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麝蘭的花語:頑強/光榮/榮耀
旭日籐的花語:愛的鏈鎖
向日葵的花語:愛慕/光輝/高傲
曼珠沙華的花語:分離/傷心
鳶尾(IRIS)的花語:使命
「呃……」他長歎一聲,翻了一個身,咂吧了幾下嘴,繼續發出好眠的呼聲。
「真是好睡啊!」龍麝蘭無比羨慕地看著這個躺在冰冷地板上依然能夠睡得怡然自得的傢伙。
一個小時前,為了把這個全身赤裸、昏睡不醒的傢伙弄回家真是讓她傷透了腦筋。要不是遇到了一個好心的卡車司機,只怕她現在還站在公路邊,抗著這個腰間只圍著一條麻袋布片的傢伙遭人圍觀。
「喂!」她輕輕戳了戳他,就這樣四仰八叉的躺在客廳的地板上未免太囂張了。可她再也沒力氣把他搬進搬出了,在海裡泡了一夜,她現在只覺得全身上下的骨頭好像被重新組裝過一樣,酸痛不已,而且額頭燙燙的,她可不會天真的以為自己是鐵金剛,不會發燒。
但是就讓他這樣躺在客廳裡,等曼珠和小葵回來發現,她要怎麼交代呢?
撐著胳膊,龍麝蘭自己端詳著這個熟悉的陌生人,眼角下的一灘烏青是她剛才揍的,下手真不輕,現在看上去就像個熊貓。儘管如此,他看上去還是那麼安詳、慵懶還有——要命的好看!
「我這是在幹什麼呀?」龍麝蘭拍了拍自己的臉,試圖讓自己發昏的腦袋清醒一下,對著一個陌生的男人流口水,這可是曼珠才做得出來的事情,什麼時候自己也被傳染上了,太,太,……太飢渴了吧。
可是,龍麝蘭的眼睛就是離不開他,實在有太多的疑問在腦海裡盤旋。這是巧合嗎?和夢中人一模一樣的長相,在那樣詭異的場合中相遇,他又遇到了什麼遭遇要被人剝光豬棄屍海上,他是哪裡人,叫什麼名字,今年幾歲,讀書還是工作,星座是什麼,喜歡什麼顏色,還有,還有……
「啊!」龍麝蘭沮喪的喊了一下,「我也想太多了吧!」
他只是一個陌生人,他只是一個不相干的陌生人!
龍麝蘭第1000次對著自己做心理建設。
「怎麼辦?怎麼辦?救生員全出動了,可是就是沒有她的影子!」
大門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還有小葵焦急的說話聲。
「我們不能這樣坐以待斃!不到最後一刻決不放棄……」
小葵還在唧唧呱呱的說個不停,聽周圍的聲音,好像有好幾個人呢!
「絕對不能讓她們看到這個樣子!」
龍麝蘭不知那來的力氣,一把拽起陌生男子的雙肩拚命往房間裡拖。讓她們看見脫光衣服的男人,那可不是鬧著玩的,特別是曼珠,她非樂瘋了不可。
「好重!」雖然這個男人看上去很瘦,可此刻的龍麝蘭卻覺得他奇重無比,離自己僅有幾步的房間遙遠的就像喜馬拉雅山。
啊呀!
一個趔趄,龍麝蘭摔倒在他的身上,FACETOFACE!HEARTTOHEART!
「你別嚷嚷了,這一個晚上大家都沒有好好休息,要不是你那個惡毒的姐姐,蘭蘭也不會掉進海裡,現在海岸搜查隊還在搜尋,我們就乖乖的在家裡等消息,我也累得要死,要好好睡一睡了!」曼珠打著哈欠,首先邁進客廳,然後映入眼簾的就是這樣一副精彩的畫面。
「他,他,他……,她,她,她……」,曼珠顫抖地手指著前方,不知道該用什麼話語形容這樣勁爆的畫面。
「怎麼啦?」丁文峻和小葵奇怪地轉過頭,然後露出和曼珠如出一轍的表情。
客廳的地毯上,龍麝蘭竟然和一個光溜溜的男人抱在一塊!
「嗨!」龍麝蘭尷尬地給了大家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指了指身下,「我還有機會解釋嗎?」
「我反對,把這樣一個陌生的男人留在家裡非常危險。」
「怕什麼,蘭蘭是柔道黑帶,跆拳道9段,家裡還有那麼多忠勇的狗狗,誰怕誰啊!我支持把他留下來!」
「可是,我覺得還是先送到警署比較好吧。畢竟他是被丟進海裡的,說不定有什麼重大案件和他有牽連,萬一——」
「哎呀,小葵你不也是當初被蘭蘭收留的,現在多一個人怎麼就不肯了,也太自私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你們不要吵了,蘭蘭正在休息,這件事情一定要聽聽她的意見,畢竟人是她帶回來的。但是最關鍵的是,等這個人醒了之後一定要問清楚所有的事情,保證安全是前提!」
「天知道他還要睡到什麼時候!」
「呃……」,他皺著眉,渾身上下都是撕裂般地酸痛。耳邊唧唧喳喳的爭吵讓他不得不努力睜開眼睛。
白色的天花板,米色的牆壁,還有頭頂上的四雙睜得大大的眼睛。
「他醒了耶!」一個長著娃娃臉的小女生驚喜地叫著。
「哇,他的眼睛是藍色的!」,娃娃臉女生被一個長相標誌、異常嫵媚的女生擠到一邊,「嗨,中國人還是外國人?Chineseorforeigner?」
「你沒事吧?想喝水或是吃點東西嗎?」。這次是一個看上去大約二十五六歲的男生在發話。
「汪!」連邊上的大狗也不甘寂寞,濕噠噠的舌頭毫不留情的掃遍他的臉。
「臭皮!不要鬧!」三個聲音同時大聲地叫了起來。
「對不起,我不叫臭皮!」他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聲音。雖然乾裂嘶啞,但卻是自己的熟悉的聲音。
「他說話了!說中國話,他會說中國話耶!」兩個女生興奮地大喊大叫,彷彿發現了什麼希奇的事情。
「我這是在哪裡?」他只能轉頭問那個看上去唯一正常的男生。
「你還記得被人扔進海裡的事情嗎?」丁文峻小心翼翼地問道,希望老套的電視劇情節不要發生。
「大海?」他閉著眼睛想了很久,然後露出迷茫的神情,「我什麼都記不得了!」
Bingo,丁文峻垮下臉,他最不希望發生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失憶?!」正在激烈爭論的兩個女生難以消化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
「你是說,你什麼都記不清了,你的名字、你的家,你的女友,還有你的銀行存折密碼?」曼珠急切地問到。
他側頭想了一下,然後還是迷茫地搖搖頭。
「哦,上帝,這是多麼遺憾的一件事情啊!也許你是百萬遺產的繼承人,結果被人陷害了,可是如果你什麼都想不起來,將來用什麼錢來感激我們呢!」曼珠不無遺憾地搖著頭,彷彿嘩嘩的錢就這樣流走了。
「可是你總應該有點印象吧,總不至於大腦一片空白呀,」小葵急急地問著,要是什麼都不記得的話,他真的要賴在這裡不成?
「有一個女孩,」他閉著眼睛想了想,一個朦朦朧朧的人影似乎在眼前閃現。
「你想起來了?」三人興奮地圍著他,就差沒和臭皮一樣搖尾巴了。
「她好像揍過我一拳。」依稀記得陽光下,曾有一個人影籠罩著他,在他將醒未醒的時候,把他再度擊暈。
「你是指這一拳嗎?」小葵指著他眼圈的烏青問到。
他肯定地點點頭。
「呵呵,我還以為他真的什麼都忘了呢。」三個人尷尬的互相對望了一眼,當然明白那一拳的罪魁禍首是誰。
「他的意思該不會是要蘭蘭負責吧?」曼珠遲疑地說出疑問。
「那要怎麼辦呀!」小葵也急了。
這時三個人第一次毫不猶豫地達成一致,「送他走!」
「丁文峻,你給我放下電話!」
一聲厲喝,阻止了丁文峻正要撥110的手指。
驚愕地抬起頭來,只見龍麝蘭威風凜凜地站在房門口,眼睛紅腫,身上還裹著被子,一副沒睡醒的樣子。雖然在海中浸泡了一夜讓她發起了高燒,但是聽覺卻沒有受損,想背著她搞花樣還真沒挑對時候,
「我要把他留下來!想趕他走的人不妨試試!」凌厲的眼光警告地掃過房間裡每一個人,龍麝蘭又把房門狠狠的合上。
在場所有的人都被震懾住了,良久沒有發出聲音。
「請問——」他輕輕舉起手,「有人徵詢過我的意見嗎?」
可是沒有人回答他,龍麝蘭房間裡突然震天介響的音樂把每一個人嚇了一跳。
Thiswillbeaneverlastinglove
ThiswillbetheoneI-vewaitedfor
Thiswillbethefirsttimeanyonehaslovedme
I-msogladyoufoundmeintime
AndI-msogladthatyourectifiedmymind
Thiswillbeaneverlastingloveforme
Lovingyouissomekindofwonderful
Becauseyou-veshownmejusthowmuchyoucare
You-vegivemeathrillofalifetime
Andyoumademebelieveyou-vegotmorethrillstospare
……
曼珠幽幽地歎了口氣:「她又聽那首歌了……」,搖搖頭走開了。
「我看,我開始先去做飯好了。」小葵也慌慌張張地跟了出去。
丁文峻拍了拍陌生男人的肩,「蘭蘭心情太好或者太不好的時候都喜歡聽這首歌,每當這個時候,你一定要非常小心,不要掃到颱風尾。」丁文峻無奈的掃了房門一眼,「我看我還是去避一避好了。」
最後,連丁文峻也走了出去。
孤零零的客廳裡只剩下他一個人。
Thiswillbeaneverlastingloveoh,yesitwill,now
SolongasI-mlivingtrueloveI-llbegiving
ToyouI-llbeservingcauseyou-resodeserving
Hey,you-resodeserving
……
心情不好或者太好……
那她現在的心情是屬於哪一種呢?
音樂瘋了似的在他耳邊狂響。
「我說過要留下來嗎?」隔了良久他終於蹦出一句話來。
他到底來到了一個怎樣的世界?
「嗯,今天將是一個重要的日子,——」
龍域學院的禮堂裡一場特別的活動正在進行著。
此刻,學生會指導李老師手持話筒,坐在主席台上,有些頭皮發麻。
不就是宣佈一個漫畫社是否能夠成立嗎?為什麼這裡會擠的水洩不通?記得上次一個當紅的影視明星到學校來演講,也沒遭遇這麼盛況空前的場面。
按照學生手冊的規定,今天將是龍麝蘭同學申報漫畫社成立的截至日期,剛才他翻了一下報名表,糟糕的是目前送上來的名額只有三個人,離規定的四人還差一個,也就是說今天他不得不在這裡殘忍的宣佈一項決定。
唉,李老師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又東張西望一會,想盡量拖延宣判死刑的時間。說實話,他對龍麝蘭在這次漫畫社招生的舉動非常支持,這麼有毅力的女生可是不多見,可為什麼她竟然沒有成功呢?老天爺真是太不公平了,更不公平的是這個惡人還要他來當。雖說目前為止在校園還沒發生過女學生暴打男老師的新聞,可是據說龍麝蘭脾氣暴躁又武功高強,萬一她衝動起來,這,這……
李老師拿起毛巾不由擦了一下汗。
「嗯,這個——,好像時間差不多了,啊,那麼,這個——」李老師還在不斷地張望,奇怪了怎麼今天的主角還沒有出現,難道她知道自己一定失敗,所以連參加的勇氣也沒有了?這不像她的風格呀!
「老師,可以開始了吧!」
台底下的已經有學生開始起哄了了,他們當中有在網上下了大注的,今天的宣佈活動對他們來說無異於一場聲勢浩大的開獎活動;還有的當然是來看好戲的,由於龍麝蘭的脾氣火爆,又疏於處理人際關係,學校裡冤家一大堆,要看笑話的人不少;當然更多的則是湊熱鬧的,畢竟這可是近幾年來學院裡鬧得最轟轟烈烈的事情呀。
不過,雖然會場上的氣氛如此熱烈,可是有限的幾個當事人此刻的思維卻纏繞在另一件事情上。
「我看她一定是瘋了,把一個失憶的男人留在家裡!雖然這個男生是很帥,可是來歷實在太古怪了,萬一他有什麼不良的惡習,譬如說好色之類的,像我這樣國色天香的美女可要怎麼辦呀,說不定他是個潛逃的變態殺人狂呢!」
坐在會場的一個小角落裡,曼珠依然對龍麝蘭的自作主張依然耿耿於懷。
「這個……」小葵苦著臉,垂著頭,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曼珠的想法她當然理解,不過,她該怎麼說,事情的發展可遠遠不是這麼簡單的。
「算了,反正你總會知道的,我就不說了。」小葵最終決定把到嘴邊的話嚥下去。
「你到底想說什麼呀!」曼珠不耐煩地白了小葵一眼。
「這次申請成立新漫畫社的成員有中文系三年級的沙曼珠同學……」
主席台上,李老師的發言打斷了她和小葵的對話,雖然有些迷惑為什麼突然叫到自己的名字,可是曼珠還是習慣性地對在場的所有人拋了一大串媚眼,只差沒有拿出看家本領拋個水袖,納個萬福了。
「所以我說呀,蘭蘭就是個性太衝動,做事沒大腦。這種金屋藏嬌——哦,錯,狗窩藏美男的事情應該當作小說看過就算,哪可以真的去貫徹實行。」雖然臉上帶著傾倒眾生的迷人微笑,可是曼珠的嘴裡依然苦水不斷地往外冒。
「另一位成員是今年剛入校的一年級新生,家政系的向日葵同學。」
小葵羞怯地站起身,朝大家微微一點頭馬上又坐了下來和曼珠展開熱烈的討論。
李老師慢條斯理的講話像一把鈍刀,把每一個人的腸子都磨得癢癢的,渾身不爽快。
「還有是計算機系二年級地龍麝蘭同學,也是這次漫畫社的申辦人。」
雖說如此,可是真正的主角到現在都沒露面,這場面倒像奧斯卡頒獎典禮,獲獎名單已經宣佈,激動人心的鼓點響起,追光燈打到幕後,可是得獎人卻蹤影全無。
所有的人都在靜靜等候,因為預感一場好戲應該就要開場了。
「總之不管怎樣,我一定要想辦法把那個失憶的男人弄出我們住的房子!」曼珠斬釘截鐵的說著,對會場裡目前的古怪氣氛毫無所覺。
「只怕,只怕……」小葵搖著頭,也一心沉浸在痛苦的矛盾中。
「嗨!」終於有人打斷她倆全心投入的話題。
只見美紗非常不耐煩地站在兩人中間,顯然已經等了很久了。
「龍麝蘭呢?這麼重要的場合她失蹤了?」美紗不太相信龍麝蘭會來放鴿子這套,「你們最後一個名額到底有沒有招到?」
儘管不想流露出著急的神色,可其實美紗的臉上已經掛不住了。雖說是死對頭,可是近來她和龍麝蘭的關係似乎有些不同,美紗依然很喜歡看龍麝蘭吃鱉,不過如果就這樣看她輸,也實在勝之不武。
「那個女人腦袋裡到底裝著什麼呀,豬油嗎?到現在都不來!」美紗狠狠地咒著。
「喂,你說話能不能不要這麼難聽!」曼珠終於忍不住發飆了,「要不是你把龍麝蘭推到海裡,她也不會揀回來一個大麻煩!」
「姐,我們真的在說非常重要的事情。」小葵也急急地拖住美紗的手。
「重要?現在有什麼事情能夠重要過你們漫畫社的生死存亡?」美紗簡直被這兩個人的漫不經心氣死。
「什麼漫畫社的存亡?」曼珠從鼻子裡哼了一口氣,還打算說些什麼,突然臉色一變,「我們現在是在參加什麼活動?」
「啊!」小葵一下子結巴了,「今天,今天,就是今天!」
這兩個人終於想起來為什麼現在會坐在這裡。
「完了!」曼珠捂著頭,「這下完了,都是那個討厭的失憶男人,害得我們把正事忘記了!」
「嗯哼,」此刻,主席台上的李老師久等主角不來,終於決定肩負起劊子手的角色,「鑒於目前申報漫畫社的人數沒有達到學校規定的人數,我宣佈——」
「慢著——」
終於有人拿捏好時間,大聲喊停,戲劇化地出場。
眾人鬆了一口氣,不用回頭都知道那一定是龍麝蘭。
「呵呵!我早料到!」美紗回頭,笑看著門口,「這就像常常在電視劇頻道播出的庸常片集,男主角和女配角就要結婚了,牧師問大家有沒有人反對,就在這個時候,門被推開,女主角走了進來,告訴大家她才是這個男人的真命天子。好像這樣戲才夠波折。哼,我想龍麝蘭一定是電視劇看多了吧!」
「她從來就是這樣,喜歡把一件平平常常的事情搞得轟轟烈烈。」曼珠看著一路走來的龍麝蘭,喃喃自語。
這時台底也一下子炸開了鍋。
不管出於什麼樣的目的來觀摩這場「申辦秀」,每一個人都覺得今天來這麼一次,值!
龍麝蘭果然不負眾望,把場面搞得波瀾壯闊,起伏跌宕。
「她沒有去做編劇實在是可惜呀。」小葵欽佩地說。
李老師抹了抹汗,覺得自己的頭皮再次發麻,這些學生花樣實在太多了,為什麼就不能老老實實,來點乾脆的?
「龍麝蘭同學,剛才我正要宣佈你們申辦漫畫社由於人數不足,所以學校不能批准你們的請求。」
「我們人數正好足夠。」龍麝蘭氣定神閒地說著,得意地看著台下眾人變幻莫測的表情,「想看著我輸,多等兩年吧!」
「呃,——」李老師以為自己眼花了,再次把人頭點了一邊,「目前只有三名成員。」
龍麝蘭點點頭,「我知道,不過最後一個成員因為是今天剛剛轉校來的新生,為了趕在最後一天報名,他剛才正在填申請表格。」
「新生?」李老師撓了撓頭,暗暗驚歎龍麝蘭的辦事能力,連剛來的新生都能搞定,「好吧,是哪位新生?」
「哎,」曼珠搖著小葵的手,「為什麼我有很不好的預感。這個新生你聽說過嗎?」
「我,我,——」小葵期期艾艾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難道說是她請老爸幫忙把新生弄進來的?
「該不會,該不會——」曼珠顫抖的嗓音終究沒有把話講完,因為她認為的「該不會」竟然穿著龍域學院的校服慢慢地走進禮堂,越過她的身邊,直接朝主席台走去。
哇!
一陣陣讚歎此起彼伏。
「為什麼,為什麼我竟然不知道!」曼珠面目猙獰地看著小葵。
「我,我怕你打擊太大承受不了!」
「諸位,他就是今天剛剛加入我們漫畫社的新成員——凌旭日同學!」
龍麝蘭跳到台上,喧賓奪主地搶過了老師的話筒。
眾人的焦點都對準了這最後一刻準時出場的男一號——正是那個被人扔進海裡,又記憶全失的裸男。
「哦!」曼珠捂著胸口。
「你不會是被蘭蘭氣到中風了吧?」小葵不無擔心地扶住了她。
「我被電到了,為什麼穿了校服的他是,那麼地帥!」
「我為什麼要站在這裡?」
看著台下熱烈的、好奇的、還有驚艷的眼光全部集中在自己身上,他突然覺得一切很荒謬。
他,一個失憶的人,被人冠上了一個毫不相干的身份,站在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介入了一場莫名其妙的事件,他究竟在幹什麼?
「接受我的安排,作為對我救命之恩的報答。」龍麝蘭那天晚上的話再次在耳邊迴響,他摸了摸額頭,沒有發燒,為什麼會頭腦一昏就真同意了?
「呃,凌旭日同學,」李老師推了推眼鏡,以為自己看花眼了,「你是轉入我們學校考古系四年級的新生?」
「是。」凌旭日點點頭。
同時台底下也響起竊竊私語。大四轉學這在高校是非常少見的,誰都知道大學的最後一年除了畢業論文就是實習找工作,誰會腦殼壞了突然跑到另一所大學讀書,更何況他讀的還是龍域學院出了名的形同虛設的考古系。
怪人!
「那——」李老師放下報名表,心情愉快地對著話筒宣佈,「我批准龍麝蘭和其他三位同學申報成立的漫畫社。散會!」
一場烏龍鬧劇終於轟轟烈烈的收場了。
具有劃時代意義的是,龍域學院的第二支漫畫社終於成立了。
龍麝蘭站在禮堂出口,看著一個個從她身邊的經過的人。有的對她報以支持的微笑,有的扭過頭彷彿不願成為這場勝利的見證,更多的人則是掛著一副電影散場的輕鬆神情。不過所有的一切對龍麝蘭來說都無所謂,她成功了,這樣的成功不是為了意氣用事,不是要看某人的難看臉色,她要成立漫畫社的決心是前所未有的執著,這樣的執著是在瞭解美紗和小葵的苦衷之後更堅定的,有機會去實現自己的夢想是值得每一個人珍惜,她不可以放棄。
「我取得居留權了嗎?」凌旭日走到她身邊,輕輕地問她。
「客廳的沙發歸你了,不過以後狗狗們的早飯由你料理,自己的衣服要自己洗,其他的等我想起來再告訴你。」龍麝蘭偏著腦袋想了想,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哦!」凌旭日點了點頭。
「還有,」龍麝蘭突然想起來,「不可以對屋子裡的女生出手。」
「呵,」凌旭日笑了,「也包括你嗎?」
龍麝蘭給了他一個燦爛的微笑,「你不妨試試,最近我正嫌手癢。」
「可惜我的皮還沒癢。」凌旭日知趣的說著,然後捕捉到龍麝蘭眼裡一閃而過失望眼神,她在失望什麼?是沒有機會拿他當沙袋,還是失望自己真的不敢對她出手。
凌旭日的視線定在龍麝蘭的側面,她有一顆挺直的鼻樑,據說有著這樣鼻子的人個性倔強。她有一張好看的嘴唇,可能也是她的五官裡最女性化的部分,然而就是這張嘴,常常可以吐出把人氣得半死的話。她還有長長的睫毛和清亮的眼睛,那是她最出彩的地方,每當她得逞的時候,眼睛裡放射出的光芒,會讓人的心不由地亮起來,可是這雙眼卻總好像在逃避他。
思緒忍不住又回到那天晚上自己「喪權辱國」的投降。
「接受我的安排,作為對我救命之恩的報答。」
就是被從大海裡撈回來的那天半夜,自己正睡得昏昏沉沉,突然驚覺黑夜中有一雙眼睛虎視眈眈地注視著他,是那個聽說心情太好或者心情太不好都很可怕的女孩。
「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他清了清嗓子,從沙發上坐起身環視著周圍,黑暗中的客廳裡只有他們兩個。
「是我救的你,還記得嗎?」龍麝蘭拖了把凳子,坐在他對面。
「我只記得你揍了我一拳。」他指了指右眼下的烏青,雖然他不是喜歡照鏡子的自戀狂,但是臉上無端多了一塊顏色,心情難免會變差。
「哦!那不算什麼,」龍麝蘭輕描淡寫地揮了揮手,「重點是你的命被我救了。」
「這裡不是古代吧?」他故意作出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
龍麝蘭一愣,「什麼意思?」
「我好怕你要我以身相許以示感激之情。」他冷笑地看著她,從那一刻起,他突然發覺自己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至少不是一個會感恩戴德的人。
果然,聽了他這番話,對面的女孩沉默了很久。
四週一片黑暗,他無法看到她的神情,也無從揣測她的心思,只是覺著窒息的黑暗讓他覺得很不適。
一點燭光在眼前亮起來,他看到那個女孩點燃了桌上的燭台,光亮舒緩了他繃緊的心。
「我不喜歡太黑。」龍麝蘭依然坐回到原來的椅子上,背光的她看不出任何表情。
他吃驚地看著她,原來怕黑的不止是他。
「我想我對你的認識有些錯誤。」女孩耙著頭髮,有一絲困惑地說著,彷彿是自言自語,讓他根本無從插話。
「其實這一切都只是巧合,雖然你們很像,或者說幾乎是一模一樣,但你們一定不是同一個人。」
「呃,」他忍不住打斷了她,「請問你嘴裡的『你們』是指我和誰?」
他不是一個好奇的人,但是在目前失憶的情況下,聽說自己和某人似乎長得很像,他不得不為自己多打聽點情況。
但是女孩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後又沉浸到自己的思緒中。
幽幽的燭火在兩人的眼前搖曳,舞動出詭異的氣氛。
「但是不把一切搞清楚不是我的個性,我不死心。」隔了很久女孩終於又開口說話,還說得斬釘截鐵,但顯然還是在自言自語。
「好吧,」女孩終於再次把注意力放在了他身上,「聽說你失憶了?」
「我想應該是一時的吧。」他不自在的回答。
「依照我揀到你時的情況來說,你以前的處境一定很不妙,大致可以歸類為被謀財害命、以後可能會死於非命的範疇,」龍麝蘭認真地看著他,「我認為目前你需要一個安全的地方,在這段時間你可以去查以前的生活,盡量恢復自己的記憶,說不定還能夠躲過仇家的追殺。」
「你說的安全的地方難道是這裡?」他不置信的問,任何正常的人都應該把他交給警察,雖然從心底他不希望發生這樣的情況。
「嘿嘿,」龍麝蘭眼中突然冒出一種光芒,彷彿是那種捕捉獵物的專注眼神,看得他心裡毛毛的。
「這裡是不能白住的。」
「你想怎麼樣?」
「接受我的安排,作為對我救命之恩的報答。」龍麝蘭再次重複她說過的話。
「如果我不接受呢!」
「我想曼珠她們一定很願意把你現在就扔出去的!」龍麝蘭煞有介事地走到窗口,朝外張望了一眼,「哎呀,下雨了,唉,深秋的雨夜真是又冷又潮,我只能奉送愛心雨傘一把還有我的真心祝福——祝你好運!」
龍麝蘭笑瞇瞇地回頭看他,彷彿一隻母蜘蛛看著在蛛網裡垂死拚搏的飛蛾。
「我接受!」幾乎沒有掙扎他就全盤接受了龍麝蘭的所有條件,包括他的新名字、新身份、新的生活背景。
第一次交手失敗後,他就和她變成了兩條平行線,龍麝蘭似乎和他刻意保持距離。有時他冷眼旁觀她和其他成員打打鬧鬧,最後得到了一個結論,她絕對是一個心防很重的人,有著內在和外在嚴重分裂的人格,俗稱怪胎。
「喂,愣著幹什麼,你想在這裡時裝表演呢!」龍麝蘭口氣很差的話打斷了凌旭日的思緒。
「你不怕遇上麻煩?」這是他疑惑至今的問題。
「放心吧!我從來不怕『麻煩』。」真正麻煩的恐怕是那些想和我作對的人。心裡龍麝蘭暗暗補充了一句。
當然,在以後的日子裡,如果她想起這句話,一定會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咬掉。
他,竟然是一隻花蝴蝶!
而且還是最花的那種!
「我這樣做到底對不對……」
身邊經過的一個男生唱著千百年前的老歌,在這夕陽西下的無聊黃昏卻恰巧擊中一邊踽踽獨行的龍麝蘭的心事。
有氣無力地走在放學途中,龍麝蘭只覺得自己的背包無比沉重。
「龍麝蘭同學!龍麝蘭同學!」身後有人老遠就雞毛子喊叫的。
龍麝蘭皺著眉頭,沒好氣的轉過身,「我耳朵沒聾!」
來人終於上氣不接下氣的站定跟前,是個長得還不錯的女生。可惜龍麝蘭不是男生,現在也沒有心情,腦袋裡想做的唯一事情就是快快打發這張擋在面前的陌生面孔。
「拿來吧!」龍麝蘭伸出手,不想多廢話。
「啊!」小女生顯然嚇了一跳,不明所以地看著面前顯然已經在崩潰邊緣的某人。
「是什麼,情書、巧克力、自製小卡片還是你的藝術照?」當然如果是你做的愛心晚餐,我不介意當場幫你解決掉。在心裡龍麝蘭壞心的補充到。
「學姐!」小女生撒嬌地看著她,然後紅著臉從身邊的一個超級大袋子裡,拿出一個足有一人高的抱抱熊。
龍麝蘭當場變了臉色,「你要我拿著這樣的東西在路上走?」有沒有搞錯,讓她這樣大的一個人抱著這麼醜的一個熊在路上走?
這多遜呀!她可是龍麝蘭,瀟灑俊帥的大女人形象豈是抱著抱抱熊可以毀滅的?
「可是學姐,這是我的心意啊!求你了,一定要幫忙啊!」小女生一臉的討好,把龍麝蘭原本要冒出的各種精彩但卻絕對不中聽的詞彙生生嚥下。
「啊!下不為例!」雖然萬分不甘願,但龍麝蘭還是把大熊抱到了手裡。
凌旭日,一會看我怎麼找你算帳!
自從她瞎了眼將凌旭日引進龍域學院,才深深體會什麼叫做「自作孽不可活」的滋味。
每天書包裡沉沉的不是書本,是別人委託她帶轉的情書。手裡拎著大包小包的不是犒勞自己深更半夜畫畫的零食,而是美女送上的禮物,當然不是給她,而是給他。
她龍麝蘭什麼時候變成了搬運工,而且還是免費的那種。
邁著沉重而不甘願的步伐進入自己的地盤,馬上看見那個被她在心裡咒罵一百遍的人正站在店裡。用龍麝蘭看著最刺眼的賤笑招呼著客人。
「王阿姨,您真有眼光,這種博美犬又溫柔又聽話,而且沒有體臭,最適合你這樣整潔溫馨充滿人情味的家庭寵愛。」
「是嗎?」被誇耀的的家庭主婦樂得合不攏嘴。
「其實養寵物也講究緣分,你看,它一見你就纏著不走,一定覺得王阿姨人又好,又漂亮,又高雅大方,將來一定會很疼它的,所以它想跟你走呢。小狗可聰明啦。」
一番天花亂墜的說辭,把四十歲的女人說得心花怒放。這個寵物店的小伙子人長得漂亮,嘴巴也甜,不像以前那個小女生,買她一條狗象搶她女兒似,整天板著一張棺材臉。王阿姨當即放棄菜市場討價還價的悍婦架式,很豪爽的就把那只脾氣暴躁,喜歡亂吠的狗狗買走了,還順帶買了一大堆拉拉雜雜的寵物用品。
「賺翻了!」凌旭日把錢放進收銀櫃時看見龍麝蘭躕在門口,「是不是被我的工作表現感動壞了,表妹!」
凌旭日故意惡毒地加重最後兩個字,果然看到龍麝蘭的神情即刻變得橫眉豎目。
「你的破東西!」龍麝蘭把手裡拿的、身上背的一件一件朝旭日扔去。
「小心點,你砸到我沒關係,要是砸到這貓貓狗狗的,小心動物保護協會來找你麻煩!」旭日一邊像個跳豆一樣在房間裡躲避龍麝蘭神准的攻擊,一邊不忘和她插科打諢。
「你馬上給我滾!」龍麝蘭終於忍無可忍,把手裡的最終武器超級大狗熊朝目標扔了過去,結果目標偏移,砸中了剛剛進門的曼珠。
「啊!」曼珠尖叫一聲,以一百米衝刺的奔跑速度衝向鏡子,審視自己美麗的臉龐有沒有遭到破壞!
幸好,幸好,除了頭髮亂了之外,一切還是那麼完美。
「你們兩個,可不可以停止每天例行打架的這種無聊舉動?!」曼珠插著腰,對這兩個明明已經成年,卻依然玩著這種幼稚把戲的人破口大罵。
「這個豬頭!」龍麝蘭依然不消氣地指著凌旭日,「到處跟人家說我是他表妹,害得我每天要背10公斤的垃圾回家,都是學校裡那些花癡女送給他的禮物!」
「你吃醋呀!」凌旭日突然把臉湊過來,「明說嘛,像我這麼善解人意的男人會體恤你的心情!其實近看你也不是那麼差啦。」說完還奉送了一個無限陰險的微笑,但很快終結在龍麝蘭毫不留情的佛山無影掌中。
「謀殺親夫呀!」
「好,我甘願當寡婦,看我怎麼謀殺你!」
兩個人在平靜了5分鐘之後,再次開戰。將這深秋的黃昏妝點地熱熱鬧鬧。
「哼!」龍麝蘭惡狠狠地將書仍在桌上,手臂肌肉隱隱的撕痛讓她的心情很不爽。
「那隻豬頭!」沒想到那個傢伙還真是手下不留情,每次和她對打都全力以赴,一想到這個心裡就悶悶的,就算她很能打,好歹也是女生,就不能憐香惜玉一點嗎?
「切,我在想什麼!」龍麝蘭捂著自己的額頭,憐香惜玉這種噁心的詞,好像和孔武有力的她根本沒有關係,難怪他似乎從沒把她當女人。
「我就一點女人味也沒有嗎?」
有些不服氣,龍麝蘭走到鏡子前,第一次仔仔細細地端詳自己。
「眉清目秀,身材也玲瓏有致,該凸的凸,該瘦的瘦,怎麼看也算是氣質美女一名!」對著鏡子,龍麝蘭非常「客觀」地評價自己。
「那種女性公害懂個屁!」
轉了個身,擺出各種龍麝蘭認為有足夠女人魅力的POSE,最後決定給自己個瑪麗蓮夢露似的微笑,門卻恰在此刻推開。
龍麝蘭撅得高高的嘴正對著鏡中一臉不置信的丁文峻。
「喂!老兄,這是我的閨房耶,拜託你敲一下門好不好?」儘管反應神經發達的龍麝蘭在第一時間作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臉卻無可避免的紅到了耳根。
「哦!」丁文峻馬上收起一臉錯愕的表情,儘管心裡已經笑得要內傷了。
如果他沒看錯的話,龍麝蘭正在做她最討厭的事情——搔首弄姿。
「找我什麼事呀!」龍麝蘭假模假樣拿起一本書,沒有發現書拿倒了。
「給你。」丁文峻遞給她一張紙。
「你真的幫我申請到了?」龍麝蘭又驚又喜。
「時間還挺緊的,據說競爭很激烈呀,我看你得好好準備。」
龍麝蘭拚命點頭,心裡開心極了。
這個機會她等了很久了,把那群游手好閒的傢伙召在一起成立漫畫社可不是辦家家酒。這下他們好日子來了。特別是那只花蝴蝶看他有什麼美國時間招蜂引蝶。
「你喜歡那個小子吧?」已經走到門口的丁文峻天外飛來一句。
「什麼?」龍麝蘭上揚的嘴角突然僵硬,「你,你,說,哪,哪——」
「他。」丁文峻朝敞開的房門外努努嘴,那個每天要被龍麝蘭罵上百遍的人此刻抱著電話,正說的興高采烈,龍麝蘭用腳趾猜也知道一定是在和某位美女閒扯。
「喜歡豬也比喜歡他好!」龍麝蘭賭氣地將房門關上,亂褒電話粥,這個月的電話費不算在他頭上,她的嘉字倒過來寫。
「那你為什麼要把他留下來,還讓小葵動用了那麼多關係,這不像你的作風。」丁文峻盯著龍麝蘭的眼睛,這個問題梗在他心裡很久了。
「我——」龍麝蘭很想說是為了成立漫畫社,可是連她都覺得這個理由聽上去很牽強。
「啊!」龍麝蘭抓著頭髮,喃喃地說,「我也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你應該想想清楚。」丁文峻留下意味深長的話走出門去,把心情處於喜悅顛峰的龍麝蘭打入谷底。
「我真的喜歡那個豬頭嗎?」龍麝蘭對這鏡子無言的問自己。
把他留下來是因為想弄清楚自己和他到底有什麼牽連,在那樣詭異的環境中相遇,和夢中人一模一樣的臉,對過去全然不知的遭遇,這一切難道真的都是巧合?
他來了之後,三年來無時無刻纏繞她的夢突然消失了,就像發完水痘一樣徹底根治了。有時她忍不住會想,是不是夢境變成了現實,所以作夢的任務也就功成身退了。
但是現實中的他和夢裡人的差距實在太大了,除了長相相同,氣質風格完全不一樣。
進校三天,情書就收了3打,還沒包括被她和曼珠扔掉的。更過分的是,他不斷地用他的桃花眼對人勾魂懾魄,害的人家小姑娘芳心大動。簡直就是女性版的曼珠。」
如果真的有什麼感覺的話,也在她發現凌旭日花蝴蝶本質的時候喪失殆盡。
「我怎麼可能對花蝴蝶有感覺!」龍麝蘭再次肯定自己的答案。
喜歡,她是喜歡看他吃鱉才對。
哼!
黑暗,像無處不在幽魂,在這深夜的空氣中幻化出各種詭異造型。
他怕黑。
非常怕。
「這只是一種心理上的恐懼,」他試著說服自己,「其實黑暗就像白天一樣沒有任何危險。」
但是蓋著厚厚毛毯的手足卻用大頻率的顫抖來表示他們的不贊同。
遠處,不知誰家深夜未眠,放著悠揚的小提琴曲,讓原本的寧靜氛圍隨著旋律的流轉扭曲成千奇百怪的夜色魔音。
他痛恨這種感覺,卻無能為力。
空氣中多了一種緊張的呼吸聲,隔了很久他才發覺那是自己的鼻息。
不能睡著,也許在下一刻,夢魔便將他的靈魂吸走。
他不停地這樣告誡著自己,但是眼皮卻越來越重,一種與意志完全相反的撕扯力將他的靈魂捲入無底深淵。
這是哪裡?
四面是若有似無的霧氣,讓周圍的一切都顯得朦朦朧朧。
天亮了嗎?他問自己,剛才的恐懼似乎在一瞬間全部消失了。
然後他發現錯了,他再一次走入了別人的世界。
「你不該來這裡。」一個聲音輕輕歎息。
他試圖尋找聲音的主人,然而四周除了被透明的晶體圍繞著的山丘,什麼都沒有。
「我在哪裡?」他輕輕的問道。
我在哪裡……
我在哪裡……
……
整個山谷迴盪著他的聲音。
「現在的你無法找到自我。」聲音再度和他對話。
「為什麼?」他發問。然後聽著山谷再度迴響他的聲音。
「因為的一切的開始還沒有結束,現在的你一段記憶,一段沒有形體的思想。」
「記憶?我是怎樣的記憶?」
「遺忘沼澤是你的歸宿,這裡沉澱了許多的記憶,也許他們能夠找到主人,也許他們永遠寄身與此。」
「遺忘沼澤?」他心中默默念著這個名字,似乎曾聽到過這個名字。
「現在的我是什麼樣子?」他終究忍不住發問。
一聲輕輕的歎息。
他覺得自己似乎在移動,慢慢的眼前出現一條寬廣的銀色沼澤。
「尋找你自己。」聲音在他耳邊輕輕說著。
他低下頭,凝視著沼澤,那銀色的物質突然變得透明,他突然看見許多張臉,像一團團氣流在他眼前飄過,然後他看見了一個人,穿著灰色的戰袍,手裡握住一把造型古怪的劍,身上流著血,輕輕的由遠處漂來。
看不清他的臉,不管他如何集中注意力,他依然看不清他的臉。人影飄近了,他越來越接近「他」,但就在此刻——
啊!一陣鑽心的疼痛直搗他的胸口,彷彿要撕裂他的胸膛。
他猛然間從夢中清醒,空氣伴隨的夜的清新不斷湧入他的劇烈起伏胸膛。
他還活著。
這層認知讓他鬆了一口氣,但隨即黑夜又像一層厚厚的重壓直接迫入他的感官,讓他窒息。
「你怎麼啦?」
彷彿在黑洞中下墜時抓到了援手,厚重的黑立刻屏退到聲音背後。
燭光一閃,他張開了眼,感謝上帝,他又重回人間。
「不是生病了吧!」
龍麝蘭將臉湊到凌旭日面前,剛才這個傢伙好像很痛苦的樣子。
但是透過月光接觸到他投射出凌厲光芒的藍色眼珠時,龍麝蘭突然覺得自己是在多管閒事。
「是不是到廚房去偷吃呀!」
「你真有空,半夜爬起床來監視我有沒有偷吃東西。」有人談話,突然所有的恐懼都消失。
「哈!」龍麝蘭氣不打一處來,「你才變態呢,半夜發出那種古古怪怪的聲音,嚇得我上廁所的時候連滾帶爬地跑出來。」
「嘿嘿!你的字典裡也有害怕兩個字,真是希奇哦!」不知為什麼,和龍麝蘭一談話,心情就漸漸恢復正常了。
「切,懶得理你!」龍麝蘭朝凌旭日撇撇嘴,站起身,吹熄蠟燭,打算回房繼續會周公。
手被輕輕抓住,龍麝蘭愣了一下。
這個傢伙敢吃她豆腐?
「我睡不著,要不咱們聊聊天吧?」凌旭日小心翼翼地問著。
夜幕中,龍麝蘭看不出他的表情。要在平時她一定會懷疑和顏悅色的背後他保藏著什麼禍心,但也許是沒睡醒,也許是剛才聽見他嘶啞而似乎絕望的歎息,讓她的心突然軟了下來。
「好,好吧。」龍麝蘭撓撓頭,突然想起來什麼,「你等著。」
小小的客廳,在燭火的照耀下顯得有些暖洋洋。
茶几上堆滿了各種各樣的零食,龍麝蘭甚至把家裡的功夫茶具都翻了出來,把她老媽從武夷旅遊帶回來的大紅袍滿滿地泡上一壺。
「乾杯!」
龍麝蘭遞給他一盅小小的紫砂茶杯,芬芳的茶香頓時溢滿空間。
「乾杯!」
凌旭日接過茶盅一口飲盡,沒讓她看到自己嘴角隱隱的笑意。
只有這個時候,龍麝蘭才顯露出一些女孩子該有的樣子。
「好久沒有人陪我這樣吃吃零食,聊聊天了!」龍麝蘭抓起一把署片塞進嘴裡,含糊不清的繼續發言,「曼珠每天要睡美容覺,小葵一過10點兩個眼皮就粘在一塊兒了,真是無聊透了。」
「那麼說,其實是我好心犧牲睡眠陪你聊天嘍!」凌旭日笑嘻嘻的討便宜。
「去你的!」龍麝蘭狠狠地給了爆栗,「我的瞌睡蟲還不都是你趕走的?」
兩個人哈哈大笑,一種從未有的愉悅氣氛在這個兩個互相不對盤的人之間產生。
「其實呀,當時我只是覺得有一顆沙掉到眼睛裡,我才拚命眨眼,可誰知道我會以為我對她有意思,160斤的身軀就這樣朝我衝過來,簡直比臭皮還猛。」
龍麝蘭趴在茶几上,聽著凌旭日口沫橫飛地講述著他在學校裡的故事。
這是她第幾次湊這麼近看他?龍麝蘭神遊天外地想著。
第一次看他,結果他被她狠狠揍了一拳,變成了國寶熊貓。
第二次看他,結果跌倒在他身上,花了三個小時才把兩個人關係撇清。
第三次看他,結果對他威逼利誘,讓他屈服於自己的雌威之下。
這一次,兩個人竟然在一種和平共處的氣氛下聊天,真是奇跡。
「嗨,小姐,你再這樣色迷迷的看著我,我會以為你對我有不軌企圖哦?」凌旭日向龍麝蘭揮了揮手,要不是自己太瞭解她歧視男性的臭脾氣,準會以為她和學校裡的其他花癡女生一樣在對他流口水呢。
唉,男人長得帥,有時候真是一件無奈的事情。
「是呀。」龍麝蘭點了點頭,遞給旭日一杯茶,一本正經地說,「我本來是對你有不軌企圖。」
啊?凌旭日剛剛灌進嘴裡的水,差點噴湧而出,咳,咳,咳,這位坐在他對面的女子是龍麝蘭本尊嗎?
「不過,」龍麝蘭幽幽地歎了一口氣,「我發覺我錯了,你根本就不是他。」
呃?什麼你呀,他的。凌旭日覺得稀里糊塗的。
「想不想聽一聽我的夢?」龍麝蘭支起手臂,眼神迷迷茫茫地看著燭火。
「嗯。」凌旭日也把頭架在茶几上,「我也有個奇怪的夢,我們可以交流一下。」
……
暮色在兩個年輕人身後,漸漸轉白。
啊!小葵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走出房門,昨天晚上好吵哦,總覺得有人在耳邊說話,看樣子自己這幾天的睡眠品質不太好。
「咦,曼珠你愣在那裡幹什麼呀?」
步出房門就看見曼珠立在客廳門口像一尊塑像一動不動。
「喂,怎麼啦?」小葵拍了拍曼珠的肩,視線越過她的阻擋看向前方,然後她也愣住了。
這是一副很美的畫面。
凌旭日和龍麝蘭頭頂頭擠在沙發上,清晨微熹的陽光照射在陷入沉睡的兩人身上,泛出一層淡淡的金色,像是給這一切鑲上一層華美的金箔。
在兩人的中間,是睡得四腳朝天的臭皮。
「今天,太陽是打西邊出來的嗎?」
隔了很久,曼珠終於冒出了一句憋了很久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