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哪個人看著不煩?臉最安靜、最淡定的那個。
我想想,忽然又覺得不對。那女孩覺得我的臉很安靜,會不會是因為我那時候懶得像一攤爛泥一樣?
而且,我也很難分辨出這些人臨死時的狀態。看著最安靜、最淡定的,也許是因為死的時候最絕望,不一定是長成這樣的。
我晃頭,知道自己這樣是在浪費時間。已經沒時間讓我瞎琢磨了,我只好深吸一口氣,又看了一遍人頭。
據說在最緊張的時候,人腦的思維速度會加快十幾倍。這一遍雖然只有十幾秒鐘,但七個人頭的所有細節,還是全部在我腦海裡排了出來。我一下就看到,其中一個人頭不像其他人頭一樣閉著眼睛,而是瞇著,我能看到他的眼珠。
「讓我過去,讓我過去。」我說道,「把這些人頭的眼睛全部給我扒開。」
「眼睛?」
眼珠是不能易容的。我心想,和我最像的人,一定是和我所有的細節都像,那麼眼珠也一定像。
我這段時間研究過易容術,看了很多文獻,其中就有一些記載了辨識易容最簡便的方法,也就是觀察對方的眼珠。因為人眼的眼色深淺、眼白、眼白中的血絲,還有瞳孔的大小,都是不同的。
眼珠的細節,因為需要貼得很近才能看到,所以,如果不是和我特別親暱的人,一般是無法看見的。而我其實沒有和我特別親暱的人,甚至連我自己都不太會注意自己眼珠的細節。恰巧我最近在看這方面的書,所以特地看過自己的眼睛,這才一下讓我抓住了機會。
不管對方是不是朝這方面考慮的,至少這是一個思考的方向,不至於讓我那麼絕望。
他們解開了我們兩個人的手銬。反正時間也快到了,假吳邪開始在紙上寫下自己的答案,我則翻開那幾個人頭的眼皮,去看他們的眼珠子。
一番觀察下來,我發現自己是個笨蛋,因為所有死人都是翻著白眼的,只有那個眼睛微微睜開的人眼睛正視前方,說明死的時候死不瞑目。
那個死不瞑目的人,眼珠和我並不一樣。
我看向張隆半,問道:「我能把這些腦袋弄壞嗎?」
「你想怎麼弄壞?吃猴腦嗎?」他問道。
我道:「我要把他們的眼珠摳出來。」
「放棄吧,防腐處理沒法處理到眼球,他們的眼珠都是樹脂的。」張隆半就搖頭,「而且你沒時間了,趕快做決定吧!」
「等一等。你們就沒有想過,因為你們的這種行為,真正的吳邪肯定會由於自己的性格弱點,在驚恐下作出錯誤的選擇,最終你們可能錯誤地殺害我。」
「我們不在乎。」張隆半並沒有絲毫遲疑,「我們對你們作選擇這件事,絕對有百分之百的信心。」
「能不能不要對我這麼有信心啊?我現在對自己超級沒信心。」
這時候邊上的假吳邪就說道:「你能不能快點?不行就蒙一個,少他媽那麼多唧唧歪歪的事兒。」
我看著假吳邪的臉,心說蒙一個、兩個也就算了,七個都蒙中的概率未免也太小了,蒙他媽的腿啊。
等等,濛濛蒙。
我皺起眉頭——剛才那些人說的話,全部都在我耳邊響起。
「我們不在乎。」
這是張隆半說的。
他們不在乎是什麼意思?不可能不在乎啊。如果他們的目的是尋找吳邪的話,肯定會考慮到,如果我被這種情況嚇得屁滾尿流,很可能會鬧烏龍,那他們就找不到吳邪了。
不在乎,但是又對自己的選擇有百分之百的信心。
難道,他們的側重點不在於我對七個人頭的挑選上?這是一個幌子,他們判斷我到底是不是真的,靠的是其他方面?
比如說,我面對這七個人頭的反應才是他們考查的重點,而人頭本身沒有任何意義。
想到這裡,我忽然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是這樣的,是這樣的,佈置那麼縝密的一個局,又有這種計謀能力的人,不可能會犯這種錯誤。
一定是這個選擇本身沒有意義。
題目沒有意義,那麼,他們觀察的就是人的行為。也就是說,剛才的過程本身就是考試。
那麼,這個假吳邪肯定早就知道了,所以他一直在用另外一種方式應付考試,而我則傻不啦唧地一直在這兒傻著呢。
「時間到了,你到底選不選?」張姑娘問道。
「你是不是很想割我的腦袋?」我罵道,指了指眼睛睜開的那個人頭,就道,「這個。」
張隆半和張姑娘對視了一眼,看了看假吳邪遞給她的紙——上面應該寫著他的答案,然後張姑娘歎了口氣,從後腰上拔出匕首,來到我面前,對我邊上的人道:「綁上,在院子裡找個地方,我要用小刀切。」
我一下蒙了。一直到別人綁上我,把我推到院子裡,將我的腦袋壓到一個石磨上,我才反應過來,說道:「我靠,我答錯了?」
我轉頭看到張姑娘走到我身邊,匕首從我面前掠過,一隻玉手壓在我的後脖子上,按住了我的動脈。姑娘就說道:「別怕,我從脊髓開始切,你感覺不到任何痛苦時,就是最開始的一剎那。」
「我真的是吳邪,你們搞錯了!」我大吼道。就感覺後脖子一涼,火熱的血流了下來。緊接著,我發現我一下就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了。
完了,我死了,我心說。
這一次是真的了。我花了那麼多的精力,用了那麼多的運氣,經歷了幾百種可以讓我死一萬次的情況都沒死。結果就在這兒,因為我傻逼,回答錯了問題,我就這麼輕而易舉地死了。
人生果然是奇妙啊!
這一刻,我竟然也沒有覺得太遺憾,心裡竟然還有點幸災樂禍,心說:小哥從青銅門裡出來,一定會發現我被他的族人誤殺了,到時候看這姑娘和那什麼張隆半是什麼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