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不及雪化,第二天就逃也似地離開了老家縣城。
沒有人來送我,除了舅爺。
臨上車前,我把這些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老爺子,當然不是要他去做月老,只是為了多關注一下志豪這時候的反應,並進行適當的開導。
坐在長途大巴上,我不停地在問自己,這究竟是怎麼了?到底哪裡出了錯?是志豪錯了?還是雨佳錯了?還是我錯了?
也許我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幫他。即使他到現在也和人家姑娘說不上一句話,但至少是滿足的,不會有挫敗感。
換位思考一下,志豪花了大半年的功夫,終於有勇氣向心上人說出自己的真心話,卻沒想到只說個開頭,換來的卻是如此一個結局——人家根本就沒把他放在心上。這個打擊已經大到我無法估量了。
還有,我是否喜歡蕭雨佳?
我想是的,但就如她自己所說,這種喜歡和那種兩人相愛的喜歡,是不一樣的。我只是把她們當做很要好的朋友、玩伴,卻從沒有想過兩人要在一起這方面的事情。
至於她的最後一句話「為什麼當初還要那樣」,直到過了年,再次回到老家縣城,我才終於明白。
這恐怕是我過得最索然無味的一個春節了,因為心裡始終惦記著幾個人:志豪到底又向雨佳表白了沒有?雨佳會轉而答應他,忘記我麼?還有小穎,她又該怎麼辦?
當然,還有舅爺,我已經知道了他腦袋裡長著個瘤子。打電話拜年的時候我想了想沒提,怕擾了大家過年的好心情。但問到志豪的時候,舅爺卻歎了口氣,沒說什麼,反而叮囑我別想那麼多,好好複習,無論什麼事兒都留到七月份高考之後再說。
我也想這樣,可這麼多事情牽絆著,又怎能靜下心來?而且每次打電話到舅爺家,想找志豪聊聊天,可他明明都在,卻不肯接我的電話。
他應該是不想和我說話,但到底為什麼?就因為雨佳說喜歡我?我希望不是這樣,但依著志豪愛鑽牛角尖的性子,我實在想不到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理由?
世事就是這樣,越著急就越出事兒。年剛過,我就收到一封老家發來的加急電報,上面寥寥幾個字:「佳重病,速歸,志豪。」
看來這傢伙的確不想和我說話,能打電話解決的,他非要去花錢拍電報。
心裡頓時咯登一下!雨佳體弱,雖然這半年多來我們常在一起玩,她的體質我和志豪也從面相手相上判斷過幾次,但相學之術貴在多看多總結,我倆總共沒看過幾個人的,一時間雖然看出來有毛病,卻不知道是什麼毛病。問舅爺,具體反射到身體上什麼部位,老爺子也知道,大概就是氣血不足之類的。要問怎麼治,無非就是進補。可雨佳家並不富裕,我們有心去弄些草藥來幫他調理調理,偏偏老家這兩座山光禿禿地什麼也不長。
於是我就主動退出,把這活兒留給了志豪,因為這是一個絕佳的獻慇勤機會。
不過照現在的情況看來,他一定沒有做。為什麼沒做?不是沒想到,就是以為我會去做!
事後證實了我的猜測,我以為他會做,他認為我會做,我們兩個傻子就這麼把人家一個大姑娘給活活拖成了現在的樣子。
趁著還有幾天假,我撒了個謊,和老爸老媽說老家學校裡有一次摸底考試,想趁著省城學校沒開學前再去測一測。一經批准,我東西也沒拿,第二天就買了張票直奔老家縣城。
這種事我自然沒敢跟舅爺說,不然老爺子跑去學校一問,就真相大白了。
所以等我下車的時候,只有志豪一個人在車站。省城和老家的車每天只通兩班,所以志豪不用問我什麼時候來,只需到時候等著看下車的人裡有沒有我就知道了。
這次見了他,和以往每次都不一樣,少了熱乎勁兒,卻多了幾分尷尬。
我勉強朝他擠出一絲笑容,卻沒想到志豪只是冷冰冰地說了三個字:「跟我來。」就只管轉過身去,頭也不回地在前面帶路。
我們直奔縣醫院大樓,本來我憋著很多話想說,卻沒想到志豪竟然是這樣一個態度,只得把到嘴邊的話都又給嚥了回去。
一路無話,我跟著他進到醫院大院,繞過門診樓和病房樓,直到最裡面的一幢獨棟二層小樓前方才停住。
這個樓前面什麼牌子也沒有掛,裡面走廊黑洞洞的。志豪接過看門人遞來的一次性口罩、手套、帽子和鞋套,轉身塞給我一份,自顧自地穿戴起來。
我的心越來越沉,雨佳得的究竟是什麼病?探視居然要穿戴得如此嚴密!
穿好後,我跟著他踏進了黝黑的走廊。一直向裡,走到頭的時候,志豪推開左手邊的一扇門,我終於看到了裡面的情況。
別看外面不怎麼樣,縣城醫院還是有點實力的。單從這個房間就可見一斑。這是一個套間,被平均一分為二,裡面一半寬敞明亮,除了病床還擺著各種儀器。外面則類似於觀察室,中間用一堵厚厚的玻璃幕牆隔開。
病床上躺著蕭雨佳,她此刻至少連著三四台儀器,嘴上還套有氧氣面罩。但外屋卻只有一個護士看著,似乎並不需要搶救。
護士示意我們安靜,不要打擾病人。我才敢慢慢地走到玻璃幕牆前,看著裡面那個面色更加瘦弱蒼白的姑娘。
「她得的是急性白血病。」身後的志豪終於主動開口了。
但這句話卻猶如一記晴天霹靂打進我腦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