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散的時候,那二哥知道我輸了5000多元,特意過來關心地拍著我,說:「兄弟,以後機會長著呢,千萬別上火,想贏,下次多帶點錢過來,點好的話一把抓回去了,咱賺回本就不玩了。」聽著這話,我心裡又是一陣冷笑:啥鳥人啊,你他媽的用你侄子騙自己兄弟的錢,還用老紀來騙大家錢。臨了還做起好人來了,贏了大家的錢請大家吃飯,搞得自己多仗義多豪爽的樣子,等回頭可有人來收拾你呢。想到這裡,我自己也樂了,恭維他說:「二哥,你真好,真講義氣。」他聽了點頭微笑,好像很受用,揮揮手說:「大家在一起就是哥們,以後在這裡有什麼事找二哥,二哥別的本事沒有,就是講究。咱哥們都是出來混的,有我二哥吃的就有大家吃的。」屋裡的混子們七嘴八舌說是,都誇二哥仗義,晚上請大家出去玩,跟他混好吃好喝的。
說著話屋裡的人就要往外走,我看二牛的意思也要去,拉著他說:「咱們倆有個事還沒辦,回家大姑要說了,走,先去辦事,叫他們先去吃吧。」那憨人二牛還不想放棄去玩的機會,看著其他人有說有笑往外走,眼睛裡滿是羨慕。我拉住他,使勁捏他胳膊一下,他可能有點反應過來了,跟著我出來了。下樓的時候他還高聲問我:「你怎麼不去贏呢,場上的錢多好啊。」我那個氣呀,拉著他加快腳步,低聲說:「你不能出去再說啊?」還好沒人聽見,我們順利走出賓館來到大街上。他拉著我還問呢:「老三,你為什麼不贏呢?多好的錢啊。」我說:「贏不了啊,沒看我輸了啊。」他可能覺得帶我去結果害我輸錢了不好意思,就說:「你別上火,你是為了幫我去輸的錢。這樣,這個錢算我二牛輸的,等回頭哥們有錢了,還給你。」看著二牛那認真的樣子,我算明白為什麼小艾要找我幫他出頭了,當時還真的有點喜歡他了。我摟著他肩膀說:「二牛啊,三哥其實已經幫你把錢都贏回來了,那7萬都贏了。」他好像感覺我像精神病人一樣,奮力掙脫我,說:「你輸傻了?」我忍不住一個勁笑,他更糊塗了,我沒繼續給他解釋,笑完了給小艾掛了個電話,約他一起吃飯。吃飯的時候,小艾問我怎麼樣。看到二牛在眼前,我怕說出來他就去問,這個憨人絕對能這樣做。我對小艾說:「等回頭單獨說。」小艾點點頭,他也明白我的意思。只是二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明自我倆打什麼啞謎,一個勁問我倆:「你倆在攛掇什麼事?還怕我?」我說是合作做生意的事,給應付了過去。吃完飯,二牛去找那夥人玩去了。我和小艾詳細說起了下午在賭局上所見到的一切,小艾聽著,臉上的肌肉都在動,特別嚇人的。聽我說完,他沉默了好久,說:「這個頭我必須給二牛出,二牛是我的鐵子,誰騙他就是來騙我一樣。」我笑了,說:「知道,要不我也不能去輸5000元,還等著你往回要呢。」他哈哈大笑起來,說:「你個小氣鬼,明天你還得去,你去了,咱們才能拿錢。」也是,只有我在裡面,才能知道是不是玩起來了,那個老紀是不是在搗鬼。我倆合計了一下第二天的行動方案就分手了。
第二天上午我和小艾見面,他說都安排好了,哥們也都召集完了,就等下午大幹一場,到時候我給他掛個電話就可以了。快中午的時候,我去找二牛。二牛正在到處找人借錢用,說準備去坐一莊呢。二牛不知從哪裡借了1萬元,急得像屁股著火了一樣,坐立不安,看他那架勢恨不得馬上就衝過去把局給擺起來一樣。到吃飯的點兒,我說先去吃飯,他死活不肯,非著急過去,被我死拽著去吃飯,可惜他食不甘味。被他趕的,我隨便扒拉兩口就跟著過去了。
到了那家「公司」,他們正在吃喝,一點兒開局的意思也沒有。我無聊得抓幾張報紙看,一邊聽他們互相吹噓,比如誰誰混得好,誰誰有勢力,昨天晚上誰喝多了,誰找的妹妹漂亮之類。老紀和二哥也在這裡吃,我看到老紀在這裡很高興。這個老紀很好認,他有個很顯著的標記,就是下巴靠近脖子的地方有一根長長的毛。可能是他故意留的,有一根手指那麼長,沒事的時候他喜歡捻一下,好像很鍾愛那根毛。那個小孩也在屋子裡,和大人一樣喝著啤酒。
他們剛放下筷子,二牛就吵著要坐莊,急可不待地把1萬元摔在眾人的面前。眾人一看有人坐莊,立刻就行動起來,收拾吃剩的東西,把麻將桌上多餘的東西清理乾淨。牌局隨時可以支起來了。老紀吃飯的時候就站在靠牆的位置,就是頭天他坐的地方。收拾桌子的時候,看見桌子的方向不對,他裝著幫忙拖桌子,把那個桌子的位置調整了一下。我裝作湊熱鬧的樣子,站了起來,在老紀對面看他下一步要做什麼。二牛把撲克扔到桌子上,老紀搶先拿起撲克打開。打開後就在桌子上胡亂洗了幾下推給二牛,那意思是可以開始了。果然,我看見他手裡摳著一張撲克,壓進縫裡,估摸著撲克塞對位置了,便把手拿開。他脫下外套,做出準備大幹一下的樣子。老紀故意把袖子挽了起來,避免別人懷疑。原來他都是在每次開局的時候現場偷撲克,這樣就不會出現兩張同樣花色點數的撲克撞車的現象。
二牛坐莊,我是他「表哥」,當然不能去押錢了,就站在外圍看。那個老紀還是那樣搞,我拿出電話,撥了小艾的號碼。小艾在電話裡問我:「老三,開始了嗎?」我說:「是啊。大姑,晚上我和二牛回家吃飯啊。」小艾立刻明白了,因為我倆定好的暗號是:「回家吃飯」就是可以上來了,「不回家吃飯」就是不可以。二牛也不管我做什麼,專心坐莊。我看看房間裡的局勢,二哥還是不賭,可能因為喝點小酒,躺床上小睡。但是我知道等這一局結束了,他還會叫那個小孩來坐一莊的。
這邊賭局正在進行,二牛不用說,一會兒就輸出去4000多了。他板著那張胖臉,搞得很嚴肅的樣子。我側耳聽著外間的動靜,外間那個阿蘭還在那裡忽悠。好像等了好久,我心裡有點著急,合計著小艾昨這麼慢呢,再過一會兒二牛就輸沒了。正這時候,外面亂起來,好像來了很多人。我終於聽到了小艾的聲音,他對找工作的人說:「都怎麼回事,找工作的?都滾,這裡今天休息。」那個女的看來了這麼一夥人,一下慌了手腳,問道:「幹什麼?幹什麼?你們要幹什麼?快來人。」裡屋賭錢的人一聽外面吵起來了,正要出去看是怎麼回事。還沒等他們出去,外間的人一下子擁了進來,裡屋一下多了十幾個人,房間立時變得擁擠起來。外面似乎還有不少人,沒擠進來。衝進屋的這些人,一個個滿臉橫肉,都不是善茬。
二哥也被吵醒,爬起來正要出去,剛走到門口迎面遇上小艾,小艾二話沒說,就把他推搡回來。有一個小子有點愣,想去床下拿砍刀,馬上被另一個哥們給拉住,說:「這個是小艾,你不要命了啊。」那個小子也聽說過小艾是個狠角色,立刻就老實地站在那裡。小艾看見了,沒去理會。他盯著二哥說:「二地主,玩得挺好啊?」這個時候我才知道那個二哥外號叫二地主。這時二牛過來了,說:「艾哥,你幹嗎呢?我們都在玩,你不是攪局嗎?」小艾說:「我就是來攪局的。」二地主好像挺怕小艾,雖然他看上去比小艾大很多,也管小艾叫艾哥,討好地說:「什麼事啊,艾哥,我一直很尊敬你的,咱們之間沒有過節吧?是不是你哪個親戚來找工作被大家給騙了?是的話一切好說。咱們有話好好說,你看你搞這麼大的陣式,咱們之間,不就一句話的事兒嗎。」老紀早站起來,他怕連累到自己,想擠出去走掉,走到門口被守著門口的哥們用肩膀給擋著,出不去。他賠著笑說:「沒我事,我出去一下,我是來作客的。」門口一個哥們說:「不好使,誰也不好使,誰也出不去這個屋。」
二地主站在那裡賠著笑,猛給小艾說小話,小艾大咧咧地坐在沙發上,對二地主說:「我和你說點事。」說著話他拍著沙發,讓二地主坐下來。二地主過去坐著,小心翼翼地問:「什麼事你就說吧,艾哥,大家都是場面上的人,有什麼事情好商量。」小艾說:「聽說你這裡有張好桌子,我想買回家去收藏,你開個價。」二地主有點遲疑,也可能在裝傻,問道:「什麼桌子,我怎麼聽不懂。艾哥,您看我這裡,哪有什麼好桌子呢?」小艾說:「你看你二地主,怎麼還和我裝彪?」說著話站起來,走到大家剛才玩牌的桌子邊上,拍著桌子說:「就是這張桌子,我買了,你說吧,多少錢?」
小艾剛進來時,二牛看到局被人攪黃了,猛埋怨小艾,但看小艾要和二地主衝突起來了,他也愣在那裡了,不知道應該幫誰。其他幾個幫二地主做事的小子都站在那裡不敢出聲。二地主繼續裝糊塗,尷尬地笑著說:「艾哥,你要是喜歡你就拿去,怎麼和我提錢啊,這麼見外。」小艾也不客氣,說:「我真的喜歡這桌子,要不我大老遠跑來幹什麼?我今天就是衝著這個桌子來的。」說著話他挨個人去瞅,我知道他在找誰,他是在看誰脖子下有一根長毛。小艾看了半天愣是沒看到,我都替他著急,我大老遠都看到老紀脖子下那根毛飄著呢。可能瞪了一圈沒看到哪個人的下巴下有那根長毛,小艾也有點急,大叫一聲:「誰叫老紀。」
他這樣吼,誰敢答應啊,那個老紀可能也知道這夥人是衝著他來的,站那裡低著腦袋一聲不出。小艾看沒人答應就火了,說:「我數到三,老紀你就要站我面前來,要不我火了,別人把你揪出來我可就不客氣了。」二地主急忙上去說:「你看你這是幹什麼,艾哥。」小艾冷不防就是一腳,直接踢在二地主的襠上,說:「我操你媽的,我叫你說話了嗎?」二地主當時就蹲在地上了,小艾這一腳踢到他褲襠要害上,二地主疼得說不出話來。小艾不去管他,自顧自數著:「一、二——」
那個老紀看不出來不行了,硬著頭皮湊過去說:「我就是。」小艾狠狠地看著他說:「你媽了個×的,剛才啞巴了啊?」說話就是一個大嘴巴子,老紀一愣,小艾直接抓著他的頭髮把他拽到桌子前,老紀還沒來得及掙扎,那邊過來兩個大漢就把他按在桌子上。小艾站起身拖把椅子坐到了桌子邊上,說:「放了他,給他拖個凳子,我和他玩玩。」馬上就有人給老紀拖過來一把椅子,把他按在椅子上。小艾拿著桌子上的撲克說:「來,給我玩一個換牌。」說著話把撲克丟給了老紀,老紀接也不是,拒絕又不敢,正遲疑著,小艾揮手招呼剛才在這裡賭錢的幾個小子說:「你們都過來長長見識。」大家一時沒搞明白小艾搞什麼,聽小艾叫他們去桌子前,又都不敢不去,一個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慢慢蹭過去圍攏在桌子前。
老紀看著撲克,囁嚅地說:「我不會。」小艾冷笑著說:「是嗎?那我找人教你。」他一抬手,馬上過來兩個人又把老紀架起來,把他的手按在桌子上,其中一個掏出一把剃骨刀,使勁把老紀手指頭分開。老紀拚命掙扎,又過來兩個小子才把他按住。這時候二地主疼過勁了,想過來幫忙,被人抓著頭髮拖到一邊去了。一時間房間裡的氣氛緊張起來,從外面又擠進來好幾個凶神惡煞一樣的小子。小艾示意那幾個人把二地主拖到外間去。趁這個空當,我瞅了一眼外間:來的人真不少,那兩張大辦公桌上坐了好幾個,沙發上也都坐滿了。我還想看看那個能忽悠的阿蘭哪去了,被人搡了一把。我剛想看是誰,又被人踢了一腳,可能那人以為我也想出去吧。我一看事情不好,趕緊湊到桌子邊上去。二牛也在桌子邊上,被小艾死死拽著,我明白小艾的意思,他主要怕二牛去為二地主出頭。我被人踢了一腳他沒看到,他注意力在桌子上呢。我也懶得說,這樣更好呢,大家都不會懷疑我了。
老紀手指頭上被人架著刀,已經出血了,血流得滿桌子都是,想來割得很深。那個拿刀的小子也是個狠人,一點點往下壓,老紀疼得受不住,哭喊著說:「我說我說。」那幾個小子將他放開,拉他坐在桌子前。小艾把撲克推給他說:「表演一下我看。」老紀忍著疼,拿起撲克,可能他也知道這些人都是衝他來的,也知道他的貓膩被識破,抵賴不過去了。老紀哆嗦著手在桌子上演示了一把如何從那個縫隙裡換牌,剛才玩牌的小子們都看得很清楚。小艾很得意,問眾人:「你們都看明白了嗎?」話音未落,二牛「嗷」的一聲衝過去打那個老紀,誰也不去攔他,就看二牛在那裡打,老紀被打得鼻青臉腫,面目全非。小艾看著二牛氣出得差不多了,叫人拉住二牛,讓他洩洩火氣,又對眾人說:「還沒完呢,把二地主叫過來。」那邊立刻有人拖著二地主過來了,小艾問他:「老紀是你找來的吧?」二地主說:「不是。」老紀知道處境不好,急忙說:「是,我是二哥叫來賭錢的,事先說好的,贏了錢我們一人一半,桌子也是我倆一起搞來的。」二地主還想狡辯,但是被人掐著脖子,臉都成豬肝色了,說不出話來。他掙扎著說:「都是出來玩的,別過分。」小艾聽他這麼說,一下就樂了:「出來玩?騙自己的兄弟?」說著話小艾指著二牛說:「我這個兄弟在你這裡輸了12萬,怎麼說?」二牛眼淚都出來了,他好像還不能完全消化發生的一切,不願相信那個平時仗義的二哥會找人騙自己,當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過了好久才憋出一句話:「我剛才輸的不到8萬,沒那麼多。」我聽得又好氣又好笑。
小艾反應很快,說:「8萬?那就雙倍給我吐出來。」說著話他滿屋子找那個小孩,找到後過去拉到桌子前說:「你這個小驢操的,你也給你艾叔表演一下發牌的絕活。」那小孩也很害怕,不敢違抗,慢慢給大家做了一遍切牌時如何切最下邊那張牌。小艾見大家都看清楚了,滿臉得意,對這些跟著二地主幹的小子說:「你們可都看清楚了吧!」沒人敢說些什麼,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這些小子一個個低著頭,心裡很不是滋味,小艾讓他們都到外面房間去,裡屋只留下老紀、二地主和二牛。小艾一會兒工夫就跟二地主、老紀談好了。二地主卡裡有10多萬,老紀卡裡也有10來萬,小艾打發人去取了16萬回來。至於其他被騙的,讓他們自己處理。二牛又上去把老紀好一頓踢,後來聽說老紀的肋骨被打斷一根。臨走的時候,小艾讓人把桌子也搬上。離開房間那一刻,我仔細看了看跟二地主的這些哥們,他們在外間一個個低著頭,悶不出聲,表情複雜,不知道都在想什麼,至於後來他們之間怎麼解決的,我就不清楚了。
那天晚上,二牛喝醉了,哭得像個孩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