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傑斷案之鎏金綠度母像 正文 第六章 對弈
    入夜,段九吹熄燈燭,正待就寢。忽見窗外透進的月光下,寒光一閃,一尺外,有劍氣遙指自己喉間,持劍之人一身黑衣,隱於夜色中。

    「神偷段九爺,」黑衣人一字一字道:「藏寶之地在何處?」

    段九也不答話,伸手向榻邊按去,輪椅與黑衣人之間的地面突然齊齊裂開,向上翻起,一排短箭自翻起處向黑衣人疾射而去,輪椅則順勢往後滑開。

    待黑衣人躍起避過短箭,屋內已不見段九身影。

    黑衣人退出房來,看同伴手捂阿玉之口,便輕打一手勢,另一黑衣人會意,以劍架在阿玉頸上,鬆開手來,阿玉方驚呼出聲:「爹爹!」

    段九無奈,自屋中出來,歎息一聲,道:「佛像內並無藏寶之圖,你們就是將我父女殺了,也無濟於事。」

    當先的黑衣人冷笑一聲,與同伴對望一眼:「段九爺當真如此灑脫?」

    話音未落,已挺劍直段九右臂,另一黑衣人也手腕一翻,劍鋒直向阿玉項上割去,一瞬之間,段九縱要相救,藏書網已是不及!

    黑衣人只覺劈向段九之劍「叮」一聲響,劍鋒偏轉,再無力把持,劍柄脫手飛去,眼前一花,已見月色下,一面容清瞿,身形頎長的男子立於院中,手托阿玉腰間,冷冷向自己看來。再望向同伴,卻見他長劍棄地,眼中滿是驚駭,想是連對方如何救得阿玉也未看清。

    阿玉恍若夢醒,抬頭看去,一時又驚又喜,顫聲道:「李將軍!」

    李元芳低頭一笑,以示安慰。

    阿玉竟是看得癡了,又覺靠在此人肩上,眼前的種種危險似與自己毫不相干。

    「你們是什麼人?」李元芳沉聲道。

    黑衣人心念數轉,二人相視一望,自知不敵,眼中竟浮起詭異笑容,身子同時如軟泥般向地上攤去。

    李元芳微一皺眉,放開阿玉,上前揭起黑衣人面巾,附身看時,見二人面目已漸成青紫之色,五官扭曲,醜陋不堪,不由歎道:「果然是訓練有素。」

    段九道:「此二人聽聞李將軍威名,竟不敢搏命一戰,實是可憐可歎99csw.com。」

    阿玉見方纔還是活生生的兩人,頃刻已成如此可怖模樣,驚恐間,不覺以手掩口,卻叫不出聲來。半晌,方奔至段九身旁,伏其膝上嚶嚶哭了起來。

    段九手撫阿玉秀髮,輕聲安慰,緩緩向李元芳道:「看來此處已不可留。」

    李元芳翻檢黑衣人身上,未得任何異常之物,挑開一人衣襟,只見那人胸前紋有一隻青色貔貅,再看另一人,也是如此。

    段九勸慰阿玉一番,片該間似是作了決定,道:「元芳兄,我已年過半百,自今日後浪跡江湖,也無甚可慮,但阿玉自小嬌生慣養,實不忍心讓她隨我同受顛沛流離之苦,就請元芳兄讓她隨侍狄大人身邊罷。」

    李元芳略一思索,道:「段兄放心,我自會回稟大人,料大人不會怪罪。」

    阿玉本已止住哭聲,怔怔聽得段九將自己托付與狄仁傑,即時便要與爹爹分離,又忍不住抽咽起來。段九隻得好生勸慰,又不免絮絮作了一番交待。

    回至府中,李元芳將夜間之事細九九藏書網細回稟,狄仁傑自命狄春妥善安置阿玉,不提。

    「元芳,你是說那黑衣人的胸前印有青色貔貅紋章?」

    「正是,」李元芳道:「據卑職所知,琅琊王府中豢養有一批神密死士,胸前正是以貔貅為記。」

    「嗯。」狄仁傑沉思道。

    「大人,」李元芳若有所思:「卑職覺得,自見到那鎏金度母佛像,連日來,所遇之事似乎有些奇怪。」

    「哦,」狄仁傑目有讚許之意,笑道:「你且說說看。」

    「自楊矩送來佛像至王副將聽到『七巧玲瓏鎖』之名,而開鎖的機會七去其六,似乎一路行來合情合理,但卑職認為一連串事情,太過順理,倒像是有人特意送到我們面前。」

    「不錯,」狄仁傑頜首笑道:「對方正是借你我之手,解開了佛像中的奧秘,一步一步使我們落入了他的算計之中。

    又道:「這就好比是兩人對弈,初學之人,尚可算對方兩三步棋,深於此道之人更是每下一子,早已算到對方七八步的應對之策。如今我們落於對方所佈局中,先機盡失,看來,不得不重新估量對手啊。」

    李元芳出得書房,猶自思索方纔之言,不覺踱至後園,耳中聽得一陣笛聲傳來,正是阿玉在園中石凳上吹著短笛。

    月色清冷,而笛聲嗚咽,似有無盡愁腸。阿玉側身而坐,渾不覺有人到來,李元芳暗喑歎了一口氣,想她一日之中忽然遭逢了這些許事情,看去倒似長大了幾歲,不再是初見時那無憂無慮的女孩了。正要悄悄走開,卻聽阿玉叫道:「李將軍也還未安寢麼?」李元芳只得走上前去。

    「今日多謝李將軍相救。」阿玉說道。

    「姑娘客氣了。」

    一時悶悶不語,阿玉看著手中短笛,輕聲道:「這笛子本是爹爹親手做與我的,今夜一別,從此玉兒無依無靠了。」

    「姑娘不必自苦,你爹爹將你托付於大人,也是想你不受那流離之苦。」

    「可惜玉兒身為女子,若是男兒,自可隨侍爹爹身邊,以盡孝道。」

    「女子又如何,古有木蘭,今有紅拂,分毫不九九藏書網輸於男兒,」李元芳正色道:「姑娘實不該妄自匪薄。」

    阿玉垂目道:「想那木蘭、紅拂,皆身懷絕藝,膽識過人,而玉兒不過一弱質女子,身無所長,怎敢與之相比?」

    「姑娘錯了,」李元芳道:「木蘭、紅拂之所以受世人敬佩,並非殺敵報國、戰功卓越,佩服的是那自強自立,不甘於命的氣節,因她們生於亂世,固然為一代巾幗英雄,然半生受戰亂之苦,顛波辛苦,未為有福。保家衛國,戎馬征戰,本是男兒之責,若不是逼於無奈,又有誰願意妻女從軍?元芳不善言辭,想姑娘天資聰穎,必能明白個中道理。」

    一席話聽得阿玉怔怔不語,半晌方喃喃自言道:「那天上的七仙女可是有福的罷……」

    李元芳恍若未聞,只道:「園內露重,不宜久坐,姑娘也早些安寢,元芳告辭了。」說罷轉身而去。

    阿玉一時悲喜莫名,胡亂思想,也不應答,轉而又忖道:七仙女與董永終是天人相隔,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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