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將唐風從睡夢中驚醒。他掙扎著從病床上坐起,發現是自己的手機在漆黑的病房內,興奮地閃爍著藍光。牆上的鍾顯示現在是凌晨三點半。這個時間,誰會給自己來電話?唐風拿過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一個不認識的號碼。也許是哪個喜歡搞惡作劇的傢伙,唐風想將電話掛斷,關機,繼續睡覺,可他腦袋裡是那麼想的,手上卻不知為何摁下了接聽鍵。
手機那頭沒有聲音,死一般寂靜。唐風等了十多秒,更加確定這是個惡作劇的電話,剛要關機,突然,手機那頭傳來了一個聲音,一個奇怪的聲音:「是唐風先生嗎?」
唐風無法形容自己聽到這個聲音時的奇怪感受。這個聲音怪怪的,使唐風感到很不舒服,但他還是應付了下去:「嗯,我是唐風,請問您是……」
「先不要問我是誰,咱們見過面的。」那個聲音說。
「見過面?」這個時間,這樣一個讓人不舒服的男子聲音,只能讓唐風迅速想到了史蒂芬,但唐風很快又否定了這個判斷,因為這個男人的聲音顯然和史蒂芬還是有差別的。
「是的,咱們打過交道。不過,我今天找你不是為了和你敘舊,而是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要和你談。這件事對我很重要,對你們,更重要!我想你一定會感興趣的。」那個男人繼續說道。
「對我們很重要?」唐風從男人的話語中嚼出了一些不一般的味道。
「好了,我就不在電話裡多廢話了。唐先生,我希望您現在能出來一下,和我見一面。咱們面談會比較好,而且我也有些東西可以當面交給你。」男人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現在?凌晨三點半?」
「是的,就現在。」
「在哪兒?」
「香山碧雲寺金剛寶座塔。」男人的聲音不容置疑。
「你瘋了?這個點兒去香山?」唐風驚叫道,「再說這個點兒根本進不去碧雲寺。」
手機那頭傳來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唐風,我想韓江對你的培訓,不至於使你連矮矮的一道圍牆都翻不過去吧?」
男人一提到韓江,唐風馬上明白了這個不同尋常的電話,一定和玉插屏,和他們正在破解的謎團有關。唐風頓時睡意全無,來了精神:「你究竟是誰?」
「不要問那麼多,見了面不就知道了?我在碧雲寺等你!記住,先別給韓江他們打電話,就你,一個人來!」說完,男人掛了電話。
唐風拿著手機在漆黑的病房內怔怔地想了好一會兒。他在一點點回憶,思考這個男人是誰。他說唐風認識他,可唐風卻怎麼也無法在自己腦海中尋找到能和這個聲音對上號的男人。這個時候他找我能有什麼事?我自己去會不會有危險?唐風想給韓江打電話,可那個男人的告誡又在他耳畔響起。
不管那麼多,去了一切就清楚了。唐風在醫院裡躺了兩個多月,身體基本上算是恢復了,但當他猛一跳下床時,剛剛癒合的關節,依然是一陣鑽心的疼痛。
唐風穿戴整齊,溜出了醫院。一出醫院大門,一陣刺骨的寒風迎面吹來。他來到路邊,想攔輛出租車,可這個時間街上車輛稀少,好不容易攔下一輛車,人家一聽去香山,立馬變了臉色,用異樣的目光看看他,揚長而去。
唐風一扭頭,忽然瞥見醫院的停車場上停著一輛黑色切諾基。他想起來這是韓江的車。昨天韓江和趙永來看自己,走的時候,韓江坐趙永的車一起走的,韓江的車便留在了醫院,而且韓江把鑰匙也落在了病房。於是,唐風再次潛回病房,拿了鑰匙,跳上韓江的切諾基,向著香山方向駛去。
約莫半個小時後,就在唐風加速向香山趕去的時候,他的手機又響了,又是那個男人的奇怪聲音:「唐風,你現在到哪兒了?」
「到哪兒?」唐風向車窗外仔細觀察,「黑燈瞎火的,我哪兒知道到哪兒了,好像過了玉泉山了。」
「那好,你現在趕緊掉頭。」
「掉頭?」
「不去香山了。」
「你耍我哪?」唐風怒了。
「不,請你理解我,我不得不這樣做。」
「為什麼?」
手機那頭沉吟了半晌,才說道:「因為我正處於危險中,我必須格外小心。」
「危險?什麼危險?」
那頭沉默不語。唐風的心情稍稍平復了一下,猛打方向盤,調轉車頭,又衝電話那頭吼道:「那你說我現在去哪兒?」
「你現在到天壇東門來。」那男人說道。
「靠!一會兒香山,一會兒天壇,你不會再耍我吧?」
電話那頭依然保持沉默。唐風知道他不可能從這男人口中得到保證。他看看時間,估摸著開到天壇,天也就快亮了。光天化日,自己應該沒什麼危險,於是,唐風沖手機那頭的男人吼道:「好!我就再信你一次,天壇東門見!」
唐風猛踩油門,加速向天壇駛去,快到天壇時,天色已經有些亮了。切諾基緩緩地停在一個十字路口,唐風在等紅燈。這個紅燈異常漫長,唐風焦急地放下車窗,想透透氣。冰冷的空氣瞬間竄進了車裡……就在這時,唐風忽然注意到,就在與切諾基隔了一個車道,等待右轉的車道上,一輛白色的寶馬車也緩緩地放下了車窗。車裡的男人戴著墨鏡,和唐風對視了一眼。男人面無表情,唐風忽然覺得這人有些眼熟,卻一時想不起在哪兒見過。
那人看看唐風,然後又緩緩地關上了車窗,向右拐去。唐風本能地掏出手機,回撥剛才那個號碼,可是對方卻已關機。信號燈變成了綠燈,後面一輛早班公交車使勁地摁著喇叭,催促唐風。唐風心裡惴惴不安地發動了切諾基,一刻鐘後,他來到了天壇東門。
把車停好,唐風步行來到天壇東門外。天還沒大亮,天壇沒開門,可門外已經聚集了一些早起鍛煉的人。唐風觀察著每一個人,他的腦中不停地閃出剛才在路口和自己對視的男人,會不會就是他約的自己?唐風不停地回撥那個號碼,對方一直處於關機狀態。
二十分鐘後,天已大亮,刺眼的陽光照耀在冬日的大街上,街上的行人和車輛漸漸多了起來。唐風回頭望望祈年殿大殿那炫目的藍色屋頂,又看看大街上川流不息的車流。那個男人再也沒有打來電話。
就在唐風認為自己被那男人結結實實涮了一把時,他突然發現自己前方出現了一個穿大衣的壯漢,正朝自己走來。不!不是剛才開寶馬車的男人,但卻很可疑。再一扭頭,他發現左側也有一個壯漢在盯著自己。唐風心裡暗道不好,再仔細觀察,前後左右竟然都有人在盯著自己。他不知道這些是什麼人,但明顯感覺到了危險。
不能坐以待斃,唐風猛地向停車場的方向奔去,誰料,正被兩個壯漢攔住去路。唐風無奈,就在那兩個壯漢接近自己的時候,突然一轉身,翻過街邊的護欄,躍過車輛川流不息的大街,還來不及向被車流阻擋的壯漢豎起中指,就發現這邊也有他們的人。唐風撒丫子便跑,那幫人在後緊追。唐風不顧一切地往前跑,不料街邊一輛普桑車門一開,裡面跳出一個壯漢,迎面攔住唐風。唐風哪兒管得了那麼多,一頭撞了上去。等撞了上去,他就後悔了,因為他感到自己像撞到了一面銅牆鐵壁上。這他媽哪兒是人?唐風頭暈目眩,這時那壯漢開口了,「你他媽瞎跑什麼?往哪兒撞?」
這個聲音這麼熟悉。唐風定睛一看:「我靠!怎麼是你?我說怎麼像是撞到牆上了呢?」他發現他撞到的人正是韓江。
韓江揉著被唐風撞到的胸肌:「我的傷剛好,這下算是被你撞殘了。你說你瞎跑什麼?」
「有人要抓我!」
「那都是我們的人。」
「你的人?」唐風轉身一看,那些壯漢都停下了腳步,在遠處默默注視著他們。唐風怒了:「你的人,追我幹嗎?」
「我還要問你呢。你半夜三更溜出醫院幹嗎?」
「你管我呢?」唐風頓了一下,忽然像發現了什麼似的,指著面前的普桑,「咦?你怎麼開普桑了?降級啦?」
「廢話,你不聲不響把我的車開走了,還問我!」
「我以為你們那兒全都是好車呢,最次的是切諾基,沒想到你們也不富裕嘛!」唐風跟韓江貧嘴道。
「你想什麼呢!這都是國家的錢!」韓江忽然覺著有點跑題,忙把話題拉了回來,「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唐風見韓江一臉嚴肅,只好說道:「因為我接到一個電話,叫我到這兒來,說是有重要的事要告訴我,對了!那人還特別叮囑我,不許把你們帶來。」
「哦?」韓江陷入了沉思。
「那你們怎麼又會出現在這裡?」唐風反問韓江。
韓江並不急於回答唐風的問題,而是繼續問他:「那你知道那人是誰嗎?」
「我要知道他是誰就好了。不過,那人的聲音我似乎在哪兒聽過,但想不起來,也許他對聲音做了一些處理,反正那男人的聲音聽起來特不舒服,特奇怪。」唐風介紹道。
「那人出現了嗎?」
「廢話!你們這麼一大堆人杵在這兒,人家哪兒還敢來?」唐風說到這兒,緊皺眉頭想了想,「也許……也許我靜下來仔細想想,能想起來那人是誰。」
韓江拍了拍唐風的肩膀,輕輕歎了口氣,道:「不用想了,我想我已經知道那人是誰了。」
「誰?」
韓江盯著唐風,緩緩說出了一個人的名字,「王凱!」
「王凱?」唐風仔細回想,突然眼前一亮,「就是華寶拍賣公司的王凱?」
「對!就是他。」
「為什麼說是他?」
「他死了。」韓江很平靜地說。
「什麼?死了?」唐風驚愕不已。
「就在剛才。你不是問我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我告訴你,我可沒監聽你的電話,我們是剛剛接到刑警隊的通報。」
「刑警隊的通報?那也太快了吧!」
「王凱是跟我們案子有關的人,所以由我們負責。」
「這……這怎麼可能?一個多小時前我們還通過話。」
「你跟我來吧!」說著,韓江領著唐風鑽進了普桑。轉過街角,普桑停在了一條胡同裡。唐風跳下車,看見胡同口拉著警戒線,正有七八個穿著警服的人在勘察現場。
唐風知道這些人都是韓江的人。韓江將唐風領到一輛寶馬車前。唐風一眼便認出了這輛白色寶馬車,正是剛才在路口等紅燈時遇到的寶馬車;再看寶馬車內,前排座位上側臥著一個人,身體扭曲變形,以一種奇怪的姿勢側臥在座位上。此人臉色蒼白,嘴角滴血,一副墨鏡跌落在手邊。那個戴墨鏡的男人形象迅速閃現在腦海中,不錯!面前這人就是華寶公司的王凱,剛才還駕駛這輛寶馬和自己擦肩而過,怎麼這會兒竟橫屍此處呢?那個打電話約自己的人就是王凱?他要告訴我什麼呢?
趙永勘察完現場,走了過來:「隊長,根據我們初步的勘察結果看,車內並無搏鬥痕跡。王凱身上沒有發現明顯傷痕,但他的頸骨卻被人扭斷。這應該就是致王凱死命的一擊。」
「哦?看來又是個高手。」韓江道。
「不錯,而且我們推斷兇手應該認識王凱,是王凱主動打開車門讓兇手進入的。」趙永推斷。
「你注意到王凱的嘴角了嗎?……嗯,就是這裡。」韓江忽然發現王凱的嘴角有些異樣。
「我剛才發現屍體時,也注意到了這裡有些淤青,應該是兇手用手或是某種類似手帕、毛巾之類的東西摀住了王凱的嘴,以防他叫喊,造成的淤青。」趙永推斷道。
韓江卻冷笑道:「哼哼!恐怕不像你想像的那麼簡單。我推測很可能兇手當時手上拿了一塊塗有特殊化學藥水的手帕或毛巾,摀住了王凱的嘴,而這塊手帕上的特殊化學藥水可以使人迅速昏迷。」
「嗯!既不讓王凱出聲,又使他暫時昏迷,然後輕而易舉地扭斷他的脖子。一舉兩得啊!」
「還有什麼發現?」
趙永怔了一下,然後壓低聲音道:「還有個驚人的發現。」
「什麼發現?」唐風和韓江同時驚道。
不過,趙永卻不急於告訴他倆是什麼驚人發現,而是先將在場的其他人暫時支開,才指著車內王凱屍體的脖頸處,對韓江道:「沒想到吧?王凱身上也有那個刺青。若不是法醫細心,這個細節很可能就會被忽略。」
唐風和韓江發現在王凱的後頸處有一個不大的藍色刺青,刺青圖案是一隻雄鷹立在狼背之上。「我早該料到的!」韓江皺著眉恨恨地說道。
「又是這個刺青。這個圖案究竟代表什麼?」唐風眉頭緊鎖。
「不知道,可能是他們組織的標誌。在廣州刺殺梁雲傑的人,我們在溶洞中幹掉的那兩個黑衣人,還有後來在阿尼瑪卿雪山幹掉的那些黑衣人身上都有這樣的刺青。所以,我認為這是他們組織的標誌。沒想到王凱身上居然也會有這樣的標誌,王凱並不是殺手,看來這個神秘組織不僅僅包括那些殺手,還有許多其他不同身份的人。」韓江推斷說。
「這麼看來,這個組織構成很複雜!可是既然王凱是這個組織的人,那麼殺王凱的,又是什麼人?」唐風問道。
韓江沒有做聲。趙永回答道:「應該是他們的同夥。之前我們懷疑過王凱,雖然沒發現什麼證據,但也沒放鬆對他的調查。現在他的利用價值沒有了,他又被我們調查,這個組織當然不會讓他繼續留在這世上嘍。」
「這樣解釋倒也合理。」唐風點點頭。
「嗯,王凱既然是這個組織的人,那麼,有些問題反而好解釋了。拍賣公司的郭總,你派人監視了嗎?」韓江忽然反問趙永。
「你放心,對郭鴻的監控我全部安排好了。」
「今天有什麼發現嗎?」
趙永攤開手,失望地說:「沒有任何有價值的收穫。他應該還不知道王凱已經被害。」
「哦!不過,一兩天找不到王凱,郭鴻很快就會察覺的。你要注意他這兩天的活動,如果這兩天他表現正常,那麼他應該沒什麼嫌疑;如果他要出什麼事,也就是這兩天。」韓江叮囑道。
「郭總會有問題嗎?他在業界可是很有名的人物!」唐風不敢相信。
「我看郭鴻很值得懷疑,難道玉插屏的拍賣完全是王凱一人策劃的?要知道王凱只是拍賣公司一個普通職員!」趙永看來很懷疑郭鴻。
「現在下結論為時過早。如果郭鴻沒問題,那麼就可以斷定,是王凱一手策劃導演了那場拍賣會,齊寧不過是一個犧牲品。至於他幕後的黑手,應該就是他們的那個神秘組織。趙永,你現在只要安排好監視郭鴻就可以了,也許用不了幾天,他們就會露出馬腳。」
唐風和韓江從寶馬中鑽出來。趙永突然想起了什麼:「對了,我們檢查了整個現場,沒有發現王凱的手機,也沒有其他通信工具。」
「哦?」韓江覺出了什麼。
「但是我們在車裡找到了這個。」說著,趙永舉起了一個小小的證物袋,證物袋裡面是一張SIM卡。
唐風和韓江都瞪大了眼睛。趙永嘴角露出一絲微笑,繼續介紹道:「發現這張SIM卡後,我們已經提取了這張卡裡的信息,這張卡裡只存了一個號碼。」
「一個號碼?」韓江驚道。
「嗯,而且這張卡只在今天凌晨用過兩次,兩次撥打的都是這一個號碼。」
「什麼?你是說我?這張卡裡存的那個號碼是我的號碼?」唐風驚愕萬分。
趙永微笑著點點頭。
「靠,這個該死的王凱,為什麼非要找我?」唐風抱怨道。
韓江保持著冷靜,問趙永:「王凱的這張卡是什麼時候辦的?」
「辦了有一些時候了,但令人奇怪的是這張卡一直沒有使用。」趙永答道。
韓江沉思片刻,分析道:「很顯然,王凱的手機被殺他的那個人帶走了,而兇手忽略了王凱還有一張卡,而王凱早就辦了這張卡,卻一直沒有使用,就是要在關鍵時刻使用這張卡。今天凌晨,他用這張卡給唐風打電話,顯然對於他來說已經到了關鍵時刻。」
韓江的話啟發了唐風:「對,我想起來了,他先讓我去香山碧雲寺,然後中途就突然叫我到天壇來。看來他非常謹慎,而且他還說他現在很危險,不得不小心行事。」
「他所謂的危險,是指殺他的兇手,還是指我們呢?」趙永有點摸不著頭腦。
「顯然兩者都有,一方面他覺察出背後的黑手要殺他,另一方面他特地叮囑唐風不要告訴我們。由此可見,他也不希望被我們發現,鋃鐺入獄。」韓江分析。
唐風點點頭:「可是他有什麼重要事情,非要對我說呢?」
「當然是關於玉插屏的下落和他幕後黑手的情況。我推測他單獨找你,一是因為你是知情人,二是王凱知道你和我們的關係。他很可能是感覺到威脅後,希望通過你跟我們達成某種協議,交代出他所掌握的情況,以此換取我們對他的保護。」韓江的推斷似乎合情合理。
唐風和趙永點點頭。「看來只有這麼解釋才是合理的。可惜那夥人又搶在了我們前面。」趙永道。
「那我們下面該怎麼辦?」唐風問韓江。
「等待!等對方露出破綻。」韓江看似輕描淡寫地說道。
三天後,唐風和韓江正在辦公室向羅教授請教一些西夏歷史方面的問題,趙永卻急匆匆打來電話,對韓江報告說:「郭鴻今天向警方報案了,說他們公司員工王凱失蹤數日。刑警隊的人問我們該如何處理;另外,據我們監視郭鴻的人報告,這幾天拍賣公司亂套了,有的說王凱被殺了,有的說王凱攜款潛逃了。郭鴻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從表面看,他似乎確實不知情。」
「嗯!我知道了,你那邊監視郭鴻的人可以撤了。你再對刑警隊的人說,可以告訴郭鴻王凱已經被害,並帶他去辨認王凱的屍體。」韓江吩咐道。
「明白了!那我們下一步……」趙永問。
「下一步,我們該找郭鴻談談了。」韓江平靜地說。
唐風、韓江和羅教授一直聊到中午。吃完午飯,唐風和韓江駕車來到華寶國際拍賣公司所在的雲宏大廈,唐風不禁在雲宏大廈大門前駐足良久。他抬頭仰視這棟不算高的大廈,齊寧就是從這棟大廈的樓頂跳了下來。
韓江的思緒也回到了幾個月前。正是在那場拍賣會的前一周,韓江第一次在首長那兒聽說了玉插屏的事,並成了「老K」這支特別行動隊的隊長。他用三天時間匆匆拼湊起了這支隊伍。他的第一項正式任務就是參加那場拍賣會,注意拍賣會上每一個對玉插屏感興趣的人,特別是最後參與玉插屏競價的買家。就這樣,梁雲傑和唐風進入了他的視線。準確地說,梁雲傑應該更早一些就進入了他的視線。
拍賣會上,韓江坐在靠後排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最後拍賣玉插屏時,大廳裡過於嘈雜,韓江幾乎將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同樣坐在後排的梁雲傑身上。齊寧反常的舉動也曾讓韓江疑惑,但他當時並沒太在意。他現在需要再一次好好想想那場拍賣會。當唐風在醫院裡對他說起拍賣會上參與競價的那個金髮女人時,韓江才發現自己忽略了拍賣會上太多的細節。他沒有想到那場看似普通的拍賣會,竟會如此複雜,他更沒想到,第二天齊寧竟會跳樓自殺!
齊寧的自殺,韓江也曾調查過,但沒有什麼進展。於是,他便順著玉插屏的去向,將調查重點轉向了梁雲傑。其後,梁雲傑被害等一系列事件,讓韓江無暇再認真思考最初的那場拍賣會。幸虧唐風在醫院中的提醒,韓江才想到從玉插屏的來路著手。一系列的調查後,他開始懷疑王凱,怎奈他們的老對手又搶先一步,結果了王凱的性命。
沒等前台小姐的通報,唐風和韓江徑直推開了華寶國際拍賣公司郭總辦公室的大門。郭鴻正躺在沙發上,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看見突然闖入的唐風和韓江,郭鴻滿臉驚詫:「你們是……」
唐風剛想開口,卻被韓江攔下。韓江似乎並不急著通報姓名。他關上大門,警覺地環視郭鴻辦公室一周,然後,很熟練地在郭鴻辦公桌上的檯燈底座內找出了一個竊聽器。郭鴻瞪大了眼,盯著桌上的那個竊聽器,坐回辦公桌後問,「這……這是什麼?」
「竊聽器。」韓江說著,同時向郭鴻出示了自己的證件。
「什麼?竊聽器!」郭鴻一時根本無法相信自己的辦公桌上居然被人安裝了竊聽器。當他看到韓江的證件時,更加吃驚:「這……這不會是你們裝的吧?我可一向是守法公民啊!」
「哼!哼!」韓江冷笑了兩聲,道:「這幾天我們是監視了你的一舉一動,但今天對你的監控已經取消了,這個東西是你的下屬王凱給你裝的。」
「什麼?王凱!他不是死了嗎?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郭鴻一頭霧水,愣愣地看著韓江。
韓江並不急著回答郭鴻的問題,而是轉而問他:「王凱的屍體看過了?」
郭鴻怔怔地點點頭:「看……看過了。」
「好,既然如此,就談談你的感想吧。」
「感想?等……等一下,我現在腦子太亂了,讓我想想,讓我想想。當我看見王凱屍體時,我太震驚了,太震驚了……誰會殺他呢?」郭鴻搖著頭說道。
「王凱結婚了嗎?還有親人嗎?」韓江雖然掌握了王凱的家庭情況,還是要在郭鴻這裡證實一下。
「他沒結婚,從來公司,他就是一個人。幾年了,我沒看見他身邊有什麼女人,不過,老家應該還有親戚。」
郭鴻所說,和韓江掌握的情況一致。他又問郭鴻:「談談你對王凱的看法吧!」
「看法?我印象中王凱來公司後一向表現很好,幹活兒任勞任怨,對我也算是忠心耿耿,所以,我一直很信任他,沒想到他竟會……」
「竟然會背叛了你,暗中監視你!」韓江不禁感歎道。
「可王凱究竟是怎麼回事?你能告訴我整個事情的真相嗎?」郭鴻問。
「整個事情的真相?哼,我要是知道整個事情的真相,現在也不會坐在這兒了。不過,我可以告訴你關於王凱的一些情況,但你要保證在整個事情沒有調查清楚前,暫時不能向其他人洩露我們今天的談話內容。」韓江嚴肅地說。
「好的,我保證!」
「據我們偵查所知,王凱大約在幾年前,就已被境外的一個神秘組織收買,為他們工作。這個微型竊聽器就是他給你裝上的,這樣他就可以瞭解你的一舉一動。」
「那又是誰殺了王凱呢?」
「就是他們那個組織,因為王凱已經暴露,他再也沒有利用價值了,所以就幹掉了他。」
「王凱為什麼要監視我?他的目的何在?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麼啊?」郭鴻越聽越煳塗。
韓江怔了一下,他在想怎麼給郭鴻解釋這個問題。唐風則順手從郭鴻的辦公桌上拿起一份那次春拍的拍品圖錄,翻到圖錄的最後一頁,指著圖錄上的第1038號拍品對郭鴻說道:「這一切都是為了這個。」
「為了這個?」郭鴻朝圖錄上看去,「第1038號拍品,西夏嵌珠寶纏蓮紋玉插屏。為什麼是它?這件玉插屏……哦,我有印象,當時拍了一千萬元,加上佣金,它是那場春拍最貴的一件拍品。當時競價很激烈,甚至後來鬧出了一些爭端。」
「不錯。」
「但是雖然這件玉插屏很貴重,可也不值得王凱那樣做啊!這件玉插屏到底……到底有什麼?還有齊寧的自殺,是不是也和這事有關?」
韓江點點頭:「不錯!我們現在懷疑齊寧的自殺也與此事有關。至於玉插屏嘛……」
韓江沉吟下來,看看唐風。唐風對郭鴻解釋道:「那夥人當然不僅僅是為了這塊玉插屏。關於這玉插屏的秘密,現在我不便向你透露。我們此來主要是要向你瞭解一下這塊玉插屏的來歷,它是怎麼被你們公司徵集來的?它的賣家是誰?」
「這個……已經過了快半年了,我要好好想想。」郭鴻努力回憶著。
「你一定要想起來,這很重要。據我們掌握的情報,這件玉插屏是彼得堡冬宮失竊的文物,也就是說它的賣家很可能就是那夥人。」唐風催促道。
「什麼?你說……這件玉插屏是冬宮的失竊文物?不對啊!一般如果是失竊文物,失竊的博物館會向有關組織報告,我們拍賣公司都是會知道的。以前就曾發生過此類事件,但我們接到通報後,都在第一時間撤掉了拍品。雖然這樣給公司帶來了一些損失,但為了公司的聲譽,我們是絕不會拍賣失竊文物的。」郭鴻聞聽,驚得目瞪口呆。
「這個……是這樣,這件玉插屏因為有些特殊的意義,所以有關各方都不願聲張。」韓江壓低聲音道。
「我想起來了,這件玉插屏就是王凱徵集來的。我平時工作很忙,不可能對每一件拍品都瞭解,再加上我對王凱一直很信任,所以就沒太在意。這件玉插屏的徵集,到後來上拍的所有手續,都是王凱一手操辦的。」
「果然是王凱!」唐風和韓江對視一眼,似乎又看到了一些曙光。
唐風繼續問郭鴻:「那你知道這件玉插屏的賣主是誰嗎?」
郭鴻搖頭道:「這個都是王凱辦的,我不太清楚。」但郭鴻隨即又想起了什麼,對韓江道:「不過,公司的內部文件應該有賣家的記錄,我查一下。」
郭鴻在鍵盤上敲擊了幾下,盯著電腦屏幕,眉頭緊鎖,臉色越發凝重:「您稍等,我再去查查。」
說完,郭鴻走出了辦公室。五分鐘後,郭鴻急匆匆地跑回辦公室,沖韓江嚷道:「怪了!太奇怪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
「不論在我的電腦裡,還是在公司的內部文件中,關於這件玉插屏的信息,居然全都被人刪除了。」
「哦!」唐風和韓江聞聽,也是一驚。不過他倆轉念一想,這也不奇怪,既然是王凱一手操辦的這件事,他當然不會留下什麼痕跡。看來這條線索也查不出什麼了。
「雖然我這兒是查不到了,不過,既然這件玉插屏是冬宮的失竊文物,那麼,我想賣主應該就是盜寶之人。你們可以從冬宮那頭去調查,也許能發現什麼。」郭鴻反倒給唐風和韓江出起了主意。
韓江心裡早想到了這步,他平靜地對郭鴻說道:「謝謝你的提議,關於王凱咱們就說到這兒,下面你給我談談齊寧吧!」
「齊寧?說真的,今年我們公司可夠倒霉的,先是齊寧跳樓自殺,現在又是王凱被殺。本來今年我還準備大幹一場呢,這樣一搞,唉!馬上就到年底了,業績比去年差了一大截……」郭鴻抱怨了一大通,最後才說到齊寧,「齊寧,在藝術品拍賣界可是很有名的。你們知道拍賣師這行是很注重名聲的,所以齊寧一直對工作很負責,也很注意自己的形象,對自己的名聲一向很在意的。他的自殺我到現在也想不通,好好一個人,事業有成,家庭和睦,怎麼就自殺了呢?」
「你認為他是為了什麼自殺的?」韓江追問。
「我就是想不明白這個問題啊,但剛才聽你說王凱是為了那件玉插屏才……我忽然想到,齊寧自殺,會不會是因為那件玉插屏拍賣的事,受到王凱的脅迫……」
「嗯,現在看來,齊寧自殺,應該就是為了玉插屏,他很可能是受到了王凱的威脅。郭總,拍賣會前,你有沒有發現王凱和齊寧兩人有什麼反常的舉動?」韓江問。
「反常舉動?讓我想想……對了,我以前一直沒有注意,現在想起來,他倆在拍賣會前確實有些反常。有一次,我下班後,看見他倆在公司樓下的一家茶館喝茶,好像在談事。我當時根本沒當回事,但現在仔細一想,這裡面有問題。據我對他倆的瞭解,他倆在公司很少來往。他倆在不同的部門,工作上一般無須直接接觸,平時看不出他倆有什麼私交。」
唐風和韓江聽到這兒,心裡已經對王凱和齊寧,還有那場拍賣會有了比較全面的瞭解。韓江拾起郭鴻辦公桌上的那個微型竊聽器,站起身對郭鴻告辭:「今天感謝你給我提供了這些情況。如果你以後想起了什麼,可以隨時給我打電話。另外,這些天你要注意安全。我們會派人暗中保護你,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
郭鴻點點頭,送唐風和韓江出門。唐風一腳邁出了郭鴻的辦公室,忽然又轉身問郭鴻:「郭總,這是大廈最高一層了吧?」
「是啊!」郭鴻不解其意。
「那齊寧就是在這上面跳的樓了?」唐風若有所思。
「嗯,這上面就是樓頂平台,齊寧就是從樓頂平台跳下去的。」郭鴻道。
「有通道上去嗎?」唐風問。
「樓梯間有一條,但自從警方調查完齊寧自殺案後,物業就把那個門給封死了,現在誰都上不去。」
「哦!可以幫我跟物業說一聲,把那道門打開嗎?」唐風忽然提出了這個奇怪的要求。
郭鴻略思片刻,點點頭:「好的,我這就給物業打電話。」
韓江不解唐風何意,但他想唐風一定有他的道理。於是,韓江跟著唐風走進了黑暗的樓梯間。
唐風的雙腳重重地落在一級級的台階上,在無人的樓梯間裡,發出了沉悶的足音。這聲音讓唐風心情極為壓抑,他的眼前不停地出現齊寧在生命最後一刻,也是像這樣走上了一級級台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