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惠秀,這邊。來!」尚洛塵綻放著陽光般的微笑,衝我伸出大手。
我在陡坡下朝上仰望,尚洛塵的笑容是那麼燦爛。我心裡暖暖的,微笑起來,把手遞過去,他的大手就握住了我的小手,用力將我向上一拉,我就邁上了陡坡。
「臭丫頭,把手伸給我吧!」我站在尚洛塵身邊,沖還在下面的懷亦柔壞壞笑。
「臭丫頭,你有人拉就這麼得意呀!」懷亦柔很不情願地把手遞給我。
「難道你要在這裡等我們嗎?一,二,三!上來吧!」我一把拉上了懷亦柔。
今天是週末,尚洛塵堅持要來爬山,我卻非要拉上亦柔,誰讓我們是死黨呢,堅決不能讓她以為我有了愛情就拋掉友情的!
華梵市是一個成六芒星狀奇特地形的城市,每個星的位置上,都有一處奇特景點,吸引著無數的遊人前去欣賞。尚洛塵今天堅持要來朝拜華梵市最北端的生情石。
我以前來過一次,知道一些有關生情石的傳說。在山的最高點有兩塊巨大的石頭,分別朝著華梵市而立。這就是生情石,奇特的是,所有前來朝拜的情侶和夫妻,如果正在上午十時,而兩人又真能終生相伴的話,石頭會發出光給予暗示。上次來,只看到很多人朝拜,卻看不到石頭髮亮。當時還想,什麼時候能自己試一下呢?如果我跟我心愛的人站在這裡,能夠讓石頭髮亮,我該是多麼幸福!
「快到了,不遠了!」尚洛塵在前面帶路,一隻手還拉著我的手,我氣喘吁吁,懷亦柔也氣喘吁吁跟著我們。這山看著並不很高啊,怎麼爬起來那麼高那麼累!
以前跟奶奶來過一次,但是奶奶年紀大爬不上去,所以我們半路的時候就坐了電纜車。這一次一路快走,簡直要把人累暈了。
「我能休息會兒嗎?」太熱了,我一屁股坐在路邊的石頭上,摘下太陽帽扇著風。
「就是啊。」懷亦柔也坐在我旁邊敲著腿,「腿都軟了。」
「喂,你們是兩個人,我一次背不上去啊。」尚洛塵無奈地望著我們兩個,那樣子有些無辜又有些可愛。
「哈哈。」我和懷亦柔都笑了起來。這個傻瓜有時候挺有意思呢。
「算啦,背著我們兩個上山,我們不會走到晚上也爬不到山頂吧?補充點能量就好啦。」我從尚洛塵手裡拿過包,掏出飲料灌了幾口,又把零食遞給尚洛塵和懷亦柔,「一起補充吧。」
一頓大快朵頤,餵飽了肚子,也有了力量。我站起來,伸了伸胳膊,又走了幾步,腿不再像剛才那樣沉重了。
「很快就到了,我們一鼓作氣吧。」懷亦柔望上看了看。
「唔,好,可以走了。」我看看他倆,「尚洛塵,你是最佔便宜的,你每天都在鍛煉,所以爬山自然不在話下。我們可是很久沒這麼強烈地運動了啊!」
「所以我在等你們啊!」尚洛塵說。
「好了,走吧,那邊那條路好像更平坦些。」我指著另一邊的路說,可是我指過去的手立即停住了,剛才還雀躍的心,一瞬間像凝固了一般,然後開始下沉,再下沉。
我看到了容乘韻!他正從另一個彎處拐過來,在我手指的方向。
他身上是一套白色休閒服,胸前掛著相機,俊美的臉上洋溢著春天般的勃勃生機。宿惠秀,你不說過不再為他心動了嗎,怎麼還這樣管不住自己的眼睛,更管不住狂跳的心呢?!
「宿惠秀。」懷亦柔低叫一聲。
尚洛塵也愣了。
我感覺到心裡一陣陣疼,一直蔓延到喉嚨。不只是容乘韻一個人,他的旁邊,還有一臉燦爛笑容的柳雪嬈,時不時伸出手拉拽他的手,滿臉興奮盎然的樣子。
為什麼,為什麼我決定離開後,這張面孔卻總是不時出現在我眼前,而且,是那樣炫耀又張揚的姿態,而且是跟那個女生在我面前同時出現……是他故意捉弄我,還是命運故意捉弄我?我的心像被一隻巨大的手握住了,越來越緊,緊得幾乎不能呼吸。
「我們還是走這邊吧,這才是爬山嘛。」懷亦柔忽然開口,拉起我就向前走。
身邊的尚洛塵也看到了容乘韻,將眼光收回,帶著疼痛,帶著心傷。
「……按著你的意願走下去吧,愛情,始終都等在你身邊。」我又想起了占卜師的話,心底的陰影漸漸散開,揚起臉,沖尚洛塵微微一笑,拉起他的手,向山頂爬上去。
山越往上越陡,好在政府為了讓更多人容易到達這裡,修了台階,直通山頂,否則,說不定要用比現在長几倍的時間才能上去呢。
「到了到了,終於到了!」懷亦柔興奮地叫著,小臉紅彤彤的,然後一屁股坐在山頂的石頭上,再也不起來。
我氣喘吁吁地靠在石頭邊,大口喝著礦泉水,環顧著周圍的風景,卻正看到從另一條路爬上山來的容乘韻和柳雪嬈。他們有說有笑,親密得跟情侶一樣,我的心又沉了下去。我立即轉開了眼光,看向生情石。「生情石好像有變化。」
「什麼變化?」尚洛塵接聲問。
「雖然上次來時是秋天,現在是春天,但是,生情石的神態好像更柔和……」我盯著生情石喃喃地說。
「是嗎?」尚洛塵也高興起來,「那我們到石頭面前朝拜吧,石頭的眼睛一定會亮的!」
唔?朝拜?我有些怔。那是情侶們應該做的事……我抬起眼,望著尚洛塵,他灼灼的眼睛,放著興奮的光。
我的大腦出現短暫的空白,漲紅的臉更加紅了。我跟尚洛塵要一起朝拜生情石嗎?我們是正式的情侶,所以,我們可以向它詢問,可是,萬一石頭不亮怎麼辦……我的心猛地一顫。
「亦柔,要不……」我看看已亦柔,「你也一起來吧,來拜生情石?」我看看懷亦柔,心卻咚咚緊促地跳著。
亦柔看看我,又看看尚洛塵。
「來吧。你這個傻瓜,還真相信石頭會發光啊。」我笑,一把抓住她的手,拉起她。
「惠秀……」尚洛塵想說什麼,最終還是憋了回去。
懷亦柔看看手腕上的表,「呀,正好上午十點,這可是傳說中的朝拜的時間哦!」她瞪大眼睛看著我們。
「那我們走吧,還等什麼啊?!」我一把拉起亦柔,和尚洛塵一起站到生情石面前。
「哥,哥,我們去求生情石吧……」
猶如霹靂突然響在耳邊。不用回頭,我就知道那是柳雪嬈的聲音。
「石頭會可信嗎?」容乘韻的聲音並不像我聽到的那樣冰冷,帶著絲絲遷就。
「當然,哥不信那就陪我拜。我想看到石頭的眼睛發光的樣子。」柳雪嬈說著,已經拉容乘韻過來了。
我裝著在祈禱朝拜的樣子,並不扭頭。可他們,就站在了我的旁邊,三步遠的距離,我甚至能聞到風吹過來的香水味和輕淡的梔子花香。香水是柳雪嬈身上的,而梔子花香,則是容乘韻身上的。在那天我走近他獻花的時候,就聞到了這種香,但當時我只知道好聞,並不知道是梔子花香。後來,有一天看書時,有一篇散文裡,說到梔子花香的味道,我才知道,他身上的香味就是梔子花香。那麼清香,淡淡的,幽幽的,讓聞到的人情不自禁地就被迷醉。
每個人都會許什麼願呢?亦柔,尚洛塵,還有容乘韻和柳雪嬈……沒有辦法知道,每個人都是在心的最深處說的,就像我一樣。
「生情石,請您保佑我吧,保佑我能跟我心愛的人永遠在一起……」我也在心裡默默叨念。我不知道石頭是否真的會發光,也沒想過它是不是真的能告訴我,我跟尚洛塵的這份感情可以一直走下去……
我微微低下頭,全神貫注地祈禱著。
「石頭——」
身旁一聲驚呼,我緩緩睜開眼。如果不是親見,我永遠都不會相信,原來石頭的眼睛真會發光……
我全身幾乎僵住了,看著石頭的眼睛裡,放射出點點光亮,映著太陽的光芒,如寶石一般,灼灼生輝。
石頭的眼睛亮了,亮了!我轉眼,尚洛塵正在看著我,雙眼也充滿了驚奇與興奮。我卻懵懵的,不知如何反應。他們呢?我忽然想到了容乘韻和柳雪嬈。他們也在看著石頭,也是怔怔的神態。只有五個人在朝拜,那麼,生情石是在告訴我和尚洛塵會永遠一起,還是暗示容乘韻和柳雪嬈?
所有人都面面相覷,興奮難掩,卻又充滿了疑惑與不解。
「真的亮了呢!」亦柔走到我身邊,抓住我的手。她面帶微笑,眼中卻隱隱著些許傷感與失落,還有絲絲無奈。
怎麼了呢?我更加疑惑了。
「是的,是容乘韻跟柳雪嬈一起演出鋼琴和舞蹈,聽說這也是他們的訂婚宴。」有張面孔在我眼前晃動著,我卻看不清那是誰。
「當然沒錯,他們在生情石朝拜的時候,石頭的眼睛發光了的。」又一個聲音說。
「宿惠秀,你也在場,是不是?」那個人跑上前拉住我的胳膊問。
「呃——」我想回答,卻不知該如何回答。石頭的眼睛亮了,真的是表示容乘韻和柳雪嬈會在一起嗎?
「宿惠秀她不會說的,如果她說了,那麼石頭的眼睛發光就不是因為她跟尚洛塵而發出的。」剛才那個尖刻的聲音又響起。
我努力搖了搖頭,想看清眼前這兩個人是誰,可周圍充滿了迷霧,我無法看清他們的面孔。
「宿惠秀,你這樣的題都做錯,還能算是音梵中學數學最棒的女生嗎?」眨眼,數學老師竟站在我面前,平時慈祥的面孔充滿了失望和傷心。怎麼了?我順著老師的眼光向桌面上看過去,桌上,我的試卷上鮮紅的錯號觸目驚心。我的心開始下沉再下沉
「宿惠秀,不要以為聰明就可以了,你看看你的分數……」數學老師又變成了物理老師,同樣在我面前指點著試卷,然後,佈置了無數的作業題給我,要我認真做。
我的腦中像有炸彈爆炸了一樣,亂糟糟一片,身上被汗濕透了,可是我無能為力,只有滿眼的錯號在我眼前飛來飛去。
「我的頭快炸了——不要啊——」我一急,腿一蹬,竟坐了起來。四周黑漆漆一片。
我摸了一下額頭,濕漉漉的。原來剛才做夢了。
我打開燈,心依然不能平靜,剛才的聲音充斥了我的耳朵。容乘韻和柳雪嬈真的在一起了嗎?那麼石頭的眼睛發光,也是為他倆吧。心底的憂鬱如同漫無邊際的黑夜,一點點蔓延,盈滿我整個心。
可惡,不要想他倆了,一定是昨天登山累了,所以才做了惡夢!我在心裡安慰自己。忽然又看到剛才那一道道鮮紅的錯號,一身冷汗冒出,馬上就是期中考試了!這些天來,儘管我努力調整自己,可我還是覺得有無數雙眼睛隨時隨地在看著我,有無數個聲音對我指指點點,心亂亂的,難以平復,上課根本聽不進老師講什麼,回家也沒心情複習。
天哪!這樣下去,我真擔心期中考試會……
「惠秀哇,這麼晚還在學習嗎?」奶奶過來敲門。
「唔。」我回答著,趕忙從書包裡掏出書本,裝作學習的樣子,然後看奶奶推門進來。
「真是奇怪,我們家聰明的惠秀可是從來不熬夜學習的,怎麼,也要用這樣的辦法來打仗嗎?」奶奶愛憐地摸摸我的頭。
「奶奶,沒事的,睡不著,所以……看看書。」我努力擠出一絲微笑,心中充滿了對期中考試的焦慮。
「哦,好,看累了就早點睡吧!」
「知道了奶奶。」我沖奶奶露出可愛的笑臉,然後給奶奶一個擁抱,在她臉上吻了下,「晚安奶奶。」
「晚安,我的乖孫女。」
奶奶出去,我再低頭看書,卻猛然發現,那些老師講過的知識點和概念,我竟如此生疏,頓時身上冷汗直冒……
這是真的嗎?
我急忙連翻幾頁仔細看,真的是那樣,書中的題和公式我像從沒有看過一樣,沒有記憶。天!難道真要跟夢裡的場景一樣了嗎?!我感到後背冷颼颼的,睡意全無,腦袋嗡嗡作響。
「宿惠秀,週末我們去遊樂園玩吧?」我跟懷亦柔走出教室的時候,尚洛塵迎面走上來。
「我……」我抬頭看看他,黑亮的眸子閃著期待的光,「尚洛塵,我……」
接連幾天了,儘管我每天晚上都努力看書,儘管我上課十分認真聽老師講解,可是,那些題如同故意逗弄我,以前一看就會的,現在怎麼學也弄不明白。
這樣的情況下,我怎麼能有心情去玩呢?!
「怎麼了?不願意?那你想去哪兒?我打聽過天氣了,週末會是晴天,我們去海邊去爬山都很好。」尚洛塵很執拗。
「尚洛塵,下周就要期中考試了,我們還是好好學習吧。」亦柔替我拒絕了他。
「沒關係的,我知道惠秀一定會行的,她的數理化每次都很輕鬆就拿第一的。」尚洛塵依然不死心,看看我。
聽了他的話,本來就擔憂的心忽然變得很空。
所有人都以為我會跟往常一樣考出好成績,誰也不會相信,我現在連書本上最簡單的題目都不會做,他們也不會知道我接連熬夜,甚至急得流淚……如果我考不好,老師們都會失望,奶奶也會難過,在國外的爸爸媽媽也會著急,那些同學們更會對我冷嘲熱諷……
「尚洛塵,我想回家。」我不敢再想下去,也不敢再停留,我不知道該怎樣面對尚洛塵驚異的眼光。
「我們先走了,下周再見。」亦柔跟尚洛塵道別完就衝我追過來,「哎,惠秀,你別跑那麼快,等等我。」
我像沒有聽到亦柔的叫,繼續向前快走,然後騎上腳踏車,一溜煙地逃回家裡。
不是我不想跟尚洛塵出去,也不是我不想跟亦柔多說話,是我不敢,我害怕自己的成績突然下降到無法挽回的地步,那對一個一直以來都在優等生位置上的學生來說,是最痛苦也是最大的打擊。
可是越急越是沒有用,儘管我每天都努力看書追落下的功課,但離考試時間太近了,怎麼追也追不上了。
「惠秀哇,怎麼臉色這麼差,那就不要學習了。」奶奶端飯給我,一見我這樣努力的在桌前學習,很不忍心。
「哦。」我接過來奶奶做的面,無味地吃起來。
「惠秀,告訴奶奶,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呢?為什麼這幾天每天都熬夜看書呢?」
「奶奶……」我想掩飾住心裡的焦急,可是一看奶奶那慈祥的眼神,我心裡就湧起一股委屈,眼淚就不自覺地流了下來。
「哎喲,這是怎麼了,是誰欺負了我的孫女嗎?」奶奶抱住我。
「奶奶,我……」我抽噎著,「我害怕……」
「害怕什麼啊?」奶奶扳著我的肩,吃驚地看著我。「告訴奶奶,奶奶幫你。」
「奶奶,如果……如果我考試考不好,奶奶會生氣嗎?」我終於把心底的憂慮說了出來,頓時感覺輕鬆了許多。
「哈哈。」奶奶竟笑了起來,「原來是這樣的事啊,看把我的乖孫女愁成了什麼樣子。」
「奶奶——」我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
「乖孫女啊,奶奶可不管什麼第一不第一,奶奶只知道,宿惠秀是奶奶最喜歡的寶貝,所以,奶奶要看到快樂的惠秀,奶奶就高興……」
壓在心頭的石頭總算緩解了許多,「可是……還有爸爸媽媽還有老師……」
「惠秀哇。」奶奶幫我擦著臉上的淚水,說得異常堅定,「無論是奶奶還是爸爸媽媽,還是老師,在成績與快樂面前,我們都要你快樂。放心吧,老師那邊,奶奶會幫你說情的。不要讓考試成為壓力,好好睡覺,奶奶喜歡不帶熊貓眼的孫女。」
有這樣開明的奶奶真幸運啊,心底已經沒有擔憂了,我睡了最近幾天最好的一覺。既然不再害怕了,那就讓考試快點來吧,奶奶說的對,有時候我們需要生活給我們的打擊,學習也一樣。有了打擊,才會有下一次向上努力的動力。
好像時間能猜到人的心,你越想追它,它就跑得越快,一眨眼就到了期中考試,然後在一眨眼之間,期中考試就結束了。
好像夢中的所有事都應驗了,發到手裡的試卷,都劃滿了錯號,只是老師們沒有像夢裡那樣,對我失望歎氣,依然還像以前那樣由我擔任著班長的職務,但她們在上課的時候,卻很少把眼光落在我身上了。
「惠秀……」亦柔在我身邊坐著,拉拉我的衣角。
「哦。」我回答,卻不想跟任何人說話。
「今天放榜,所有的名次都張榜公佈了……」亦柔聲音輕得幾乎聽不到。我知道她怕打擊到我。可這已經是我預料到的結果。
我起身,走出教室,向教務處的放榜單處走過去。
那裡已經圍了很多人,我站在人群的後面,在榜單上找自己的名次。
「你看,那個鋼琴王子容乘韻的名次好像也比上次下降了很多呢。」
「是的,還有每次數理化都考第一的那宿惠秀,這次都是剛剛及格,從第一的位置上跑到一百多名上去了。」
「就是,容乘韻跟那個宿惠秀名次正好挨著呢,是不是他們商量好的?」
「表白失敗,所以考試名次也要挨在一起,是為了比翼雙飛吧?」
「唔,他們之間說不定早就商量好了。」
……
周圍的女生們並沒注意到我的存在,依然在議論著。我看著那個名次,也看到在我名次之上的容乘韻的名次,覺得有些眩暈,於是向後退著,卻一不小心踩到了一個同學的腳。我轉過身剛要道歉,卻看到一張憤怒的臉。
「你為什麼要這樣?!」那張冰冷的面孔,那個從來不跟人隨意搭訕說話的容乘韻,竟然在我面前開口了,而且,他竟一直都站在我身後。
「什麼?!」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質問嚇在那裡,一時不知說什麼好。而且,這是容乘韻第一次跟我開口說話。
「你在外面跟那些女生說過什麼?她們為什麼會這樣說?」
原來他也聽到了那些女生的議論,可是,這跟我又有什麼關係呢?「我……」
「這樣的結果你很滿意嗎?」容乘韻的眼裡,充滿了蔑視與冷漠,還帶有氣憤。
我想辯解我並沒有說過什麼,而且,我對這些議論也很生氣,也是我料想不到的。可是,我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等我抬起頭,容乘韻已經甩了袖子走掉了。人群中又發出一片唏噓聲。我強忍著不讓眼中的淚水落下來,匆匆向教室逃去。
「惠秀……」尚洛塵攔在我逃回的路上。
「讓開,我過去!」我忽然從心底湧出一股怒火,無處可以發洩,正好都出在他身上了。
「惠秀,你……」
「我心情不好,不要煩我了!」說完,我就走。我知道自己這樣做不對,可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好。放學後我請你吃飯吧,聽說女生心情不好都愛吃東西……」
我一怔。他為什麼不生氣呢,總是這樣遷就我,所以我才敢這樣壞脾氣地對他。「不,我今天想回家,沒關係,我沒事。」
「惠秀,你真的很好嗎?」他擔心地問。
「唔,真的沒事。」我衝他擠出一絲笑容。
「好。那我就放心了。」尚洛塵笑笑。他或許在平時受了我的鼓勵,這次成績居然考得比以往都好,所以心情很好。
「我回教室了。」說完,我放慢了腳步,向教室走去。
放學,我跟亦柔並肩走出校門。天氣很溫暖,四處都洋溢著鮮花和青草的香氣,鳥兒歡快的在枝頭鳴唱,似乎在慶祝它們歡快的一天,我的心卻是鬱鬱的。
「惠秀,真的要自己回家嗎,你沒事嗎?」亦柔對一直不說話的我很擔心,想送我回家,卻又被我拒絕了。
「亦柔?」
「怎麼了?」
「我沒事的。」我是真的沒事,相比考試成績差帶給我的壞心情,容乘韻所說的那些話,更讓我生氣難過。他憑什麼當著眾人的面指責我呢?而且,都是別人的議論,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我的心口像著了火,有一種巨大的力量在胸中衝撞。
「惠秀,那……」亦柔還沒說要分開的話,忽然身後響起一串車鈴聲。我回頭,卻看到了在人群裡一起出來的容乘韻。他是那麼高大挺拔,在那麼多學生中一眼就可以認出來。只是這次他是自己,而沒有跟柳雪嬈在一起。
「等等。」我低低說,心中的怒火在燃燒。
容乘韻自然也看到了我,只是依然把我當成空氣一樣,要從我身邊走過。
「容乘韻!」在他走過去的一剎那,我叫住他。
他顯然沒料到我會叫他,冰冷的面孔充滿訝異。
「容乘韻,你為什麼那麼說?!彈了一手好鋼琴就了不起嗎?就可以把所有事都不分青紅皂白地隨便加在別人身上嗎?就可以用你的驕傲來欺侮別人嗎?!」我一連串地問出了心底一直在壓抑的話。
他依然冷冷的,打量我一眼,「就是為了說這些話嗎?!」
什麼?我心頭一震,如同受了莫大的侮辱,「容乘韻,你彈鋼琴時也是用這樣的冰冷態度嗎?那你彈出來的曲子又怎麼會有感情?沒有感情的曲子還想打動人?原來你不過是用嫻熟來欺騙人!」這樣的狂妄自大,這樣的目中無人,卻被人捧到了天上,真是虛偽。
「你說什麼?!」他顯然被激怒了,直直盯著我。
「我說的是事實,用冰冷去凍結別人傷別人,來維持你自高自大的虛偽面孔,真是無恥!」
「惠秀,你在說什麼啊?」亦柔急忙拉著我的胳膊,想阻止我再說下去。那些放學的學生經過校門口時,都看到了我們,也聽到了我們的爭吵。一張張面孔都充滿了驚訝。
是啊,兩個月前,宿惠秀向鋼琴王子容乘韻表白被拒絕,今天,兩個人的成績都大幅下降不說,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吵了起來。看熱鬧的人自然少不了。
我甩開亦柔拉住我的手,「亦柔,我沒有胡說,他就是這樣的人,一個只要表象而內心骯髒的虛偽的人!」說著說著,我忽然異常氣憤,竟揮起手來衝他的臉打過去。
容乘韻看也不看我一眼,昂然繼續向前走,只是伸出手輕輕擋了一下。不知是自己用力過猛撲了空,還是手裡扶著的腳踏車跟我使壞,我的手碰到他的胳膊又被彈回來,然後我的整個人都失去了平衡,一下竟撲倒在我的腳踏車上。我那可憐又可愛的腳踏車支撐不了我的重量,和我一起向地上撲了下去。
氣死我了!這一刻,讓我將容乘韻抓在手裡捏碎揉爛的心都有。
「居然自己摔倒了。」旁邊有人小聲說。
「惠秀,你沒事吧?」亦柔急忙放好了自己的腳踏車,跑過來扶我。
「不要管我!」我撥開她的手,自己爬起來,扶起腳踏車放好書包,逕自向回家的路走去。
沒有人能體會我現在的心情,亦柔也不會明白。她肯定想不到,我跟容乘韻之間竟會有這麼深的矛盾,而且,中間的裂隙無以彌合。
「我送你回家吧。」夕陽中,那張俊美的面孔閃著光彩,給我無比的溫暖和安慰。
「尚洛塵。」我微微開口。「對不起。」
「沒有什麼的。」他笑笑。「你要開心起來,不要想那些不開心的事了。成績是會很快上去的,我相信你的。」
「謝謝你,尚洛塵。」我收回在他身上的眼光,低下頭,繼續向前走去。
「不要跟我這樣客氣,只要你開心,就好。」
「唔。我知道。」我的嘴角一點點揚了起來。
宿惠秀,為什麼要生氣呢?為了那個不值得的人?把容乘韻那個只會氣人卻沒情沒意的冰冷的傢伙丟掉,扔在角落裡,再也不去理睬,那樣,才是對他最好的報復。
我抬眼,看著始終用疼惜的眼神看我的尚洛塵,眼裡閃起點點淚花。能在傷心難過的時候,享受到尚洛塵真誠的關心和愛護,真是件最幸福最開心的事。
謝謝你,尚洛塵。我在心裡說。
中午,我正在教室學習,音樂老師匆匆走進來。「宿惠秀?」
「有什麼事嗎,老師?」我急忙站起來,迎過去。
「文娛委員生病沒來,今天下午我要臨時去市裡開會,下午第三節和第四節的音樂課要麻煩你一個人了。」音樂老師說。
「好的。」作為班長,幫老師代課是很正常的事。一般情況下,老師都會安排好該做什麼,我只要完成任務就行了。
「今天課上的安排,是請容乘韻過來給大家講鋼琴,所以,你只要把他叫來再主持一下就可以了。」
什麼?容乘韻?講鋼琴?我一時有些愣。
「宿惠秀,你沒聽明白嗎?」音樂老師驚奇地看著我。
「哦,沒有。我會完成的。放心吧,老師。」我急忙回答。
「好的。」
老師放心地走了,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知所措。
「惠秀,怎麼辦啊?」亦柔叫我。
是啊,怎麼辦啊?上次跟他鬧得那麼僵,這次,居然要求著他來給同學們講鋼琴,這樣一來,他會更看不起我的!而且,我已經不想跟容乘再有什麼瓜葛,怎麼偏偏會有這麼多事硬把我們推到一起呢?他肯定會以為是我故意這樣,為了接近他故意代老師上課的吧?可我根本推卸不掉,因為我是班長,一直以來,每次老師不在,都是由我來代課的。
「我去請他。」我說。
「惠秀?」
「我現在就去!」說完就站起身,走出教室。我知道,教室裡有很多雙眼睛在看著我,有看熱鬧的,有為我擔心的,也有真心同情我的。
容乘韻,我不想跟你吵,只希望你別計較我們之間的事,順順利利來上課。我心裡祈禱著。上樓到他教室前,從玻璃窗向裡張望,不在。中午的休息時間,他不在教室會在哪呢?
我已經看到教室裡很多人都注意到我了,紛紛朝窗外看著,嘴角掛著笑。他們都認識我,都知道我是被容乘韻當眾拒絕的那個女生。我還是鼓起勇氣,推門進去,向他們班的班長走過去。學校每週都要開班幹部例會,所以,我認識他。
「你好,請問容乘韻去哪裡了?」我勉強笑笑,衝他打招呼。
「你找他有什麼事?」他的眼神滿是驚疑。他肯定以為我花癡到跑到教室裡來向容乘韻表白吧?要不然怎麼會這麼吃驚。
「我們音樂課要由他來講鋼琴知識,所以,過來找他。」我盡量掩飾著心中的尷尬,跟他解釋。
「哦。他應該在鋼琴室練琴呢。你去那裡看看吧。」他說。
瞬間,教室中一片竊竊私語聲。
「宿惠秀,就是在主席台上表白的那個。」
「還是班長呢。」
「這次期中考試很差,可能是跟那個足球小子談戀愛談得忘了學習吧。」
……
「謝謝。再見。」我從容乘韻的教室出來,裝成聾子一樣不聽任何話語,匆匆奔去鋼琴室。
他會同意跟我去上課嗎?離鋼琴室越近,我的心就越慌,我甚至感覺到那張冰冷的面孔瞪視我的樣子。
「咚——咚——咚——」遠遠就聽到了動聽的鋼琴聲。我的心揪得更緊了。是容乘韻,一定是容乘韻在彈琴。本來我心裡還很緊張難過,一聽琴聲,就放鬆下來。放慢了腳步,一點點向鋼琴室走過去。這首曲子很好聽,《致愛麗斯》,最經典的一首鋼琴曲。
從窗口,我首先看到了容乘韻,坐在鋼琴前,眼睛微閉,十指嫻熟,頭和前身跟著節奏擺動著,全身心都沉浸在了音樂中。
真是一幅完美的畫面。我的心中湧起一股異樣的感覺。我就靜靜地,靜靜站在鋼琴室窗外,聽他彈完那首鋼琴曲。彷彿這曲子,就是為我彈的一樣。想著想著,我輕輕笑了下,為自己的幼稚想法。高傲自大的容乘韻怎麼會為我彈琴呢?這時,琴聲戛然而止,我從恍惚中醒來,剛要進門,鋼琴室的門卻突然開了。柳雪嬈,出現在我面前。
「有事嗎?」柳雪嬈眼光滿是敵意
「……」我盯著她,竟有些愣。
「你有什麼事嗎?」容乘韻也走了過來,卻看也不看我一眼。
「音樂老師說已經跟你說好了,下午第三節第四節課由你來給我們講鋼琴的一些知識,但音樂老師臨時去開會,所以,由我來代課。」如果不是為了全班為了老師,我絕對不會來找這個冷血的人,一個連基本禮貌也不懂的自以為是的人。
「哥?」柳雪嬈抬起頭來,望著容乘韻。
「我知道這件事。待會兒上課直接把同學帶到音樂教室就行了。」容乘韻說。
「好的。謝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