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在什麼時候,金紅色的太陽光已經鋪滿了北面的一帶山峰。但我的窗前依然灑著綿綿的細雨。
早先已經聽人說過這裡的天豈不很好。敢就是指這樣的一邊耀著陽光,一邊卻落著泥人的細雨?光景是多少像故鄉的黃梅時節呀!出太陽,又下雨。
但前晚是有過濃霜的了。氣溫是華氏表四十度。
無論如何,太陽光是歡迎的。我坐在南窗下看N.Evreinoff的劇本。看這本書,已經是第三次了;可是對於1那個象徵了顧問和援助者,並且另有五個人物代表他的多方面的人格的劇中主人公Paraclete,我還是不知道應該憎呢或是愛?
coc1/1NEvreinoff尼·葉夫列伊諾夫山(1879-1953),俄國劇作家、戲劇理論家和史學家。
這不是也很像今天這出太陽又下雨的天氣麼?
我放下書,凝眸遙矚東面的披著斜陽的金衣的山峰,我的思想跑得遠遠的。我覺得這山頂的幾簇白房屋就彷彿是中古時代的堡壘;那裡面的主人應該是全身裹著鐵皮的騎士和輕盈婀娜的美人。
歐洲的騎士樣的武士,豈不是曾在這裡橫行過一世?百餘年前,這群山環抱的故都,豈不是一定曾有些揮著十八貫的鐵棒的壯士?豈不是餘風流沫尚像地下泉似的激盪著這個近代化的散文的都市?
低下頭去,我浸入於縹緲的沉思中了。
當我再抬頭時,咄!分明的一道彩虹劃破了蔚藍的晚空。什麼時候它出來,我不知道;但現在它像一座長橋,宛宛地從東面山頂的白房屋後面,跨到北面的一個較高的青翠的山峰。呵,你虹!古代希臘人說你是渡了麥丘立到冥國內索回春之女神,你是美麗的希望的象徵!1
1春之女神指希臘神話中春之女神氣洛色賓納。
但虹一樣的希望也太使人傷心。
於是我又恍惚看見穿了鎖子鎧,戴著鐵面具的騎士湧現在這半空的彩橋上;他是要找他曾經發過誓矢忠不二的"貴夫人"呢?還是要掃除人間的不平抑或他就是狐假虎威的"鷹騎士"?
天色漸漸黑下來了,書桌上的電燈突然放光,我從幻想中抽身。
像中世紀騎士那樣站在虹的橋上,高揭著什麼怪好聽的騎號,而實在只是出風頭,或竟是待價而沽,這樣的新式的騎士,在"新黑暗時代"的今日,大概是不會少有的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