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心裡打著小算盤,猶豫著到底是進是退時,那幾個人已經從我們身邊走過去了。
「看來今晚天氣不錯嘛,還有倆小情人在這約會呢!」
「這算什麼,人家這叫玩浪漫。你要是有心情,拿電話來,叫上你女朋友,也在這站站試試看。」
「得了吧,就你這傻樣。往這兒一站,當心被人當電線桿子踹呢!」
看著這幾個人一步一步從我們身邊走過,我這才輕舒了一口氣,正準備開口,卻見其中一人停住了:「咦,老子錢包好像掉了。」
「靠,你錢多啊?居然還帶錢包?瞅瞅是不是掉這附近了?」另一個說著,也煞有其事地彎下腰,在附近看了起來。
我心中暗叫不好,正想拉著宋允方腳底抹油,其中一個把頭髮染成藍色的傢伙已經站在我們面前了。
「喂,二位小情人,有沒有看到我哥們掉的錢包?」
「沒有!」宋允方的聲音很平靜,搖了搖頭:「我們一早就在這兒了,你們也是剛從這裡走過幾步而已。」
「就是啊!這兒就我們幾個,我們哥幾個都沒見到,你們也沒見到?不會吧?你再仔細想想?」藍發男孩暗示性地輕推了宋允方一把,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我暗自窩火,低聲嘟噥了一句:「想要錢就明說嘛,要找理由也找個有新意的嘛!」
誰知道這傢伙耳朵還靈的很,居然還被他聽清楚了,立即叫了起來:「呀,這個小妹妹智商還挺高的嘛!」
「一般一般,比你高一點點而已。」見這幾個人圍過來的架勢,看來想輕輕鬆鬆地走是不太可能了。我索性豁出去了,拉下宋允方可脫給我的外套。
「曾哥,這丫頭有點眼熟啊!」
「不會吧!不像是我們學校的啊!我們學校哪有這麼拽的?」
「就是啊,我們學校要有這麼漂亮的妞,咱也不用唱著單身情歌跑這來流哈喇子了。」
宋允可往我面前一擋:「你們是理梵的?」
「是又怎麼樣?哥們找錢包呢?你沒見嗎?」
「我們說過了,我們沒看見什麼錢包!」宋允可說著,把手從前面探出,握住我的手。我這才發現,大概夜風是真的有點涼,我的手居然真的是冰涼的,但是他的手卻像是暖爐似的,溫溫暖暖的。
「曾哥,這傢伙看來是不知道你了!」藍頭髮的少年對另一個被稱之為曾哥的肥頭大耳的傢伙道。
「哼!」曾哥冷哼了一聲:「既然知道我們是理梵的,就應該聽說過理梵的F4,花樣四俠吧!」
我笑了起來:「久仰久仰!原來你們就是傳說中的花樣四『蝦』啊!」
那幾個傢伙一聽,你看我,我看你,姓曾的咆哮道:「是四俠!」
「死蝦?不會吧,至少,現在看來,你們還是活蹦亂跳的呢!」我的手搭上宋允方的肩膀,繼續我的「明知山有酒,偏帶火把去」作風!
「我想起來了,曾哥,這丫頭就是去年那個罵你肥得像蝸牛,連蠕動都會費力的人!」藍發少年石破天驚般地大喊了一聲。
曾哥立即歪著頭打量我起來,見勢不妙,我自然是拉著宋允方就往後跑:「快走!」
剛跑兩步,那班人就衝了上來,有兩個衝上前去推摩托車,姓曾的肥豬上前一把就拉住了我的頭髮,而藍發少年則揮拳向宋允方打去。
「小羽!」宋允方低呼一聲,避開藍發少年的攻擊,向我跑過來,一拳打向曾肥豬的臉。趁他吃痛摀住臉的功夫,拉著我就往摩托車那兒跑。
另兩個推摩托車的見狀,上來就想攔我們,我想也不想,環顧附近,視線停在了那些為了穩定小樹而綁在樹上的支架。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上前就拔出一條來,抱著木條就衝了上來:「都給我站住!」
正揪住宋允方衣領子的人一愣,宋允方趁機一拳把他的頭打得偏向一邊,那傢伙挨了一拳,馬上又揮拳向宋允方小腹打去。
我一急,想也不想,抱起木條就向他背上砸去。
只聽「砰」的一聲,物體砸在肉體上發出特殊的鈍響,那傢伙慘叫一聲:「我靠,你他媽的屬大象啊。」
「姑奶奶屬犀牛的!」我大喝一聲,把棍子橫在身前,有「武器」在手果然鎮定下來了!
宋允方皺了皺眉:「你先走吧!」
「走什麼走?這裡離我家那麼遠!」見曾肥豬又上前一步,我大喝道:「你別過來喔!我……我告訴你,我可是有來頭的,惹了我,你……你當心吃不了兜著走。」
「有來頭?暗號呢?」曾肥豬先是一愣,旋即看了看我這個一棍在手,萬夫莫上的架勢,便定了定神,問道。
暗號?我腦袋發蒙:「我幹嘛要告訴你啊?誰知道你小子是不是狐假虎威,萬一你不是道上的,那怎麼辦?」
「什麼?你敢懷疑我們?好……我問你……」
「慢著!」我棍子一橫,「還是我問你吧!」
如果讓他們佔了主動權,我們可就一點勝算都沒有了。想想,還是我來問比較划算。
「好,你來就你來!」
「床前明月光!」我拉著宋允方的手退了一步,
「疑是地上霜!」
「舉刀望明月!」再退一步。
「低頭思故鄉!」
「春眠不覺曉!」
「處處蚊子咬!」
「拿來敵敵畏!」
「蚊子死光光!」
「白髮三千丈!」再退……
「緣……緣什麼來著?」曾肥豬撓了撓後腦勺,「我記得好像是杜甫寫的吧!」
「曾哥,是李白,是李白!」
「我靠,我要你教嗎?我當然知道是李白!」
「不對,曾哥!暗號不是這個!」花樣四俠中,終於有一個反應還算正常的,緩過神來了。
「喂,你他媽的背書怎麼背的。『天王蓋地虎,寶塔鎮河妖』都記不住,還給我糊弄起唐詩宋詞來了是吧!」曾肥豬咆哮著。
宋允方一個箭步衝上摩托車,我緊跟著跳了上去。
「坐穩了嗎?」
「嗯!」
油門一轉,「轟——」的一聲,機車怒吼一聲,突突的向前衝去。
慢著,這些人如果明天找我們尋仇的話……
我回過頭,大聲的對他們叫道:「花樣死蝦,我男朋友叫陳偉宏。有本事的話,咱們改日單挑!」
前座的宋允方已經忍不住哈哈地笑出聲音來了,風中傳來身後花樣死蝦們怒極的詛咒。我一把摟緊了宋允方的腰,滿眼桃心氾濫。
幸福啊……幸福……
「我以為,至少,你這個校花應該對校花親衛隊的人有一點點感恩的心。畢竟,他們這麼擁護你!」車子停在路邊一間麵館前。
我和宋允方面對面坐著,店很小,牆壁上甚至有長久積下的黑黑的油煙。
我接過老闆娘拿給我的筷子,貪婪地把臉湊到碗邊深吸了一口氣:「校花親衛隊只對校花忠心。況且,現在我可不是校花,你的小甜甜,從出現起就把大家的視線全部從我身上搶去了!」
「所以,你才不喜歡她嗎?」宋允方學我端起碗,先喝了口湯。
我笑著,拿起辣椒醬,「坐機車冷死了,吃點這個會很快暖起來了!」
我滿意地看著我們兩碗麵條的湯色都轉紅,然後快樂地吃著麵條。牛肉很香,湯底很濃,比起我吃的那一小塊蛋糕,這種麵條簡直就是超級大餐啊!
十幾分鐘後,我撫著圓滾滾的肚皮,看著宋允方辣得眼睛發紅的樣子,笑得又邪惡又得意:「怎麼樣?味道很好吧?」
「你是故意的?」
我佯裝不知,「什麼故意的?」
「故意放這麼多辣椒到我碗裡!」他說著,忽然又笑了起來:「不過的確很溫暖!」
我點了點頭:「那當然!「
「你好像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有辦法讓自己開心起來,是這樣嗎?」
我歪著腦袋,裝出一副很認真的樣子:「是嗎?有嗎?」
這個世上真的有絕對快樂的人嗎?我不相信,我很懷疑!不過,如果身邊有個看起來,整天都很快樂的人,應該也是不錯的事吧!我想!
「至少,你看起來就是很快樂!」
我低下頭,這次,卻是微微苦笑:「至少,我自己是那種看見別人哭就想哭,看見別人笑就想笑的人!」
忽然想起一首歌裡唱的:「我的眼淚你看不見,散落在你的世界……」
「怎麼?我說錯什麼話了?」他臉上有明顯的在意神色,我看在眼裡,心裡是融融的暖意。
「沒有!好晚了,我要回家了!」
「你吃了那麼多,回去又要睡覺,就不怕變胖?」宋允方不怕死地指了指我圓圓的小肚子:「我實在不知道你有這麼大的食量,你晚上還吃了生日蛋糕……」
「真正的美女,從來不用擔心胖的!況且,節食絕對是最不人道的殘忍思想!」我一臉無所謂,從小到大,我都是出了名的大胃王。我可不會注意什麼形象不形象,吃相不吃相的。吃飯是件快樂的事,讓肚子從餓到飽,是個多麼奇妙的過程啊……
「那好吧!」宋允方拿起安全帽,輕輕地戴在我的頭上,幫我扣好了帶子,含笑拍了拍我的腦袋,機車轟隆著再次出發。
我們就這樣,義無反顧,轟轟烈烈,踏上了愛情的征途。
我腦中忽然閃過一句無比文藝的台詞,然後我抬起手,得意地在安全帽裡笑了起來。
上帝老頭,你知道嗎?我今天真的很開心,很開心……
這一晚,我終於知道,開心的時候,是真的會在夢裡笑醒。這其中,我夢見自己拿著麻袋撿錢,當然,全都是小面值的,一塊的,十塊的,還有好多分幣,我抗著袋子累得半死。覺得自己像阿里巴巴裡面的白癡強盜。
清晨醒來的時候,我的臉上還掛著透明的口水。老媽則坐在我的床邊,一臉無奈地歎著氣:「如果我也能像你一樣就好了。」
「呃?」我愣了愣,旋即良心發現地拍了拍她的肩:「老媽,雖然青春一去不復返,不過生個比自己還美麗的女兒也是件蠻驕傲的事,你也不用太自卑了……」
「啪!」老媽毫不留情地給了我一記暴粟:「去你的,沒大沒小。我只是想,如果你以後嫁人了,你老公每天早上醒來看到你滿臉口水張著嘴巴傻笑的樣子,會不會從此得了厭食症……」
我倒!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老媽你隔幾天就洗枕頭,好像就是因為晚上睡覺流口水太頻繁吧!」
「那是你老媽我愛衛生,你以為誰都像你嗎?一點女人樣都沒有,又懶又饞,越大越醜也就算了,自己還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看以後誰敢要你……」
我趿上拖鞋,走進衛生間,一邊刷牙,一邊吹著泡泡,在心裡一遍一遍地哼著新學的一首韓文歌:「槍殺呀蜜斯切龍,色骨勒多勒切龍,伊托羅色勒色龍……」
老媽依然在外面絮絮地說著我這樣那樣,我早就習以為常了。事實上,這十幾年來,我們母女都習慣了這種生活方式。老爸常說,好在老媽不用出差,要不然她哪天發現,沒有人需要她叫起床,沒有人陪她斗幾句嘴,她一定會抓狂的。
換好衣服,老爸已經吃完早餐,正一邊喝著茶一邊看報紙。
「早安,老爸!」我端過牛奶準備像往常一樣一飲而盡。
「早安!」
老爸頓了頓:「聽你媽說,你昨晚跟一個男孩子在門外依依不捨,兩個人跟沾了麥芽糖似的,那個男生還幫你摘安全帽,兩個人郎情妾意……」
我將嘴裡的奶全部吐了出來:「媽!」
「我說的是事實,我親眼所見!」老媽拿著從我房間裡收拾出來的垃圾,一臉無辜。
「那敢問母親大人,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們像沾了麥芽糖似的郎情妾意了?」
老媽伸出手指,指向自己的雙眼:「這隻,和這隻!」
轟隆——我倒向地面,雙腿抽搐,雙手抽搐,臉部肌肉抽搐,口吐白沫(剛才沒吐完的奶)。
「小麼小兒郎,背著個書包上學堂,不怕那老師罵,也不怕那老媽打……」
方芳的單車第三次扭了扭車頭,然後轉過頭看了我一眼。臉上呈現出「草珊瑚」牙膏的顏色後,又轉頭望向路面。
「今天天氣好晴朗,處處好風光,魚兒也唱,鳥兒也唱,小草兒唱,我也唱……」
「你到底是撿錢了還是掉錢了?」方芳終於忍無可忍,轉過頭對我吼道:「你知不知道,人家昨晚失戀了。你居然還這麼沒良心,還有心情在這裡亂唱一通?」
「牙好,胃口就好,吃嘛嘛香,身體倍兒棒……」
方芳的臉迅速變成全綠餐包,兩邊腮幫子鼓了起來:「蘇羽白,做人不要太過分了!」
我放慢車速,同情地望向她,難怪人家說幾家歡樂幾家愁。
「你呢,正初次失戀,心情不好也是很正常的嘛。正所謂,人心都是肉長的……」
「這才像句人話嘛!」方芳的臉色終於還原到正常,不過僅僅維持了三秒。
「等以後呢,多失戀幾次,慢慢習慣了,也就沒事了……」
方芳猛的一剎車,停了下來,用足以殺死人的眼光看著我,「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這種行為叫什麼?你到底還知不知道『同情』二字怎麼寫的?」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我歎了口氣,再怎麼說,我也是她半個媒人耶,她失戀我也是很沒面子的事嘛!不過,看這丫頭的樣子,的確是傷得不輕。
「為了彌補你心靈上的創傷,我決定……放學後陪你去吃一頓大餐!」在我說這句話後,我伸手摸了摸口袋,好像只有十幾塊錢喔!
十幾塊錢吃什麼樣的大餐才算大呢?……我歪著腦袋開始過濾。
「喂喂喂,你看……」方芳忽然指著學校正門處的人群:「好像是在打架呢!」
我一聽,順著方芳手指的地方看去,果然,哪裡是打架,分明就是在群毆嘛!是一群人毆打一個人的那種喔!
「豈有此理,江湖道義是什麼?那些人為什麼都站在一邊看熱鬧?眼睜睜看著一個人挨打,還有沒有同情心啊!」我停下車,摩拳擦掌……六秒鐘後,我縮到了方芳的身後。
「你見鬼了?」
我搖頭,「沒有!」
「那你幹嘛這麼怕?」
「你沒看見嗎?那幾個是理梵高中的花樣死蝦啊!」
「那又怎麼樣?我聽說,他們不打女人的啊!」
「真的嗎?」
「拜託,他們是理梵的,理梵的男人都不打女人的。」方芳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況且,你又沒惹到他們,他們幹嘛要打你?」
我剛探出來的頭,迅速又縮了回去:「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惹到他們了,就還是很有可能被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