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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枕頭下面放了一隻玩具飛機,她母親問她那是為什麼,她說:每天晚上,我都崑要坐著我的飛機在天上飛。
1、五歲時候的初戀情人
我有一張黑白照片,我始終認為照片上的我是個美女。那個時候我五歲,是一個卷崑毛,穿著蕾絲小背心,百褶裙,手裡攥著一根潔白的塑料馬蹄蓮。
五歲以後我有了我的第一個情人,那是個瘦弱的小男孩,清秀木訥,但英俊。就像崑《青梅竹馬》的第四句歌詞,林黛玉愛上賈寶玉。
我出生的那一年,我想那應該是一個特殊的年份,非常特殊,在那一年裡發生了很崑多事情,比如平地湧現出了無數地震棚,現在我的父母多少次對我說:「知道嗎,在你崑剛出生的時候,一有動靜,我們馬上就抱著你逃出來。」
比如我親眼目睹了一場審判,我坐在父母的中間,除了我,每個人的表情都很凝重,崑我直視前方,在黑白電視機裡有一個著黑框眼鏡的女人,她站著,回答問題,有人問她,崑她就回答,老氣橫秋,那大概是一場審判。我很吃驚,不斷地提問,那是什麼,為什麼崑她站著,黑框眼鏡一閃一閃?沒有人回答我,他們的表情仍然非常凝重。我想我沒有弄崑錯吧,我出生於大地震的那一年,在審判發生的時候我是不是已經有了非凡的記憶力,崑或者那場審判已經是錄播了,或者轉播?
比如我趕上了中國電影的恢復萌動時期,他們開始羞答答地表現愛情題材,那是些崑多麼好看的電影啊。有一個畫面,在一大片油菜花(油菜花?)地裡,一個穿著鄉氣的崑紅絨線衫,紮著鄉氣的小辮,手裡揮舞著一條鄉氣的紅紗巾的姑娘,朝著不知名的前方崑奔跑。(慢鏡頭)她跑啊跑啊,臉上溢著健康的紅暈,卻總是跑不到頭。我實在不知道崑這部電影的名字,如果你知道,麻煩你打個電話告訴我,對於那個景頭我有著非常的好崑感,我希望能夠找到它再次重溫一遍。
青梅竹馬的瘦弱男孩和我在江南小城的弄堂間穿行,我們是鄰居,我們從小就呆在崑一塊兒,同時我們有一大幫玩伴,每天晚飯後放出來玩的人數維持在五到十個不等。通崑常我們的遊戲是掩濛濛,這個名字比捉強盜好多了,顯得文雅並且寓意深刻,一個蒙著崑眼睛,其餘的掩起來,蒙眼睛的數過了十就開始找,和捉強盜絕然不同的是,這是一個崑智力遊戲,關鍵在於藏在哪兒,而不是誰跑得快的問題。江南地方好就好在弄堂錯綜復崑雜,拐彎抹角,藏到哪兒都很容易,但是規矩嚴格,看見了你你就被逮住了。我不知道崑現在的孩子怎麼玩,他們一定不適合這個遊戲,他們會賴,口說無憑,你怎麼說你看見崑我了,你有什麼證據,大不了不歡而散,各自回家去玩各自的電子寵物雞。
我比別人聰明得多,我知道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個時候我五歲,所崑以我認為我從小就很聰明。他趴在大牆上,數數,我在離他兩米遠的地方注視著他,那崑是一個陰暗濃密的葡萄架,在他動身去找人的時候,我到達了大牆下面,然後我就贏了。
第一個發現我的秘密的就是他,他真是一個聰明的男孩子,所以我認為這麼一大幫崑孩子中間,美的俊的黑的白的,只有他才有資格做我的情人。
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回憶往事讓我想入非非。
2、看見一部驚險片
我站在九樓的窗口往下看,我看見一輛紅色出租車和三輛漂亮的白鯊摩托車,它們崑停留在我居住的樓房下面,發出巨大的聲響。我始終沒有離開窗戶,儘管我非常想去端崑一杯茶來,以便於舒服地等待好戲開揚。夜晚的好戲與白天的好戲有明顯的不同,白天崑會有很多人圍觀,眾多充滿求知慾和驚喜的臉會影響當事人的情緒,於是事情就不能順崑其自然地持續下去,而夜晚,每個窗口後面都有人,這些臉躲藏在厚窗簾布的後面,你崑看不見它們,你可以認為他們不存在,於是你歇斯底里地發作,不計後果。道理就和談崑戀愛一樣,男人和女人在白天多是含蓄地款款對視,可一到天黑就什麼都幹得出來了。
我端坐在軟沙發上,房間裡關著燈,我從高處往低處看,明亮路燈下面的所有就會崑看得很真切,我不妨礙他們自由地發揮。
我聽見出租車內有尖利的女人聲音,她是這麼叫的:「救命啊!」我並沒有誇張或崑者編造故事,當然我也不是在訴說治安問題,那個女人的確是這麼叫的:「救命啊!」崑她的聲音讓我想起了梅茜,我的女友梅茜有著與她類似的高音部分,由於她們聲音的接崑近,我開始關注那個車子裡的女人,我不知道她為什麼要叫救命,我可以撥「110」,崑這個號碼並不收電話費,我一直想撥通它,現在有了個好機會。遺憾的是她叫過那一聲崑後再也沒有發聲,我屏息傾聽,仍然是沒有聲音,除了機器發動的轟鳴和尾部騰出的臭崑氣。我厭惡汽油,即使它變成了氣體。
形勢已經很分明了,三輛摩托車分別擋在出租車的前部、後部和側面,它們包圍了崑出租車,讓它沒有去處也沒有退路。司機是個膽小鬼,他完全可以把橫在車頭的那輛摩崑托車撞飛,然後絕塵而去,可惜的是全場他沒有任何表現,而且他有些驚慌,他打開了崑所有的車燈,結果那些眩目的燈光吸引了所有的人。由於我的遲到,我到場時它們就已崑經停在那裡安靜地對峙了,我猜測在此之前有過一段摩托追汽車的驚險片,可惜我錯過崑了。我看到的只是一輛普通夏利,三輛潔白的摩托車,車手們有著美麗的黑髮,在星夜崑的暖風中飄揚開來,像水一樣柔順。但是我對她們的好印象並沒有持續很久,因為她們崑始終在反反覆覆地高聲叫嚷:「臭×,傻×,××養的……」諸如此類。
我開始同情那個躲在車子裡面不敢出來的女性,誰都可以預知到,如果司機沒有良崑心,他怕招惹是非,他就會把那個可憐的小女人一把推出車去,然後一走了之。事實上崑他已經有了這種傾向,他正在往車窗外面探頭探腦,忍受著摩托的臭氣,向長髮車手們崑擺出一臉討好的笑容,準備隨時逃之夭夭。如果他這麼做了,那個小女人就會被那三個崑長髮車手一把扯住頭髮,踩在腳底下,臉部和某些重要部位受到重要的表皮創傷,那樣崑的話我就可以立即實現撥打「110」的願望,我不動聲色地觀看接下來會怎麼樣。
出乎意料的是有個女人開始號啕大哭,而聲音卻來自佔盡優勢的三人幫眾中間。如崑果是男人,這樣的痛哭多半是因為錢財的損失或者別的什麼,而女人這麼哭只會是因為崑男人。
撕心裂肺的哭聲迷惑了我,我不知道誰是真正的受害者。哭者的同夥惱怒地對她說:崑「哭什麼,你真是不爭氣。」她們往出租車裡扔了幾句威脅的話後飛馳而去,唯一剩下崑的女人顯得勢單力薄,她停止了哭泣,追隨她們而去,我聽見了她說的最後一句話:「崑臭不要臉的,你真是看上他的人嗎?你還不是要錢!」
出租車在原地呆了一會兒,緩慢地往前行駛了一段,車子裡下來了一個短髮女子,崑她的短裙和高跟鞋閃閃發亮。從夜晚九樓的高度上看她就是我的女友梅茜,然而她不是,崑我的女友們都是正派女人,她們從來也不會被滿口髒話的老女人一路追殺,她們知道怎崑樣優雅地生活下去。
我看著她走向小區花園中央的投幣電話亭,她開始撥電話,與此同時,電話鈴響,崑我離開窗口去接電話,電話那頭是梅茜的聲音:「我是梅茜,我在你樓下。」
3、一個夢
一個孩子,站在我面前,絮絮叨叨地說話,我坐在椅子上,左手撐頭,身心疲憊,崑但我微笑,我只能微笑。孩子仍然在絮絮叨叨。「我要吃肯德基。」他說:「媽媽,我崑要吃肯德基。」
很奇怪,我跟一個陌生男人結了婚,那是個面目模糊的男人,穿著灰色衣服,然後崑我就有了一個孩子,現在這個孩子要我帶他去吃肯德基。
這有什麼意思呢,結婚,居然一眨眼我就結婚了,我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梅茜坐在我的旁邊,我看不見她的臉,只有她的聲音:「這有什麼意思呢,你現在崑最好是離婚。」離婚兩個字就像瞬間的光亮那樣撕開了雲霧,我一陣衝動,我說:「離崑婚。」然而我看見我的腹部已經鼓了起來,我看見自己分明就是一個臃腫並且慘不忍睹崑的女人了,然後我聽見自己的聲音:「我都這樣了,還想怎麼樣呢?」
醒過來後,我坐在床上發了會呆。很多年前,當我是個孩子的時候,我曾經在夢裡崑哭了,我緊閉著眼睛,但是眼淚真實地流了出來。後來我再也沒有因為一個夢哭過,就崑像現在,我只是坐在那裡,發了會呆。
一個從來沒有結過婚沒有真正戀愛過的女人怎麼會做這個夢?就像在這之前我總是崑夢見趕不上火車,那是因為我總是怕被淘汰出局,然後我總是夢見我被人追殺,那是因崑為我擔心遭人暗算,然後我有長達一周沒有睡得著覺,那是因為我想得實在是太多了,崑我的神經始終很亢奮,不得安寧。現在我做這個夢,那是因為什麼,原來我對未來的婚崑姻懷有這麼極端的恐懼,我周圍發生的所有故事讓我認為,婚姻是一場自虐。我說過,崑與其在一棵樹上吊死,還不如就這麼一個人過。
梅茜去海南前是一家尋呼台的部門經理,她曾從呼台的電腦上抄錄了一份客戶的資崑料,那是違法的,她把那個客戶的尋呼內容都打印了下來。那個女人整整一個晚上都在崑傳呼她的丈夫,但是她的丈夫沒有回一個電話。我和梅茜都認識她,我們曾是一所中學崑高二(3)班的同班同學,學校指望我們考上名牌大學為校爭光,但她高中畢業後馬上崑結婚,嫁給了我們城市一個名人的兒子,她是個漂亮女人,隆重婚禮上她是焦點,依偎崑在男人的身邊,燦爛無比,很快她為他生了個兒子,然後她消失了,沒有任何她的消息。
那是很醒目的一串字符:
晚了,該回家了。妻。
也該打個電話回家呀。妻。
孩子醒了,你怎麼還不回家呢。妻。
請回電話,請回電話,請回電話。
……
梅茜走出機房和值夜班的小姐聊天,小姐說:「那個女人每天晚上都要打這個傳呼,崑每天打來的時候都泣不成聲,她要我幫她打十個,二十個,打到他回家為止。」
小姐笑了笑,說:「他把手提關了呼機關了,就是打一千個一萬個又有什麼用呢。」
同樣一段文字對於不同女人的影響也是不同的,這份東西是梅茜發現的,然後拿給崑我看,我們面對同班同學現在的生活狀態唏噓不已,但是她很快結婚,很快就投入到婚崑姻狀態中去了,而我仍然認為那是靠不住的,我仍然像以往那樣生活,每天都一樣。
4、在電視裡尋找自己的面孔
我不認為梅茜在被人追打的時候趕到我這兒來是個好主意,如果那三個車手殺了個崑回馬槍,如果她們一直跟蹤她來到了我的家,事情就會變得更糟糕。現在梅茜坐在窗前崑鎮靜地喝茶,幾分鐘前,我還在那個位置上聽見她叫出了「救命啊」那三個字,可現在崑她卻裝得什麼都沒有發生。
「那個時候我還在海口,她整天就打電話來,軟硬兼施,讓我放手。可以說他們的崑關係其實都是壞在她手裡了,景鵬本來就不愛她,現在更添了不愛她的理由。我說,我崑們並沒有什麼的,你看我都在海南呢,但是不管我說什麼她都不聽,她像一隻瘋狗那樣崑咬住你不放。她每天都打電話到我海南的公司來,還趕到海南來,要找我的領導談……崑離婚的時候她要了三十萬,夠狠的吧,直到我和景鵬結了婚,你看,她仍然死盯住我口崑口聲聲說要殺我,離都離了,她還想怎麼樣呢……」
我想起來我應該看今天的晚新聞,有我的鏡頭。我花費了一整天的時間開會,我生崑活的大部分時間就用來開會,我坐在領導的近旁,小鳥依人。我看見領導坐在最高處,崑面朝大眾,那是一張曖昧並且親切的臉。我把他微笑臉孔後不明顯的數次皺眉盡收眼底,崑我知道窺看領導的隱私不好,但我看見了別人看不見的東西。做什麼都不容易,包括做崑領導,我厭惡座談會,厭惡傳達精神的所有會議,我一看見有人煞有其事地掏出事先寫崑好的演講稿來就頭暈,但是領導不會,他的神態飽含著鼓勵和深情,他用眼神示意,念崑下去念下去。
新聞結束,沒有那段報道,我不知道電視台那幫人都幹什麼去了,他們的燈光打得崑所有人都燥熱不安,卻拍攝了一組無用的鏡頭。我很想從電視裡看見自己的臉,真的。崑那會是怎樣的一張臉,輪廓有些變形?油彩在白熾光下五彩繽紛?但是什麼也沒有。我崑很沮喪。
我把注意力放回到梅茜身上。她很安靜,從一開始她就很安靜,她打電話上來,鎮崑靜的聲音,她上樓梯,緩慢地走路,她走進我的房間,優雅地坐了下來,即使她在敘述崑那段故事,她仍然不緊不慢,一切都很正常。現在我懷疑我看到的一切。
「你相信嗎?我在海南的那段日子,他每天都打電話來,我握緊了話筒不敢放鬆,崑我都怕換一個耳朵聽電話,我怕我只輕輕一動他就掛斷了電話。我的手心裡都是汗水,崑我站著聽電話,一個小時,兩個小時,我卻沒有覺得累。
其實並不存在這樣那樣的問題,他前妻長得比我好,年紀也只比我大幾歲,他們確崑實是不再相愛了。你在聽我說嗎?」
「梅茜,你真的以為你年輕美貌你就可以為所欲為了?」我說。
梅茜吃驚地看著我:「你怎麼這麼想,我們是真心相愛的。真的。」
[5、女人間的友誼喜
我們曾經是最要好的朋友,我、梅茜,還有小妖。我們曾經很窮,在最窮的那段日崑子裡,我們從冰箱裡只找到了幾隻雞蛋,僅有幾隻雞蛋,我把它們放進鍋裡,煮熟,梅崑茜和小妖在旁邊攪拌醬油麻油和鹽,我們就著白水雞蛋蘸醬吃,那是一餐美食,我們相崑視而笑,眼睛裡有淚。
在梅茜去了尋呼台以後,有一天深夜我去看望她,那個晚上我們擁有一個電飯鍋和崑一點白米,我們煮了一鍋粥,粥在電飯鍋裡冒泡,散發出誘人的香味。我下樓去尋呼台崑對面的小店買搾菜,我發現有一個高大的男子正企圖爬上呼台的圍牆,他攥著一束紅花,崑花外面的玻璃紙在夜風中嘩嘩作響,他的車停留在外面的廣場上,那是一輛漂亮的奧迪。崑我很想告訴他完全可以從正門進去,只需要在門衛簽一張明明白白的會客單。尋呼台是崑一幢陳舊建築,下面是一家廣播電台,有時候會有迷戀夜間談心節目主持人的聽眾等候崑在門口,送上一瓶飲料,或者鮮花。我以為他只是一個有些出格的崇拜者。
我沒有想到這個名字叫景鵬的男人後來成為了梅茜合法的丈夫,而我見他的第一面崑他卻在牆上。這是沒有發育好的小男生才會做的事情,但他做了,那年他已經二十八歲崑了,他在那樣的年紀掙到車子和房子說明他的智商並沒有問題。同班同學的婚姻沒有給崑梅茜留下任何印象,也許梅茜堅信人是不同的,身份的相似並不意味著心也相似。
他並沒有翻過那道牆,門衛老頭兒義無反顧地喊出了聲。
一切都像神話一樣,第二天一早,經理就走進了機房,經理喜歡給小姐們看手相,崑他總是抓著小姐細柔的小手細細地觀察,告訴她們未來的命運,小姐們便捂著小嘴兒吃崑吃地笑,嬌羞並且嫵媚,但是梅茜沒有給她的經理這個機會,梅茜說我對我未來的命運崑沒有興趣。梅茜正在沖一杯豆奶粉當早飯,但她把熱豆汁淋了她的經理一身,然後奪門崑而去。
我不知道她要逃避什麼而去了海南,如果是為了賺錢她應該去深圳,如果是為了事崑業她應該去北京,但她去了海南,海南沒有園林和溫潤的氣候,也沒有加蟹小籠湯包,崑但她去了,在那裡呆了整整兩年。
同一個月內,小妖也走了,去了北京。她們都出去了,只有我還在,我向體制和傳崑統和規矩和所有的一切妥協,我每天只把時間消磨在吃飯和睡覺上面。我開始察覺出自崑己的不長進,我怨恨自己就像一條蟲子一樣,寄養在機構的身上,我周圍的觀念就是我崑們要糾纏組織,組織負責我們結婚,離婚,分房子,我老婆的工作問題,當我每個月拿崑到固定工資的時候我就會想我是多麼可恥啊,但我周圍所有的人都和我一樣,我們喝茶,崑看報紙,開會,我們清閒但我們永遠也不會沒有飯吃,於是我得到了承認和平衡,我們崑的臉皮越來越厚。
我渾渾噩噩地過日子,我把每個月的薪水都交給我媽,然後心安理得地坐享其成。崑心是熱鬧的,在哪裡都熱鬧,一個人住時熱鬧,在家時仍然是熱鬧。我父母爸媽就生了崑我一個孩子,我們生下來就是太陽,熱熱鬧鬧。一切都是自找的,心裡的冷清和孤單會崑因為環境的變化失去水份,成為堅硬的石頭,旁人看那幾塊石頭就是孤獨,但是我們自崑己不知道,我們以為我們熱鬧。我們都是幸福的獨生子女,在豐衣足食以後再說孤獨這崑個字眼就是作怪。
6、一個名做景鵬的男人
梅茜回來的那天我才收到她的信,飛機比信件還早了幾個小時,信是十天前寫的,崑由公司統一發的郵件,寄到已經是十天以後了,在這十天裡,梅茜和景鵬做了所有的准崑備,拍照,登記,領結婚證。我不知道這一切都已經實實在在地發生了,過後,我送了崑梅茜一本新娘備忘錄,儘管那本東西已經失去了時效性。梅茜說過在這個城市裡我沒有崑朋友,即使結婚也只是雙方的父母吃了一頓飯,就這樣。
然後我才看到了那封信。我珍藏了梅茜的所有信件,當我沒有事情可做的時候我就崑會把它們翻出來再看一遍,回味裡面真實的痛苦和快樂,儘管那是別人的痛苦和快樂。
……
怎樣向你表達我此刻的心情呢,就像瀕臨一場無止盡的災難一樣,甚至在給你寫信崑的時候手都在顫抖。景鵬的妻子又打電話來,她問我為什麼會這樣,我只是回答不知道,崑腦子裡一片空白。她說:「要不要我過來一趟?」我還是仍舊說:「不知道。」我一再崑解釋我們之間是清白的,從來沒有發生過什麼,完全是一場誤會,她說她不管,她說她崑不相信,她不相信景鵬的喜怒哀樂全是因為我,她更不敢相信景鵬居然三天兩頭地打長崑途給我,直到她去查了電話單,可平時,他和他的朋友,和她都從未有過超出十句話的崑交談。她說電話裡你們都說些什麼,讓他捨不下你,恨不得衝到海口來?我還是不知道。崑她像是一個原告,不停地責問,不停地哭訴,我像個傻瓜,一個勁地回答不知道,臉上崑淌滿了淚水,卻哭不出聲來。她說她不會善罷干休,她說為什麼我不能放過景鵬。她不崑住地發問,既無助又神氣,無助的是她彷彿要失去他一般,神氣的是現在我是「罪犯」,崑她是「法官」,只有我這個被告,在電話的這頭任憑淚水流淌,卻不知該如何回答她的崑提問,所有的答案都是「不知道」,我交了白卷,在與她的對話中,我得了零分。現在崑我知道什麼叫做真正的無助,就像我現在的樣子,靠在沙發上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崑拿電話聽筒的手都在發抖。景鵬很快就打電話來,他顯然知道她打過電話給我了,他說:崑「對不起,你別往心裡去,事情很快就會解決,你要保重。」我不想再聽下去了,匆匆崑掛斷了電話。我也不知道怎麼會這樣,這些都是我不願意面對的,我早就預料到我們之崑間會發生一些事,所以我決定離開,走得越遠越好,就讓我過一段安靜的日子吧,但她崑不給我安寧,她仍然一次又一次打這樣的電話來,傷害我,現在我覺得天底下的事沒有崑什麼不可能的,沒有什麼不可以做的,我要做些事情了……
我從來沒見過哪個第三者象梅茜那麼盛氣凌人和振振有詞,似乎第三者們都很委屈,崑而所有的一切都是別人的錯,雖然梅茜是我最要好的女友我仍然這麼說。但我相信那是崑愛情。一個一貫沉默寡言的男人突然就會變得很反常,他居然每天都打電話給他愛的女崑人,像個老太婆那樣嘮嘮叨叨,這大概就是愛情。
我從來也沒有見過景鵬的臉,他給我的印象只是一個癡情男子,爬在牆上,玻璃紙崑嘩嘩地響。
驚險事件過後不久,有一天傍晚梅茜又來了,她只穿著絲薄睡衣,披著一件長襯衣。崑「我們剛吃過飯,兩個人興致很好,就只穿著拖鞋隨便出來逛逛,逛逛就逛到你這來了,崑我就上來喝杯茶。」
「景鵬呢?」我說:「他不上來嗎?」
「他穿著拖鞋就不上來了。」
「那有什麼關係,你怎麼不讓他上樓來呢,你打他電話讓他上來吧。」
梅茜笑笑:「我們老夫老妻了,也沒什麼了,我喝口茶就走,不要很長時間。」
兩個人趴在窗口的沙發上,茶杯放在窗台上,冒著熱氣。我往下面看,那是個高大崑的男人,趿著拖鞋,坐在樓下一輛三輪車上。眼睛往上面看,我知道他什麼也看不清楚,崑他只知道他的老婆在樓上,他等待她喝完了茶下來與他一起回家去。
我說:「你偷偷摸摸結婚倒也算了,現在連丈夫也不讓人看又算是什麼呢?」崑梅茜說:「什麼時候讓他打扮齊整了再上來見人吧。」
然後我送梅茜下樓,把她交回到她的丈夫手裡。我至今沒有見過景鵬的臉,我第一崑次見他他正爬在牆上,而第二次見他卻隔著一排茂密的樹林,梅茜穿過那個小花園,走崑向她的丈夫,我上了幾步樓梯,回頭,那對老夫老妻正在相依相偎往回走,有點冷,景崑鵬拿他的外套披在梅茜的肩上,梅茜的嬌小身子就像被景鵬包住了似的。就像電影的閃崑回一樣,我的眼睛裡就有了我五歲時候的小情人,他穿著一件風衣,像風一樣,手指拂崑過我的臉,然後,消失了。
7、選擇了碩大的椰子
小妖的左邊是一個老太太,右邊是個小男孩。男孩一言不發,小妖客氣地衝他笑,崑小妖是一個美女,笑起來很有感染力,但他嚴肅地看了小妖一眼,又把頭扭了回去,仍崑然一言不發。男孩的胸口掛著漂亮的紙牌,寫著「無人陪伴兒童」的紅色大字,小妖很崑惱火地看他,他鎮靜地坐著,雙手老練地交叉在胸前,什麼也不看。
還有兩個小時就要到海口了,小妖在飛機上非常飢餓,小妖始終不吃任何飛機上提崑供的東西,以前吃過,但是真難吃,從此以後她就什麼也不吃。小妖到達海口做的第一崑件事情就是吃,她吃的第一件特產是一隻青皮椰子,椰子迷惑了小妖,她看見了兩種椰崑子,一種是電視上見過的範本,另外一種形狀古怪,而且比範本椰子要小得多,但它們崑價錢一樣,既然價錢一樣小妖就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那種大的。當然最後總是會真相大白,崑它們分別是一隻椰子和一隻椰子的內芯,椰汁的味道不會受形狀的影響,而且內芯要輕崑巧些,小妖捧著沒有經過處理的碩大椰子行走了一整條街,累得要死。
小妖和我一樣,我們出生在江南,從來沒有見過椰子。在小妖去海口之前,我再三崑關照她帶一隻榴蓮回來,當然我並不是為了吃它,我只是想見見它長什麼樣,小妖最後崑帶了一袋芒果回來糊弄我,小妖向我解釋說榴蓮實在是太臭了,帶上飛機會招人罵,我崑試著品嚐新鮮的芒果,我發現其實芒果也很臭。
女人和女人就是不一樣,就像梅茜,她在海口呆了兩年,最後還是嫁回來了,而小崑妖只在海口度過了她十五天的年度休假,就想要永遠地嫁到海口去了,海口是那麼特殊崑的一個城市嗎?為什麼她們都要去那裡。
8、我是一根線
小妖和梅茜已經互相仇視了兩年,兩年前她們在助養孤兒姍露事件上翻臉,小妖認崑為我們隨便拿點小錢出來就可以養活福利院一個名字叫姍露的孤兒,而梅茜認為小妖簡崑直是癡人說夢。我夾在中間,沒有來得及作任何表態。梅茜從來就不喜歡孩子,誰也沒崑有想到兩年以後梅茜飛快地結了婚,飛快地肚子裡就有了一個孩子。
然後她們相繼離開了我。梅茜去海口,小妖去了北京,住在一個搖滾朋友的家裡,崑如果她們一直這樣住下去,我就會認為她們即將擁有海口戶口和北京戶口,但她們回來崑了。
事過境遷,三個曾經發誓老死不相往來的女人又聚集在了一起,我們坐在一家名字崑叫做半坡村的酒吧裡。我叫了一杯牛奶,小妖是一杯冰水,梅茜要的是一種屈臣氏牌子崑的什麼水,從我們的飲料中間你可以看得出來,我從來就沒有離開過我的城市,我小心崑謹慎,從來也不知道除了牛奶之外還有什麼新品種,而另外兩個出去轉了一大圈的女人崑開始喜歡和別人不一樣的東西,比如純粹的水,還有屈臣氏。儘管小妖告訴我可以把冰崑水抹在頭髮上,效果和者喱水相似,但我並不想在酒吧裡用冰水洗頭皮。
我是牽繫小妖和梅茜的一根線,如果沒有我,她們永遠也不會再相見,有很多次,崑當遠在北京的小妖因為寂寞而掛熱線電話來時,我試探著想告訴她梅茜的電話和住址,崑但小妖婉約地扭轉了話題,而那個時候還在海南的梅茜雖然記錄下了小妖所有一切可以崑聯繫上的號碼,但她說她一輩子也不會摁那幾個數字。
小妖坐在原木公告牌的後面,染著一頭紅顏色。推開門的時候,我一眼就識別出了崑小妖的那叢紅色,不知道為什麼,我想我要哭了。我向小妖走去,我的心都要跳出來了,崑那種感覺就像和初戀情人的約會一樣,我激動不已。
「你好。」小妖看見了我,說。
我的心一下子安穩了,我微笑著握住了小妖的手。我們沒有象意料中的那樣擁抱,崑然後流淚,我們平靜地坐了下來。酒吧裡有很多年輕的男女,背著雙肩包,肆無忌禪地崑調情,一杯接一杯地喝啤酒。
「他們多麼年輕啊。」小妖說。
「難道我們不年輕嗎?我們都只有二十二歲。」
「我怎麼覺得我很老了,你看,那些十六七歲的孩子們,他們那麼活潑,是的,真崑活潑啊。他們沒有心事,但他們給我壓力,我一直在想只要我一放鬆,他們就會從我的崑後面飛過去,超過我,他們會回過頭來嘲笑我。我想我再也跟不上潮流了,我已經老了。崑」
「我知道你在外面很難。」我說:「我還是希望你回來。」
「我並沒有打算回到這個小城市來。」小妖說:「我去了一次海口,我想我要嫁到崑海口去了。」
「好吧……梅茜結婚了,見見她嗎?」
小妖吃驚,然後猶豫,然後說:「隨便。」
我知道小妖是想見梅茜的,只是她需要一個高貴的台階。
梅茜在接到電話後的五分鐘內趕到了現場,這是奇跡,即使梅茜是我要好的女朋友崑我仍然這麼說。兩年前梅茜還是一個沒有任何時間概念的女人,她和小妖有過一次約會,崑但那天下雨了,當小妖冒雨趕到的時候,梅茜卻因為下雨而不想出來,她並沒有直接了崑當說她不想來了,她指使別人打電話給小妖,說她喝醉了連路都走不了。這是一件小事崑情,我和我的女朋友們經常會犯錯,我們互相原諒對方的錯誤,很多年了,我們彼此了崑解得那麼深入。
這次梅茜難得的迅速說明她看重與小妖的會面。起初她們有些不自然,互相審視對崑方,小妖紅髮,左耳戴了一隻耳釘,右耳廓紮了五六個耳洞,梅茜慎重地穿了一件軟緞崑旗袍,蝴蝶盤紐,鑲藍滾邊。梅茜的臉有些腫,我猜測她的孩子大概有兩個半月了,雖崑然旗袍下面她的身材仍然顯得嬌小。即使我猜錯了也要原諒我,我在孩子方面的知識很崑貧乏。
那是一副很難看的場景,三個形象迥異的女子坐在一起,拘謹地互相詢問近況,幾崑分鐘後她們開始回憶一些過去了的往事,她們抽煙,神情傷感,彷彿生離死別過後又相崑逢的好友。旁人一點也看不出來紅髮女子小妖曾經說過:「梅茜是一個非常狠惡,並且崑自私的女人。」而梅茜歎著氣說:「小妖還是個幼稚的小女人,追求理想和浪漫,於是崑很衝動。」
前嫌盡釋。女人們在經歷過很多事情以後,比如結婚,比如事業的飛黃,成熟了的崑女人會忘記掉年輕時候幹過的蠢事,怨恨過的人,她們並沒有傳說中的那麼會記恨。
小妖敘述過無人陪伴兒童和飛機上的飢餓以後,告訴我和梅茜,一個月之內她把手崑裡的事情全部了結了就走,同時她羞答答地把她天涯海角前的照片拿給我們看,梅茜曾崑寄過相同的照片給我,她們都穿著純棉的體恤,A字短裙,艷若桃花地站在大太陽下面。
就像一個著名女人所說的那樣,小妖的心是一所公寓房子。她走來走去,總是安分崑不下來,即使回家,她也只在我們的城市裡呆一小會兒,然後她就去了梅茜曾經去過的崑城市,而且不打算再回來了。
9、把錢都扔給了郵電局
夜深人靜了,我和小妖從酒吧回來,我的父母還坐在沙發上強撐著眼皮看電視,燈崑光暗淡,他們沒有看清楚小妖頭髮的顏色,髮色的異樣會讓他們大吃一驚。我們坐到書崑房裡去,小妖對我說:「在酒吧裡時他打我的傳呼,我讓他半小時後打到你這兒來,好崑吧。」
「我已經打完了我所有的磁卡,我的錢都扔給了電話費,我們曾嘗試各種節省電話崑費的方法,在呼機上留言,深夜時分通話,投幣電話,IC卡,智能卡,我們改變不了,崑郵電局很精明,他們總是能賺到我們的錢,不管我們用什麼電話。」
我說:「你們為什麼不寫信呢。」
「信不真實,我要聽他抽煙和喘氣的聲音,有時候煙味兒透過電話線到我的房間,崑滿滿一屋子都是他的煙草味道。」小妖說。
我吃驚地看著小妖,我猜測她的腦子有些壞了。我不明白兩個人,男人和女人,怎崑麼會有那麼多的話可講,講足足一個晚上。迪斯科廣場的大量出現說明現在我們並不需崑要語言,巨大的噪聲中間我們只看見對方的嘴唇在嚅動,但我們不知道對方在說什麼,崑我們也不需要知道,我們只要牽扯著對方的手,到廣場的中央去扭屁股,很多男人和女崑人就是那樣,他們不需要語言,他們也會談戀愛。
誰會相信,在這個世界上有一些女人,她賺的錢她所擁有的全部都扔給了電話局和崑飛機票,她們居然在自己的城市裡找不到可以愛的男人,她們在別人的國家別人的城市崑裡才找得到好男人。梅茜是個例外,我們都以為她去了海口就會消失掉,無影無蹤,誰崑知道千里之外她現在的丈夫扔了足夠多的電話費後她又義無反顧地飛了回來。
小妖坐了很長時間,直到她實在沒有什麼話可跟我說。我送她到樓梯口,小妖說:崑「如果電話來,說我走了。」我點頭,讓她放心。
那個電話很快就來了,他很有禮貌:「對不起請問小妖在嗎?」
「您是海南的長途嗎?」
「是。」
「小妖剛走……」
他打斷我:「她怎麼走了,什麼時候走的?」
「就在剛才,她一直在等您的電話,等了很久,她剛剛走,大概只有兩分鐘。」
「謝謝。」他掛斷了電話。
我只和那個男人說了二句半話,我沒有見過他,我不知道他是一個什麼樣的男人,崑高的矮的,脾氣溫和的,暴躁的,一個我一無所知的神秘男人,我交往多年的女友卻要崑去和他生活在一起,我擔心,但是我的擔心是沒有道理的,我瞭解小妖,小妖的前一個崑情人在日本,至今仍在日本,小妖始終沒有下決心去日本,儘管那是有些難的,但她沒崑有用心,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辦不到的事情,於是她錯過了那次戀愛。現在無論如何她崑也不會再錯過了,即使那個男人遠在千里之外。
小妖走的那天我只是送她上國旅社的機場車,機場車像個孩子那樣笨拙,挪動著胖崑腿緩慢地移動,載著小妖和她的希望離開。我不去想小妖以後的生活還會有什麼波動,崑我知道小妖很愛他,非常愛他,我願意相信他會對小妖負責,畢竟他是一個有禮貌的男崑人。小妖和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是生活選擇了我們,還是我們選擇了生活。」我猜崑測那是一句歌詞。這一次大概真的是生離死別了。
10、沒有發展好的愛情
接到桉葉的第一個電話是在夏天,那一天的氣溫高達36.5度,當然我們有空調,空崑調的好處是讓我有優越感,我在想每個人都很熱,頭頂冒煙,而我卻很涼快,於是我就崑很滿意。夏天的下午三點鐘我在空調下面翻一本名字叫做《黃金時代》的書,那是一本崑緊俏的書,我在我們城市的先鋒書店預約了第二次才拿到了那一整套書,雖然對於我來崑說它實在是太貴了,我仍然毫不猶豫地買下了它。好了好了,我正在看一本書,電話鈴崑響了,我想我發了會兒呆,今天是星期天,天氣炎熱,別人都在睡午覺,而且睡得很投崑入。但是我的電話鈴響了,我沒有讓它響很久,我從涼席上爬起來,穿越客廳和餐廳,崑拎起了話筒,我赤著腳,穿著軟緞吊帶裙。
那是桉葉和我的第一個電話,我們都很小心,我們說了一些不著邊際的話,一時無崑語,我戀戀不捨地掛斷了電話,我不知道桉葉的感受,總之,這個電話以後我的心情久崑久不能平靜,我沒有再做別的什麼,我發了會呆。
我至今還記得我和桉葉的第三個電話,在以後的一個月時間,我時時回味著那段對崑話,所以現在我把它完整地複述出來就很容易。
「我要出一趟差。」
「去哪兒?」
「北京。」
「去幹嘛?」
「實驗話劇。和一個朋友一塊走。」
「什麼時候回來?」
「一個月吧。」
「你吃晚飯了嗎?」
「吃了,剛剛吃完。」
「你在抽煙?」
「是啊,你怎麼知道了?」
嘟嘟嘟
「我有電話進來,就這樣吧好嗎。一路順風。」
「……」
我沒有聽見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我把電話掛掉了,然後我很後悔。我很想再說點什崑麼。真的。
我已經背叛了我說過的話,我曾經說過我永遠也不再相信戀愛,甚至做夢我都在逃崑避婚姻,我恐慌,懼怕,擔心,我只想一個人過,自由自在,沒有人牽制我,讓我分心。崑我怕受到約束,我只要單獨地做我要做的事情,但我又是那麼的懦弱,當愛情洶湧而來崑的時候,我自己就先崩潰了。
我相信在桉葉去了北京以後,我開始思念他,我從來沒有那麼數著手指計算時間,崑我始終認為時間對於我來說過得實在是太快了,昨天我還是個十七八歲的青春少女,一崑閉眼的工夫,我居然已經二十二了,我知道再一閉眼,我的年紀就要飛起來了,所以我崑過了二十二歲就從來沒有閉過眼睛,我的每一天都過得非常充分,我從來不把昨天的事崑留到今天來做,相反地,我把明天的事趕到今天就全部做完了。
所以我看見年輕女人浪費時間就很反感,我怎麼也不明白,她們會去打保齡球,那崑種玩意除了讓你出醜和腰肌拉傷什麼用處也沒有,還有跳老迪,有了起舞的興致你可以崑在午夜的音樂聲中獨自發揮,在下餃子般繁忙的迪斯科廣場中央捶地板是非常醜惡的行崑徑。還有泡吧(內有網吧、水吧、酒吧、氧吧之分),潛水,啤酒節,蹦極諸如此類的崑時尚,年輕女人的虛容風尚是愈演愈烈,從來也不知道搖頭丸是什麼東西的,電視上報崑道販子們都逮了起來,她們便紛紛嚷嚷著見了那玩意兒,吃了那玩意兒,都是一群傻逼。
現在我覺得時間過得真慢,怎麼桉葉還不回來呢他怎麼不要回來呢?在北京的桉葉崑一定不知道我是在思念他,因為至今為止,我還沒有見過他,他的聲音就像一個四十歲崑的老頭兒那樣,沒有絲毫魅力可言。我曾經成功地擔當了三個月之久的業餘主持人,在崑那三個月裡,我與全國各地的音樂人、歌手和DJ們打交道,如果沒有柔美的音色和嫻熟崑的語言基礎,江南味道的普通話會影響我與他們的交流,同時在我的身邊嗓子美艷面孔崑卻平淡無奇的男人比比皆是,所以我從來就沒有苛求過男人的聲音,那不是最重要的。
現在是逼近世紀末的夏天,現在誰也不會因為通了幾個電話而愛上對方,但我愛上崑他了,就像神話一樣。
在他去北京的第二個星期,我去了南京。因為在南京他有一大幫的哥兒們,我可以崑和他們聊點什麼,雖然他們很奇怪,誰都知道夏天的南京是全中國最熱的地方,南京的崑土著們紛紛在夏天到來的時候出去避暑,或者窩起來夏眠,我卻在它最熱的時候趕到了崑那裡。
我是一個重感情的女人,真的。我可以因為愛一個人而把身體上的受苦撇到一邊去,崑我坐在桉葉的朋友們對面就好像坐在桉葉的對面一樣,他們很相似,但是沒有一個人能崑象桉葉那樣讓我動心。在此之前,我經歷過無數情人一場,那些事件都像玩兒似的,彼崑此都沒有留下深刻的印象。
只是我習慣於記述每一件事情的經過,當我重新翻看它們的時候,那些深深淺淺刻崑劃我的真情實感,那些陳舊的字跡,它們會讓我回憶起年輕時候的往事。雖然我一度身崑陷其中,他們都已經把我賣了,我還在檢討自己的錯誤。
……
告別,留下唇印,印在他的臉上。
一路奔忙,在車上,哭了。讀了一個故事,一個女人懷上了孩子,她期望奇跡,但崑奇跡照例沒有發生,他讓她把孩子打掉,很不以為然地,揮揮手。結局美滿。丁天要說崑什麼我不明白。
我泣不成聲。
……
誰都能看出來這些顯然摘自於日記,那麼真實的感覺,絕不會是臨時編造出來的謊崑言。當然我只是隨手把日記拿過來抄幾段,而這幾段都不是我寫得最好的段落。
事實就像我所說的那樣。一切都結束以後,我回自己的城市,我坐在車上,捧著一崑本雜誌,上面有一篇丁天的《門》,我泣不成聲,當然這和作者並沒有多大的關係,我崑只是看了一篇文章,然後泣不成聲。
11、留了一幢房子給我
兩年了。程東去新加坡前把他的房子留給我照看,於是我滿懷希望,我相信一個男崑人離開前他留下什麼他一定會回來拿,但是我錯了,我因為熱愛程東而熱愛那個名字叫崑做新加坡的城市,但並不是熱愛什麼就一定能得到它的,程東並沒有回來取他遺留的東崑西,那幢房子,照片,書籍,還有我。
他爸媽給他買的房子很快就又回到了他的爸媽手裡,我忍受了很多次屈辱幫他的(崑或許將來是我們的?)房子交水電費,每次我去,我只在晚上去,我拉開窗簾,讓房間崑透半個小時的氣,然後我就離開。我在一樓開信箱取單子的同時,住在對面的那對小夫崑妻就會用歧視的目光打量我,他們的眼睛銳利並且該薄,直到把你的身體鑽痛,鑽穿。
女人是個漂亮女人,始終抱著個白胖孩子,她讓我想起了我的同班同學,第一次看崑見她我覺得她親切並且溫和,那天我穿著藍印花布的長裙,程東牽著我走路,我的手綣崑曲在程東的手心裡,就像一個文靜的淑女,程東一去新加坡,她卻明目張膽地與她的男崑人高聲交談:「你看你看,她又來了。」那是很傷人的事情,我穿是並不時尚也不暴露,崑原因只是每次我都是一個人去,每次都是晚上,我大概是太詭秘了,我不想讓別人知道崑那是怎麼一回事,我又算是什麼,我為什麼要去,確實如此,我的身份很模糊,我都不崑知道我是什麼。
我盼望著一次正面交鋒,我像往常那樣開信箱,取水電煤氣通知單,我摸了個空,崑信箱裡什麼也沒有,於是我不得不敲那個我憎恨的門,我告訴自己我是在為桉葉敲門,崑只有男人在家,我說:「請問這個月的水電單有沒有到……」女人卻突然從裡間跳了出崑來,她把男人推進了房間,然後把門用力地關上了,她沒有跟我說一句話,我確實很想崑說些什麼的,但她連這個機會都沒有給我。
我發現這房子並不只是屬於程東和我的,好像還有人來走動,我擁有的只是一把鑰崑匙而已,只要他們一不開心,隨時就會把鎖換掉。這是程東撒的第一個謊,他說過這房崑子只有我們倆,但事實卻是他的父母就住在附近,他們會在晚飯後有事沒事就過來看看。
他給了我一把鑰匙,只是那一把鑰匙就征服了我,讓我服服貼貼地等著,死心塌地。
程東的電話很少,但是清晰,他打電話來好像他就在我的隔壁房間一樣,聽著他的崑聲音,聽見他在電話那頭抽煙的聲音,我真的以為他就站在外面,當我一開門,他就真崑實地出現在我的面前,面帶笑容。我放下電話,我把每個房間都走了一遭,我的心才安崑靜下來。
我一度對程東很失望,我對自己說,算了吧。但是大半年以後他又回來了,他對我崑說:「我帶你去看牛車水。」
我信了,這是他最後一次說謊,直到現在,他再也沒有回來過。但是我們沒有決裂,崑我們只是一天一天地漸遠,漸淡,也許到最後,連痕跡都沒有留下,雖然我留戀那幢房崑子,但我什麼也沒有,我有的只是一把鑰匙,現在那把鑰匙也不知道放到哪兒去了。
12、非常長時間的聯想
我終於見到了桉葉,他來到了我居住的這個城市。還是在炎熱的夏天,故事總是發崑生在夏天,雖然夏天會讓人出汗,渾身濕嘰嘰,年輕女人的干粉末陸續從油臉上滾到脖崑彎裡,縱橫交錯,年輕男人就像枯萎了的貓那樣,躬著背低眉順眼地貼著牆跟走路。當崑然我並不是指望他們象春天的貓那樣生機昂然,我很寬容,畢竟他們是人,不是貓。
八月裡,我們的城市卻在下雨,下得沒完沒了。電話鈴響,我接電話,電話那頭是崑桉葉溫柔的聲音:「你猜我在哪兒?」
我想我發了會呆,我說:「你不是在北京嗎?」
他在那邊笑,說:「我回來了,現在我在這兒,在你的城市裡。」
我吃驚,抓牢了話筒:「真的?!」
掛了電話以後我非常緊張,我跑到衣架前面去翻我的衣服,一件一件地試過,又跑崑到亮處去化妝,然後又去試衣服,然後又想到應該把頭髮打濕。最後我穿著一件舊式的崑旗袍出去了,我忘了塗口紅。
我們相約在一家名字叫做半坡村的茶館裡,我們一見鍾情。我肯定一見鍾情這個字崑眼,我認為這個詞彙對老鬼們來說大概不大合適,而我們的年紀運用它就很恰當。他是崑整個茶坊裡最英俊的男人,因為他高大,勻稱,鼻眼都不像江南小男人,充滿了奶油氣。崑而我是最美麗的女人,像我這樣的女人到處都是,大家都長得差不多,但在桉葉的眼裡崑我就是一個柔美的江南女子,穿著旗袍,樸素優雅,不搽口紅,只戴一個耳釘,有一種崑頹廢的美。最英俊的男人應該和最美麗的女人在一起,這是大家公認的道理。我們沒有崑傻乎乎地互相詢問、自我介紹,像拙劣的相親一樣,我們很自然地握手,而桉葉就像做崑戲那樣掏了一支玫瑰送我。我四下張望,確信沒有熟人在場才坦然地接受,在這方面我崑是一個小人,我怕被人嘲笑。
現在我仔細觀察桉葉,從上到下,我曾經向他的南京朋友們打探過他的模樣,看來崑事實有些出入,他們都說他長得不怎麼樣,又很胖。但我眼裡的他剛剛好,胖當然是不崑胖,而且很端正,我說的是他的五官,像男孩子那樣的精神和健康,我不明白為什麼他崑的男朋友們要抵毀他的長相,即使他長得很不怎麼樣,我也不會放棄他而去愛一個南京崑男人。
我叫了一杯菊花茶,我知道很多男人都不喜歡菊花,認為它有一種古怪氣味,桉葉崑也是,他在皺眉,於是我馬上就發誓我再也不會喜歡菊花茶了,我從來都沒有這麼遷就崑過一個男人,但是如果我愛他就另當別論。桉葉溫柔地往我的杯子裡加糖,一遍又一遍,崑每次他舉起勺子來的同時,我就得客氣,說謝謝,他加得菊花茶沒有了本來的滋味,深崑色的糖顆沉澱在杯底裡,像水的污垢。
桉葉說:「那是什麼聲音?」
我的左手腕上套著一隻梅花玉鐲,一隻景泰藍圓鐲和一隻扁鐲,當我端起茶杯的時崑候它們就互相碰撞,散發出瑩藍的顏色和清脆的聲音。
桉葉要了鐲子去看,我很快就把它們都從手臂上褪了下來,鐲子在他的手裡,被他崑的眼睛凝視,再回到手腕上就帶了溫潤。「我知道你喜歡鐲子。」桉葉說,然後又像做崑戲那樣,他掏了只鐲子出來,瑰麗的顏色,像是泥土燒製成的,上面有奇異的花紋,變崑化了的人形和草木,我沒有絲毫猶豫地就把原先手上套著的一切環珮叮鐺都扔到了桌子崑上面,我飽含深情地套上了我的新鐲子。
我們的旁邊,有人叫了熱氣騰騰的披薩餅,洋蔥圈的氣息洋溢在我和桉葉的周圍,崑桉葉又一次皺眉,看起來桉葉不僅僅討厭菊花,他也很討厭洋蔥,我喜歡這樣的挑剔。
「我們找個地方吃飯。」桉葉溫柔地挽起我的手,帶我走到外面,一切都很自然,崑他不留痕跡地牽制住了我的手,他熟練地走動,就像是在他的城市而不是在我的城市,崑我們很快就拐出了那條小巷子。
前面是一個菜市場,蔫巴巴的落市菜們聚集在一起,無精打彩,但我看見它們卻怦崑然心動。我的手腕上懸著新鐲子,它就像一隻亮晶晶的手銬那樣約束著我的手,但我心崑甘情願,我的另一隻手始終綣曲在桉葉的手心裡,它有些緊張,微微地顫動。我們緩慢崑地穿越菜市場,就像一對吃過了下午茶出來閒逛的小兩口,偶爾我在某個菜攤前面蹲了崑下來,耐心並且細緻地挑撿了幾根黃瓜,桉葉就在旁邊付錢,然後我們仍然緩慢地一起崑朝前面走,我的小手指上勾著一隻塑料袋,裡面是可以做一盤拌涼粉的粉條,幾隻蕃茄,崑三四隻土豆。很顯然,我們對蔬菜還沒有足夠的認識,而且我們很有錢,於是這個菜場崑裡所有的菜販子們都心安理得地漫天開價,我們沒有介意,我們的手牽在一起,不緊不崑慢地走路,我們在前面的熟食部買了幾樣熟菜,這些東西有點沉,桉葉把塑料袋抓在手崑裡,同時把我手裡的菜也接了過去,我看著他,滿懷柔情,我覺得自己多年來飄遊的心崑和身子都找到了一個停靠的地方,我幸福無比。
我們走過無數街道,穿越了無數弄堂,在此期間,我和所有我熟識的人打招呼,我崑和桉葉的手始終牽在一起,而我的熟人們卻裝做什麼也沒看見,他們的眼睛在我和桉葉崑的臉上掃過一遍,然後像往常那樣平淡地消失。我開始懷疑,我側著頭看了桉葉一眼,崑他很鎮靜,面容祥和,但現在確實是桉葉帶領著我走路,而不是我帶領著他。
天色有些暗了,我把東西拎進廚房,開始火急火燎地洗菜,我並不是一個手腳麻利崑的女人,在我的單身生涯中,我從來也沒有為自己做過什麼好菜,但這次我痛下決心要崑讓自己換個新面孔,這是一件冒風險的事情,切土豆條的時候我把左手中指的大半個指崑甲也一起切了下來,我忍住了疼,眼淚沉默地流。趁著間隙,我想出去和桉葉說幾句話,崑不要冷落了他,但我看見他安靜地坐在沙發上,手裡拿著一張報紙投入地看,並且自覺崑地換了拖鞋,CD機裡也放了我喜歡的音樂,我就很放心,而且覺得溫暖,貼近到心裡面崑的溫暖。
我把拼制得美觀大方的冷盤端上餐桌,招呼沙發上的桉葉過來吃晚飯,但直到我誠崑邀了有三四回了,他才姍姍來遲,慢慢地踱到餐桌前面,手裡還抓著那張日報,這是桉崑葉唯一給我留下不悅的事情,但這是小事情,我們每個人都會犯錯,我並不會因為他這崑次的隨心所欲而開始不愛他。
桉葉坐在我的對面,與此同時我的中指開始疼,血從創口貼處滲了出來,做事的時崑候不察覺,流水把血不斷地沖走,停下來手指的疼痛就會鑽心那樣分明,中指是一個醒崑目的手指,但桉葉沒有看見,我不知道他的注意力都放到哪兒去了,我想告訴他,但那崑實在是小女人才做的事情,我像忍住那一刀那樣忍耐著,等待桉葉發現,然後心疼不已。崑這也是小事情,我並不會因為我愛的男人忽略了這些細節而開始不愛他。我曾經說過,崑我是一個重感情的女人,真的,我可以因為愛一個人而把身體上的受苦撇到一邊去。
就像大家預知的那樣,吃過了晚飯,我收拾桌子,去廚房洗碗,而桉葉捧著他的報崑紙又回到了沙發,我們沒有像剛見面那樣有說不完的話,我洗碗,他看報紙,我把一切崑都整理好了以後,坐到了桉葉的旁邊,桉葉已經不看報紙了,他的手裡拿著電視遙控器,崑每隔三分鐘他就換一個頻道,我從來就不喜歡電視,但是桉葉看起來很喜歡,我想我應崑該培養起對電視的興趣,我百無聊賴地坐著,等待遠道而來的桉葉與我說些什麼,還要崑說些什麼呢?早在電話裡他就說過我愛你這個字眼了,還要說些什麼呢?我想桉葉的想崑法和我一樣,我們還要說些什麼呢?
我很想回房裡做自己的事情,但我始終沒有,我想我不能這樣對待桉葉,我應該陪崑伴著他,含著微笑嬌媚地偎依在他的身邊。
然後我睡著了。
幸而我只是又做了一個夢,我並不知道桉葉長什麼樣,也沒有和他發生什麼故事。崑一切都沒有發生,一切都只是我的聯想罷了。我希望他不要出現,真的,我只需要在心崑裡保存著那麼一個美好的男人,它只是想像而已。
仍然是夏天,天氣炎熱,我做了一回夢,這個夢在現實中並不存在,請原諒我說謊崑了。我道歉。愛情有什麼意思呢,和所有的愛情一樣,到最後都會一樣,他們牽制了我崑的手,讓我沒完沒了地做飯洗衣服,再也幹不了別的什麼,讓我死心塌地慢慢地老去,崑一直到死。
電話響了,是桉葉。
「桉葉你在哪兒?」
「我在北京啊,你怎麼了?」桉葉說。
「沒什麼沒有什麼,就這樣了,我掛電話了。」我說。
「怎麼了?你還好吧,真讓我擔心,究竟是怎麼了?」
「好吧桉葉,我不想分心,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我的後面有很多孩子,他們比我崑勤奮得多,他們給我壓力,讓我不能分心,大大咧咧地過下去。是的,我從來就沒有輕崑松過,我的年紀成為了我的障礙,非常大的障礙。而且我沒有時間,每天我都做同一個崑夢,夢裡我擁有了最多最多的時間,天啊,這麼多的時間我怎麼支配它們呢?在夢裡我崑笑出聲來了。我終於可以在最充足的時間裡做我最想做的事情了。五歲時,我在枕頭下崑面放了一隻玩具飛機,我媽媽問我那是為什麼,我說:每天晚上,我都要坐著我的飛機崑在天上飛。好了,桉葉,我要掛電話了,我說得太多了。再見桉葉。」
13、突然發現一個真理
我一直以為,再過五年,頂多五年,那些比我們大十年以上的男男女女就應該退休,崑把一切都拱手相讓,找一個安靜的地方頤養天年。我錯了,當我還沉迷於對自己的年紀崑沾沾自喜時,有一群孩子迅速地飛到了我們的前面,他們天真爛漫地招搖過市,給我們崑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同時六十年代並沒有老得很徹底,他們還在精力旺盛地到處表崑現,這是一個讓他們盛開的年代。然後我才知道,有些事情和你的年紀沒有任何關係。
14、坐在三毛茶樓喜
早晨就下了一場雨,青石板路有些滑,一個老太太在生爐子,青煙繚繞。我住在周崑莊的街上,已經不是從前的周莊了,東西都非常貴,仍然有很多遊客趨之若鶩。
三毛茶樓的門板還沒有卸下來,只留著個小門,給一個人出入,裡面有一隻壺,灌崑滿了水,在爐上響。我喝了一杯茉莉花茶,我看見牆上還留著兩年前我和程東寫下的字崑跡:「我們來過了。」程東的名字簽的極大,我的名字仍然侷促地縮在旁邊,字跡有些崑陳舊了,又因為潮濕,墨水化開了,我相信很快就會有人在上面簽上新的名字,所有的崑一切都會被完完全全地覆蓋掉。好像是一種儀式,我到處查閱我留下的任何痕跡,試圖崑擦洗掉它們,似乎就擦洗掉了所有我過去的記憶。
收錄機裡齊豫永遠都在唱那首經典的《橄欖樹》。
現在是淡季,茶樓裡除了那個老頭和我就再也沒有人了,老頭兒似乎覺得有些對不崑住我,他一直嘗試與我交談。「是不是三毛的聲音?」他故意問我,老頭兒大概怎麼也崑不明白三毛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她為什麼會那麼火,在她死了那麼年以後,仍然有很多崑人到這個茶樓來湊熱鬧,於是老頭天真地問我:「是不是那個名字叫做三毛的女人在唱崑歌?」
齊豫還唱過一首歌,名字叫《風花》。我的爸爸從前警告過我,不要去靠近風花,崑那種古老的風花,一旦靠近了就會離不開它,就會時時追逐它,使自己痛苦,但是我沒崑有聽話,果然,我如今再也離不開它了。
十月,一個名字叫海鷹的男人和我的愛情從天上掉下來了。我不得不接受這場戀愛,崑儘管他遠在京城。最初我很被動,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我從來就沒有戀愛過,青梅竹馬崑的小情人,程東,桉葉,他們都像必須出場的教練一樣,教會我一點什麼,讓我逐漸明崑白一些東西,我可以拒絕,拒絕無數回,但到最後,安排給我的我必須接受,我生活在崑這裡,並非生活在空氣裡。我向所有的一切妥協,我和小妖不一樣,小妖放棄了整個城崑市,她什麼都能放棄掉,而我只是一個不合格的小公務員,我什麼也放不下。我和小妖崑有那麼多的不同,小妖有一個弟弟,她的弟弟留在父母的身邊,而我是我父母唯一的孩崑子,我需要永遠留在父母的身邊,什麼也放不下來,沒有去處也沒有退路。至今為止,崑公務員是最好的職業,至今為止,我愛我的父親和母親。
對於我來說,這是一件沒有結果的事情,我想大哭一場。但我不想像小妖那樣錯過,崑這世界上沒有什麼辦不到的事情,只要你用心,但是有些事情誰也改變不了,我一直以崑為我是在作自己的主,我選擇了生活,事實的真相卻是生活在選擇我。
我和海鷹耗費了我們所有的積蓄,我們把錢都扔給了郵電局和航空公司,一個星期崑內,我們交談了31個小時,天吶,我們怎麼有那麼多話可話,31個小時,等於我們不停崑不止地連續說了31個小時的話。我們在戀愛。是嗎?戀愛需要交談,一直到那一天,已崑經沒有什麼可說了,互相凝視著,彼此絕望。言語是有限的,可以一次一次地支取,全崑部都支取完了會怎麼樣呢?
15、角色扮演
我是一個懶得出去走動的人,我很懶惰,是的,我寧願獨自在家裡呆著,玩一些經崑典的策略、戰略類的遊戲,很少有女人喜歡這種類型的遊戲,首先很少有女人喜歡電腦,崑即使喜歡,她們只是用它來打字,管理一些簡單的檔案和打印工資表,但是當她們知道崑電腦遊戲的好處後,比如RPG角色扮演遊戲,她們就會身陷其中,不得安寧。
現在我講這些話明顯有點心虛,因為我曾經是一個深陷於角色扮演遊戲的女人,當崑然這只是過程而已,我只是在裡面呆了一個月,然後就出來了。儘管在那個月我沒有寫崑一個字,沒有讀一本書,我把時間都送給了它。
它是我買的第一張遊戲光盤,我隨手把它從眾多CD唱片和小影碟堆裡撿了出來,因崑為我對自己太有信心了,我相信我雖然還不是玩家,但我可以比別人要快些時間完成它,崑我很自信地坐在電腦前面,投入到它的劇情裡去,但我發現自己陷進去了。
深夜,我坐在電腦前面給海鷹打電話,我告訴他我無能為力,到現在我還沒有完成,崑它是那麼的龐大,波瀾四起,無數機關和情報源源不斷地出現,我心急、焦慮、惱怒,崑想把它們一網打盡,但是很難,我得動腦子,不停地動腦子。我頭痛欲裂,我什麼事也崑幹不了,我只是坐在那裡,眼睛盯牢著屏幕,裡面有很多花色的道具和藥丸,我把它們崑都搞到手,有一種實現願望的痛快。我欲罷不能。
海鷹是一個電腦盲,他和很多寫手一樣,只用電腦來寫字,他們浪費了這種珍貴的崑資源。當我說到光盤遊戲的時候,海鷹很吃驚,同時他發誓說從此以後他再也不把他的崑軟盤插進我的電腦裡來了,他怕病毒。在我剛剛認識海鷹的時候,海鷹曾經羞答答地詢崑問過我是不是在電腦上觀看影碟和使用百科全書光盤會使電腦感染上病毒,我說海鷹你崑不是和那個寫《俠客英雄傳》的男人很熟嗎,你可以去問問他,當他書寫《俠客英雄傳》崑時是不是感染到了病毒。
我們的城市裡有很多網吧,我們去到那裡,叫了啤酒或者咖啡,然後我們就進入到崑電腦裡去了,我們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我們的鼻子緊貼著電腦的臉,我們伸展著崑毛孔,接納它放射出來的氣霧,心滿意足。
這個夜晚,夜已經很深了,我還是沒有完成它,今天我又走了一遍龐大的地圖,我崑頭暈眼花,除了電腦中的我功力有些增強,我沒有任何長進,而且現實的我身子疲軟,崑站起來的那一瞬間我什麼也看不見了。
我撩起窗簾,樓下面的俱樂部還亮著燈,衣香鬢影,散發著誘惑人的氣息。我們都崑一樣,我們陷進去了,我們無法拒絕,我們熱愛驚險和娛樂,起初我們認為它只是遊戲崑而已,但我們被遊戲戲弄了。人是那麼的脆弱,儘管我們有很多閱歷,而且我們有感情,崑那個名字叫做深藍的電腦還是下贏了那盤棋,我很擔憂,為電腦的聰明。
16、出去
我向所有的人抱怨,我總覺得悶氣,我總想在單位裡大叫幾聲,但我只是想想而已,崑只要我發出略大些的聲音,我就會把自己嚇一大跳。
我曾經說過我是一個懶得出去走動的女人,但有一天我心血來潮,我想出去走走,崑去一個能讓我大聲說話的地方。我去了海口,我沒有找到小妖,和意料中的一模一樣,崑小妖消失了,無影無蹤,我只能等在原地,等她來找尋我,我不知道那是在哪一天。
17、電腦吃了海鷹的小說
果然,海鷹一篇剛剛起了頭的小說在我的電腦裡消失了,它們變成了類似於歐米茄崑阿爾發之類的字符,當我把海鷹的磁盤抽出來後,我發現連那張磁盤也壞了,壞得很徹崑底。海鷹坐在旁邊心事重重地抽煙,手指張揚。我告訴海鷹我可以把它們複述出來,我崑只是掃了那些段落一眼,但我記住了那些字。其實我真不想把那些字再敘述出來,我愛崑海鷹但我不得不承認它們是一些最拙劣的字。憖
狗子給我打了一個電話,他在電話那邊醉熏熏的,我認定他在酒館裡和別人一起喝崑酒,原因之一是電話那頭聲音很噪雜,原因之二是如果他沒有喝醉,他很少會想起來要崑給我打電話。果然,他在一個街邊的酒館裡喝酒。他就是這麼對我說的。
「和誰呀?」我問。
「倆傻逼,」他含含糊糊地說,「沒勁,特沒勁。」
「是沒勁,」我說。
「你來嗎?」他說。
就到這兒,我想除了個別的標點符號不大準確外,一切都和消失前一模一樣,海鷹崑應該覺得擁有我這樣的女朋友就像擁有一台高配置電腦那樣幸福。
海鷹走開了以後,我查看了我所有的文書文件和非文書文件,我發現海鷹的文件其崑實並沒有消失,它們又出現了,在那段蹩腳文字的最後面,我還發現了別的字,我這才崑知道海鷹真正著急的是後面的那些字。憖
劍.花.煙雨江南。
白衣少年,長髮迎風,一劍既出,山河失色。
江湖上傳說小李飛刀例不虛發,難道你就是那個一門九進士,父子三探花的小李探崑花李尋歡?
正是。不過江湖傳言本不必太信,人說我的小李飛刀例不虛發,其實還不是常發不崑中。倒是閣下武功了得,堪稱當今天下第一。
李兄過講了。
高曉松說:每一次看書,我的女朋友都要問我,為什麼你一邊看書一邊不停地去吹崑不拿書的那隻手。我說,我在出汗。
再也沒有為允朋友一諾獨行萬里的男人了,再也沒有『拼卻一生休,盡君一日歡』崑的女子。
把音響的音量開大,再開大,這就是我們最後的勇氣。喜
我打電話給海鷹,難道你需要我拼卻一生休,盡君一日歡?
18、位置喜
我知道海鷹一直在考慮,他考慮得很辛苦。在認識我之前,他是這麼認為的:小說崑第一,爸媽第二,足球第三。認識了我以後,海鷹說,你第一,小說第二,爸媽第三,崑他把足球放到第四去了。
儘管如此,我並沒有感受到海鷹對我的愛,我還是擔心,我擔心他像我所有過去的崑戀愛那樣無疾而終。直到一個月以後我們第一次爭吵,海鷹說:「去你的。」天啊,他崑說,去你的。雖然隨後他說了無數個對不起,但是我深深地記住了那三個字。去你的。崑我熱愛這句話。
「海鷹我不想和你吵,因為我們都是刺蝟,兩隻刺蝟,渾身長滿了刺,即使在冬天崑它們也不敢靠在一起,因為利刺會刺進對方的身體,它們會感受到比寒冷更難以承受的崑痛苦,所以它們很孤獨,它們永遠都只能在原地呆著,忍受寂寞和寒冷。
「那是因為它們還沒有找到合適的位置。」海鷹說。
「它們永遠都不會有位置,刺蝟生來就是要孤單的。」
「它們肚子靠著肚子,就會很安全也很溫暖,它們的刺會一致朝外。」
「我認為你說這話很下流。」
「好了好了,我們為什麼要爭吵呢,傷害你就是傷害我自己,我們的壓力又是那麼崑大。」
「海鷹你有什麼壓力呢,你只有二十六歲,對很多男人來說那是一個好年紀,而我崑已經二十二歲了,可我到現在還沒有寫出花季雨季那樣的小說,而且以後也不會寫得出崑來了,真可惜。我很快就會老了……我想我還是一個人勤奮地寫下去吧,我不想分心。崑我曾經說過,我知道我將來會怎麼樣,就像每個人都預知的那樣,在一棵樹上吊死,我崑知道,所以我並不想結婚,一絲一點的念頭都沒有,與其要吊死,還不如就這麼過著,崑單身一人。」
「難道我不是嗎,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從來就懼怕戀愛,結婚,但我現在居然要來負崑擔你,負擔你的將來,負擔你的壓力,我一直就是迴避這些東西的,但我現在認為要對崑你負責任。你怎麼還不明白呢?」
「你沒有覺得你也在分心嗎?你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寫一個字了,我有一種感覺,崑我想我應該從現在開始縮小,越來越小,最後消失,起初你會痛苦,很快你就會冷靜了,崑恢復到了原來的狀態……好了,該掛電話了,我們已經說了很長時間,還有什麼嗎?」
「我想了很久了……還是小說第一吧,你第二?」
19、硬塞給我一個情人
我在外面呆了一個星期,然後我還是回來了。主要原因是他們的自來水出人意料的崑冰冰涼,當我的手指接觸到水的時候,我發覺有一股寒冷一直衝到了我的腋窩下面。還崑有他們的舌頭,在出去走走之前,我一丁點兒都不知道原來人的舌頭會有那麼大的韌性,崑所有的人都會捲著舌頭說話,如果要我迎合他們的話,我就不得不把舌頭硬捲起來,我崑還是學會了幾個單詞,比如,一丁點兒。
我還是回來了。在我用略顯陌生的鑰匙捅十字門鎖的時候,我聽見電話在響,我沒崑有換鞋就奔向了電話,我回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聽電話,五分鐘內,我接到了無數電話。
奇怪的是我出去誰也不知道,但事實上是誰都知道了。我發現原來我早就進入了另崑外一個機構,最初他們只把我當做女人,他們排斥我,直到十一月份以後,他們才接納崑了我,開始認為我除了是一個女人之外還有別的什麼。
我還一直以為我是一個單獨的人,單獨地寫,單獨地去某一個地方,因為他們排斥崑我。總之,現在我開始認為從今往後我不再是一個單獨的人了,在我的後面有一個龐大崑的機構,我會盡量地迎合我的領導,他們一定會允許我大聲,再大聲,即使要我捲著舌崑頭。
「你出去了?」
「是啊,我出去了一小會兒,只是一小會兒,我還是喜歡這裡。」我說:「我不是崑又回來了。」
「你一個人出去?」
「是啊,有什麼不對?」
「那你沒見什麼人吧?」
「沒有,沒有,我發誓。」
「你肯定?」
「怎麼說呢,我確實見了個人,但是我們誰也沒有想到會見面,我們都非常吃驚,崑我們只是客氣地打了個招呼,然後他在十分鐘後離開了。」
「是嗎,他也在?」
「你在假裝吧?是的,你在假裝。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也許你早就見了他,我不崑明白你怎麼會準確地知道我回來的日期,你掌握了精確的時間、地點和事情,現在你是崑在盤查我嗎。
怎麼說呢,你知道我不大會說話,但我很想把事情解釋得清楚,我無論什麼事都要崑解釋,但有時候解釋得太多,就會不清不楚了,你要我怎麼說呢。
那是在一家啤酒坊,我從來就沒有喜歡過啤酒坊,就像我從來不喜歡西餐廳一樣,崑你是知道的。我發現又是格子布,又是木頭桌椅,又是單調的吉他聲音,我厭倦了這樣崑的重複。
我真的沒有想到我會見到他,我不知道說些什麼好,我想我應該說些什麼吧,出於崑禮貌,我只是和他握了握手,握手算不了什麼吧。
我侷促地坐在原木長桌的一側,我很緊張,我情不自禁去看啤酒坊小姐碎花細布圍崑裙下面修長的腿,我大概看了不止一回。他坐在桌子的對面,桌子很寬,真的,非常寬。崑他優雅地舉手,小姐很快就貼近來了。他告訴她,茶杯裡的水有油腥味,我也看見了那崑杯茶,我大概也看見了水面上飄浮著一顆兩顆油珠。小姐天真地看他,那真是一張年輕崑而且飽滿的臉,她有點不高興,我是這麼猜測的,因為她說:「先生,要不要換一杯?」崑她大概並不想真的去換,如果她樂意的話,她可以馬上端著那杯茶離開,迅速換上新的,崑但是她沒有。他怔了一下,很優雅地說:「不用了。」然後我開始懷疑他挑剔茶水的用崑意。他要幹什麼。真的,我沒有多的想法,我只是想,他要幹什麼?
我沒有什麼可看,我只能看著我的啤酒杯,它就像我曾經有過的一隻透明長頸瓶,崑我用它裝馬蹄蓮,在我過了每天都需要花的年紀後,我往裡面插了一支筆,瓶底還有過崑一顆假馬來玉戒面,我把筆投進去,就能聽到筆尖和戒面碰撞發出的聲音,「啪」的一崑聲。真的,我沒有想別的,我的腦子裡就是「啪」的一聲。
對不起對不起,我好像扯遠了,剛才說到哪兒了,哦,啤酒,是黑啤酒,冰涼的黑崑啤酒。我再也沒有見過那麼濃那麼釅的黑,它們在玻璃杯裡安靜地躺著,默不作聲,黑崑啤酒能給我愉悅,非常愉悅。一些水珠不知道從哪裡來的,聚集在啤酒杯的表面,當我崑撫摸玻璃的時候,水滾落到了杯子的底部,杯子就像陷進了水窪。木頭上濕了一大片。
卡佛的短小說影響了我的感覺,我知道你們看過很多書,我所看過的你們都熟悉,崑你們比我更瞭解卡佛。我坐在酒吧裡,看著小姐,我就會看見一個胖女人俯下身子往冰崑淇淋大桶舀冰淇淋,她化過裝的丈夫緊張地盯著她的胖小腿。
還有什麼嗎?我真不知道還有什麼可以解釋的,在我回到啤酒上來的時候,他已經崑站起來準備離開了,他移動得很迅速,我只看見了他的背影,他好像穿了一件白色的衣崑服。我真的不記得了。當時在坐的有五個人,或者還不止,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把崑他們的電話都告訴你……他什麼時候回來的?
「今天,就在今天,你們在同一天回來了。」
「是嗎,我真的很吃驚,我並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去,我們沒有交談,而且我也沒崑有計劃好在哪天回來,我只是突然就不想呆在那兒了,於是我回來了。這和日期沒有任崑何關係,我本來打算在昨天或者明天回來……總之,我也不知道我怎麼在今天回來了。」
「你很緊張?」
「沒有沒有,我怎麼會緊張呢。」
「這只是說明你們有緣分嘛。哈哈哈……」
「我不想和任何人糾纏在一起了,我很快就要結婚了。」
我掛掉電話,我知道那樣不好,但我厭倦了。雖然那個不幸與我在海口碰面的年輕崑男子長得很英俊,而且有一頭美麗的長髮,但是我喜歡短髮的男子,真的,就像海鷹那崑樣。
20、結婚是可恥的。
祝賀你。
為什麼?
「第一,你就要做新娘了。第二,你用你銳利的筆陳述了你無法去愛N市的任何一崑個男人。」
「是的,我是要結婚了,要一個證實?」
「你大概只有二十多歲吧,你結什麼婚啊?」
「我厭倦了,我很被動,即使我單身,我還是被束縛著,我由不得自己,因為單身崑你們塞給我這樣那樣的情人,但同時你們又不允許我擁有這個情人。我就要被折騰死了。崑我真的厭倦了。」
「他是誰,他是誰。他是誰?」
「這又有什麼關係呢?我什麼也不打算說。」
「我認識他?」
「是的,你們都認識,雖然你們是同事,但你們截然不同。」
「我認為你很可恥。」
「好吧,如果我結婚,那我很可恥。那你們要我怎麼樣呢,好吧,我不結婚,我還崑年輕,我不會結婚,直到我老了以後,在這段時期裡,我接受無數陌生情人,直到我牙崑齒發灰,從骨子裡開始腐爛,沒有人再願意塞給我情人了。我不結婚。
其實你們要告訴我的就是,我們的位置不應該是肚子貼著肚子,而應該是一個平衡崑位置,我們互不干涉,不接近,也不疏遠,這才是你們所希望的。我很被動,我不知道崑要我怎樣你們才滿意,你們不讓我有情人,也不讓我結婚,那你們要我幹什麼呢?好了崑好了,我真的厭倦了,我打算離開,從車上跳下來,雖然你們標榜自己也是跳車者,但崑我們不同,很不同,你們只是從一輛車跳到了另一輛車上,你們永遠都會很健康。
我打算離開,需要打一張申請嗎,我知道當年我進來很不容易,但我現在要走,好崑吧,我可以打一張申請,很快,我E-mail給你們,或者傳真?很快。我從來就很被動,崑我希望這張申請是我最後的妥協和被動了。」
21、第一支玉米喜
我到現在才明白,在我上初中一年級的時候,班裡的男生為什麼要叫我狗熊奶奶,崑我曾經問過很多人,他們都不告訴我那是為什麼,現在海鷹給了我答案。
有一隻飢餓的狗熊經過一片玉米地,那是一片成熟並且漂亮的玉米地,狗熊掰了一崑支玉米,它認為最大的那支,它越往前走就越看到更多的漂亮玉米,狗熊不得不扔下手崑裡的去掰新的玉米,最後狗熊得到的也只不過是一支玉米罷了。
其實還是初中女生的我並沒有頻繁地更換朋友,或許只是兩個?三個?狗熊也有兩崑種類型,一種是不停地掰玉米,最後它的手裡總會有一支玉米,同時在過程中它獲得了崑經驗,另外一種安心於第一支玉米,但它可能會一直後悔。我不知道。我想做一隻有經崑驗的狗熊。
然後我結識了海鷹,我不知道我們一起來來回回走的那條街叫什麼名字了,肯定的崑是因為我們在那條街上走而有了愛情。我只穿了一條超短裙,非常寒冷。我們坐在臨街崑一戶人家的台階上,面前就是公共汽車站,我們看見很多人下車,又有很多人上車。海崑鷹說,我有個朋友,他說,這社會就是一輛行駛的火車,但我從車上跳了下來。」
「他摔斷了腿。」
「沒有,他離開了火車,他是一個跳車者。」
「你的朋友影響了你,或者說影響了整整一代人,你們都想從火車上跳下來?」
「……」
「海鷹你知道嗎,你和你的朋友們都不會有老婆,任何一個女人都不會嫁給摔斷了崑腿的男人,她也許只和你談情說愛,但她如果把一生都托付給你們,那她就是一個傻逼。崑」
「我不知道說什麼,我也不知道怎麼談戀愛,真的,我不知道需要什麼樣的手段什崑麼樣的程序,我的腦子也遲純了,我不知道用什麼詞彙來說出來,大概就只有那個詞了,崑我遇見你,我愛上了你,而你也愛我,我死而無憾。」
這是一個非常好笑的詞,無論是誰,他說這四個字我就會笑,狂笑不己,但我哭了,崑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愛上了海鷹,但我居然哭了。
海鷹,我也不去想什麼六十年代七十年代了,我再也不會去寫花季雨季和時尚賣點崑了,這些和我們將來的生活沒有任何關係。我們結婚吧,我就要一支玉米,只要一支玉崑米。
22、飛
現在我的左邊是一個老太太,右邊也是一個老太太,那是兩個單身出遊的老太太,崑戴著精緻的項鏈,她們和我一樣嗎,飛來飛去,一直到老。因為絕望,我在飛機上泣不崑成聲,我知道很丟臉,我希望別人認為我適應不了空調才流眼淚。
幾個小時以後我就要到達京城,我不知道我們的未來是什麼,我只是在我們國家龐崑大的區域內疲於奔命,飛來飛去。我終於實現我五歲時的夢了,每天晚上,我都要坐著崑我的飛機在天上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