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陳獨秀一直背著手,也不說話,我也沉默的跟著他,寸步不敢遠離。這個我夢中的蒼白頭髮的叫陳獨秀的老者,儘管看上去非常的平和,但是說話間卻自然的流露出一種讓人尊敬的威嚴,他說話不快,甚至有些緩慢,但是富有磁性的男中音,讓他的話語有一種奇妙的影響力,讓你不得不聽從他的話。
我們兩個人又升升降降了一陣之後,終於坐上了一個透明的玻璃罩電梯,直線的下降起來。很快就從一個大大的垂直坑道中鑽了出來,眼前頓時開闊起來。
我們乘坐的這個電梯,彷彿是從一個小管道中鑽了出來,步入了一個巨大的大廳。通過玻璃罩可以看到,我們現在正處在一個比我來到的時候更加巨大的垂直的山洞中,這個山洞如此的巨大,我幾乎看不清楚對面。儘管這裡應該是地下,但是這個山洞卻十分的明亮,不知道是什麼光線照射的結果。
而我們就在一側的洞壁上飛速下降著,居然這個洞中還有從石縫中噴射出來的瀑布,一道白鏈就掛在不遠處,水霧升騰。再往下降,我能看到一些巨大的發光的石頭鑲嵌在山洞的牆壁上發出奪目的光芒,在石頭旁邊,還有和我們類似的玻璃罩電梯正在升降著。
這個景象讓人無比的震撼,地下世界中居然有如此偉大的洞穴,簡直讓人嘖嘖稱奇。我以為C大隊的總部就已經讓人覺得宏偉無比了,但是比起神山3局的總部,那完全是小巫見大巫,根本無法比較。這讓我對神山這個組織肅然起敬。
陳獨秀似乎也看出了我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住了,他輕輕但是清楚的說:「近2000年的建設,讓這裡充滿了不可思議。當我第一次看到這裡的時候,我也被震撼住了,這種力量是如此的偉大,所有的生命都會被這種力量征服,不得不按照設定好的命運發展著。而神山,我們是想不被世界控制,而是控制世界。」
我看著外面的景象,還是目不暇接,喃喃的應道:「控制世界……」
陳獨秀站到我的身邊,也和我一樣看著外面的景觀,說:「只有控制世界,生命才能跳出被世界不斷玩弄的可悲循環,自己才能掌握命運。世界的平衡馬上就要打破,新的平衡會逐漸建立起來,這是500年才有的一次機會,而大家都在尋找平衡點打破的那一刻,誰把握住機會,誰就控制了世界重新平衡後的格局。」
我並沒有聽懂這麼高深的道理,只是木訥的說:「大家……世界的平衡……格局……」
陳獨秀說:「神山組織,通道組織,甚至那A大隊類似的組織,都有所意識到這一切,只是深淺不同而已。甚至神山組織的內部,觀點也是不一致的。也許,神山組織又將分裂,像幾百年前第一通道分裂出去那樣。」
我說道:「真的能夠控制世界嗎?」
陳獨秀並沒有回答,只是笑了笑,一會才說:「會有震動,小心不要摔倒。」
果然,他話音剛落沒有幾秒鐘,我們乘坐的這個電梯轟的一聲,鑽入了水中。要不是陳獨秀提前提醒,我很可能真要被震倒。
電梯鑽進水中後,很快又恢復了平穩,我們在水中下降著,玻璃罩以外,如同大海一樣廣闊的水域。
我剛剛站穩,就看到眼前有幾個巨大的身影從窗外不遠處突然冒了出來,向我們衝來,一眼看上去,居然是巨大的烏賊,但是巨大到了無法想像,如同一艘軍艦一樣大。我大叫一聲,喊道:「有怪物!」
陳獨秀呵呵笑了聲:「不要緊張,這是神山人工繁殖的,叫齊列格,非常的聽話。屬於水生太歲控制的大型生物。」
果然,這幾個巨大的烏賊向我們游來,並沒有靠近,而是象打招呼一樣,在我們面前轉了個身,巨大的身軀橫陳在我們面前,幾乎看不到頭和尾。這些巨大烏賊的身體裡,都有一團發出耀眼光芒的物體,我猜想那應該就是水生太歲。
烏賊剛游開,眼前赫然出現了一座水下城市一般的建築群落,建築物發出的燈光,照的水底一片通明。
我們的電梯很快也鑽進了一個新的管道,略停了一下,四周的水就退去了。陳獨秀才帶著我走下電梯,又開始了換乘。直到最後下到一個乾燥的洞穴中。
這個洞穴儘管乾燥,但是溫度非常的低,除了進來的地方有一些金屬地面和牆壁外,再往裡走幾乎就是保持著原貌,不過這個洞穴還是被照的透亮。
走了幾步,我就覺得有些不對勁,腳下的路一會感覺是向上傾斜的,一會感覺又是向下傾斜的,連自己站的是直的還是歪的都開始搞不清楚。
陳獨秀帶我走到一個不大的地面上出現的,向下延伸的洞口的時候,這種感覺越發的強烈,如果不是提醒自己我站在地面,我甚至覺得我是不是正站在牆壁上。
陳獨秀遞給我一根小巧,但是亮度很足的手電筒,說:「你從這裡下去,一直走到頭,就可以了。」
我向這個洞中望了望:「這個洞通向哪裡?我會走道哪裡去?」
陳獨秀說:「只要你一直向前,你還是會回到這裡的。」
我說:「我需要注意什麼嗎?是不是會碰到什麼?」
陳獨秀說:「你會碰到一個巨大的鏡子一樣的東西,你在鏡子中能夠看到你自己,不過,不要害怕,你直接從這個鏡子中穿越,就可以了。你可能會有些奇異的感覺,但是你一定要完成整個穿越。記住,一直向前走,不要回頭走,你會回到我這裡。」
我點點頭,這任務對於我來說,並不覺得困難。C大隊有時候的一些任務,艱難到了極點,一群人在鬧鬼的房間中呆兩天兩夜,還要不斷的把會亂動的腐爛的屍體挖掘出來解剖,你邊解剖,那屍體邊亂動和吼叫著,腐水和惡臭讓人覺得簡直是在地獄一般。
我很鎮定的走進洞中,沒有走多遠,就分不清前後左右,高低上下了。我只知道我在往前走,卻很難判斷是在往下走還是往上走,是倒吊在洞頂走路,還是在牆壁上走路。這裡完全是一個重心亂七八糟的地方。
而身邊的空氣也「粘稠」了起來,似乎空氣變成了一種膠狀物,包裹在你身上。越往前空氣就越粘稠,以至於後來連走路都覺得很吃力了。
我擔心這樣下去我會被空氣阻擋住,再也無法前行的時候,我看到了前方有光線反射回來。我心中暗想,這應該就是那面可以穿越的像鏡子一樣的東西吧。
我舉著電筒使勁的先前走去,果然,在略略拐了一個彎以後,就看到對面也有一個人舉著電筒照著我,我晃了晃手電筒,他也晃了晃,完全是一模一樣的動作。不過在這樣古怪漆黑的一個洞中,看到自己的景象,多少還是讓人覺得毛骨悚然的。
我叫了聲:「你說話。」對方也幾乎同時叫了聲:「你說話。」
我又往前走了幾步,似乎就到了那個臨界面,好像是一層微微波動著的薄膜,我看了看對方,的確就是我本人,只是我覺得特別的古怪,怎麼好像不是鏡子那種感覺,而是真真正正的有一個和我一模一樣的人,就站在我對面。
只是,無論我怎麼動,他的動作都和我一樣。這讓我一下子又感覺到這都是我曾經經歷過的事情,從我掉入水中,被陳景強救上來,乘坐大太歲到3局總部,直到走下地下通道,來到這裡,這一切我都曾經經歷過,只是又停留在現在,不能前進到未來去了。
我實在忍不住,盯著這個傢伙的眼睛,他也盯著我,我慢慢的把手向薄膜上伸過去,儘管手被粘稠的空氣阻擋著,不過我還是艱難的碰到了那層薄膜,一碰到就不得了,這個薄膜似乎被我的觸碰驚醒了一般,一下子劇烈的抖動起來,並瞬間擴散開來,一下子把我包圍住了。
我暗暗道了聲不好,也管不了這麼多,手拚命向前一伸,我當時的感覺是,我的手和那個人的手彼此滲透了,我甚至能夠摸到對方手中的骨頭和血液。我大吃一驚,本想把手縮回來,但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只看到從那個臨界面中也伸出一隻手來,有血有肉的,絕對不是幻覺,好像正在向我抓來。我頓時知道了,我面對的絕對不是鏡子!我們是兩個一模一樣的人正在彼此穿越。
我大吼一聲,眼睛一閉,既然不能後退了,那我就穿過去吧,一吼完就猛的向前衝去。
這種奇異的感覺,經歷過一次絕對終身難忘,你從一個人的身體裡穿越過,你能感覺到你的心臟觸碰到了對方的心臟,然後彼此穿越過去,你的眼睛在對方的大腦中穿越,眼前光芒亂閃,你甚至感覺到對面血液的粘稠度,以及呼吸的溫度,肺部的起伏。因為你身上的每一寸,都在和對方同樣的部位彼此穿越著。
儘管我整個人與對方互相穿越,只有3∼4秒的時候,但是卻終身難忘。
等我完全和這個「我」交換位置以後,那層薄膜就又飛快的收縮了回來,瞬間又恢復成只有那個臨界面的狀態,只是一層波動著的薄膜。
我呆呆站了一會,也沒有敢回頭看,我根本沒有這個勇氣再看到那個我曾經穿越過的「我」,我拚命先前跑去,越跑越快。不知道為什麼,想到剛才的那一幕我非常的害怕,我到底幹了什麼呢?
一直向前一直向前,我現在只有一直向前,直到看到了洞口的光線。
我一衝出洞口,就看到了陳獨秀,我身子一軟,就坐在了地上。
陳獨秀說:「你回來了?還是一直往前?」
我喘著氣說:「我和我自己彼此穿越了……那不是鏡子。那裡面的人是我……我一直往前走,回到了這裡。」
陳獨秀笑了笑,說:「恭喜你,你成功了。」
我成功了?我真的成功了。陳獨秀把我帶出這裡,又帶到一些幾個大房間中,給我換了一身白色的制服之後,給我做了一些測試,陳獨秀一直很滿意的對我微笑著。
我開始見到了越來越多的人,本來一路過來,並沒有看到多少人,現在眼前人突然多了起來,好像人都是從地底下冒出來一般,大部分人穿著藍色制服,少部分人穿著灰色的制服,還有一些穿著白色的制服。
陳獨秀將我的左手上放了一塊奶油一樣的東西,並用他手上的紅色標誌的發出的光芒照耀的一下,這塊奶油就如同有生命一般,滲入了我的手心。等我再次喚出那個紅色標誌時,顏色已經如同陳獨秀的一樣了。
陳獨秀說:「趙雅君,現在你正式成為神山中國區3局的主腦之一,恭喜你。」
我說:「但是我什麼都不明白,我連怎麼工作都不知道……」
陳獨秀說:「對我們而言,再簡單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