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料想他不甘心輸錢,提出跟董強借錢。董強望了望我,徵詢我的意見,我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眼神,讓他借錢給楊濤。董強也不著急,沒馬上把錢給楊濤,還做出猶豫的樣子,說:「有你這樣賭錢的嗎?一點根也沒有,這個錢我不能借。」明面上好像是說這樣賭錢不好,潛台詞是埋怨楊濤沒把握好機會。
楊濤這個時候已沒了理智,早忘了兩個人來演局了。看董強磨磨嘰嘰,臉沉下來,說:「你拿5萬給我用,拿來。」說話的語氣是不容置疑的。我聽得明白,他在要自己的錢呢,董強的賭本中5萬是他幫著拿的。人家索債,董強就沒法堅持了。董強也真能裝,不情不願地拿出5萬給楊濤,嘟嚷著說:「沒有你這樣賭錢的,喏,給你,你隨便吧。」真是精明人,趁機把自己抖落乾淨,把輸錢的責任一下就撇清了。
楊濤拿到錢腰桿又挺了起來,他把5萬往中間一推,對我說:「賭一手,來。」聽那口氣好像這一把有十足的把握贏我。
他一要錢我就知道他要繼續和我賭。我早就把三個準備好的色子卡在手掌裡。這之前,他們說話的當口,我一直把玩碗裡的色子,在碗裡來回丟著。聽他叫陣,我心裡冷笑著,自尋死路的豬送上門來,這次收穫不小,嘴裡說:「賭就賭,我怕你啊?」說著話,我把拿在手上的色子(碗裡原來的色子)丟在碗裡,大喊一聲「豹子」,結果是個2、3、6的面,不算點。楊濤伸手來拿色子,這把應該他先丟。但是我裝憨,搶先把碗裡的色子拿起來,作勢想繼續丟。
楊濤看我又拿起來要丟,有點不高興了,說:「你臉怎麼那麼大呢?還你先丟?這一把輪到我先丟了,把色子給我。」
我做出「這才反應過來應該是他先丟」的表情,對他說:「光著急了,忘記次序了,給你給你。」說著話,我把色子遞給了楊濤。色子已經被我掉包了,他拿的是我們特意為他準備的那一副,碗裡的色子則在我手裡。
楊濤拿著色子,我的心也跟著懸了起來,心裡暗暗祈禱:大哥,你輕點丟,千萬別使大勁。如果他用力過猛,色子蹦到碗的外面,這一把就不算了。色子打出5、5、1的點,他可能不會察覺色子有問題。再丟一次,還是5、5、1,那他就會起疑心的。
現在就算正式開始丟了,他不可以溜色子,丟出幾是幾。楊濤小心翼翼地拿著色子,找那些可以丟出大點組合的面。我特意向前傾傾身體,做出緊張的樣子。董強知道我換了色子,努力配合我,也往前探著看。一時間房間裡空氣緊張起來,大家大氣都不敢出,眼巴巴地等楊濤把色子丟出來。
楊濤擺弄了好久,終於把色子丟進了碗裡。他色子剛丟出去,我大喊一聲:「小!」幾個人被我的喊聲嚇了一跳,我就是想讓他們都分分神。色子在碗裡蹦了幾下站住了,是1點。這個結果是一定的,就這樣的色子,就算丟出花來,也是兩個5一個1。楊濤有點蒙了,沒搞明白從哪裡出來個1點。他下意識伸手要拿色子,我怎麼能叫他拿去呢?
我哈哈大笑,說:「是個1點,看我追你。」說著話我搶先把色子從碗裡拿起來。楊濤再快,也快不過我這個有心人。我表現得很激動,看起來好像還沒反應過來楊濤已經輸掉,還要丟色子追他的1點。其實這是我換色子的動作,我把楊濤剛打過的色子收起來,把那套一直用的密碼色子換上場。董強跟我打著配合,他發現楊濤是個1點,說:「怎麼回事?」說著話,就要起身去碗裡拿色子。而這個時候,我已經把一直用的色子打出去了,這三顆色子還在碗裡轉呢。董強一欠身,我很不耐煩地拽他坐下,因為他起身就會擋住我的視線,我利用這個機會把換下來的色子放進他的口袋,說:「你有病啊?沒看我在丟色子嗎?」這是我倆提前演習好的,防止別人翻我身。雖說這樣的局,那三個傻子未必能想到色子被掉包,不過俗話說得好,小心沒有過的,何況做老千,要做好每一個細節。
董強被我一把拽得坐了下來,那色子也停住了,是個1、2、4點,沒有點。但是這不影響我贏了,按照遊戲規則打出1點直接輸,沒有點可以再丟。我拿起色子,做出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拍拍自己的腦門,好像才反應過來一樣,迅速去拿楊濤跟前的5萬元錢。楊濤還沒反應過來這是怎麼回事,眼睜睜看我把5萬元拿走。他心思沒在錢上面,他琢磨著色子。他抓起碗裡的色子,反覆往碗裡丟。這副色子是原先玩的色子,自然會聽他的話,他連續丟了好幾下,都是他心裡想要的點數。楊濤弄不明白,剛才那個1是怎麼出來的,色子沒有毛病啊。看他一臉的茫然相,我心裡偷著樂。
我把錢都收好,囂張地說:「還有沒有賭的?沒有和我賭的我要走了啊。」誰都不說話。我看沒人說話,就點出5000元來,遞給董強的爸爸,剛才董強的父母過來看熱鬧。我說:「大叔,借你家的炕頭贏了,拿著,這個是給您的壓炕錢。」然後,我把錢往自己口袋裡亂塞。楊濤帶的那個哥們兒可能覺得有問題,伸手拿過碗和色子,丟了起來,也沒問題。他滿臉狐疑地看著楊濤,好像楊濤騙了他一樣。那個小姐猛和那個哥們兒遞著眼神,大概是說楊濤騙了她一樣。這些都和我沒一毛錢關係,我才懶得管呢,把錢揣進口袋裡,我就下炕去找鞋。
楊濤看我把錢都拿走了,有點開竅,但是具體怎麼回事,他沒搞明白。他攔住我說:「哎,等等,不對。」
我心裡「咯登」一下,面上還是很冷靜,做出不解的樣子,轉頭看著楊濤,問他:「怎麼了?還要賭?你有錢嗎?」
楊濤說不出哪裡不對,我這麼一問,把他問住了,他愣在那裡,不知所措。我看他不答話,就沒再理他。三元那個哥們兒虎著一張臉看著楊濤,楊濤那個哥們兒也虎著一張臉看著楊濤。看我要走,那哥們兒看樣子想阻攔一下,錢在我身上嘛。我看著他,沒說話,他想想又放棄了,畢竟他不是玩的人,即使覺得有問題也輪不到他。
我和三元的哥們兒順順當當出了董強家,沒想到能多拿5萬,過程出乎意料地順利,最後那一把有點搶錢的意思。三元他們在外面等著呢,我有恃無恐,還會怕他們幾個?
設下這個局,楊濤輸贏都一樣,我們的計劃從開始就牽著楊濤的鼻子走。如果他中途想走,贏走的錢也拿不走,我會直接拆穿他知道密碼色子的事。後面和他對著賭,是利用他的貪念讓他上鉤,經過一次次挑逗和刺激,一方面用錢刺激他,一方面我輸錢來麻痺他。楊濤這樣的精明人,到後來,頭腦發熱,一點自制力都沒了。
隨便一個有點道行的老千都可以在人前換色子,生活裡,這樣的天仙局很多很多。如果你是楊濤,會不會上鉤呢?百分百跑不掉,肯定得上鉤。寫下這個故事是讓大家看清楚,那些人是如何被人騙的,也是讓大家能理解這些人為什麼會被人家騙。不是他們不精明,也不是他們確實豬,是他們的貪念被老千利用,才會被人家騙到。你覺得自己精明嗎?但是有董強這樣你信得過的親戚朋友帶你玩這樣的局,你會拒絕嗎?我想大家都有自己的答案。騙子之所以能成功,不是因為他的騙術高超,而是在於他利用了人性的弱點:貪。這個弱點誰都有,還是那句話:你不貪,誰又能騙得到你呢?
後來事情出現戲劇性的結果,楊濤的錢是那個小姐和楊濤的那個哥們兒一起湊的。聽董強說,那個陰著臉的小子不是楊濤的哥們兒,而是那個小姐的雞頭。當楊濤告訴那個小姐可以設局來騙我這個所謂有錢傻子的時候,那個小姐以為遇到了什麼好事,極力攛掇楊濤帶她一個股份。不知道楊濤是怎麼想的,會把設局的事情告訴那個小姐。為了顯擺,還是沒錢找人湊錢?我也不清楚。我們走了以後,那小姐和小姐的雞頭一致認為是楊濤下套騙了他們倆,一直要楊濤還錢。楊濤渾身有嘴也解釋不清楚,最後三個人一路爭吵離開董強家。
楊濤隨後去找董強,想研究一下究竟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董強還很不高興,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了楊濤的身上。兩個人研究了半天,楊濤也沒找出證據和破綻,只好自認倒霉。
我們和董強和平解決了我們之間的所有問題。那之後,我和董強又做過一些局騙別人。董強後來做了船員,具體怎麼做上的,我就不清楚了。他上了一條跑韓國的船,聽說,後來船停靠在韓國一個港口時,董強下船跑掉了。從此,我和董強失去了聯繫。
大昆呢,結果更糟。他見識了賭博的騙局,依然執迷不悟,仍嗜好賭博,常去賭幾手。某次,他去一家賭檔玩牌九,輸了很多錢,借了很多高利貸,實在無力償還,只好去給那家賭檔當了個菜籃子。
菜籃子是指那些確實沒有能力還債的賭徒。債主知道他們沒有償還能力,只好讓他們天天去賭場或者賭檔報道。他們沒事幫人家打打雜,做點零活。賭檔生意不興旺的時候當當托兒啥的,遇到賭檔生意好了,還能得點喜錢。有些賭徒拿著喜錢,踉著賭幾手,幻想能一次翻本。大昆不知道賭博的騙局?經歷過這個事情後,他應該是知道的。但是他為什麼會淪為賭檔的菜籃子,我很不理解。只是他的人生路和我有啥關係呢?事情解決後,大昆逐漸被我淡忘,寫這個千局的時候,他扶眼鏡的樣子再一次出現在我的腦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