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銘同志:三月二十八日來信及本月五日來信均悉,二十八日信收到後剛碰上一些事情,(將來可面談),又因信中所問各點,(如《林家鋪子》的林老闆成份問題,不該我來回答),所以且擱一下,至於我說的「一。二八」上海戰爭後我因事奔喪回烏鎮一次,《林》、《春蠶》、《當票前》即此時所寫,那是當時寫文時的「托」詞;回家奔喪(祖母撤靈),乃二十年代事,《林》、《春蠶》等寫作時,我已無回烏鎮之自由。這些短篇1是憑我在上海定居(那是在進商務後的第三年)前期過去所見所聞而寫的。《春蠶》是因我祖母喜養蠶,(那是我未進中學),親身所體驗而寫的。抗戰時(大概在重慶),我寫過一篇《我怎樣寫〈春蠶〉》(那時被逼寫的,因為要支持當時的一刊物《青年知識》)。抗戰勝利後上海出版一個月刊《文萃》(民國三十四年十月九日刊行)轉載了《青年知識》這篇
1葉子銘注(下同):後來經韋韜同志幫助沈老回憶,確認1932年「一。二八」上海戰爭後沈老一家回過老家烏鎮奔喪,時間約一個多星期。
文章。至於《文萃》何人編輯,該刊不載,看它內容,一大半是抗戰勝利前夕重慶、昆明、成都所出報刊上登過的文字,內容龐雜。我早已忘記有這《文萃》,新近有人拿來給我看,才知道我寫過怎樣寫《春蠶》。您如能找到《文萃》,上海圖書館(專藏抗戰前後的一些舊報刊的特種圖書館)或者有之。
吳老太爺之死是一種隱喻,查我在新疆演說時未有此言。
只是《子夜》開頭吳老太爺死後,范博文(或別人)說:封建的古老殭屍到半殖民地買辦階級銀行家、工業家的上海自然要風化了。(未查對原文,此是起記憶寫的)。「經濟傑作」云云,我當時未說。當時我只說一九三○年中國經濟問題之論戰,此在新版《子夜》原後記之後的《再補充幾句》中說得比較明白。關於您所說涉及黨史(大革命時期我的活動),上海出版社編輯部擬刪,那就隨它刪罷。其實,自從五、六年前,就有各地的革命圖書館派人持函訪問我於一九二六年在廣州、一九二七年在武漢的見聞及工作,他們都說是備參考的。今年起,來者更多,應接不暇,前言「碰上一些事情」,此為其中之一。瞿秋白仍未有明確結論。許廣平回憶解放後寫,可能有記憶不真,前後矛盾,而且魯迅與朋友長談或短談,許不一定都在場,事後,魯迅好像也不會向許詳細複述。我前信說瞿的問題有時間我可多說一點,這也待面見時說罷,因為牽涉多人,而主要的周建人又極力否認當時外間所傳他對外賓說的話。以上回答您二月二十八日來信。
本月四日來信,謂您將力爭保留以群原序,其實不必力爭;以群問題未有結論,因需要平反的事,各地都很多,上海亦多。現在先期反曾被「四人幫」囚禁、迫害至死,或殘廢的人。自殺,在黨看來是反抗,罪同叛逆;要平反,得放在稍後了。在您的書上登了以群的序,未必即算恢復名譽,但出版社自然在未得上級明白指示前不敢貿然為之。瞿秋白事,前已談到。此不再談。您聽說的主席逝世前對瞿的問題曾說過一句話,我未有所聞,此間亦從無人說起,想來是謠傳。
《光明》已登其《子夜》尊作。其《林》文如果也是《光1明》約寫,怕未必登而將轉交其它刊物。《光明》今後將作2為科技、教育專刊,此已見《光明》改革宣言。
匆復即頌撰祺
沈雁冰〔一九七八年〕五月七日
近二個月的忙、亂,前所未有。而本月中旬又將召集文聯、作協恢復會議,各省都派人來,那又得忙一陣了。
1指1978年4月15日《光明日報》的《文學》副刊上所載拙作《三十年代初期中國社會的畫卷——重讀茅盾的〈子夜〉》。
2指拙作《評〈林家鋪子〉》,這是《文學評論》編輯部約寫的,載《文學評論》1978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