮絲!」那位年長的神官喝斷了蓮絲的話,「我們現在要立刻回去,請你們也跟我們一起來吧。」說完轉身就走,幾乎是小跑著向著神殿的方向趕回去。
不僅僅闖進了神殿,還……還什麼?
雪平和托德心中充滿了疑惑,要是楚君的話,他的性格那麼溫和,及時急於進入神殿,也不至於作出更加過分的行為吧……
難道另有其人?
楚君透過層層的枝葉,看到了一座沐浴在銀黃色光芒中的建築群。
建築並不高大,但是佔地很廣,在數千畝地的範圍內錯落有致的遍佈著大大小小的殿堂。這些建築都被一種明亮的光線籠罩著,各座建築之間的光線相互交錯,把整個建築群照耀的纖毫可見。在建築物之間不知這大大小小的花園,即使從這麼遠的距離看過去,依舊可以看見各色的鮮花搖曳,在經歷了數天深念森林的黑暗世界之後,在看到這些色彩繽紛的花草,真是令人有種恍如隔世的滋味。
在整個建築群的上方,又有一層光芒籠罩其上,形成了一個圓弧形的罩子,把整個建築群扣在其中,這個罩子的正上方,有一個巨大的「圓月」,光罩的源頭就是它發射出來的。
楚君沒有心情和「能力」去欣賞這樣的奇景了,她雖然一直在努力的尋找,可是真地看到這樣的一片光明之後,看到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真的能夠達到目的地就在眼前的時候,反而覺得全身無力,再也走不動的樣子。
往前走,馬上就要到了,這個時候不能停下來!
楚君在心裡大聲地告誡著自己。
可是同時,一種自己的靈魂正在像輕煙一樣飄起來,而後消失在空氣中的感覺也瀰漫開來,使得她覺得自己現在就像輕煙一樣無助無力,沒有辦法前行。
向前走,向前走啊……
楚君強打精神支撐著自己的身體,挪動著步子有向前走了幾步,腿一軟跌倒在地上。眼前正好是一個斜坡,她的身體馬上就順著地面上濕滑的苔蘚向下滑去,直到被一株籐蔓扯住才停下來。楚君意識恍惚之中覺得還是這樣前進的速度最快,於是乾脆在掙脫開籐蔓的束縛之後,就著坡勢滾了下去。
等她經過幾次的翻滾來到坡低,在抬頭時,那個建築群已經近在眼前了。
楚君勉強地站起來,艱難地挪動步子向前走去。
黑影神殿巡視的兩個女戰士看到這個跌跌撞撞走過來的人影的時候,不由把眼睛睜得老大。
這個來者雖然粘了滿身的泥濘苔蘚,但是那身服飾是魔法師的打扮還是看得出來的。這幾天裡神殿中上上下下的人員都已經知道了蓮絲在外界的遭遇,也知道了蓮絲正求著神殿中的長老們在森林中尋找一個為了救助同伴而失蹤的魔法師的事情,所以一看到楚君,她們就都知道這個人很可能就是蓮絲的那個同伴。
本來隨著時間的推移,除了雪平、托德和蓮絲還在堅持著希望以外,大家基本上都認定了這個獨自留下斷後的青年魔法師一定已經永遠消失在深念森林之中了,現在他忽然自己出現在這裡,令這些女戰士們驚異不已。
黑暗神殿的人對於楚君這個救助過蓮絲的外人還是抱著很深的好感的,但是黑暗神殿是處女神在俗世的居所,男性是不能進入的,所以其中一個女戰士迎了上來,先扶住了搖搖晃晃隨時可能跌到的楚君,然後很有禮貌地問:「請問您是不是楚君大魔法師閣下?」
楚君現在已經處於迷迷糊糊的狀態,只能感到眼前的人影在晃動,可是卻看不清楚是什麼人,依稀聽到了對方似乎在詢問自己是不是楚君,便下意識的點頭。
「您能安然無恙太好了,蓮絲他們一直很擔心您呢。我們馬上通知精通醫務的神官過來為您治療……啊,楚君閣下,前面就是女神的殿堂,男性請止步。」那個女戰士看到楚君並沒有因為自己迎接停止腳步,依舊在慢慢向前走去,連忙伸手阻攔他。
男性止步……
那麼你為什麼要阻攔我?
不要攔著我,我想活下去,我想活下去……
不要攔著我,你為什麼要阻攔我,我真地想要活下去……
楚君艱難地想著,用手臂劃拉開那個女戰士,依舊向前走。
現在她的心裡,只剩下要活下去,要向前走才有可能活下去這一個念頭了。
那個女戰士在完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竟然讓楚君推開了幾步,心裡微微有些惱火,再看到這個青年魔法師不顧自己的告誡堅持要前進,這簡直就是一種□裸的對神殿威嚴的挑釁了,於是作了一個手勢,其他的幾個女戰士也圍了上來,把楚君的去路完全堵住了。
「楚君閣下,我們有專門用來招待外來男賓的地方,請您跟我們來——雙葉女士(雪平)和類先生(托德)以及蓮絲都出去尋找您了,你稍等一下我們就通知他們回來與你相見。」畢竟楚君曾經幫助過蓮絲,黑暗神殿的人員都對他懷有感激之情,而且也看得出來他現在的狀態不太好,似乎有些迷迷糊糊的,不然的話哪裡還會客客氣氣的和他說話,早就開始用武力把他去趕開了。
楚君對她們的話和阻攔已經沒有什麼反應了,應為現在的她就連外界的聲音聽來都開始朦朧,她絲毫沒有遲疑地繼續向前,直接撞進了那個女戰士的懷裡。
這些女戰士都是自幼就接受武技訓練的特殊神職人員,對付一個像楚君這樣虛弱的人一點難度都沒有,可是對方畢竟是一個長這麼大連男性的面都沒有見過幾次的女子,現在一個青年男子直接和她的身體來了一次這麼親密的接觸,使得她又羞又急,一時間那些熟練的武技都扔到了九霄雲外,抬手對這楚君就是一個耳光:「流氓!」
周圍的女戰士們看到自己平時嚴肅的一塌糊塗的隊長這個樣子,全都哄堂大笑,剛才嚴肅的氣氛一掃而光——畢竟她們心裡誰也沒有真地把這個青年魔法師當作敵人。
楚君被這個耳光打得在原地打了個轉,重重地跌倒在地上。
「糟了,隊長,你把他打死了!」
「隊長,我看他不是故意要闖進神殿的,你怎麼把他打死了!」
「他好歹救過蓮絲大人呢,你怎麼能打死他,蓮絲大人的脾氣可是不太好啊。」
「都給我閉嘴,他本來就受了傷!別怪到我頭上!」女隊長臉上的緋紅還沒有完全消退,有些氣急敗壞地叫起來。
「那你就不應該打他打得這麼重啊,一點都沒有同情心……蓮絲大人一定會生氣的,怎麼辦……」
「要是讓他闖進神殿大人們就不會生氣嗎!」
「可是他真的向沒頭蒼蠅一樣,哪裡都敢闖呢,嘻嘻……」
「嘻嘻嘻嘻……沒頭蒼蠅,誰知道他不是故意的呢,隊長可是僅次於蓮絲大人的神殿『第二』美女呢……」
「你胡說什麼?不知道隊長最不喜歡聽『第二』這兩個字嗎?隊長,您是第一,真的是第一喔……」
「你們都給我閉嘴,我才不在乎什麼美女不美女呢!年神官怎麼還沒有來?這個人千萬別真的有個好歹,不然我們就太對不起蓮絲大人了。」
女戰士們相互取笑指責著,等待著神官們來處理這個幾乎已經處於昏迷狀態的男子,誰都沒有注意到,楚君倒下的時候,他的手指已經觸到了神殿的光罩之上……
不一會,幾位神官匆匆趕到,看到眼前的情形都很吃驚,再問清楚了楚君的身份之後,她們也責備了那個大人的女戰士幾句:既然這個魔法師都看得出來是虛弱的神志不清了,想要闖進神殿就不一定是他的本意,只要阻止了他就行了,現在弄成這樣,不說蓮絲那個性子回來肯定沒完沒了,就算是面對他的夥伴,也不知道作何解釋才好啊。
「先把他送到貴賓室去,我好好給他檢查一下。多半是因為疲勞過度而引起的昏厥,魔法師的體格都是不怎麼樣的。」這位神官吩咐說,她是神殿中最為精通治療術的神官,只是掃了楚君一眼,就明白他的沒什麼大問題,只不過打了他一記耳光這件事上顯得神殿這邊有些無禮,到時候還要花費口舌解釋。
兩名女戰士上前想要扶起楚君的時候,這個青年魔法師忽然自己從地上跳了起來。
從楚君一出現在大家的視線之內,就給人一種歪歪斜斜隨時會倒地不起的感覺,現在忽然這樣乾淨利落的跳起來,實在是反差太大,弄得眼前這些神職人員們都不愣在了那裡,呆呆地看著他。
青年魔法師跳起來之後,目不斜視地向前就走——他走的方向,當然就是神殿的方向,這一來,那些神職人員們立刻一擁而上,想要阻止。
青年緩緩回頭掃了這些神職人員一眼,那種眼神竟然使得她們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腳步。這個男子雖然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但他身上散發出的氣勢,令面前的人心中不得不生出一種難言的畏懼。
青年的目光一一從她們臉上掠過,威嚴中漸漸帶上了一種憤怒,當他的目光落在那個打了他一記耳光的女戰士身上的時候,這種居高臨下的憤怒已經是那樣的明顯,那個女戰士雖然不認為自己有什麼不對,但是此時此刻,被這樣的目光籠罩之下,她已經沒有辦法再去思考什麼,只覺得自己已經被一種隨時可能降臨的雷霆之怒包圍,而且無從逃遁,無處藏身……
青年的目光在她的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鐘,卻已經令這個女戰士大汗淋漓,腿一軟跪倒在地上。
「哼……」
青年低低地冷笑了一聲,要不是感到體內那個靈魂現在消散的速度已經難以遏止,他一定要號懲戒這個膽敢動手打他的凡人。楚君試用他的身體,竟然使用到了被瑩的神職人員毆打的地步,想到這件事將來一定會成為笑柄被大家廣為傳揚,青年的心中就怒火翻騰,真是應該就讓她這樣消散掉算了!
青年轉身又走,這一次再沒有什麼人敢上前阻攔了,因為那些神職人員在他的威懾下,已經個個心膽俱寒,現在他的目光一旦移開,都有種如逢大赦的感覺,連一動步子的力量都沒有了。
青年就這樣毫無阻攔地走進了神殿的光罩之中,頓時,外來者進入的信息就專遞到了神殿中的每一個成員那裡。
此時的楚君並沒有被完全的遮擋起來,她還是能夠對外界有一些感受的。可是不知道是出於自己身靈魂已經很虛弱,還是因為控制身體的那個人過於強大的緣故,她能夠感覺到的事物,都是朦朦朧朧的,比如跨入光罩的那一瞬間,宛如兩個世界般的光暗變化——雖然光罩的光線也能夠使得神殿周圍的森林得到照明,但是,那就跟隔著玻璃窗看屋子裡的燈光一樣,帶著一種別樣的冰冷,現在親自站在其中,才真正的感受到了光芒的撫慰。
在光罩之中,一切與森林外面的世界沒有什麼區別,綠樹掩映,花朵繽紛,神殿的各種建築都是用一種可以在光照下發出螢光的材料建成的,於是七色的光環、光虹隨處可見,把整個建築群打扮得宛如仙境。
青年急速地在其中行走著,使得楚君看到的周圍的一切如同透過一個正在搖擺不定的攝像機鏡頭,這樣的體驗是在很令人難受,即使沒有身體的感官能力存在,那種暈眩的感覺依舊不斷地在擴大。
而且,在身體的主人出現之後,楚君自己都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自己靈魂正在消失的速度了,她知道自己的生死,現在已經只是瞬間就可以發生的事情了。
青年快速地穿過花圃和建築,目不斜視地一直向前走著,顯然他對於這裡的環境胸有成竹,很清楚自己的目的地是在什麼地方。但是很快,神殿中的其他神職人員們就從四面八方的圍了上來,遠遠的就開始斥責這個擅闖神殿的狂妄之徒,並且一些武器和法術已經對準了他,威脅他必須立刻停步。
青年對於這些威脅理都沒有理睬,依舊大步走著,當那些攻擊真的要向著他施展的時候,那些神職人員才發現,這個青年身上的那種威懾力迎面而來,足以令她們沒有辦法作出除了站裡之外的多餘舉動。
神官長匆匆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情形:神職人員們雖然已經趕到了很多,卻完全沒有做出任何對這個入侵者有效的阻攔,只是遠遠的呈包圍狀的跟著那個青年的腳步緩緩移動而已。這個情景令神官長很是氣憤,難道多年的平靜生活,已經使得黑暗神殿連一點防禦外來也沒有了嗎?平時對於護殿的戰士們的訓練,難道都是白費的?現在僅僅是一個人闖入神殿,就已經使得整個神殿上下亂成一鍋粥,要是有大隊人馬進入的話,這個神殿會成了什麼樣子簡直令人不敢想像。
黑暗神殿的這一任神官長是一位五十多歲的女性,刻板而嚴厲的性格向來為神殿中的那些女性神職人員們畏懼——應該說黑暗神殿的歷任神官長都是這樣類型的女性,這裡所有的成員都是女子,而且管理方面又是採用很寬鬆的政策,與戒律嚴格的生命女神神殿完全不同,時間久了,在堅持自己的信仰的同時,女子們難免會出現一些這樣那樣的事端,只有一位令大家又敬又怕的神官長才能壓住她們。現在大家看到神官長怒氣沖沖而來,她們的心中頓時更加緊張,看看前面那個氣勢逼人的男子,再看看怒火衝冠的神官長,幾個比較年輕的女孩竟然忍不住坐在了地上哭了起來,現場的局面更是混亂不堪。
青年根本就對周圍這些神職人員視而不見,繼續他的前行。終於,楚君在不斷搖晃的視線中,看到了一處特殊的建築。
所謂的特殊,是與周圍的建築相比而言的。
在神殿的建築群中,幾乎所有的建築物都使用這種黑色的石頭建成的,單就這一點而言,這座建築並不出奇,可是其它的建築都是被光線與各種美麗的植物裝點得五彩繽紛的情況下,眼前出現的這座小小的神殿就顯得是那麼與眾不同了:不僅它的周圍沒有種植任何植物,就連建築群的範圍內無處不在的光線也似乎被什麼東西遮擋了,絲毫沒有照射到這裡,神殿周圍完全處於黑暗中,這座不大的神殿,成為了月色光罩下一個深濃的斑塊,反而更加的顯眼。
青年的目標就直指這座奇怪的神殿。
「攔住他!」神官長遠遠的咆哮起來。
眼看到神職人員們都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在這個青年的面前畏手畏腳,而那個青年就好像知道道路一樣的,直奔神殿中最為重要的建築而去,令神官長不由大為焦急。
這座不起眼的小神殿,使整個神殿建築群中,最為重要的一座,被稱為女神的居所,也就是說,這裡是黑暗女神來到人間的時候會出現、居住地方。平時這座神殿是牢牢緊閉,就連打掃這一類的工作,都是由神官長親自動手,其他的神職人員時被完全禁止進入的,神殿中的秘密,也只有歷任的神官長一個人知道,所以她也深知道,那個秘密是神殿最大的秘密,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外人知道的。
在神官長的吼叫聲中,幾名女戰士從這座小神殿的陰影中竄了出來。這幾名戰士都是特殊訓練出來,專門保衛這座小神殿的,是黑暗神殿中最優秀的女戰士。她們面對青年的威勢,竟然沒有像其他的神職人員們一樣被壓得無法動彈,而是站成了一排擋住他的去路——即使是她們,終於也沒有向這個青年動手的膽量。
楚君的神智現在已經瀕於消失的邊緣,開始對周圍的一切漸漸失去了知覺,最後的視線中出現的,就是那個光影之中黑漆漆的斑塊。
我就要消失了嗎?
就在已經看得見希望的時候?
不,我不願意,我不願意……
「堅持住,馬上就到了。」那個神明的意識忽然傳到了她的腦海中。
忽然聽到對方說出鼓勵的話語,迷迷糊糊中的楚君都有些吃驚,她本來以為自己既是消失了,對方也不會有什麼感覺的,畢竟對方並沒有義務要幫助自己。其實這個神明的心地不壞,他對自己已經很客氣和照顧了……
楚君知道相對於這個身體真正的主人而言,自己的靈魂太過弱小了,也許在下一秒鐘,她就會被對方強大的精神吞噬,消失在這具身體中,這似乎不完全是對方的錯……只是為什麼,自己那個世界的神明給自己加諸的霉運,為什麼會一直帶到這個世界呢?就算一個這裡的神明想要幫助自己都會差了一步……
「娜兒,還有娜兒……你一定要去找她……」也許這就是自己的遺言了,楚君這麼想著。在這個茫茫的異世之中,自己其實也沒有別的什麼可以留戀的,除了娜兒……
「求你一定要去找她,保護她……別告訴她我消失了,如果有可能,不要讓她變回貓,不要讓她回到原來的世界。那裡已經不適合她生存了……」
「我會帶你去找她的。」神明簡短的告訴她。
在能力受到限制的情況下他無法壓抑自己的強大精神力,即使現在明知道自己馬上就要把楚君「吃掉」,他也沒有辦法停止,這種無力的感覺是自他存在以來從未有過的,所以對於事態的發展不由自主地帶著一股怒氣,對於楚君的遺言也極不耐煩。
就在他走到了神殿的入口處的時候,神官長終於不知道使用什麼特殊的法術,瞬間移動般的趕了上來,攔在了他的面前。
「大膽狂徒……」
神官長接下來的話還沒有出口,就被眼前這個青年的神情氣勢給驚呆了,站在近在咫尺的地方看這個青年,他的神態和氣質竟然給神官長某種熟悉的感覺,是的,雖然那是一張完全陌生的面孔,但是那種站在那裡看向他人的眼神與氣勢,實在是似曾相識……
青年繼續前行,幾步就到了神官長的身邊,就在那些女戰士為了保護神官長要鼓足勇氣衝上來的時候,他冷冷地掃了她們一眼,斥道:「退下!」
神官長在聽到他的斥責之後,竟然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好幾步,讓開了去路。就連她都是這樣,其他的那些神職人員們更是惶恐地步步後退,等她們意識到青年已經進入了神殿的時候,卻已經來不及阻攔了。這座神殿不允許普通的神職人員入內,所以那些女戰士們都看著神官長,等待她的吩咐。
神官長臉色煞白地看著青年的身影走進了神殿大門,在後面追了幾步大聲問:「你究竟是誰?你究竟是什麼?」
青年當然沒有回答她,很快就消失在了神殿深處的黑暗中。
青年大步走進了神殿最深處,神明的雕像就佇立在這裡。
神殿中也是一片昏暗,只有牆壁上不知道什麼材料在發出點點的螢光,能夠令人勉強分辨出事物的輪廓。
楚君在進入了神殿後又振作了一些,她在晃動的視界中試圖看清楚那座雕像,可是看到的僅僅是一個模糊的輪廓。
那就是黑暗女神嗎?
那怎麼可能是黑暗女神?
那怎麼可能是黑暗女神呢?
……
究竟是什麼可以救我?救救我,我不想就此消失……
娜兒,娜兒,你在哪裡啊……
救救我,我不想消失,我還有想要做的事情,我還想要活著,救救我吧……
青年可以感受到楚君所有的念頭,發現她現在已經收起了原來的那種無所謂,那種就算消失也就是那麼一回事的想法在拚命求救,倒是有種對這個靈魂的前後變化的好奇——畢竟他是很清楚之前楚君的那種無所謂,並不是偽裝出來擺姿態的——人類的想法可以在這麼短的時間中法正這麼大的變化,確實很有意思。
不過沒有時間去想這些了,這個靈魂用不了幾分鐘,就會真的消失不見了。
他徑直走向了神像,躍上了神像的基座向上伸出了手:「給我!」他用不不容置喙的口吻向神像要求。
回應他的是一片沉默。
「我到了你的神殿,我不相信你不知道!那我就自己拿好了!」他冷笑一聲。
「哥哥……」一個近乎歎息的女子的聲音飄渺地響起,「您知道我不能違背母親的……」
青年一皺眉頭:「你當然能,因為這是我的命令!還是……你與雅一樣,要專門違背我的話?」
「不,哥哥你知道我最尊敬你,甚至超過尊敬母親……可是我真得不能……求你了……」女子的聲音哀哀地祈求著。
青年擺擺手,他現在沒有心情聽這些:「我來拿屬於我的東西,你是我最疼愛的妹妹,我才開口向你索取的,不然……你不要逼我自己動手。」
「哥哥,那是母親命令我保管的東西。」
「那是母親從我這裡『借』走的東西!」青年加重了語氣說。
神殿中沉寂下來,片刻之後青年又催促:「我沒有時間等待,自己做個選擇吧!」
「哥哥,你要用它做什麼?」女子的聲音變得更加的哀婉了,而且帶著一種絕望,似乎知道自己完全沒有辦法阻止這個蠻橫的兄長,「求你千萬不要……求求你了,你千萬不能,就算為了這個世界,你不能這麼做……」
「你別想歪了,是我自己要用……」青年知道她想到了什麼地方去了,帶著譏諷地笑意說,「我保證不是要把它用在母親身上,行了嗎?」
「啊,大哥,大哥,你為什麼總是這樣呢?現在的世界有什麼地方不好嗎……求求你了……」女子的聲音簡直帶上了幾乎哭泣的意味。
「你就是總是這樣,才老是被雅欺負……」青年冷笑著說。說完他忽然猛地一揮手,一道光芒劃開了包圍整個神殿的黑暗。
接著神殿搖晃著開始震動,那座高大的神像開始搖晃著,龜裂著,終於崩塌了下來。
「大哥,大哥……」女子無助地聲音充滿了整個神殿,卻似乎完全沒有辦法阻止正在發生中的破壞。
神像先是從中間裂開,分成了完整的兩半,然後在倒地之前又不斷的分崩瓦解著,碎塊紛紛落下,青年站在不斷掉落的神像碎塊中,伸手一抓,原本帶在神像的額頭上的一件飾品落在了他的手上。
「啊,大哥……你怎麼可以……」一個朦朧的人影出現在神像的基座上,張著雙手看著倒下來的神像,發出了哀傷的呼叫。
「你本來可以選擇自己把東西交出來的。」青年一點歉意也沒有地說。
說話的同時,青年已經把那件飾品拿到了眼前。
這麼久沒有看到它了,它還是老樣子,跟這座神像一樣,它也是他們留在這裡為數不多的最後的痕跡了……
可是我不讓它像那個神像一樣,處於隨便誰都可以推倒的地步的。
我會把你拿回來,就會把你們都拿回來的。
不過在這之前,我還有一項義務要去完成。
楚君,這件神器可以暫時的給你的靈魂提供保護,但是你要能夠承受接下來的痛苦……
青年說著,緩緩舉起那件飾品,戴在了自己的額頭上。
大哥,大哥啊……你為什麼一定要堅持這些呢?這麼久以來我們不是生活得很好嗎?我們這個世界不是也存在的很好嗎……
那個女子的身影站在旁邊無奈而憂傷地低語著,可是楚君已經聽不到接下來的話了,因為一種巨大的疼痛忽然出現,勢不可擋地撲到了她的靈魂之上,撕扯著、蹂躪著、擠壓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