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逐漸意識到畫連環畫是發不了財的,事實上我們一開始就明白,只是大家都喜歡聚在一起,用那份感情來自我麻痺罷了。一本連環畫才兩萬塊錢,要畫一兩個月,所得的錢七個人平均分,後來變成了八個人分(馬宇也加入了畫連環畫),一個人才分得兩千多塊錢,兩千多塊錢攥在手上,今天這個請客明天那個過生日,一個月還不到就花掉了。因此大家都覺得靠畫連環畫發不了財,之所以不願意分手是覺得聚在一起好玩,一是年輕,還沒有成家立業的負擔;二是一種天天想見面,天天想在一起的慣性使我們不願分手。但是,久而久之,生起意見來了,七八個人天天相聚在一起是不可能不生意見的。不是因為錢發生矛盾,錢是平分的,大家都沒意見,而是誰成為老大而發生了矛盾。八個人裡,總有人會浮出水面來,成為所謂的老大。畫畫的人天性都崇尚自由,都有自己的個性。個性就是不願被人驅使和支配。李國慶有支配欲,他除了愛支配我和伢鱉,有時候還對楊廣和王軍發號施令。李國慶的線描確實是勾得最好的,什麼東西經他的手一勾,就出彩,所以他也有格發號施令。馬宇來了後,他可不管這一套,在匈牙利,那麼多畫家畫得那麼好卻在街頭乞討似地賣藝,你李國慶算個卵?馬宇不聽李國慶的,明顯不把李國慶放在眼裡。楊廣跟馬宇跟最要好,馬宇一來,他就不聽李國慶的調排了。李國慶說什麼,他連頭也不抬,要不就扭開臉不理睬。
一九九二年馬宇回匈牙利後,沒過兩個月又回來了,這一次他回來就沒打算再去了。匈牙利是個窮國家,越來越比中國差了,她的鄰國南斯拉夫於一九九一年分崩離析成三個國家後,那裡就戰火硝煙了。從前趕往南斯拉夫的中國人紛紛想跑,這是南斯拉夫人把一些中國人抓去當雇用兵,讓中國人替他們打仗。這還不是馬宇回來的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他有一把手槍,是從匈牙利人的手中買的,買了它純粹是為了防身。那當兒匈牙利很亂,有一把槍畢竟比什麼也沒有好。在匈牙利,他跟幾個長沙去的年輕人租了一套公寓,住在一起,有兩個長沙人同一個北京來的女人泡上了,那北京女人告訴他們,她從北京帶來的一千多美金被她的男朋友搶走了,這讓那兩個長沙人有些替她打抱不平,就去替她要錢。兩人覺得空手去沒威懾力,便借了馬宇的手槍,手槍裡並沒子彈,但足可以降服任何人。兩人一沖進北京人住的地方就用槍抵著北京鱉的腦袋,將怕得要死的北京鱉的錢財洗劫一空後,還要北京鱉第二天送三千美金來馬宇住的公寓,不然就要北京鱉的腦袋開花。北京鱉哪裡還有一分錢,就向匈牙利警察當局報警,把馬宇他們形容成一個搶劫和販毒的殺人團伙。於是第二天一早,匈牙利警察便包圍了馬宇他們租住的公寓,沖進去將他們一一帶進了警察局。馬宇跟著受牽連,坐了幾天洋牢,事情弄清楚了,他們又被放了出來。馬宇成了匈牙利當局不受歡迎的人,雖然沒在公寓裡搜到毒品,但馬宇私藏槍支,且還有十二發珵亮的子彈,於是匈牙利當局勒令他七天內離開匈牙利。馬宇就收拾了些簡單的行李,帶著老婆去了捷克。他在布拉格生活了一個月,接觸的中國人差不多都是些喪心病狂的家伙,而捷克話他又不懂,也就無法融入當地人的生活。走在布拉格的街上,城市顯得陳舊和落後,他一點也沒歡喜的感覺,有的只是孤獨和無聊。在匈牙利還有一幫長沙人聚在一起玩,在捷克,見到的都是一些心懷叵測的人。每個人都讓他小心提防,沒有一張嘴臉讓他覺得可以交心,於是他回來了。
馬宇有一萬個理由不回來,一萬個理由裡最強大的理由是外國人並不比中國人聰明,事實上外國人口袋裡的錢比中國人口袋裡的錢好賺些,並非外國人錢多,而是外國人容易上當受騙。同時也有一萬個理由回來,其中最有力的理由是在那樣的地方生活不會有真朋友,因為所有的人去了那樣的國家都在窮凶極惡地撈錢,你無法相信你周圍的人,他們跟你一樣是出於同一個目的,讓你不得不小心防范。另外,語言不通也是一個理由,這讓他覺得難受,因為你表達自己的意思必須靠手勢,靠嚷叫和靠用筆來畫,這太難以溝通了。馬宇一下飛機就把護照撕了,還把老婆的護照也撕了。他對老婆說:哪裡都不去了,還是我們長沙好。
馬宇跟李國慶不可能長相處。李國慶愛倨功自傲,要是在古代,他的頭一定被砍過多次了。歷史上很多倨功自傲的大臣都被砍了頭。倨功自傲的人一般都有才,還有組織能力,為人也豪爽、大度,缺點是不把旁人放在眼裡。李國慶的缺點是有些嫉妒人,這個缺點當然是致命的,若是在古代早就被別人害得凌遲處死了。但李國慶因倨功自傲,偏看不到這一點。他自詡自己是畫連環畫的締造者,就安排馬宇畫房子。宇鱉,你的任務就是畫房子,李國慶說。馬宇是那種頭上長著反骨的人,追根溯源上去,恐怕與黃袍加身的河北鱉趙匡胤有一絲血緣關系,因為他的母親就是河北人,而且也姓趙。馬宇開始還畫一畫,後來不曉得怎麼搞的就跟李國慶不愉快了,來了就玩,跟這個開玩笑,跟那個逗樂。他口袋裡裝著美元,想叫誰出去玩就叫誰,偏不叫李國慶。有時候他把每個人都點到了,惟獨遺漏了坐在椅子上抽煙的李國慶。廣州美院畢業的劉友斌在這個時候會同情李國慶道:李國慶你去不?李國慶當然不會去,馬宇是故意不叫他,他去不是敗了馬宇的興?李國慶說:你們去,我整理下畫稿。國慶鱉的眼淚水都出來了,黃中林說,對著大家嘻嘻嘻笑著。楊廣也嘿嘿嘿笑,說宇鱉你是故意不請他罷?馬宇望一眼劉友斌,說國慶鱉麻花樣的,他麻花樣的就讓他麻花。
李國慶感到自己遇上了一個與他為敵的人,這個人一心要把他從最高的“位置”上捅下來。還感到自己的人格和地位都遭到了焚燒,當然就有火,就有話要說。有天,他終於發火了。宇鱉,你沒回來,我們都畫得好好的,你來了,大家的心就不齊了。他差不多是吼著說的:你不要破壞我們畫連環畫。馬宇冷笑說:畫連環畫的目的是什麼?是為了大家能賺錢,你們畫了兩年連環畫,賺了多少錢?要賺錢也不是畫連環畫,畫連環畫能賺幾個錢?李國慶說:你這是打擊大家在一起畫連環畫的積極性。馬宇說:我覺得畫連環畫一世發不了財,還不如搞別的。李國慶說:你說搞什麼?馬宇說:搞什麼都比畫連環畫強。經他這麼一點撥,楊廣和黃中林就不想畫了。他們都站在馬宇一邊,因為還在考大學前,他們三個人就玩得最好。而劉友斌和伢鱉卻站在李國慶一邊。劉友斌這兩年畫連環畫分得的錢都拿回去養北京女人了,北京女人比較嬌貴,雖然長得不十分漂亮,卻有貴婦人的追求,貴婦人當然是不做事而接受供養的。你聽說貴婦人也同普通婦女一樣累死累活嗎?貴婦人的事情就是整天坐在鏡子前琢磨怎樣打扮自己,多余的時間就去游泳池游泳或跳健美操和做美容。廣州美院油畫系畢業的劉友斌沒以前那麼自信和瀟灑了,他要用掙來的畫連環畫的錢去養一個貴婦人,所以他希望大家繼續在一起畫連環畫。他說:國慶你少說幾句,馬宇你也少說空話,大家都把手頭的事情做好就行了。伢鱉說:我也是這個意思。伢鱉也想畫連環畫,他已經從廠裡出來了,不畫連環畫,他吃空氣嗎?王軍也願意畫,他覺得大家在一起混呷混玩挺快活的。他很冷靜地說:不畫畫,那我們搞什麼去?難道去偷去搶?我希望我們都不要分開。
但矛盾一旦產生,我們中就沒有人可以扭轉乾坤。這是馬宇和李國慶都相當有個性,都不服對方。不用說,我們這一團人裡,中央美院壁畫系畢業的李國慶是畫得最好的,經他的手整理出來的東西就是不一樣。但馬宇就是不買這個賬,我們以前佩服的東西,在他看來,一錢不值。畫得再好又有什麼用?哪個看?他偏著腦袋說,這個社會不是看你畫不畫得好,而是看你會不會賺錢。楊廣心裡的那根大梁掉了,開始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了。黃中林的信念也在馬宇的言語中如大廈樣坍塌了,也跟著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了。接下來,王軍也躲起懶來了,這是在馬宇的熏陶下,他也覺得畫連環畫發不了財。他今天跟這個女友約會,過兩天又跟那個女友約會。劉友斌有意見了,他大老遠地從河西趕來——差不多是爬山涉水的,房子裡只剩了三人:李國慶、伢鱉和我。原來楊廣坐的桌子空著,黃中林和王軍的桌子也空空如也,馬宇的桌子上早落了一層灰。日你的,劉友斌罵道,他們人呢?伢鱉說:搞不清他們干什麼去了。劉友斌跌下臉道:這不公平呢,我們畫,他們跑出去玩。把他們叫來。李國慶就歎一口氣,說我管得了他們的?要喊你們喊,我是隨他們去,實在不行就散伙。
楊廣又談了個女友,這女友是他和馬宇在舞廳跳舞時認識的,看情形楊廣不是跟她玩一夜情。這女孩讓生性墮落的楊廣像蝴蝶飛進花壇一般,有點留連忘返什麼的。女孩姓宋,心智很好——一般男人找她獻殷勤,她連眼皮也不抬一下;身材也好,一米六五的標准身材,基本上可以把很多女孩子比到門角彎裡去躲起來。小宋因身材美,就愛蹦迪,且屁股扭得非常好看。楊廣是先迷上她的屁股然後才迷上她的。楊廣覺得她的屁股長得好,擺動起來充滿了令人心醉的性感,仿佛有什麼流光溢彩的東西要從她的身上溢下來似的。那天楊廣贊美她的屁股說:你的屁股生得真好看。她瞟楊廣一眼,罵了句:流氓。走開了。假如她不罵楊廣流氓,他也許只是這麼“綠”一下她就走開了,但她罵他流氓那他就想“流”她一下,好對得起“流氓”這個詞。楊廣的迪斯科跳得也不錯,他感情充沛地在她面前扭動著胯部,也想把身上的激情抖落下來,就像狗把身上的水抖落掉一般。他說:你很漂亮。她望他一眼,又走開了。他追著她走了過去,說你的迪斯科跳得真好。好多女孩子是亂扭,不曉得屁股應該往哪裡送,你扭屁股的動態好迷人的。她又望他一眼,沒說話,再次走開了。如果她走開後不回頭望他一眼,他不會再追她著跳。要知道在那麼多人頭攢動中,在那麼喧嘩熱鬧的音樂聲中,她的目光可以從“汪洋大海”裡飆出來,猶如一道閃電落在他臉上,這足以證明他們之間已互通信息了。他很高興,裝做不知道地同身邊的其他女孩跳著,很投入的情形,用胯去撞女孩的臀部,卻時不時掃一眼在那邊跳舞的她。
她不是一個人。還有兩個女孩,她們在那邊跳,眼睛卻四處張望,臉上紅撲撲的,那是蹦迪蹦得很興奮的光澤。他走上去,這一次她沒再躲避。他對她笑。這支迪斯科舞曲結束後,在另一支舞曲開始時,他問她是不是常來蹦迪。她說話了:不,我來得少。他說:我也來得少。她望他一眼,在他用舞姿撩撥她時,她開始跟他配合了。此前她是緊隨音樂自己扭動腰身和屁股,現在她開始對他送胯了。他忙積極主動地沖她送著一個又一個的胯,並在一點點接近她,最後他用屁股撞了下她的屁股。他感到有一種奇妙的肉與肉碰撞的滋味落入了他的心田。他一笑,她也一笑,她沒罵他流氓,這證明他勝利了。他說:我喜歡跟你蹦迪,你身材好看,扭起來特別美。她說:你們男人見了女孩子總是撿好話說。他說:你錯了,我很少對妹子說好話,你是我第一次情不自禁地對一個妹子進行贊美。
楊廣當然是撒謊,他對很多女孩子說過她很美的話,這是她們愛聽,她們的耳朵是為贊美之詞長在臉頰兩旁的,就跟鍋勺是為了炒菜用似的。她望他一眼:我不信。楊廣說:我是天津美院畢業的,我很想跟你畫張油畫肖像,像達·芬奇畫蒙娜麗莎樣,我相信那會有感召力。他純粹是亂說,但她不但愛聽而且聽進去了。她淺淺一笑,說難怪我總覺得你有點與眾不同,原來你是畫藝術的。楊廣笑了,強調自己說:我是天津美院油畫系畢業的,我的工作就是畫畫。他鼓勵她進一步親近他說:你沒聞到我身上有油彩味嗎?哪一天我跟你畫張油畫肖像好不?她沒吭聲,但楊廣知道她在思考是接受還是拒絕,他補了句:我很想跟你畫。
跳完舞,眼看就要分手了,他問她願不願意一起吃宵夜。女孩猶豫著說:還是不吃吧。楊廣開口說:真捨不得就這麼跟你分手。女孩一笑,你是一個人嗎?楊廣說:不啊,我還有兩個朋友,他們也是美院畢業的,都是搞藝術的。他指著站在那邊等他的馬宇和王軍,說他們都才華橫溢得亂滾,就跟山上的石頭一樣。女孩笑了,說有你這樣形容的嗎?楊廣說:如果你不同意,我們就單獨吃宵夜吧。女孩說:你這人很危險的,那就一起吃宵夜吧。女孩也不是一個人,她和她同學及表妹一起。她們也走了過來,她們望著楊廣,楊廣對她們笑,她們就斜視著楊廣,楊廣說:走吧,我們一起吃宵夜去吧?那兩個女孩便望著小宋,小宋說:那就吃宵夜吧,我的肚子真有點餓了。他們合到一起,來到街頭,在一處排檔前坐下了。這一天長沙的夜晚涼風習習,讓他們覺得特別舒服。店堂裡有一台收錄機,放著鄧麗君的歌曲,纏纏綿綿的歌聲在這寧謐的夜晚嬌柔地飄著。啤酒上桌了,一碗臘腸子也上桌了。大家吃了幾口,楊廣來了情緒,起身,邀請小宋跳舞。他說:賞臉可以吧?沒有女孩能在這個時候拒絕他的溫柔。小宋起身,兩人摟到一起,於夜色的街頭緩慢地跳著“貼面”。楊廣抒情道:多好,這樣的夜晚。小宋開玩笑說:你不會朗頌詩吧?楊廣問:你是在哪所學校讀書?小宋說:師大。楊廣說:貴姓?小宋說:姓宋,宋朝的宋。楊廣想起李國慶早一向背誦的陸游的詩,便把李國慶掛在嘴裡賣弄的知識賣給小宋道:宋朝裡,我特別喜歡陸游鱉的詩,他的詩給人一種悲壯愴涼感。僵臥孤村不自哀/尚思為國戍輪台/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他真是一個憂國憂民的愛國詩人,連做夢都夢見自己帶兵打仗。真是一個偉大的人。小宋笑了,說看來你還挺有學問的。楊廣謙虛道:哪裡哪裡,不過一點皮毛而已。
後來他們就有了約會。小宋是湖南師范大學化學系的大三學生。她的表妹是湖南師大物理系的,讀大二。這讓楊廣、馬宇和王軍都很高興,原以為她們是初中或高中肄業,因為我們結識的很多女孩都是初中或高中肄業,因沒事做而去舞廳玩。小宋不是的,她的表妹小徐也不是的,她們是那種偶爾上JJ舞廳蹦蹦迪的女孩,其目的是把自己的大腦放松一下。那天晚上,在街頭吃完宵夜,楊廣和馬宇一的士把兩表姐妹送到了學校的女生宿捨前,下車時楊廣對小宋說:明天晚上還來跳舞嗎?小宋瞟他一眼,你呢?楊廣說:你去,我保證來。小宋說:你不怕你女朋友有意見?楊廣說:我還沒女朋友。小宋抿嘴一笑,你這麼有魅力又這麼有文化還沒女朋友?楊廣聽她這麼說,高興極了。沒遇到合適的,他說,明天晚上我在JJ舞廳的門前等你。小宋說:我不曉得我會不會去。楊廣說:我很想你來。
次日晚上七點鍾,楊廣就站在JJ舞廳前等著,馬宇陪他站著。八點鍾,小宋和她表妹來了,四個人相視一笑,步入了舞廳。你怎麼才來?跳舞時,楊廣問小宋。小宋一笑:你真的想知道?楊廣點點頭說:是的。小宋說:我准備不來的。楊廣說:為什麼又來了呢?小宋說:怕你失望啊。楊廣欣喜道:這證明你還是有些在乎我啊。小宋說:哼,你別得意。楊廣說:哪裡哪裡,我哪敢得意呀。那天晚上兩人談得很攏,舞跳了一半,兩人就去開房了,自然就發生了那種事。她哭了。她說她沒想到她會同他上床,她來的時候心裡是有道防線的,沒想防線自己崩潰了。我覺得我好蠢的,她恨自己說。楊廣很吃驚,沒想到她會這麼厭恨自己。他安慰她,說只能怪我們太沖動了。她哭著說要是她懷了孕怎麼辦啊?那學校會開除她,而她爸爸會一怒之下把她打死。她流著淚說:你不是因為想操我才跟我好吧?楊廣說:不是,我是愛你。小宋搖搖頭,你真正愛我就不會這麼快睡我。楊廣覺得她這樣說也對,因為他還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否愛她。她又說:你覺得人應該怎麼活呢?她問了一個嚴肅的問題,楊廣說:及時行樂呀。她偏著腦袋說:你真是這樣想的?她從來就沒這樣想過,她是那種有使命感的女孩。她的高中老師說人活著的真正意義是將自己奉獻給人類社會,她就是遵循高中班主任老師的指點而努力考上大學的。她的班主任老師得知她考上大學後,鼓勵她成為一名化學家,去拿諾貝爾化學獎,用她所學的化學知識去改變未來世界。現在楊廣要她及時行樂,她迷茫了。要是人人都及時行樂,這個世界怎麼發展和進步呢?她問。楊廣說:那關我們什麼事?她嚴肅著臉說:身為人有責任使這個社會朝著美好的方向發展,假如人人都及時行樂,人人都以玩為本,那誰使這個世界向美好的方向發展呢?楊廣望著這個同他睡了覺又後悔自己不慎的女孩,覺得她背的包袱太重了,就說:你不要想得太多,讓別人去干麼。她抓著這個話題繼續說:要是大家都是你這樣想,那誰干呢?楊廣覺得她很有趣,便開玩笑道:讓那些陽萎者和早洩者干,反正他們在這方面不行,他們的思想和精力自然就集中到那些事情上去了。她不懂了,問他說:你的意思是科學家都是陽萎和早洩者?楊廣說:我又沒去調查我怎麼知道?我們不要說這些問題了,我要睡覺了。
那天以後,楊廣和小宋就有了多次做愛。她似乎比楊廣更沉迷於做愛,一做愛她就山呼海嘯的,讓楊廣由興奮變為緊張。她做起愛來不像個女大學生,而像個淫蕩的婦人。她是楊廣遇到的第一個內心充滿矛盾的女孩,一邊想好好讀書,將來把自己學到的知識作用於社會;一邊又想體驗肉欲的快樂,以免錯過美好的時光。她腦袋清醒時又覺得身為女大學生她任重道遠,不能把理想和責任棄之不顧,因為要成為化學家而不是中學化學老師,考研究生的事情是必不可少的,還要讀博,這一切都需要大量的時間。她一邊想著上進的事情,一邊又想放浪形骸,這真難為她了。她望著楊廣說:我真想成為一個不想事的女人,但我又覺得女人不應該成為男人的附屬品。你不覺得我正在一步步地成為你的附屬品嗎?楊廣聽她這麼說便笑,說你的毛病就是想得太多了。小宋卻搖頭說:當年我要是少玩點,就可能考上清華大學了。你不曉得,讀高二時我的學習成績是全年級第一,那時候我很驕傲,什麼人都不放在我眼裡。後來我掉以輕心,結果高考沒考好。楊廣覺得她有很多東西是別的女孩身上沒有的,比如她聰明,又如此她瘋起來比男人更瘋,而冷靜下來她想的又是改變世界的大事。她會突然看著他道:你鼓勵我考研吧。你一鼓勵,我會朝著自己鎖定的目標奮斗。她居然用“奮斗”二字,這讓楊廣也覺得他不能小覷她,便說:那我同意你考研,我還要供你讀博。小宋大為高興,撲上來把他緊緊摟在懷裡,我很感動,她自己率先感動道,你能理解我,這證明我沒白愛你。楊廣被她摟得脖子都喘不過氣來了,忙推開她說:你快學習啊,莫浪費時間了。她聽到他這麼說就跟獵犬聽到命令樣,馬上就拿起書看,而且還打開黑殼面筆記本,一臉認真地記著筆記。那情形真有點像年輕時期的居裡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