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百草在日本跆拳道國際邀請賽中拿到了冠軍,曉螢在國內可謂是喜上眉梢、春風得意!翻開所有體育類的報紙和雜誌,上面全都是大篇幅刊登著百草在日本奪得冠軍的消息,所有的體育節目,甚至包括非體育節目也紛紛介紹百草在當日比賽中令人震驚的表現——
複賽之後場場KO!
哈哈哈,這是何等的耀眼、何等的霸氣啊!曉螢大手筆地買下了一個小報亭裡所有的報紙期刊,傳閱給身邊所有的人看!當然,她也並沒有忘記買一份,偷偷放在沈檸教練的辦公桌上。
旋風百草!
KO之王!
多麼響亮的名號!
繼世界美少女跆拳道大賽之後,百草的聲名和影響力有一次達到新的高度!
人們紛紛熱議百草的聲音,越來越超過婷宜!體育節目中,記者們報道回來說,為了替百草即將參加的英國跆拳道國際大賽加油,英國當地和附近國家的華人已經組織了起來,要到現場為百草助威吶喊!
日本東京的機場。
玻璃的自動門打開,百草拖著一大一小兩隻行李箱,走在若白的身旁。若白皺眉,伸手試圖把行李箱從她手中接過來,她再一次拒絕他,固執地說:
「若白師兄,你答應過我。我去英國參加比賽,你會把所有這些事情都交給我來做。」
先送若白到候機大廳的位置中坐下。
百草趕去登機櫃檯,辦好登機和托運的手續,又趕回他身邊坐下,安檢的時候,只剩下隨身的一隻小包,她依然不肯讓他拿。登機的時候,她小心護住他,不讓旁邊的乘客又撞到他的可能。
「礦泉水。」
讓若白坐在臨窗的位置,百草先幫他要了一杯水,看著他將上午的藥吃下,才放心地舒了一口氣。
「你要睡一會兒嗎?」
見他的臉色還是有些蒼白,百草問乘務員小姐要來枕頭和薄被,小心翼翼地幫他墊好和蓋好。看到她這副如臨大敵、戰戰兢兢的模樣,若白沉默良久,淡聲說:
「你太誇張了。」
「醫生說,你的身體必須保證充足的睡眠。」仔細地算了算,百草回答說,「昨晚你是十一點睡下的,今天早上卻六點鐘就起床,才睡了七個小時,要至少再睡五個小時才行。」
「……」
若白無語。
「呵呵,」看出他的不悅,百草不好意思地笑著,「……若白師兄,你還是病人,按說應該在醫院或者家裡靜養,本來就不該再跟著我去英國打比賽。其實,我一個人是可以的!你可以先回國,比賽我一個人去就可以了,你不用陪著我……」
「知道了。」淡聲打斷她的囉嗦,若白閉上眼睛,「到了五個小時就叫醒我。」
「哦。」
望著他漸漸睡去,百草小心翼翼幫他拉好有些滑下的薄毯。她又怔怔地看了他好一會兒,直到確認他的唇色真的是紅潤了些,而沒有前兩天那麼蒼白,她的唇角才放心地露出笑容。慢慢轉過頭,她從隨身小包中拿出英國跆拳道國際大獎賽的資料看著。
******
兩天後,消息傳回國內!
百草在英國跆拳道大獎賽中再次奪冠!
國內的媒體全都沸騰了!
這次,又更多的媒體都趕到了英國比賽的現場,體育館內有了華人為百草特意組織的加油助威團!決賽中,百草以她招牌式的旋風三連踢KO擊敗英國老將溫森特的畫面佔據了幾乎所有體育報紙的頭條!
守在電視機前,跟松柏道館所有弟子一起,曉螢看到了現場的實況轉播!看到了獲勝後的百草衝下賽台,緊緊擁抱住場邊若白那一刻!看到了百草站在冠軍的領獎台上,仰望著五星紅旗高高昇起的那一段!
KO之王!
當之無愧的新生代跆拳道霸主!
興奮地將報紙上所有關於百草的報道和評論全都剪貼下來,曉螢打算等百草一回國,就立刻拿給她看!
原本,這樣的激動和興奮就已經讓曉螢飄飄然,幸福的難以自拔。所以,當另一件驚天動地的好事情發生時,她簡直忘記了歡呼,整個人都被震暈了!
這天的訓練結束後,沈檸教練當眾宣佈,她將同時推薦婷宜和百草參加世錦賽。
婷宜當場為之色變,第二天便傳出她一怒之下脫離岸陽跆拳道訓練基地,改投國家隊的消息。一開始曉螢以為這是假的。但當她連續幾天沒看到婷宜,再過幾天,赫然在電視裡看到婷宜站在國家隊教練黃敬的身旁,講說她備戰世錦賽的情況,曉螢才愕然明白,婷宜居然真的因為這個叛離了沈檸教練!
天哪。
婷宜居然會做出這種事情!
就在曉螢又是氣憤又是擔心,因為雖然名義上跆拳道國家隊和岸陽跆拳道訓練基地是地位並列的機構,但是國家隊畢竟是國家隊,會不會為了婷宜而剝奪百草角逐世錦賽參賽資格的機會時——
國家體育總局正式下文說:
為了給全國所有的跆拳道選手一個公平競爭參加世錦賽的資格,將在兩個月後舉辦全國錦標賽暨世選拔賽,屆時將會選拔冠軍選手參加世錦賽。
哇哈哈!
哇哈哈!
曉螢仰天長笑,顧不得昂貴的國際電話費,立即就把這個天大的好消息告訴剛剛抵達美國的百草!只要有機會公平競爭,勝利就一定是屬於百草的!她簡直已經看到百草站在世錦賽的冠軍領獎台上,為國爭光,光芒萬丈的畫面了!
美國芝加哥。
住在一家華人開得旅館中,下午,百草向好心的黑人大廚借用了廚房,用文火慢慢燉著一鍋湯。湯裡有烏鴉、冬瓜和一些滋補的藥材,咕嘟咕嘟翻滾著小泡,空氣中已經瀰漫出清淡的香氣。
這鍋雞湯是為若白燉的。
一直在國外,好久沒有吃過地道的中國飯菜了,知道若白師兄的腸胃會不舒服,於是在上午訓練完畢後,她專門跑到附近的華人超市,買了這些材料回來。
雞湯已經燉了一個半小時。
百草小心翼翼地用勺子舀出一點湯,嘗了嘗味道,又弄下來一小點雞肉試了試,決定再燉半個小時就給若白端過去。
把火關到最小。
坐到料理台前的椅子裡,她低頭開始默讀手中的英語課本,背誦裡面的單詞。
昨天接到曉螢的電話,只是世錦賽的參賽資格將由全國錦標賽中的名次而定。終於有了可以正式同婷宜競爭的機會,她心裡很是激動,夜裡輾轉著很久沒有睡著。
但這樣一來。
如果真的可以參加世錦賽,世錦賽的時間就在高考之前。她必須現在就開始把握時間,抓緊複習功課。她答應若白師兄,絕不因為比賽而耽誤功課。
廚房的門口。
看著裡面那正埋頭苦讀的百草,若白停下腳步。雞湯的香氣清淡地飄過來,她黑髮間依然戴著那麼紅晶晶的草莓髮夾,低聲地讀著英文課文,專心致志得完全沒有發現她。
若白默默望著她。
從日本開始,她就承擔下來了全部的雜務。確定旅館,安排飯食,同比賽組委會進行各項聯繫,獨自訓練,每天收拾清潔她和他的房間,她小心翼翼、用盡全心地照顧著他。
他並不喜歡這種感覺。
他希望,他能為她做好所有這一切的雜事,讓她可以心無旁騖地比賽和複習功課。這是他唯一能夠為她做到的。而現在,固執的她卻反過來細心地照顧著他……
「師兄!」
合上英語課本,一抬頭,百草就看到了廚房門口的若白。站起身,她驚喜地剛喊了一聲,就緊張地問:
「你不是還在午睡嗎?怎麼這麼快就起來了?」
「今天已經睡足十二小時了,」若白淡淡地說,跳過這個話題,「明天比賽的分組名單你看過了嗎?」
「看過了。」
「說一下你的想法。」
「明天的比賽,歐美選手佔到了一半,」見他走過來,百草緊張把椅子搬過來讓他坐下,「歐美選手普遍力量比較強,技術卻比較粗糙,比賽中我打算以防守反擊為主……」
雞湯的香味瀰漫在廚房。百草為若白盛了滿滿的一大碗,一邊高興地看著他吃,一邊說著自己對明天比賽的想法。明天的比賽,她會拿到冠軍的,只要若白在場邊,她就一定會為他拿下冠軍!
第二天。
下午。
美國芝加哥的州立體育館。
觀眾席上,專程趕來的海外華人加油助威團坐滿了足足四分之一的席位,他們舉著「百草必勝」的旗幟,整齊地高聲吶喊著:
「百草——加油——」
「百草——加油——」
將賽場變得如同像國內的主場一般!
順利地一路打進決賽,百草的對手是上屆世錦賽的第四名,美國老將肯娜。肯娜人高腿長,進攻範圍大,也是進攻型的選手。但是在決賽第三局的時候,百草已經摸清了她的套路。
「喝——」
就在肯娜一連串的直踢進攻之後,抓住她體力消耗來不及補充的那一瞬,百草高喝一聲,高高地旋身而起——
「啪——」
半空中,當她雙飛出第一腿的時候!
體育館內所有的華人觀眾立刻意識到他們即將看到什麼,激動地同聲喊道:
「一!」
這一腿已然踢中肯娜的左胸!
「喝——」
再喝一聲,百草的左腳順勢接著踢出!
「二!」
當華人觀眾們激動地從觀眾席上立起來,齊聲吶喊著時,這一腳踢中了肯娜的右胸!
「三!」
伴隨著海外華人加油團那齊聲熱烈的吶喊,百草力沉右腳,迸發出全身的力量——
「喝——」
雙飛第三擊!
重重踢在肯娜的頭部!
在踢出這一腳的時候,百草感到自己體內有著比以往更加充沛的力量,或許是因為若白叮囑她加強了腰部的發力,或許是因為昨天那鍋雞湯在若白的堅持下最後還是有一半被她吃掉了。
亮如光海般的體育館。
當肯娜被KO倒在賽墊上,除了滿場歡呼吶喊的華人加油團,胸懷寬容的美國觀眾們也對百草報以熱烈的掌聲!
道服的背後被汗水濡濕。
站在深藍色的賽墊上,百草高興地用視線去尋找場邊的若白,就在她轉頭的那一刻,耳朵裡忽然聽到一個異常熟悉卻絕不可能在這裡出現的聲音——
「百草——」
「百草——」
沖在觀眾席的最前面,一個女孩子激動地跳著,拚命朝她揮著手,比所有人都高八度的聲音,興奮地尖叫著:
「百草——我來了——」
「嘿嘿嘿,我也沒想到居然真的可以趕過來,所以才沒有告訴你啊!不過,就算知道,我也不會提前告訴你的!這才是驚喜!」
已經坐在飯店裡,曉螢的情緒依舊處在高度興奮當中,抓著百草滔滔不絕地說著:
「哎呀,還是在現場看比賽有氣氛,比在屏幕前面看刺激多了!原本以為來不及了呢,幸好初原師兄事先安排好了計程車,我們才能一下飛機就狂奔過來,不但看到你最後制勝的KO一腳,還看到了頒獎典禮!嗚嗚嗚,百草,你知不知道,我看哭了呢,國歌響起的時候,我的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說著,曉螢又哭又笑起來,下定決心說:
「你打世錦賽的時候,我一定要去現場!從現在開始,我就開始存錢,一定要攢夠機票!對了,百草,你有沒有想我啊,這麼久不見,我都快想死你了!我天天夜裡做夢,都會夢見你……」
「好了!」
實在聽不下去了,亦楓劈手給了曉螢一個爆粟,瞪她說:
「你累不累,一直不停地說!」
「不累啊,」興奮得懶得答理亦楓,曉螢激動地繼續說,「百草我跟你說哦,你不知道,沈檸教練宣佈要同時推薦你和婷宜競爭世錦賽參賽資格的時候,婷宜的表情有多精彩!她居然還到沈檸教練的辦公室,跟沈檸教練吵架了呢!嘿嘿,我當時趴在辦公室的門上全都聽到了,婷宜說……」
「砰!」
又一個爆粟敲在曉螢的腦門上,亦楓凶她說:
「閉嘴!」
委屈地扁扁嘴巴,曉螢終於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看著曉螢腦門兒上那被敲過的紅紅的痕跡,百草心裡很是不忍,很想伸手幫她揉一揉。這麼久沒有見,她也很想曉螢,聽著曉螢嘰嘰呱呱說個不停,她的心底滿滿的,很開心。
「沒事啦,」看出百草的擔心,曉螢自己用手揉了揉腦門兒,橫了亦楓一眼說,「他就是嫉妒而已,看見我這麼愛你,吃醋了,哼!」
百草笑了。
「好啦好啦,我住口!」面對亦楓瞬間黑下來的臉,曉螢很識時務地舉起雙手,投降說,「百草,你別理我了,跟初原師兄說說話吧。嘿嘿,這次能來,多虧了初原師兄呢!」
粵菜館的包間裡。
裝修比國內的餐廳帶著更加濃厚的中國氣息,房間裡古色古香,掛著四盞紅紅的燈籠,仿紫檀木的圓桌上鋪著龍紋的明黃色錦緞桌布,座椅是清一色仿明朝式樣的太師椅,再加上紅色緞面的圓形靠墊。
百草的左邊是曉螢。
右邊是若白。
隔著若白,見百草的目光略顯不安地望過來,初原溫和地對她笑了笑。自從頒獎典禮之後見了面,曉螢一直拉著百草說話,兩人並沒有什麼說話的機會。只是在曉螢囔著要吃西餐的時候,初原詢問了百草的想法,最後定下這間口味清淡的粵菜館。
「百草,初原師兄是為了你,專門飛來芝加哥的呢!」看到百草和初原之間彷彿有種拘謹的的氣息,曉螢跳出來幫兩人找話題。
「…………」
百草怔了怔,看向初原。
「也有一些其他的事情,」靜了一下,初原溫聲解釋說,「所以順便過來了。」
「哪有!如果是順便,怎麼會把我和亦楓也帶過來呢?初原師兄,你根本就是為了百草特意飛過來的啊!」
曉螢著急了。
明明是多麼浪漫的一件事情,初原師兄為了給百草驚喜,特意不遠萬里飛來美國的比賽現場。百草這只呆頭鵝也太不懂情趣了,居然不跟初原師兄坐在一起,非要跟若白師兄坐在一起,說什麼要照顧若白師兄!
結果,百草竟然真的一直在照顧若白師兄!
為若白師兄倒水,幫若白師兄拿藥,如果不是若白師兄看起來跟平常沒什麼兩樣,她簡直以為是若白師兄得了重病,百草才這麼擔心呢。
有沒有搞錯!
現在的男主角應該是初原師兄才對啊!
「……初原師兄,謝謝你。」
聽到曉螢那麼說,百草的臉紅了一下,有點不敢看初原,輕聲說。曉螢頓時更加著急了,謝什麼謝,這一謝顯得更客氣了,她正欲再插話,胳膊猛地一痛,回頭,見是亦楓敲了她一下。
「比賽打得很好,」溫和地望著她,初原微笑說,「同加籐的那一場我看了,你模仿金敏珠,很有趣,囂張的模樣跟金敏珠如出一轍。但你的眼神卻一直很冷靜,所以能及時抓住機會。」
羞紅著臉,百草不好意思地說:
「那是若白師兄制定的戰術,否則如果加籐一直嚴防死守,很可能那場我就輸了。」
曉螢翻個白眼。
多好的話題啊,又被百草帶到若白師兄身上去了。想著,曉螢忍不住偷偷看向若白,該不會是這段時間百草和若白兩個人一直單獨相處,發展出什麼特別的感情來了吧。
可是——
又不像啊。
坐在百草身旁,若白師兄的神色是如常的淡然,甚至是有意往後挪了下,給百草同初原師兄的說話留出更多空間。
「對,」初原微微一笑,看向若白,「當時似乎聽到若白在場邊喊了聲『金敏珠』。」
「是的!」百草高興地說,「否則我會真的想不到該怎麼擊破加籐的冷靜。」
「道館挑戰賽的時候,對林鳳那一場,也用過心理戰。」亦楓懶洋洋地說,「那一場好像也是若白想出的對策。」
「是的!」
百草眼睛亮亮地望了眼始終沉默的若白,說:
「今天的這場決賽也是,肯娜的腿特別長,有效進攻範圍比我大很多,若白師兄說……」
眼見著話題始終圍繞著若白不放了,曉螢無奈地悶聲長歎。這時,服務員小姐傳菜進來,手中端著一盆似乎是湯品的菜餚,走到初原和若白中間。靈機一動,曉螢決心用這道菜把大家的注意力從若白身上拉回來,頓時提高聲貝,高聲說:
「啊——這是……」
曉螢的聲音習慣了在體育館內高聲吶喊,卻不料這一嗓子嚇得正在端菜的服務員小姐手一顫,瓷盆中滾燙的湯頓時灑了出來!
「啊……」
百草大驚,撲過去用身體護住眼看就要被熱湯濺到的若白!
另一邊。
就在瓷盆傾斜那一刻——
初原已經驟然出手,用手指抓住瓷盆的盆沿!滾燙的湯在盆中劇烈顛了一下,終於沒有全部灑出,只是大部分燙在初原上之後又落了回去,和濺在百草的後背幾滴。
「啊——」
曉螢嚇得色變。
「你怎麼樣?」
顧不得自己被燙到的手,初原急切地去看被熱湯濺到後背的百草。
而百草還在緊緊地護住若白,用她後背擋在外面,雙臂將若白緊緊箍住,就像一隻護住小雞的母雞一般。
「放開我!」
低喝一聲,若白臉色鐵青。剛才她撲過來的力量,竟比訓練時最猛的進攻力量還要大得多,她死死地抱住他,令他的身體一時間完全無法掙脫。如果不是初原及時抓住那只瓷盆,如果那盆熱湯向她全部澆下……
回頭看到那盆湯已經被放在餐桌上。
百草怔怔地鬆開若白,這才感覺後背處有幾點灼熱的燙感。正要說自己沒事,她忽然大吃一驚,看到了初原右手上那紅彤彤一片的燙傷。
「你、你的手!」
拉住初原試圖掩藏起來的那隻手,百草又驚又慌。
「我沒事。」將自己的手從她手中抽走,初原眉心輕皺,說,「百草,讓曉螢到洗手間去看一下你背上的傷。」
「我……」
百草正想說自己沒事,若白聲音冷冷地說:
「曉螢,帶她去!」
曉螢嚇得一個激靈,立刻聽命地拖著百草就往洗手間走。
因為隔了一層衣服,百草背上的幾點燙傷並不嚴重,曉螢鬆了口氣。回到包間,服務員小姐和餐館經理正在不停地道歉,初原被燙傷的那隻手也簡單處理過了。
接下來的時間裡,氣氛變得有些怪異。
得知百草的背部燙傷沒有什麼大的問題之後,若白變得沉默不語,一句話也不再說。手部塗過了燙傷藥膏,初原依舊是溫和的,只是說話也明顯少了很多。
曉螢在心中長吁短歎。
看到百草心神不屬地坐著,視線總是不安地落在初原師兄那只被燙傷的右手上,卻又好像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曉螢無奈地搖搖頭,提一口氣,故作開心地笑著說:
「百草,既然你沒事,陪我出去逛一會兒商場吧!」
若白和初原都不同意,說芝加哥治安混亂,晚上不安全。亦楓說,如果真想去,明天可以大家一起去。
「來的時候看到了,商場就在隔壁不是嗎?只是幾步路而已。商場裡到處是人,會有什麼危險啊。」曉螢拉拉百草,撅著嘴說,「反正我和百草也吃飽了,就當飯後散步,最多四十分鐘就回來了。來之前,阿茵和萍萍她們開了購物清單給我,我和百草趕快買回來就解決了,明天可以好好玩了!」
透過包間的窗戶。
可以望到不遠處十字路口的那座燈火輝煌的大型百貨商場,架不住曉螢的軟纏硬磨,眾人最後還是同意了。
「百草,你怎麼了?!」
一走出粵菜館,曉螢就嚴肅地開始批評百草:
「你剛才傷害了初原師兄,你知道嗎?!就跟如果同時掉進河裡,你究竟會先救誰一樣,在那盆熱湯灑下來的時候,你怎麼可以選擇若白師兄,而不是初原師兄呢?!」
「…………」
百草心中也是亂糟糟的。
「唉,我也不是說,你不應該保護若白師兄,」沮喪地撓撓頭,曉螢說,「但是,你當時也該想到初原師兄才對啊!你看,若白師兄毫髮無損,初原師兄的整隻手卻都燙傷了。你這樣子,初原師兄心裡怎麼可能會不難過呢?」
走在美國夜晚的陌生街道上。
「我……」
腦中亂亂的,百草不安極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腦子還沒有反應過來,身體就已經撲住了若白師兄。當看到初原師兄被燙傷的手背,她……她慌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想要開口,想要解釋,卻整個人如同傻在了那裡。
「你,」猶豫了一下,曉螢還是決定單刀直入地問,「最近沒有跟若白師兄發生什麼吧?」
「…………」
百草愣愣的。
「就是說,這段時間你跟若白師兄朝夕相對,你們……喀,有沒發生什麼特別的感情?」曉螢盯著她。
「……沒有!」
面頰騰地漲紅,百草用力搖頭,著急地說:
「沒有!我們什麼都沒有!」
「呵呵,」乾笑兩聲,曉螢如稀重負地說,「我猜也是啦。初原師兄對你那麼好,醫院好不容易有了幾天假期,就立刻飛到美國來看你。一會兒回去,你好好跟初原師兄說說話。否則,看著你一直照顧若白師兄,剛才只顧著保護若白師兄,初原師兄心裡會難過的吧。」
百草低下頭,默默咬了咬嘴唇:
「嗯。」
跟著曉螢走過十字路口,美國的街頭滿是霓虹,慢慢地走著,百草的心神有些恍惚。那個寫有病情名稱的字條,她還沒來得及去查那究竟是什麼病,就被若白師兄收走了。
若白師兄說,他只是感冒,再加上有些貧血。
然而這段時間,雖然她努力不讓他累到,努力讓他每天休息靜養,他的身體看起來好了些。可是,他還是那麼單薄,唇色總是有著隱隱的雪白,那種虛弱得近乎透明的感覺,讓她即使在睡夢中也無法安心。
昨晚,她做了個噩夢。
冷汗浸透她的身體,那噩夢讓她恐懼害怕得無法再睡下,忍不住偷偷拉開若白師兄的房門,想看看他。卻看到在深夜的燈光下,若白師兄竟然正蒼白著面孔,手中拿著針線,一趟一趟,低頭幫她縫補著比賽時要用到的道鞋。
那雙道鞋。
因為經常穿它進行比賽,大幅度地發力和進攻,鞋面有些地方已經崩開。但是她穿慣了這雙鞋,又軟又合腳,就捨不得丟掉它。
深夜,她呆呆地望著若白師兄用最結實的針線,一趟一趟,反覆地縫著它。她不知道若白師兄已經縫補過多少次那雙鞋。因為每次,為了讓她穿得更舒服,他都會小心地先把舊線拆去,才開始縫上新的。
「哎呀,好像走錯路了!」
夜風吹來,當曉螢錯愕地拽緊她的胳膊,百草從晃神中醒了過來。向周圍一看,她發現自己和曉螢居然走到了一條黑暗偏僻的街道裡,剛才路邊林立的商廈和閃爍的霓虹燈全都沒有了。
沒有月亮。
星光很暗。
這條深深長長的街道透著一股陰深深的氣息,空氣裡還瀰漫著令人反胃的腥臭氣息。
「我們不是要去商場嗎?」
百草茫然地回頭,她記得曉螢想去的那個大型商場就在粵菜館的馬路對面,一抬腳就到了。所以她才沒有看路,任由曉螢拉她走。而現在回頭望去,竟然完全看不到那棟商場的影子了!
「……我原本想散散步,四處看看,」不敢告訴她實話,曉螢支支吾吾地說,「現在好像迷路了……」
來芝加哥之前,她上網查過旅遊攻略,聽說粵菜館附近有個紅燈區。以前只是在電影和美劇裡看到站在路邊風情萬種的阻街女郎,她一直很想能親眼看一下,一定會超刺激的!但是她也知道亦楓他們肯定不會同意,才想要拉百草一起來看。趁百草恍惚地沒有看路,她偷偷地拉著百草一路探險過來,卻怎麼也找不到,反而……
越走越古怪。
越走越陰森。
腦海中禁不住想起美劇《犯罪心理》中的恐怖畫面,在瀰漫著腥臭氣息的夜風中,耳邊忽然像幻聽一般,聽到一陣可怕的腳步聲從四周傳來,曉螢渾身打個寒戰,緊緊抓住百草,結結巴巴地說:
「……我、我們快回去吧……」
面色一凜,百草剛將曉螢護在身後,便看到從黑暗的小巷中幽靈般閃出幾個高壯如鐵塔的美國人!
「★&&★%¥%%!」
「&&%¥#!」
「@#@%★&#¥¥!」
那幾個白人和黑人打著赤膊,刺有誇張的文身,渾身散發著濃厚的酒氣,像是跟人打完架回來,眼底有狂亂和瘋狂,他們狂笑著,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曉螢和她,嘴裡說著污言穢語,向她們包圍過來。
「咯、咯、咯……」
嚇得牙齒抖成一團,曉螢驚恐地躲在百草身後。這、這是怎麼了,這一定是她的幻覺,或者這些人只是路過。不、不怕,這只是幻覺,只是幻覺,只要閉上眼睛再睜開,所以幻覺都會退散!
百草也有些緊張。
緊緊護住曉螢,她垂下視線,希望沒有目光的接觸會使得那些人覺得無趣,從而使得一切可以變得有驚無險。然而,那些人的狂笑聲越來越淫邪,污言穢語越來越不堪入耳,百草的心臟越跳越慌亂,看到那包圍過來的腳步聲越走越近,在昏暗的光線中,甚至可以看到那已經沾有鮮血的鐵棒。
「快走!」
一把將曉螢拉在身後,百草緊咬牙關,猛地向那些人之間最松的那個間距衝過去!跑出去,只要跑出這條巷子!她記得就在不遠之處,就是有行人來往的馬路!
「啊——」
被百草拉著狂衝,曉螢驚恐得失聲尖叫。她的一隻手被百草拉著,眼看就要從那些人身邊衝過去,卻如同噩夢的黑爪般,有人從身後抓住她的頭髮,劇烈地疼痛!
「啊——」
慘叫著,曉螢的身體被一個猙獰的黑人從身後攔腰抱住!她死命地踢打著,那充滿酒氣的體臭充斥在她的鼻間,那些摸在她身上的讓人噁心的手,她狂哭著,哀哭著:
「放開我——求求你們,放開我——」
手中一空,回頭看到曉螢落在那些人的手上,原本已經衝出去的百草駭然大驚,立刻又衝了回來!
「喝——」
顧不了許多,百草騰身而起,向著那個攔腰抱住曉螢的黑人重踢而去!那黑人粹不及防,被踢得向後倒去,百草將哭得一塌糊塗的曉螢推出去,剩下的幾個白人和黑人立刻吼叫著向她撲過來!
「曉螢!快跑!」
騰空踢腿,百草吃力地還擊著那幾個人,對邊哭邊回頭的曉螢厲聲喊:
「快跑——去喊人——」
哭得全身寒冷,望著淚水中視線一片模糊的百草,曉螢大哭著往巷口退。她恨,她恨自己是膽小鬼,看著百草被那些人圍攻著,她卻嚇得渾身發抖,不敢像百草剛才救她那樣地衝上去!
她知道,她應該跑出去喊人救命!
可是,看著百草孤單單的一個人,而那些發怒的白人和黑人已經拿出了鐵棍向百草打過去!百草……百草……她沒辦法,她真的沒辦法就這麼丟下百草一個人跑掉!
「快跑——」
肩部中了一記鐵棍,火辣的悶疼在體內炸開,百草咬牙強忍住,騰身追出去,踢向那想要去將曉螢抓回來的黑人大漢,聲嘶力竭地喊著:
「快去喊人——你要我們都死在這裡嗎?!」
就在踢向黑人大漢的那一刻,其他人手中的鐵棍和鐵鏈全都向百草招呼過來,她雖已努力避閃——
「啪——」
「啪——」
但後背處還是被幾記鐵棍重重打到,痛得體內血氣翻湧,踉蹌地退了幾步,百草忍了幾忍,噗的一聲,從嘴裡嗆出一口鮮血!
那口鮮血……
使哭得全身發軟的曉螢如同大夢初醒一般,痛哭著向巷口衝去!嘴裡拚命地喊著,喊的是什麼自己也不知道,這一生,她從未這樣的害怕過,從未這樣的後悔過!
曉螢狂哭著!
不知是向哪個方向狂奔出去,她一路狂奔一路狂喊,直到有警車雪亮的燈光照上她的眼睛!哭得全身顫抖,當曉螢帶著**終於狂衝回那個漆黑得如同噩夢般的巷子,驚恐尖叫地看到——
鐵棍閃著猙獰的寒光!
從夜空中揮下,重重打在百草的右腿膝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