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死書2·遺失的1964 正文 第三章 葉蓮娜的晚餐
    街上雖然寒風刺骨,還飄著雪花,但歡慶新年的人們還是堵塞了街道。葉蓮娜急著趕回住處,她還有許多事要做。想到這兒,葉蓮娜輕輕哼了一下,新年,節日,對她來說,實在是太遙遠的事。從孩提時代,她就對這些節日沒有什麼感覺;現在,她的職業使她更沒有時間去享受節日。

    葉蓮娜使勁按了一下喇叭,但堵在她前面的車還是紋絲不動。她只得繼續等待,雖然葉蓮娜車技一流,但此時也無法施展。終於,前面的車開始緩慢移動,葉蓮娜的小「菲亞特」也跟著向前緩慢挪動著。

    葉蓮娜看看表,八點半了,比平時晚了快一個小時才回到住處。她將車停好,拿上給馬卡羅夫送飯的飯盒,跳下車,走進了黑暗的樓道。

    隨著葉蓮娜輕盈的腳步,每層樓的聲控燈都亮了起來。一樓,二樓,三樓……咦?四樓的聲控燈怎麼沒亮?昨天晚上還是好的,葉蓮娜頓時警覺起來,她停住腳步,靜靜地觀察著黑暗裡的一切,樓道裡應該沒有人,但是葉蓮娜還是嗅到了一些與平時不同的氣味。

    葉蓮娜沒有拿出手機來照明,而是在一片漆黑中,靠著牆,躡手躡腳地慢慢挪向房門。來到房門前,職業的敏感讓葉蓮娜斷定,一定有人在自己不在的時候來過這裡,甚至進到了屋中。

    也許……也許那人現在就在自己房中!葉蓮娜盡可能不讓鑰匙碰撞出聲音,慢慢將鑰匙插進鎖孔。她將手中的保溫飯盒輕輕放下,一手握住鑰匙,另一隻手習慣性地摸到自己後腰處,因為那是她平常放槍的地方。可是當她將手伸了進去後,這才想起來,自己已經沒槍了。

    葉蓮娜不得不又拿起飯盒,權當這是防身的武器。做好了準備,葉蓮娜猛地一轉鑰匙,再一推,房門開了。屋內一片黑暗,葉蓮娜將舉起的飯盒又放了下來,隨手去找電燈開關。燈亮了,客廳裡一片光明,可葉蓮娜忽然發現哪兒不對勁!自己臨走時,窗簾明明是拉開的,而現在,厚厚的窗簾被完全拉上了!不!不僅僅如此,她發現了,背對自己的沙發上,正坐著一個人。那人聽見了動靜,回頭沖葉蓮娜擠出一絲笑容,平靜地用俄語說道:「我總算把你等回來了!」

    「啊!怎麼是你?韓!你……嚇到我了!」葉蓮娜這才看清楚,坐在沙發上的人正是韓江。

    「你……你早該……料到……我會來……找你!」韓江用蹩腳的俄語對葉蓮娜說道。

    「為什麼?」

    「因為……因為……你們……拿了我們……的東西!」

    韓江的蹩腳俄語,一下把葉蓮娜逗樂了。葉蓮娜苦笑兩聲,關上房門,用中文說道:「是啊!我早該料到你會來找我。為了那塊玉插屏,咱們之間的賬還沒算清呢!」

    「對嘛!咱們之間的恩怨總要了結一下。」韓江恢復了用中文說話,頓感輕鬆了許多。

    「怎麼了結?」葉蓮娜也坐在沙發上,盯著韓江問道。

    「我在阿尼瑪卿雪山也算救了你一命,你怎麼也要知恩圖報吧,呵呵!」韓江在葉蓮娜面前裝出了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

    「嗯!對,你是救了我一命!」葉蓮娜點點頭,「你要我把那塊玉插屏還給你們?那原來屬於冬宮的那塊玉插屏怎麼辦呢?」

    「好辦啊!咱們合作,這次我來就是要跟你們談談合作的事。」

    韓江剛切入主題,葉蓮娜就苦笑道:「合作?行了,你跟誰合作,我管不著,你先告訴我,你是怎麼進來的?」

    「怎麼進來的?你這兒又不是克里姆林宮,我怎麼就進不來?不要忘了我是幹什麼的!」韓江微笑地說道。

    「你是怎麼知道我住這兒的?」葉蓮娜步步緊逼。

    「不要低估我的情報收集能力,也不要低估我的行動能力。我來彼得堡已經兩天了,想找個大活人,還是能辦到的。」韓江臉上依舊保持著微笑。

    葉蓮娜聽後攤開雙手,點點頭,又質問韓江道:「好!就算你很厲害,但是,沒有經過主人的允許,就進入主人的房間,這難道就是你一貫的作風?」

    韓江聽葉蓮娜這麼一問,收起了笑容,湊近葉蓮娜,壓低了聲音,小聲說道:「請恕我冒昧,因為我不敢保證這外面有沒有你們的人,更重要的是,有沒有我們的敵人。所以,為了以防萬一,我不得不闖進你的閨房,如有冒昧之處,還請葉蓮娜小姐原諒!」

    「我們的敵人?你是說那伙黑衣人他們也來到了彼得堡?」葉蓮娜頓時又緊張起來。

    「完全有這種可能,他們在黑頭石室沒有得逞,是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你不要嚇我,我這裡一向是安全的。我從沒發現這附近出現過可疑的人,當然除了今天碰到你!」葉蓮娜依然怒氣未消。

    「我不是嚇你,時間緊迫,我們真的需要合作,一起來應付共同的危險。」

    韓江繼續說著他的想法,可葉蓮娜卻站起身,對韓江苦笑道:「算了,韓,你就別跟我談什麼合作,什麼玉插屏的秘密了。我已經被停職了,槍都交上去了,否則,剛才我進門時一定會拿槍對著你,搞不好,還要衝你開一槍呢!」

    「什麼?你被停職了?這是怎麼回事?」韓江也站了起來。

    「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這次我沒完成任務,又被那夥人俘虜了,父親也受了重傷,這一切我都要負責,所以,我被停職了。」說著,葉蓮娜走進了廚房。

    韓江也跟進了廚房,剛想開口,葉蓮娜卻先問道:「你吃飯了嗎?我可還沒吃晚飯呢,餓壞了。」

    韓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回道:「我也沒吃,在你這藏了幾個小時,原本以為你四五點鐘就能回來,沒想到你八點半才回來。」

    「我去醫院看父親了,他上次傷得很重!」

    「哦!你父親他現在怎樣了?他是和唐風一起摔下山谷的,後來,他是怎麼被你們救回來的?還有你獲救後,怎麼又不見了呢?」韓江問了一連串的問題。

    「你的問題真多!這樣吧,我先做飯,咱們邊吃邊聊吧。」葉蓮娜說著打開了飯盒,對韓江道:「這裡面是我做的小牛肉蘑菇濃湯,本來是帶給我父親吃的,但他今天在醫院吃過了,所以就只喝了兩口湯,如果你不介意,咱們就吃這個吧!」

    韓江早已飢腸轆轆,只要能吃就行,再說這小牛肉蘑菇濃湯看上去還不錯。果然,葉蓮娜一熱這濃湯,香味立即就在屋中瀰散開來。

    不大一會兒,葉蓮娜就整出了一桌簡單,但足夠填飽肚子的俄式晚餐。韓江就著紅茶,啃著麵包,喝著濃湯,嚼著紅腸,很快填了個半飽。這時,他才又問葉蓮娜:「你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呢。」

    葉蓮娜看看韓江的吃相,笑道:「這回你知道私闖民宅的報應了吧?我要再晚回來一會兒,你還得挨餓。」

    「你要再不回來,我就在這兒翻箱倒櫃,自己豐衣足食了。」韓江也笑道。

    「你怎麼現在跟我這麼不客氣了?你就不怕我叫人把你抓起來,也讓你嘗嘗我們這兒的監獄?」

    「呵呵,因為我相信你和你父親,所以,我今晚才來找你。」韓江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

    葉蓮娜點點頭:「好吧,就衝你這句話,我就告訴你我所知道的一切。你想從哪兒聽?」

    「從一開始,從你最初介入這件事!」韓江說道。

    「一開始,一開始本來我難得一次休假,結果因為這個案子被迫提前結束了休假,趕到彼得堡。從表面上看,這只是一件藝術品失竊案,但因為這件藝術品的特殊性,於是,就由我們聯邦安全局接手過來,但這還不足以讓我提前結束休假趕過來,最重要的是因為這件玉插屏牽扯大約半個世紀前的那次中蘇科考隊,我想這個情況,你們也應該掌握了。」

    韓江點點頭:「是的,我們知道那次科考,但並不清楚科考隊最終為何失蹤。」

    葉蓮娜繼續說道:「那次科考隊遇難後,克格勃下令封存了這件玉插屏。半個世紀來,幾乎沒人知道它的存在。所以,當它重新出現後,總部高度重視,派我來負責這個案子,也才有了我們後來的中國之行。」

    「這麼說,你完全負責這件事?」

    「從中國回來之前是,現在已經不是了,不但不是了,還被停職了。」

    「我想冒昧地問一句,你們的目的是什麼?是僅僅想找回冬宮失竊的那件玉插屏,還是別有目的?」韓江問出了一直裝在他心裡的問題。

    葉蓮娜聽韓江這一問,先是一怔,繼而靜下來想了想,才回答韓江說:「你剛才這一問,倒是提醒我了,我之前根本沒認真思考過這個問題。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我接到的任務只是找回冬宮失竊的那件玉插屏,並無其他想法。至於總部是否有其他想法,我並不知道。特別是這段時間,我完全沒接觸這件事,更是無法判斷總部現在的意圖。」

    「哦!是這樣。那現在誰在負責這件事?」

    「伊留金,安德烈·米哈伊洛維奇·伊留金上校,現在暫時由他來負責。」

    「伊留金?」韓江心裡暗自盤算,看來這個伊留金才是自己該去找的人。

    「嗯!這個伊留金曾是我父親的學生,但是他跟我們不是一路人。對了,他還有個外號,叫『瓦西卡』。」

    韓江將葉蓮娜介紹的情況一一記下。葉蓮娜又接著說道:「總之,請你相信我,我接到的任務僅僅是找回冬宮失竊的玉插屏。所以後來我們去了中國,遇到了你們,又發生了那麼多的事。還得感謝你最後救了我,我記得當時你好像中了一槍。怎麼樣,傷好了嗎?」

    「已經好了,沒什麼大礙。」韓江說完,又問葉蓮娜,「那後來呢?你得救後,我記得你去追史蒂芬了。然後,我就昏了過去,什麼也不記得了。」

    「後來我去追史蒂芬和那個金髮女人,看得出他倆是那夥人的頭兒,但是那兒的地形太複雜了,我完全不瞭解那兒的情況;再加上被他們關了那麼多天,身體還沒恢復;所以我追出大約幾公里後,又累又餓,體力不支,那兩個人也失蹤了,可能他倆躲在了什麼地方。」

    「那後來你去了哪裡?我們的人怎麼沒有找到你?」韓江關切地問。

    「後來我想順原路回去找你,但實在是走不動了。我想先休息一會兒,再去找你們,這時,我們的人找到了我。」

    「你們的人?」

    「嗯!我被俘後,我們和總部的聯繫就徹底斷了。總部於是又派出了一組人馬來尋找我們,一共是四個人,偽裝成旅遊者,領頭的是伊凡洛夫少校……」

    「伊凡洛夫少校?」韓江記下了這個名字。

    「瓦連京·謝爾蓋洛維奇·伊凡洛夫,在我看來,他還算是一個稱職的特工。」葉蓮娜說完這句話時,嘴裡輕輕哼了一聲。

    「還算稱職的特工?比你如何?」韓江笑著問。

    「比我?你要是跟他共事過,就會知道的。」葉蓮娜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可我還是沒弄明白,你們的人怎麼能那麼快、那麼準確地找到你?」

    「這個很簡單,我們有我們的辦法,當然也有些運氣的成分。」

    「你們的辦法?」韓江不解。

    「你應該聽說過衛星跟蹤定位系統吧,當然這個東西也經常失靈。」葉蓮娜解釋道。

    「原來是這樣!」韓江這才明白,原來他們用的都是這個東西。他這時已經完全可以證實自己先前的判斷了,於是他接著說道:「後來你就被你們的人救了回去,如果我沒猜錯,你們的人分了兩組,另一組救了你父親,並取走了唐風包中的那塊玉插屏。你們自以為大功告成,可回到彼得堡,才發現你們帶回的那塊玉插屏,並不是冬宮失竊的那塊。」

    葉蓮娜點頭道:「是的,你說得一點不錯。我父親見過你們在黑頭石室發現的第二塊玉插屏。他看了伊凡洛夫帶回的那塊玉插屏,斷定這是你們新發現的那塊……」

    「所以,你們就沒有將那塊玉插屏歸還冬宮,而是將它鎖在了你們聯邦安全局的保險櫃中。」韓江打斷葉蓮娜說道。

    葉蓮娜聞聽韓江說出了那塊玉插屏的存放地點,心裡猛地一緊,而後笑道:「看來你是有備而來。我現在越來越佩服你的能力了。原本我以為你就是有一把子蠻力氣,這點你倒是跟我們的那位伊凡洛夫少校很像。」

    「原來我在你心目中就這個形象。」韓江苦笑道。

    「不過,自從你救了我,我已經改變了對你的看法。你一切都很好,是個優秀的特工,就是外語差了點。」葉蓮娜調侃韓江道。

    「外語?」韓江歎了口氣,「我跟你不同。你一定是克格勃學校培養出來的高才生,我是當兵的出身,就一粗人。好歹我還學了門英語,就是幹了這行,也沒想到有一天還會出國執行任務。」

    「哦!原來你會英語啊。那我們以後可以用英語交流嘛!」葉蓮娜繼續調侃韓江。

    韓江一想到自己那多日不用的英語,不免臉紅,尷尬地說道:「用什麼英語!你不是中文說得挺好,咱們就這樣交流挺好!」

    韓江的尷尬樣子讓葉蓮娜吃吃地笑出了聲。韓江也傻傻地陪著葉蓮娜笑了兩聲,葉蓮娜止住笑聲,道:「不過,跟你在一起那個小伙子,倒是挺有文化的。」

    「是啊!他叫唐風,是大學老師,學問挺大,會好幾門外語呢,否則我也不會挑上他跟我合作。他跟我,一文一武,也算是絕配了。」

    聽韓江這麼一說,葉蓮娜的笑聲更大了:「絕配?你說話可真逗!你們兩個大男人是絕配?呵呵,我看你中文也沒學好。」

    韓江也覺著剛才用詞不當,但他此時竟不知該說什麼,只得陪著葉蓮娜傻笑了兩聲。等葉蓮娜笑完,韓江這才問葉蓮娜:「我一直……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但不知道該不該說。」

    「有什麼就問吧!」葉蓮娜看到韓江吞吞吐吐的樣子,大感詫異。

    「我一直想問你,你……你和你父親真的是親生父女嗎?」韓江問完這句話,就覺著自己又用詞不當了。

    葉蓮娜一聽韓江問的是這個問題,頓時收起了臉上的笑容。韓江看看葉蓮娜美麗的臉龐,此刻,沒有了一絲笑容,只留下淡淡的憂傷。葉蓮娜逃避著韓江的眼神,扭過了頭,這才緩緩地說道:「也許你已經看出來了,我們並不是真正的父女,只是為了這次任務,才以父女相稱。馬卡羅夫曾是我的老師。上學那時,他似乎被人排擠,過得並不愉快,對我們卻一向很好,就像慈父一般,所以他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這次中國之行,一起並肩戰鬥,我完全把他當成了親生父親。」

    「聽說老馬的兒子被人殺害了?」韓江問。

    「是的,就是為了冬宮失竊的那件玉插屏,至今案子還沒破。所以,維克多的死,讓父親心痛欲絕。他已經退休多年,這次為了玉插屏再度出山,很大程度上是為了他的兒子。」

    「老馬就沒有別的親人了?」

    「沒有了。維克多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那你呢?你的親人呢?」韓江問道。

    葉蓮娜沉默許久,沒有回答韓江的問題。房間裡靜得可怕,韓江忽然聽到了抽噎聲。當葉蓮娜把頭轉過來時,韓江看到了葉蓮娜臉頰上的兩行淚珠。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葉蓮娜在自己面前哭泣。在韓江的印象中,葉蓮娜向來是個永不言敗、不會哭泣的女強人。這會兒,她怎麼像個柔弱女孩一樣哭了起來?韓江一時不知所措,過了一會兒,葉蓮娜漸漸止住了哭泣,韓江才試著輕聲問道:「你……你怎麼了?」

    葉蓮娜看著韓江,說道:「你難道不知道,以前克格勃選拔特工最常去的兩個地方嗎?」

    「最常去的兩個地方?」韓江不明白什麼意思。

    「一個是軍隊,因為那兒有鐵的紀律;另一個是孤兒院,因為那兒的孩子具有完全的可塑性。」

    「這麼說,你……你是孤兒?」韓江這才明白過來。

    葉蓮娜微微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一個不幸的孩子!」韓江心中突然升出巨大的憐憫。

    韓江的腦中忽然產生了一個讓他自己都感到奇怪的想法:他要去保護她,他希望他能成為她的親人,去保護她!

    可就在韓江胡思亂想的時候,葉蓮娜忽地站起身來,問韓江:「吃好了嗎?」

    韓江木訥地點點頭。於是,葉蓮娜手腳麻利地收拾起盤碟刀叉來,一邊收拾,葉蓮娜一邊問還在胡思亂想的韓江:「既然你已經知道了存放玉插屏的地方,下一步,你準備怎麼辦?是把它偷出來?還是帶上你的人馬把玉插屏搶出來,如果你想選擇後者,那麼我要提醒你,那樣要冒很大風險。」

    葉蓮娜這麼一說,韓江才想起了自己此行的任務,反問道:「我發現你的大腦中,怎麼也只有打打殺殺的。我不明白你怎麼會這麼想。」

    葉蓮娜冷笑了一聲道:「你說你不遠萬里,來到這裡,目的很明確,目標也已經確定,不這麼幹,還想幹什麼?」

    「我剛才已經說了,我想跟你們合作,因為我們的對手是一個很強大的神秘組織,我們合作是最好的出路。所以我想去拜訪你們此事的負責人。」

    「伊留金上校?」葉蓮娜輕輕哼了一聲。

    「是的,本來……如果這事是你負責,那就好了,也許咱們今天晚上就能談成了。」

    「哈!」葉蓮娜笑道,「就算是我,也不一定能談成,不要以為現在我對你很有好感,就可以利用我對你的好感。」

    韓江的臉被葉蓮娜的話搞得紅一陣,白一陣的。葉蓮娜不顧韓江的感受,繼續說道:「我都可以想像,你去找伊留金時,他會怎麼說。他會反問你『我們能得到什麼?』他可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兒!」

    「你們能得到什麼?你們能得到半個世紀前科考隊神秘失蹤以及現在這一系列事件的真相。當然,事情結束後,我們也可以將那塊玉插屏贈送給冬宮。」

    「贈送?那件珍寶本來就是冬宮的。」

    「不!它本來屬於中國!」

    「可是它一百年前就來到了俄羅斯。」

    「那也不能改變它本來的國籍啊!」韓江爭辯道。

    「好了,韓,我不跟你爭!你所謂的『合作』,說白了,不過是讓我們將玉插屏先交給你們。不管是什麼理由,這是很難辦到的。其實,這事現在跟我已經沒什麼關係了。我站在朋友的立場上,替你考慮,我勸你不要去找伊留金,因為我對他太瞭解了。他是不會答應你的要求的,而且,你只要去找他,也就意味著你在這裡喪失了行動的自由,他會派八個彪形大漢來『保護』你的,直到你無法忍受,自己回國。」葉蓮娜情真意切地勸道。

    韓江點點頭:「我明白,但是我還是得去試一試。我們中國有句古話——『先禮後兵』嘛!」

    「哼!先禮後兵?恐怕人家不會領你這個情。你要是去偷,以你的身手,倒是有幾分勝算。」葉蓮娜肯定地說。

    韓江聽葉蓮娜這麼說,倒笑了:「我發現你現在怎麼站到了我們的立場上來了,倒替我們出謀劃策。這對於你們,可是違規了啊!」

    韓江這一提醒,葉蓮娜才覺察出來,是啊!自己怎麼不知不覺站到了韓江的立場上來,這……這是出於對伊留金的不屑和憤怒,還是……還是為了眼前這個中國男人?葉蓮娜忽然也迷惑起來……

    過了一會兒,葉蓮娜微怒道:「我都是為你好,你要是不領情就算了。」

    韓江見葉蓮娜不高興了,趕忙安慰道:「不!不!我當然得領你的情。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你說得很有道理。用你的辦法,如果成功,自然很好,不過,這樣會傷了兩家的和氣,你們的伊留金上校也不會善罷甘休;再者,那樣做也不利於長遠的合作,只會讓我們的敵人高興。所以,我還是決定去找你們那位伊留金上校。這是我深思熟慮過的,我想即便他不同意和我們合作,也不至於把我們怎麼樣吧?」

    「我勸你還是好好考慮一下,這兒不是在你的地盤上。」葉蓮娜道。

    「你放心,我會加一萬個小心的。」韓江堅定地說。

    「看來我是勸不動你了!那好吧,你就去找伊留金吧,我看你能有什麼收穫。到時出了事,你可千萬不要找我救你!」葉蓮娜賭著氣說道。

    「好了,別生氣了,就算遇到了最壞的情況,我也有辦法脫身。對我說說你們那位伊留金上校吧!」說著,韓江扶住了葉蓮娜的雙肩,微笑著對葉蓮娜說道。

    葉蓮娜頓時感到兩股電流傳遍了全身。她看看韓江,心裡咒罵自己,在這個男人面前,她竟然這麼輕易地背叛了自己的組織和誓言。雖然她知道這樣做對自己的組織並不會造成什麼傷害,但這對於一個優秀的特工和她從小所受的教育來說,仍然是不可原諒的。葉蓮娜為此陷入深深的矛盾中。

    「伊留金,此人為人陰險、狡詐,我向來不喜歡這個人。他也曾是我父親的學生,但據說我父親被逼提前退休,就是受了這傢伙的陷害。這次我被停職,也是他向上面說了我許多壞話。你一定要小心這個人……」葉蓮娜雖然在心中咒罵自己,但還是一五一十地對韓江介紹了伊留金、伊凡洛夫等人的情況,並給韓江看了一張照片。照片上有四個人,左邊是馬卡羅夫和葉蓮娜,右邊有兩個男人,韓江沒見過。

    葉蓮娜一指照片上那個身材消瘦、臉色陰沉的中年男人,說:「這就是伊留金上校。」又指了指伊留金身邊的那個壯實男人道:「這是伊凡洛夫,一個肌肉發達、有勇無謀的傢伙,跟你倒是有幾分相像,呵呵。」

    「你的意思……我也是個有勇無謀的傢伙?」韓江反問葉蓮娜。

    葉蓮娜看著韓江,笑出了聲:「你這樣主動去伊留金那兒送死,不就是典型的有勇無謀嗎?」

    「也許是吧!不過,我一定會讓你改變對我的印象。」韓江自信地說道。他迅速地在大腦中印下了這兩個男人的模樣,但還是向葉蓮娜提出,要借用一下這張照片、葉蓮娜猶豫了一下,最後點了點頭,叮囑道:「照片你可以拿去,不過,千萬不能讓伊留金知道是我給了你這張照片,否則,我可就……」

    韓江笑笑,答道:「你放心,就是我死了,也會替你保守秘密的。」

    「我可不希望你死。你要好好活著!」葉蓮娜盯著韓江,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

    兩人就這樣一直注視著對方,直到韓江又開口問道:「你知道存放那塊玉插屏的保險櫃的情況嗎?」

    葉蓮娜撅了撅嘴,無奈地說道:「我真是無可救藥了。好吧,我就把知道的情況全告訴你。當然,我所知道的情況都是一個月前,也就是我被停職以前,玉插屏存放在聯邦安全局大樓的一間地下室裡。那是整個大樓中最牢固的一個房間。我們一般戲稱那間地下室為彼得小屋。」

    「彼得小屋?」韓江不解其意。

    「嗯,我是聽伊留金他們那麼叫的,也不知是哪位前輩起了這個名字。你知道彼得堡在涅瓦河畔有一個景點,就是著名的彼得一世小屋,相傳為彼得大帝當年建彼得堡時的住所。據說那間地下室以前關押過重犯,有些重犯最終就死在了那裡面,於是有前輩便戲稱那間堅固的地下室為彼得小屋,故意諷刺那些關押在這裡的重犯,享受著沙皇一般的待遇。那間地下室堅固無比,沒有窗戶,據說牆壁有三米厚。」

    「果然是很堅固。那裡現在還關犯人嗎?」

    「早就不關犯人了,現在那裡有一個保險櫃,專門存放重要的東西。保險櫃連接著大樓的報警系統,如果是外人開保險櫃,即便他打開了保險櫃,警報也響了。從樓梯通往地下室的通道全程監控,通道口的大鐵門有半米厚。」

    韓江聽完葉蓮娜的介紹,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彼得小屋果然是銅牆鐵壁,很難下手。他對葉蓮娜戲謔道:「你看,你還說直接去偷有希望呢,這麼堅固複雜的地方,我怎麼能偷得出來?」

    「哼!我一向認為你功夫很高啊!再說,我只是說去偷還有希望。你去跟伊留金談,在我看來,是一點希望沒有!」

    「好吧!謝謝你的忠告,也感謝你的美味晚餐,時間不早了,我也該走了。」韓江看了看表,已經快十點了。

    「你要走?你在彼得堡住哪裡?這麼晚了,外面還下著大雪……」葉蓮娜欲言又止,竟然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怎麼,你想留我在這兒過夜?」韓江嬉笑道。

    「哼!我可沒說要留你,別自作多情了!」葉蓮娜又仰起頭,盯著韓江說道。

    「你放心,我肯定有地方住。如果我那地方被你們的伊留金上校盯上了,我會來你這兒避難的,呵呵!」韓江笑道。

    「那好!我等著你在彼得堡無處可藏的時候。」說著,葉蓮娜上前擁抱了韓江一下,並在韓江的臉頰上輕輕吻了一下。

    韓江頓時漲紅了臉。他知道這只是俄羅斯人的禮節,但卻讓他這個中國大男人受寵若驚。他結結巴巴地回答葉蓮娜:「希望不會有那麼一天!」

    「我肯定你會有那麼一天,哼!」葉蓮娜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行了,你好好睡上一覺。我萬一和伊留金談崩了,可真的要來麻煩你,到那時,你想睡個好覺都不可能了!」說完,韓江穿好大衣,打開房門,一股寒風灌進了屋中。韓江和葉蓮娜這才注意到,不知何時,樓道裡的窗戶被大風吹開了。韓江走過去,將窗戶關緊,然後觀察了一會兒樓道裡的動靜,見無異常,這才向葉蓮娜揮了揮手,消失在黑暗的樓道裡。

    葉蓮娜怔怔地在房門外看著韓江走下樓梯,聽著他的足音,直到那聲音遠去,這才回到房中。她看著這間不大的公寓,外面是慶祝新年的禮花,公寓內溫暖如春,心頭忽然升起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這是一種家的感覺,雖然,她知道這裡只是她臨時的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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