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我已經明白了這裡的運轉結構和原理,想要算出來哪裡是出口也不難,但需要一個精確的時間。
最上層這裡的形式也不怎麼好,到處煙塵飛舞,高高立起的油燈只剩下幾盞還在忽閃忽閃地亮著,時不時還有小面積塌方,那些巨大的猴面毒蛾都在上空盤旋飛舞著。我也總算知道為什麼高唐不讓清泉寺再往這裡埋人了——下面本來就是空的,再埋幾年,不用炸也會塌!
沒辦法,我只得拉著一個個爬出來的船哥會成員問,總算找到了個戴手錶的,一瞧,中午一點剛過,未時初刻。按方位推算,現在生門應該是停在了巽位上,如果當初建造時古人沒有刻意反著來,那巽位就一定可以出去!
可是……我們此時身處山體內部,根本無從辨別方向,讓我到哪裡去找巽位?
沒辦法,時間不等人,鬼知道這最上面一層什麼時候會塌,我們只能爭分奪秒地想辦法跑出去,想不到辦法,那就挨個找!總之不能呆在這裡干想!
也許……到入口那裡,可能會發現一些有用的信息也說不定!想到此處,我見上來的人也差不多了,一揮手道:「走!先找個出口!」說完,朝昨天我倆來時的路跑去。
頭頂的土方顯然有越落越厲害的趨勢,跑著跑著,身後又傳來慘叫,扭頭一瞧,是有一塊土方掉落時,剛好砸在了上空盤旋的一隻猴面毒蛾身上,然後這傢伙跟著土方一起掉下來,又看好落在一個船哥會成員身上。這猴面毒蛾可能是受了驚嚇,不由分說就是一口,眼看著那人的臉色一瞬間就變成了青紫,叫了一聲後就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渾身抽搐不止。
猴面毒蛾古長老也提到過,是專門養來為木材授粉、提純、改善品種的一群傢伙,每日裡都會定時定點放它們出來授粉。
船哥會的人第一次經過這裡時,顯然要比我和殷騫幸運,沒趕上它們出來「放風」,因為從這些人驚恐的神色上就可以看得出來。
不知是發現了下面有人,還是被那聲慘叫所吸引,上面亂飛著的毒蛾開始逐漸下降,意圖攻擊我們。
我和殷騫見識過了,這些傢伙沾著就是個死。趕忙把衣服往上一扯,遮著腦袋,拉起秋天就往前跑。
船哥會的人可就沒那麼幸運了,他們相對集中,目標大,猴面毒蛾很快就聚集在了他們上空,開始了攻擊。
頓時慘叫聲和零星的槍聲四起。我回頭喊了一句「快跑」,但聽見的沒幾個,想上去幫他們,卻有幾個人剛才沒把槍丟掉,這會兒毫無目的地亂放。要知道他們拿的可都是裝了鋼珠和鐵砂的散彈鎗,誤傷是絕對少不了的,我也只好放棄了靠近的打算。
「快走吧!別管他們了!」殷騫跑出去十幾米,見我還想去救他們,連忙回身嚷著:「這會兒誰都別管誰!自己活下來才是正事兒!」
沒辦法,我最後看了一眼那幾個已經被包圍的可憐人,只得咬咬牙,轉身追其他人去了。
這邊雖然毒蛾相對較少,但也不是沒有。就在我馬上要攆上殷騫和秋天的時候,頭頂一陣翅膀撲騰的聲音,抬頭就見一隻毒蛾箭一般地朝殷騫衝去。
「老胖當心!」我手裡沒有任何傢伙,也不敢攔它,只得高聲提醒殷騫注意。
這傢伙驚聞喊叫聲,一扭臉,正看到一副猴子的猙獰面容,嚇得不輕,腳下也沒了步伐,一絆就失去了重心,向前摔去。
不過得虧他摔倒了,恰巧躲過了這只毒蛾的攻擊。可是摔倒的地方不太好,我們此刻就在那條石油小河前,多跑幾步殷騫就能上橋,這傢伙卻一下撲倒在了河邊。
一個東西也隨著他的摔倒,從懷中飛了出來,「噗通」一聲掉進了河中央。
我趕上前要拽殷騫起來,可這傢伙像是丟了什麼寶貝,也不管那粘粘的石油,伸手在裡面不停地撈著。
「掉了……掉進去了……」邊撈他還邊懊惱著說著。
「哎呀!別找了!什麼時候了!丟了就丟了吧!」我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總之不能讓這傢伙再耽擱下去,一些地方已經有了明顯的塌陷。整座山體的倒塌也就是分分鐘的事情。
「兔……兔子掉進去了!」殷騫哭喪著臉,就是不肯起來。
原來是那枚齒寒鐵做的兔鑰匙。但是現在逃命要緊,別命都沒保住,要個那玩意兒還有個什麼用?於是我不由分說,拽起殷騫就推著他趕快向前衝。剛過了河,就聽見一陣辟里啪啦的聲音,上面掉下一大片土方,將小橋給攔腰砸了個稀爛。
終於跑到我們進來時的門口,果然這裡是一堵土牆,通往外面的路此刻並未打開,說明這裡不是巽位。
……我找了半天也不知道這裡是哪個方位,抬頭想看看附近還有沒有其他的口,這時山洞內開始了最為強烈的一次晃動。頓時空間內到處都是塵土,什麼都看不到了,耳邊也都是轟隆隆的聲音。
看來大山終於堅持不住,要塌了。
此刻沒人敢再亂跑,全都老老實實地貼著牆邊站得筆直,寄希望於身後這堵牆能夠提供一個可以活下來的空間。
由於都是煙塵,沒人敢睜眼,過了大概有一分多鐘,轟鳴聲逐漸變小,我輕輕地把眼睜開一條縫,雖然到處飄的都是灰,但竟然發現周圍變得大亮。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想必應該是山體已經坍塌了一部分,露出了外面的天,所以才會突然有這麼強烈的光線。
而我們,只能說命大,山體並沒有塌到這裡,暫時撿回了一條命。
有了太陽,方向就好判定地多了,待到煙塵稍微落下了些,我立刻就判斷出巽位應該就在右手方不遠的地方,於是拍了拍身邊的人,讓大家排成一隊,後面人拽著前面人的衣角,沿著牆根慢慢往右手邊走去。
秋天剛好又在最前面,走了大約四五百步,她突然喊道:「我摸到了!前面是空的!應該有路!」
人們頓時瘋狂了,連推帶踹地爭先恐後順著那條道往外跑。
兩分鐘後,我們總算逃出了高唐的祖墳山,順著船哥會事先架好的梯子,從「黃泉路」下到了實地上。
從地支門開始的奪命逃亡之路,由最初的二十多人,到現在真正跑出來的,加上我們仨,還不足十人。
多少人因為白捨年的一己私利,把命丟在了這裡,永遠永遠地埋進了祖墳山。
船哥會的人有的癱坐在地上,享受著「劫後餘生」的陽光,有的除了後怕,更多的則是失去朋友親人的悲痛。
而我們仨的損失,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至少都逃出來了,秋天看著我倆一頭一臉的黃土,還沒意識到她自己也是那樣,捂著嘴「咯咯」直笑。
而我和殷騫卻知道,白狄峁走的這一遭,可說是先喜後悲、無功而返。齒寒鐵近在眼前,更是不止一塊,且數次被我們拿在手中,卻又一次次失之交臂。
這也許真的是命。那些東西就該屬於白狄峁,屬於那些一千多年前的「超級工匠」們,屬於這驚世駭俗的浩大工程,屬於護衛著先祖的高唐人,也屬於古長老。
刑天,這個無法估計戰力的龐大軍隊,其實早已超出了那個時代所能接受的範疇,也可以說,它們既不屬於過去,也不屬於現在,更不屬於將來。
既然從未出現過,那就乾脆讓其從未存在過吧!
休息了一會兒,又聽見轟隆聲傳來,這次是整個祖墳山全都塌了,千萬甚至上億噸的黃土夾著石塊埋下去,縱然那些刑天擁有再多我們想像不到的本事,也只能老老實實地呆在下面繼續睡他們的大頭覺了。
刑天,一個多麼霸氣,充滿著神話色彩的名字。還是繼續當它的神話好了。
《一枚袁大頭》第二部陝北白狄峁完
共計二十九萬五千餘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