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早早就被順利送去了賭場,賭場裡還是那麼熱鬧:各種各樣的賭徒,形形色色的表現。我一去就坐到21點桌子上開始玩,那個荷官好像記得我,和我禮貌地打著招呼。那個中年人和那年輕人在輪盤前押著錢,不知道啥時候來的。一切都和平常一樣,但是我知道今天晚上有不平常的事要發生,我看著那荷官,忽然有點可憐起他來了,為什麼要跟他們出千呢?欠了債?家裡窮?親人需要錢幫助?我要是不出現,他能見好就收嗎?誰知道呢。
大概晚上8點左右,那個中年人和那個年輕人照常坐了上來,我和他們彼此點頭打著招呼。那靴牌玩的時間可真長,因為我看他倆沒坐上來,就沒給德子暗號。我們之前商量好了,我要等他們都坐上來後,前面六副牌都玩完了,要換新牌的時候再給暗號,德子在遠處一直盯著我的一舉一動呢。快到晚上10點的時候,那靴牌終於打完了。賭場經理示意跑腿的去牌房取牌,然後又是荷官開封,放在桌子上。一般都是先開封,然後六副一起都打開了,才挨個列開讓大家驗看。我要等的就是他都開封完了還沒列開的時候下手。
荷官專注地拆撲克,我站了起來使勁伸個懶腰,手放下的時候趁機把那副撲克卡在手裡。德子接到我的暗號立刻走了過來。
德子過來站到了桌子邊上,大聲說:「小盛,晚上注意點,最近場上發現一批假籌碼。」那個荷官連忙說好。德子不知道從哪裡搞了個籌碼,一看就明顯的不一樣,沒有哪個傻子會拿這樣的籌碼來這裡玩——他演戲吸引人視線,給我製造機會。德子鄭重其事地拿過去讓那個荷官察看,賠碼的也探頭去看。21點桌子邊上的玩家議論紛紛,也都湊過去看那籌碼,再拿它跟自己手裡拿的籌碼比較,看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我要的就是這個機會。我裝作不耐煩,伸手去把離我最近的那副撲克拿起來,拿的工夫就把手掌裡的那副撲克和桌子上的換了。因為我的手掌對付兩副大撲克確實有點難度,還是怕人發現。有德子的掩護,我做出幫荷官列開撲克的動作(順著我收力的方向列開),把苦撲克列開,同時讓換下來的那副撲克順利進入我的袖子裡。所有動作一氣呵成,看眾人的反應,應該是沒人發現我的動作。
德子看我都做完了,又簡單交待了幾句,就去另一個桌子裝模作樣說假籌碼的事去了。荷官把我列開的撲克收了過來,把全部撲克在自己面前呈扇子型分別列開,讓大家驗看。還是老一套的東西,玩家都沒意見,開始洗牌,切牌,裝進牌靴裡,削牌,大家押錢,開局。開局後德子就站在我第一天找的比較好的觀察點,在那個隔開百家樂桌子的屏風後,腦袋一側就可以看到這邊的情形。
一切都按計劃進行。他們都沒有發覺哪裡不妥,那中年人和那年輕人繼續嘻嘻哈哈地說著笑話押著錢。我和德子研究過,如果按照發一圈牌嘗一次的頻率計算,大約每發出30張牌能嘗一下。六副牌是312張,根據概率,52張牌混在裡面應該可以讓他嘗到其中的苦牌。前七次派牌,都沒出現我想看到的效果。我還在想:嘗不到明天繼續。這時候那荷官臉色突然變了,只見他眉毛、眼睛、嘴巴好像都變了方位,向一個方位靠攏。看來他嘗到了我換的苦牌。他在努力忍著,別過臉去使勁吐了幾口。但是那苦味兒可不是他幾口唾沫能吐走的,這個德子有經驗。具體有多苦我沒嘗過,但是看那表情,應該是苦到了極致,而且是極難緩解的。
我支著胳膊用手托著臉,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那荷官完全顧不上發牌了,光去吐口水了。那中年人和年輕人也看著他,不知道他在搞什麼名堂。德子過來表現出很關心的樣子,拍著他的背問他怎麼了,荷官連連擺手示意自己沒事。但是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一張臉憋得通紅。他還努力想鎮定下來,還想站好了繼續派牌,奈何他苦得都不記得外面玩家是要牌還是不要牌了。其實當他感覺苦的時候,外面把末門的小伙子根本沒有做要牌或不要牌的手勢。荷官完全蒙了,他想讓大家以為他很正常,但是他如何又能正常起來呢?大家對著鏡子使勁把五官往一起擠,就知道是啥樣子了,當時他就那表情。除了我和德子,桌上的玩家都不解地看著荷官,紛紛議論他突然之間怎麼這麼奇怪。
德子又輕輕拍了拍那荷官的肩膀說:「沒事吧?是不是病了?要不要去休息休息?」荷官含糊地說:「沒事。」德子反覆確認好幾次,一個勁問他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那荷官都堅持說沒什麼事。最後德子終於火了,說:「小崽子,味道變了是吧?是不是挺苦的啊?」那荷官聽到德子這樣一說,臉「刷」的一下就白了,呆呆地看著德子。巨大的恐懼讓他忘記了自己嘴巴裡是苦的。他此刻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而賭場的人此時也圍攏上來,那押錢的年輕人可能是知道自己敗露了,「唰」的一下站了起來,估計是想跑,馬上就被身後的人摟住脖子,動彈不了了。那中年人也想站起來,手到兜裡想去掏什麼東西抵抗,立刻被人拿雙管獵槍(槍口被鋸掉的那種,很短,拿在手裡像手槍)給逼住了。那些人手腳十分利索,四五個人架著一個,當場拖著就弄走了。一群人把這兩個小子拉到了外面,不是休息的地方,而是我第一次來時上樓見到的那間會議室。現場一下子亂起來。有人看到這邊出事了,聚攏過來想看個究竟,而21點桌子上的玩家和看熱鬧的都讓開一條道,讓打手們架走人。當時我坐在桌子前,我剛想站起來離開,就有人按住我肩膀,有人很凶狠地對我說:「老實坐著,沒搞清楚之前,暫時誰也不能走。」
我滿眼無辜地望著德子,恰好德子也發現了。德子扒拉開人,走了過來,用手點著按在我肩膀上的手,呵斥說:「把手給我拿開。」那人可能也明白了是怎麼回事,立刻就把手拿開了。德子也不說話,拖著我的手就走,拉我去了牌房。
進了牌房,裡面已經站了很多人。那幾個股東都在,都一臉嚴肅地看著幾個人在牌房裡忙碌,有幾個人打開所有撲克檢查。我一看,沒我啥事,就站門口看熱鬧。那丫頭也知道事情敗露了,靠著牆邊站著,兩條腿直打哆嗦。一會兒就檢查出來了,有一些撲克確實是酸的。看來準備了不少。然後有人把那丫頭也押去了會議室。我也跟著去了,去的時候我還往大廳裡看了看,那21點的桌子空著,上面賭具什麼的都沒了,人也沒了。大家都在議論說有人出千,被賭場給抓到了。很多荷官和賭徒都在往這邊張望著,想過來看熱鬧的也有,奈何這邊已經被人封了起來,他們過不來。
進了會議室,幾個股東湊在一起議論幾句就都走了,好像這個事和他們沒有關係一樣。那中年人和那年輕人都在地上跪著,看他們的樣子,應該是被人暴打過了。那荷官直挺挺地趴在地上,面朝下,應該也被人暴打了,滿臉是血。那丫頭被人責令跪下,她還沒反應過來,也可能是沒聽明白,被人抓著頭髮按著跪在那裡。她耷拉著頭,頭髮蓋著臉,渾身哆嗦著。德子好像也不想參與,拉著我就出了賭場。外面順利的車在等著,接著我倆就回了酒店。
事後才知道,那個押錢的年輕人是牌房那個丫頭的對象。他倆牽頭,然後拉攏那個荷官一起來做這件事情。他們利用保管牌具的便利條件,把撲克房裡的撲克帶回去做了手腳,又帶回牌房混進其他牌裡面去,自己記得哪些是酸牌,等21點桌子要牌的時候給送上去。桌上就用這些做過手腳的撲克,他們根據事先做好的暗號贏錢。大致就是這樣的。
對他們的處理,好像是要他們吐回來贏走的錢。他們被賭場扣了,逼著他們家裡人做賠償。再具體的情況我也沒多去問。
這家賭場開了好幾年,後來因為形勢變化,那湛江老闆退出,其他的人接手繼續做。再後來轉戰去了很多地方,因為存在年頭久,有很多鄰近省份的固定客源,所以搬到哪裡都不缺人去賭。最後在隴南郊區被公安給端了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