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徑直走到我床邊蹲下,輕輕地道:「對不起,柳柳,我剛才打過電話給他們了。」
我面無表情地道:「然後呢?」
天海柔聲道:「讓我看看你傷在哪裡?」
我道:「不必了,如果我真要找你們麻煩,自然到時會提供醫院病歷,但是我目前沒有這個打算。」
天海臉色一沉,道:「柳柳,我心疼。」
猶如一根細針,直刺心頭,我本來的堅強剎時變成柔弱,淚,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湧了出來,冷嘲熱諷的話再也說不出口。
「柳柳,哪怕你心裡終究沒有我,可是我認了,好嗎?」天海輕輕拭去我臉上的淚,柔聲道:「哪怕你不需要我,就算我自作多情也罷。」
我生氣地將頭別到一邊道:「我既然不需要你,你為什麼要自作多情。」
艷艷在一邊叫道:「呂天海,你知道今天晚上柳柳拖著我在外面找了你一夜嗎,就是因為你跟他擺臭架子,整天不理她,誰想到好不容易在KTV找到你,你還裝作不認識。」
天海委屈地道:「是她昨晚不理我的,我打電話都打瘋了,你也接了的。」
艷艷道:「飛機晚點能怪她嗎,手機沒電能怪她嗎,她一回來就巴巴地給你打電話,接電話的就說你跟個女人出去了。」
天海像個孩子似的小聲分辯道:「我找不到柳柳,心情不好然後喝多了嘛。」
艷艷訓道:「喝多了也該等電話,喝多了跟個女人出去是什麼意思?」
天海道:「不是啦,是去找房間睡覺的。」
我轉頭瞪著他道:「什麼?你……」
天海趕緊搖手道:「不是那個意思。是我一個人走不穩啦,然後誰扶著我去的也不知道,我只是想找個房間睡覺,是我一個人睡啊。」
艷艷道:「柳柳,好像事情基本上就是如此啦,你若原諒他的話,我現在就搬回學校睡去。」
我趕緊道:「艷艷你別生氣嘛,我又沒說現在原諒他。」
艷艷笑道:「我又沒生氣,我的意思是該讓他幹點活好好照顧照顧你。我都被你拖著走了一夜路還挨了打,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總該回去休息休息啦,難道你還忍心要我在這裡守你啊。」
天海趕緊道:「艷艷回去吧,有我照顧她沒問題的。」
艷艷道:「你得感謝我。」
天海道:「那是,等柳柳出了院,我請你們吃飯。去哪裡吃由你挑。」
艷艷兩眼放光道:「我要去最貴的華梵之星吃海鮮。」
天海強忍著肉痛道:「曉得了。」艷艷喜滋滋地滿意而去。
房間裡靜了下來。我和天海彼此望了望,都沒有開口。
天海清清嗓子道:「我叫護士給你拔針,點滴快完了。」我點點頭。天海就出去了。
一會兒果然進來一位穿著護士服的大叔,滿臉的絡腮鬍須,我就忍不住想笑,又不敢笑只得憋住,看看天海也是那副憋笑的模樣。護士大叔若無其事地看了看瓶子,道:「還有十幾分鐘呢,沒那麼快拔,接著掛吧。」
我也沒什麼可說的,只得接受。
等護士大叔一走出去帶上門,我跟天海兩個就在那裡吃吃地笑,笑了一陣,自覺兩人間的距離又近了些,天海止住笑道:「你真是好運,能遇上這種護士是很難得的呢。」
我道:「走運的人都不會來醫院。」
天海柔聲道:「你還記恨我啊。」
我道:「那你說,在校門口為什麼越叫你越跑,你若不跑,她們敢仗著人多來欺侮我嗎。」
天海道:「你這是秋後算賬啊?我當時害怕自己留下來忍不住又要求你和好,我今天有好幾次都想跑去跟你說,柳柳,我們和好吧。你知道男人是很要面子的嘛。」
我歎了口氣道:「沒想到你那幫朋友竟然是這樣的,幸虧我昨晚沒去參加那個鬼聚會,我才不想認識這種人。」
天海道:「我的朋友可是一個都沒動手喔,那些女人不是我朋友。不過我很惱火他們看著我女朋友被打都不出手。等你出院了,一個一個罰他們請客,全要去華梵之星吃海鮮,嘿嘿,這樣的話,順便把艷艷那頓也還清了。」
我一聽到有吃的,心裡就開始默默計算起當時在場的究竟有幾個男孩了,這樣直接關係到我會吃到幾頓嘛……實在對不起,我一聽到吃的又忘乎所以啦,趕緊收起一臉饞樣,繼續道:「那個美美是怎麼回事?」
天海笑道:「你是不是吃醋啦?」
我板著臉道:「我可是給你解釋的機會,你要不用,過期作廢。」
天海忙道:「我是故意氣你的嘛,再說,也為了撐點面子,不然別人要說你不要我就沒人要我啦,那多丟人。」
我又好氣又好笑,道:「要你的人在校園裡一抓就是一把,還用得著去找外面的人來證明?」
天海道:「你放心,她敢打你,我明天要她好看,今天太晚了。」
我道:「我不要你去打她,男人打女人也不好看,你若想幫我,就再也不要讓她出現在我面前,我看了難受。」
天海道:「這個自然,有了這一回,休想讓我再帶那幫女人出來玩。」
我道:「你們跟那幫女人什麼關係?
「還能有什麼關係,是以前認識的一個朋友的妹妹罷了。家裡蠻有錢的,是個典型的嬌蠻小姐。」
「喲,那還真是難得,千金小姐愛上窮人家的小白臉喔,如果再加點浪漫的情節,沒準都能編出一個催淚的小說呢!到時候,沒準我比瓊瑤阿姨還出名呢!」我語帶諷刺,心裡仍是有些不甘的酸澀。
天海笑著捏了捏我的鼻子:「我答應你,以後再也不見她了還不行嗎?看看你這酸溜溜的語氣,比標準的醋罈子還要醋罈子!」
我扭頭佯怒,決定不再理他,就算現在冰釋誤會,我這一身的傷,還有人家弱小心靈遭遇到的慘烈打擊,也決計不能輕易就這樣說好就好了。至少,得讓他也吃點苦頭才行。
「喂,你不是吧!我都已經這樣低聲下氣了,你還跟我生氣!」
「哼!」
「那你想我怎麼樣,我再怎麼說也是個瀟灑的帥哥耶。你總不能讓我痛哭流涕地哀求你吧!」
「稀罕!你就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站在我面前,也無法彌補我幼小純潔心靈受到的傷害!」這傢伙大概還不知道,我可是典型的「貪食蛇」,一向就是得寸進尺,得理不饒人的耶!
見我這麼「堅決」,他顯然也有點慌了,定定地坐著,一臉怨婦狀地望著我:「柳柳!你渴了吧?要不要喝點水?還是飲料?芬達好不好?或者可樂?」
「不必了!」
「那你餓不餓?我去給你買碗牛肉麵?」
「咕嚕!」我的肚子很不合時宜地唱響了「飢餓協奏曲」,呂天海自然也是聽見了,頓時笑得一臉小人得志樣。
我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必了!」
我頭一縮,鑽進被窩裡,準備來個眼不見為淨。
病房頓時安靜下來,只聽見天海微微歎了口氣:「你果真不想見我了?」
我哼了一聲,被窩裡好熱啊,在這種時候躲進來實在不是明智之舉。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腳步聲忽然響起,緊接著,病房的門被輕輕掩上。最後是一片死寂。
嘀嗒,嘀嗒……
我探出半個腦袋,瞇起一隻眼睛,一點一點地睜開。
「死天海,臭天海,笨蛋天海,天海豬頭!」看著空蕩蕩的病房,我幾乎有想暈死過去的衝動。
打死我也不敢相信,這傢伙居然就真的這樣走了。就算是不解*的呆頭鵝也該看得出來我是在使小性子,他再哄我兩句,臉皮再厚一點點,我自然就會像那首歌裡唱的「再靠近一點點,就讓你牽手,再勇敢一點點,我就跟你走」!
可是,可是這傢伙居然真的把我一個人扔病房了?
門微微一響,我連忙閉上眼睛,果然有腳步聲再度響起,不過……
我輕輕把眼睛睜開一條縫,ohmygod!來的赫然正是護士大叔!
「怎麼是你?」
「當然是我,你的點滴打完了,自然要拔針嘍!」護士大叔雖然長得很粗獷,不過動作倒是很溫柔。我看著他把針頭從我的血管裡拔出來,雖然血花四濺了一小下,不過還好,不是很痛(事後我才知道,那是痛麻了的情況下,整個痛感失常了)。
「謝謝護士叔叔!」我接過棉簽按住傷口,看著他走出去。心裡又氣又惱,暗暗把呂天海又罵了七八十遍。
等到第八十七遍詛咒詞在我腦中醞釀完成時,病房門又再度被推開。呂天海提著白色的袋子,見我睜大眼睛望向他,頗有討好意味地衝我眨了眨眼睛。
我氣鼓鼓地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你還來幹什麼?」
「我看你肚子餓了,特意去幫你打包了牛肉麵。」他一邊說著,在我旁邊坐了下來,便當盒裡牛肉麵的香味頓時得到了充分的釋放,整個病房都瀰漫開來。
這傢伙,好陰險!居然對我也用這麼卑鄙的手段。明知道人家對美食一向沒什麼抵抗力。
「柳柳,吃一點吧,不吃不行的。」
「不要!」
「你這樣不乖喔,我會不喜歡的。你看你這麼瘦,以後生寶寶會很辛苦的。」
「噁心,誰說了要跟你生寶寶了?變態,走開啦!」
「乖嘛,你聞聞看,香不香?如果咬到嘴裡去,牛肉裡面的八角味啊,還有鮮香啊,在嘴巴裡面,一點一點的……」
我不客氣地吞了一大口口水,努力屏住呼吸。林絲柳,你要撐住啊!
「對了,醫生說,你要好好吃點東西那樣才好得快。我剛剛給我那些朋友打電話了,他們都答應請我們去華梵之星吃海鮮,你喜歡吃什麼呢?金槍魚刺身?還是油灼鮮蝦?……呃,看來這碗麵是真的不合你胃口了,那我還是扔掉算了。」他說著作勢就要站起來,有一雙手頓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拉住了他的衣擺。
「媽媽說了,浪費是可恥的!你這麼不愛惜農民伯伯的勞動成果,是要被雷劈的!」我搶過麵條,用力地做了個深呼吸。
迎面撞上他笑得既得意又滿意的笑容,只好回給他一個BS的手勢。
然後,自然是跟我的牛肉麵對上了!
「你疼不疼我?」
「疼!」
「那你愛不愛我?」
「愛!」
「我漂不漂亮?」
「當然漂亮!
「那我要吃街邊第三家的水煮魚,你要不要陪我吃?」
「還吃?」呂天海一臉痛苦地撫著他紅通通的嘴:「我的姑奶奶,你出院之後就沒歇過嘴耶!前天晚上吃重慶火鍋,昨天早上吃的四川酸辣粉,昨天中午吃的成都小炒,昨天晚上又吃了麻辣漁鄉的海鮮,你要是想看嘴裡噴火的雜技我可以帶你去馬戲團……」
我的腳步一頓,停在路邊,緩緩地轉過頭:「咳咳!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天在醫院,某人可是說的好好的。今後什麼都聽我的,什麼都依著我,只要是我想要的,他能辦到的,都一定照做……」
呂天海仰天長歎:「正所謂一失足成千古恨,想我呂天海堂堂一代美男,居然就這樣誤陷愛河,無法自拔,墮落成了人人唾棄的女友奴,我,我,我……」
「我你個頭了!」我故意揉亂他的髮型,拉著他走進那家「水湘閣」,大搖大擺地點了一堆小吃,然後美滋滋地吃著附送的一小碟水晶鳳爪。
呂天海一邊幫我叫了敗火清熱的八寶茶,一邊張羅著叫服務員水煮魚不要放太多味精之類的。我在一旁不時偷眼看著,心裡甜滋滋的。
自從出了上次的事後,在我面前的呂天海簡直就像變了個人似的。我這才知道,原來他說的一點都沒錯。比起易寒峰,其實呂天海對我更好,更為貼心,更為細膩。他不像易寒峰,不會讓我過分地依賴他。他只是最大限度地寵著我,卻也在必要的時候提醒我。雖然我的命運之輪還是時不時出來騷擾我一下,讓我摔個小跟頭,吃點小苦頭,掉個小錢包什麼的,但是只要看到他這麼忙裡忙外地為我張羅,我就覺得特別開心。
「光當!」一聲餐具落地的巨響,把小店裡的人的視線都吸引過去了。我和天海自然也不例外。
「咦?是小雪?」我訝然,小雪平時不是一向都不愛吃這些東西的嗎?說什麼吃了上火啊,又嫌不夠衛生什麼的,怎麼也會跑來這種地方?
「不奇怪,自從易寒峰走後,她一直都在狂追蘇勇。」
「蘇勇?」這個名字好像沒什麼印象啊:「是我們學校的嗎?」
「不是,是升梵的。以前和我是初中同學,是死黨來的。對了,美美就是他妹妹!」
「哦!難怪了!」一提到那個美美,我就有氣,說起來現在我額頭上有個小口子,簡直就是破相了耶。要不是看在那些人都是天海的朋友的份上,我一定會讓她也嘗嘗被人打暈是什麼滋味。
不過我最近的運氣也實在是太差了,找個機會,也的確是要考慮到華爾貝麗去找人幫我看看。一個月內連著兩次被人送進醫院,還有一次是為了個男生打架。說好聽點是為愛而戰,說難聽點,那可就是為了一男人跟人大打出手啊。這種事要是讓我爸媽知道了,那還不得扒下我一層皮啊。
「你怎麼搞的?」小雪尖聲尖氣,虎著臉對服務員吼道。
「對不起,小姐,我不知道你會忽然把手伸過來!」服務員一邊彎下腰收拾,一邊道歉。
「你這麼說還是我的錯了?真是豈有此理!勇,我們換一家好不好?你看看這裡,桌布又舊,桌椅都有些搖搖晃晃的,服務員更是笨手笨腳……」
「她還是一點都沒變!」我歎了口氣,再怎麼說,我和她也是好幾年的朋友,對於小雪的性格我是很清楚的。雖然因為易寒峰的事情,我還挨了她一個耳光。但是看到她這個樣子,心裡還是忍不住生出一番感慨。
「還真是看不出來,原來你也蠻善良的嘛。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當初她打你那一個耳光的時候,出手那可是又快、又狠、又準,半點沒拿你當朋友看。你現在倒是一副苦口婆心、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了?呵,這種女生,遲早是要吃苦頭的。」呂天海一邊說,一邊把我把剩下的一個雞腳放進我的碗裡:「快吃吧,吃完了就走,省得一會兒你們撞見了,兩個人都尷尬。我也換到你對面去坐,如果蘇勇看到我了,肯定會過來打招呼的。」
「八成,你是怕小雪吧!」我咯咯笑著:「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人家可也是當過你前女友的啊!」
「嘿,你又來了?找打是不是?」天海佯怒著重重地抬起手,卻只是輕輕捏了捏我的臉:「有你這個小魔星已經夠我折騰了。你就別再把這些陳年舊賬翻出來了。再說了,我當初可是為了你,不惜犧牲色相耶,你不但沒有半點感恩之心,現在還拿這種事來糗我,太沒良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