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證 正文 23.墜崖身亡
    在粵海大酒店的一個豪華套間裡,余長水被連夜召了回來。牛世坤想從他身上獲得的信息是:那個出租車司機究竟是不是敲詐他的人或者同夥?余長水說目前他不能肯定。事情到了這一步,余長水已經知道自己扮演的是怎樣的角色,以公安局刑偵副局長的名義為牛書記消災。既然是以執法者的身份,所做的一切就要合法。這樣,他和牛書記才能不留後患,才能保證後半生高枕無憂。

    林子籐已經看出了他的顧慮,提示說:「既然敲詐者打電話說他是開出租車的,就說明他們即使不是一個人也一定是同謀。」

    余長水說:「第一次打電話,他還說他是記者魏澤西呢。我也感到奇怪的是這個人為什麼要這麼說。前者可以理解,他怕牛書記不接他的電話,後者就有點問題了。」

    牛世坤問:「詢問的情況怎麼樣?」

    余長水下意識地看看林子籐,欲言又止。

    牛世坤說:「對林總,不要有任何顧慮。就像現在我對你一樣。人在世上,沒有幾個生死之交是難成大器的。」

    余長水歉意地笑笑說:「對不起林總。說實話,不是我不相信林總,到了清州,牛書記鄭重介紹我認識的就您。但是我想,這件事,知道實情的人除了我們三人,越少越好,即使將來出了什麼什麼問題,也無法對證。因此,這次行動真正的目的,我的手下,林總的手下,包括劉海濤都不是很清楚。我讓他們感覺到的是在幫公安局辦案,大家都是朋友。還有楊建清,就是那個出租車司機,他更以為我們是在辦一起非常神秘的案件,連為什麼傳詢他還稀里糊塗。這樣,如果他確實是無辜的,就放他回去……」

    牛世坤、林子籐滿意地互相看了一眼。林子籐從茶几上拿出一支軟中華遞給他。余長水接過煙,說:「楊建清這之前我曾經見過,應該說打過交道,就是那一次在火車站我和手下在他車上找錄音機。所以這一次,我沒讓他看到我,審訊是在沒燈的窯洞裡進行的。是沒燈,不是不開燈,好像也不是故意的。我提示他回憶最近20多天來經歷的所有可疑的事情。我們說了很多費話,他終於說到了那一次去清川,一個人慌慌張張上了他的車,後來被警車追上抓走的事。也說到了當天在火車站被一夥人偷走了一個隨身聽。但是幾天之後,有人找到他,說要出一萬元的高價買回一個錄音機,他說他根本不知道什麼錄音機……這事也與事實吻合。如果是他事後想敲詐更多的錢,從邏輯上講,不應該主動說出這些事。看來,他對錄音機好像什麼也不知道。」

    聽到這裡,牛世坤基本上同意了余長水的判斷。但在失望中,他的大腦迅速搜索記憶,那一次余長水告訴他從金明峽兄弟的談話中證實了那個錄音機確實存在的時候,並沒有說金明峽曾派人去找過那個出租車司機。他們兄弟的談話會不提到這件事嗎?不過現在,他什麼也沒問,說:「這樣的話,就讓那個出租車司機回家吧。」

    這一次,余長水又想隱瞞他曾同意楊建清往家裡打電話的事,但轉念一想,當時還有林子籐的人在場,於是,解釋道:「放他回去應該沒什麼問題。當時,他要往家裡打一個電話,告訴家人一聲。從法律上講,應該通知家屬,所以我同意了。」

    可是他們還不知道,楊建清並不真的以為他們是公安局在辦案,至少認為他們是在非法辦案,他已經把自己的處境暗示了家人,很可能已經報了警。

    「既然沒他什麼事,我也同意放人,以防夜長夢多。」林子籐說。

    這件事處理完了,但接下來的事更複雜了:敲詐者到底是誰?

    余長水說:「我感覺,這個人很可能是金明峽下車以後,我們與楊建清在火車站碰面之前這中間上出租車的人。」

    這個問題牛世坤早就想到了,但他不願正視,茫茫人海,他到哪裡找這個混蛋!?他只有被動地任人宰割了!此刻,他的臉色鐵青,從茶几個拿起一塊水果糖放在嘴裡,咯崩崩地響。

    余長水說:「我想趕在天亮以前趕回天井院,再仔細問一問這些情況。沒準我們能找到這個人。」

    牛世坤同意。余長水正要走,林子籐說:「慢著,我讓酒店做了宵夜,你帶上給弟兄們吃吧。」說著,打電話讓餐廳包裝好送到房間裡來。他剛放下電話,手機又響了。他從口袋裡掏出手機一看號碼,是劉海濤打來的,心想這麼晚了,打什麼電話?

    「喂,是我。」

    「林總,出事了。」

    林子籐不安地看一眼牛世坤,問:「什麼事?慢慢說。」

    「那個出租車司機……」

    「那個出租車司機怎麼了?」

    「他掙斷了桌子腿跑了……」

    林子籐抬頭對牛世坤和余長水說:「那個出租車司機跑了。」

    夜深人靜,電話裡的聲音余長水已經聽得清清楚楚,剛要說跑就跑了,我們還可以再找他繼續詢問,沒想到手機裡的聲音清晰地傳了出來:「外面一片漆黑,他在塬上瞎跑,掉溝裡摔死了……」

    「什麼?」

    「已經沒救了……」

    余長水的頭嗡地一下大了,早知如今,他當初不該那麼操場之過急貿然去找魏澤西,暴露了自己的企圖。他要過手機,說:「你等著,我馬上過去。這件事暫時要絕對保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關了手機,把手機還給林子籐,說:「事情鬧大了,弄不好要向市公安局報告。這樣以來,我們就必須說清楚傳詢的理由……」

    三人沉默了。半天,牛世坤說:「能不能把他與黃金被盜案聯繫起來?」

    「恐怕不好辦。黃金被盜案我們是在市局刑警支隊反盜竊大隊協助下搞的,嫌疑人名單中根本就沒有楊建清這個人……」他忽然想起,也沒有魏澤西的名字,怪不得那次楊光很不給面子。這同時他心裡一陣緊張,如果楊光發現了什麼秘密可就糟了。事已至此,他說:「現在看來,只有一個辦法……」

    「你說。」牛世坤和林子籐幾乎同時說。

    「只有冒犧牲林總的兄弟的危險了。」

    林子籐問:「怎麼講?」

    「事情到了這一步,我也只能按我的實際想法說了,那就是:改變案件的性質。」余長水把意圖說完,林子籐和牛世坤相互注視了很久,林子籐說:「只好這樣了。不過,我手下的人你們儘管放心。」然後,下意識地點了一支煙。

    商量好之後,余長水立即動身前往桑田塬。林子籐為他們備好的宵夜和兩瓶茅台酒也沒有顧上帶。

    一個多小時以後,余長水驅車趕到了劉海濤的天井院。院門虛掩,他和司機走進天井,院子裡死一般的寂靜,劉海濤、李華良等幾個人拖著長長的影子從窯洞裡走出來,余長水瞪了李華良一眼,心裡罵道:「你他媽是幹什麼吃的!」擺擺手讓他們散去,和劉海濤一起走進了主窯洞。

    「到底怎麼回事?」他嘴裡這麼問著,不願正面看他的臉。

    「夜裡兩點多,弟兄們都睡了,那窯裡是小二看著的,他可能出去撒尿時,那個出租車司機弄斷了桌子格條,又趁小二睡著時把手銬從桌子腿下滑脫了。我聽到院門吱呀了一聲,趕快帶人拿了手電筒去追。那小子不知道路,愣往黑裡跑,就掉溝裡了,剛好下面有盤石磨,他竟然摔到了石磨上……我們趕到時就沒氣了。」劉海濤垂頭喪氣地說。

    余長水一副深思的樣子,說:「這只是個事故。但是你知道,這個案子是誰交辦的嗎?林總怎麼給你交代的?」

    「林總讓我什麼也不要問,讓我們協助就是了。」

    「你協助得可好?!」

    「余局長,你看……」

    「關鍵是你向林總、林總和市領導怎麼交代?聽說林總很信任你?」余長水已經知道,劉海濤在寶雞那邊有案底,是林子籐一直保護著他。難怪他讓劉海濤用楊建清的手機往省城火車站打一個訂票電話,隨便什麼地方的票,越遠越好,這小子隨口就說寶雞。這個電話,余長水純粹是憑著當警察的經驗即興發揮,萬一家屬報了警,便是一個聲東擊西的反偵查招術。

    「林總對我,那是沒說的。」

    「這我就放心了。你能夠實事求是,把意外事故的責任主動承擔起來就可以了,充其量只是民事責任。至於民事賠償,不會讓你掏一分錢。公安方面,由我解釋,做工作。」

    劉海濤聽余長水這麼一說,放心了,不就是不讓林總難堪嗎?這是當仁不讓義不容辭的事。他說:「這絕對沒問題。」

    余長水點點頭,說:「那好吧,你現在帶我去看現場。」

    「現場?什麼現場?」

    「就是楊建清意外事故的現場呀。走吧!」

    「唉呀,哪還有什麼現場,人我已經抬回來了。」

    「這下糟了!你怎麼不知道保護現場?現場破壞了,怎麼能說明人是自己摔死的,還是被人推下去的?」

    「可事實上是他自己掉下去的,有人作證……」

    「誰作證?他們都是與本案有關的人,有法律效力嗎?家屬再死死地咬住不放,你能說得清嗎?你真糊塗!弄不好,是要承擔刑事連帶民事責任的!」

    「……」

    劉海濤什麼也不說了,他不明白,自己怎麼稀里糊塗地陷入了吃官司的泥坑。他感到特別的委屈、窩囊、憤怒,可是事情也確實是他弄到了這一步。

    余長水扔給他一支煙,等他點著,給他時間讓他考慮下一步該怎麼辦。劉海濤明知道這時候誰也不能相信,可是他實在沒轍了,他不敢把事實真相全盤端出,更不能得罪林總。林總在他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收留了他,而且委以重任,付以高酬,統領著整個公司保衛部上上下下幾十號人馬。他說:「余局長,我們都是林總的朋友,你說我該怎麼辦?」

    「把問題簡單化。」

    「怎麼講?」

    「整個事情僅僅是你與楊建清之間的事。後來,他跑,你追,他摔死了。當然,沒人相信他是自己摔死的,但如果你們兩個人的關係涉及到錢財,特別是他欠你的錢,你會讓他摔死嗎?沒有殺人動機嘛!再說也不合邏輯。至於你們倆的關係,大家都是局外人,就可以作證了。」

    「可是這之前我根本不認識他。」

    「他死了,誰知你們是什麼時候認識的?事實查不清,刑事訴訟就無法進行,最終會不了了之,頂多也就是判兩年。林總還可以想辦法取保。民事賠償部分,不論賠多少,我想林總是不會讓你承擔的,你也承擔不起。」

    「我要去見林總。」

    「想好了,再去不遲。走吧,我們現在先去看看人再說。」

    余長水叫人拿了燈泡,與劉海濤一起來到關押楊建清的窯洞。燈亮了,現在,楊建清靜靜地躺在土炕上,像是昏昏沌沌地睡著了,身上竟然沒有血跡。余長水拿過了他的手,心想,本來就沒你什麼事了,跑什麼呢?他用手指搓著楊建清右手無名指內側的繭子,叫劉海濤過來,伸出右手,輕輕地一摸,說:「你們有同共的愛好--牌友。」

    劉海濤咧了咧嘴。

    余長水問:「想好了嗎?」

    他說:「我明白你的意思。」

    「你應該明白,這不是我的意思。如果想好了,再找一個你最信得過的兄弟,因為這件事不可能是你一個人幹的。然後,我們給大家開了個會,今天的事與大家無關,他們只是證人,回市裡後,該幹什麼幹什麼。」

    劉海濤點了一支煙。

    開過會之後,余長水和劉海濤、小二即翟二亮一起去粵海大酒店見林子籐。

    但林子籐的牛世坤已經另外開了房間。余長水讓劉海濤、翟二亮先在這裡等著,自己單獨去見牛世坤和林子籐。

    林子籐說:「你全權處理,我和世坤迴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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