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反攻的序曲開始於四十年二月十日,在共產黨雲南貿易公司的經理蔣世才,這位在大陸淪陷前擔任土共司令的老共產黨,帶領了三百多人全副武裝的馬幫,從車裡運來將近三百噸的巨量鴉片,趨向大其力,被我們密如蛛網的諜報偵知──在中緬邊區,沒有一個共產黨能逃過我們眼睛的,全體華僑社會和每個人身上都背著血海深仇的弟兄們,使任何共黨一經工作便馬上暴露身份,然而,我們最恐懼的是打入高階層的內奸,和那位肅奸委員蘇文元一樣,他表現的比任何人都忠貞,而且用他那狂熱的忠貞,打擊和消滅我們的得力同志,使人才潰散,怨聲載道,然後再畫龍點睛的教導我們無法挽救和無法抗拒的一項錯誤決策,那便一切都完了,大陸上的往事,一件一件的可作為例證,今天談起來,我還覺得渾身顫抖。
李國輝將軍在得到情報後,立刻向住在曼谷的李彌將軍請示,李彌將軍覆電來了。
「截擊!」
當天──二月十日夜間,張復生團長(他已升為團長)於接到兩個字的覆電十分鐘後,率領全團出發,這一仗使人緊張,也使人興奮。睽違了整整一年之久,又再度的和共產黨交手了,當我們到達猛廣的時候,據報他們已經通過了兩個小時,也連夜向大其力進發,張復生團長立刻命令追擊,和販毒的三百名共軍在距大其力只有一公里的地方接觸,張復生團長一方面急行軍增援,一方面向大其力包抄,終於,在大其力街口,我們憤怒的弟兄,把敵人團團圍住,一舉消滅。
李彌將軍在這次大捷後,才到猛撒,才開始親自指揮行動,不過,實際上,李彌將軍已是第三次到緬邊來了,我想我敘述的有點亂,一方面是,事情隔的太久,一時不能像流水賬那麼一筆不漏的順序說下去,一方面是,連我自己有時候也弄不清楚了,我親身參加過的事,我還可記得,我未親身參加過的事,便難免遺忘,對於一個滿身是瘧疾菌,而又隨時都可以死去的老兵,每天所遇到的,都可以說是大事,但也都可以說是小事,即令是死亡,在我們看起來,不是也太平淡了嗎?
李彌將軍第一次到緬邊是八月十六日,那時正是中緬大戰結束,我們佔領大其力期間,僑領馬守一先生從夜柿送來一封信,告訴李彌將軍已經化裝到了夜柿,迫切的盼望和弟兄們見面,由馬守一先生派人把李彌將軍護送到賴東,孤軍再派一個營越過叭喝,前往迎接至大其力,李彌將軍和我們已是一年多沒有見面了,他握住李國輝將軍的手,淚流滿面,咽噎著說──佬
「我一直到後來才知道是你,最初外邊只傳說第八軍李團把緬甸國防軍擊敗,很多人問我李團的負責人是誰,我曾試寫了十幾個人,卻想不到是你,我對不起你們,你們是太辛苦了。」
我們沒有像兒女般的抱頭痛哭,但英雄的感情有時比兒女還要沉重。當夜,李彌將軍住在馬守一先生開的財福祥布店的樓上,馬先生帶著他的貨物暫避到夜柿,一切委託李國輝將軍代管,在一燈如豆下,李彌將軍告訴我,陰曆年的時候,他心緒不寧,曾到台北仙宮廟香焚禱告,抽了一支籤,默問孤軍和他的夫人龍女士的前程,簽是「上上」,籤文是這樣的──
頭臚盈斗血盈腔
贈與人間識貨郎
忠義堂前定八荒
跨鹿插花下洛陽
「我當然猜不透仙機,」李彌將軍唏噓的說,「但在籤文上看起來應是非常的吉祥,心裡覺得平安的多。」
那天晚上,談了很久,第二天,連長以上的軍官分別晉見,第三天,孤軍撤出大其力,他仍回到夜柿。
二月二十日,李彌將軍第二次到緬邊,在猛撒也勾留了三天,更進一步的對孤軍有深刻的認識。所以,他於三月十八日,決定將總部遷至猛撒,而這一次的蒞臨和前二次不大相同了,我們已立定了腳跟,所以,當他通知我們行程的時候,李國輝將軍派出了陳顯魁營長率領他的一營弟兄,深入泰國迎接。
李彌將軍第三次進入緬甸,帶著他全部隨員,包括參謀長錢伯英,副參謀長廖蔚文,第一處處長胡景瑗,第二處處長王敬箴,第三處處長柳興鎰,第四處處長王少才,和我們上述的那些新發表的將領們,他們在清邁下火車後,換乘小汽車北進,可是公路到距緬邊還有四十華里地方就沒有了,陳顯魁營的弟兄們乃臨時在荒野中修出一條公路,一直修到緬邊蚌八千。在這裡,我想你一定不明白,我們不但在緬甸打仗,而且又在泰國修路,緬甸已敗,尚有可說,難道泰國也願容忍?假如你有這個疑問的話,這個疑問是對的,不過,事實上已說明了我們在那裡真是來去自如,李彌將軍所以不經過大其力,便是為了不願泰國顏面上過不去,蚌八千是一個緬甸小鎮,位置在緬泰邊境,不但沒有軍隊,連警察,和那無孔不入的稅務員都沒有,泰國境內正是我們修築了公路之後,才派了一兩個警察在那裡巡邏的,假如我們不去找他們麻煩的話,他們是從不理會我們的,這應歸功於我們華僑的社會力量,和孤軍戰勝東南亞各國中最強大的緬甸國防軍後的聲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