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北京,小夫妻用金亮的積蓄和萌萌媽給的錢買了輛白色富康。金亮上班,得從盧溝橋到亞運村,天不亮就得出門,還得打小蹦的再倒幾趟公交車。現在有了車,金亮每天可以多睡一個多小時。當然,每月養車也得有一千來塊錢。尤其是過了幾年後,車開始出毛病了,養得更費錢了。
每天晚上,金亮都到萌萌報社樓下去接萌萌。小倆口回家,金亮爸媽已經做好了飯,大家邊聊邊吃飯。吃完飯,張萌萌洗碗掃地。小日子過得倒也挺和諧。
婚後,萌萌繼續保持婚前的勢頭,不遺餘力討好公婆,這樣一直持續了三個多月,終於開始有點續不上後勁兒了,更別提再接再厲了。「偷空減料」的事屢有發生。
報社的工作太忙,經常熬夜,好在早晨上班沒有限定時間,所以只要趕上上午沒採訪的日子,萌萌就抓緊時間補個覺,能睡到日上三竿。剛結婚時,萌萌知道老人不喜歡兒媳婦睡懶覺,還克制著點兒,只要上午沒事兒,八點多就起,跟著金亮媽出去買菜,準備午餐,陪她說說話。剛開始還有點新鮮勁兒,後來也撐不住了,畢竟兩代人之間有代溝,可說的越來越少,再加上萌萌總是犯困,在廚房也是哈欠連天,趕上哪天開夜車趕稿子,就更有點熬不住了。而金亮媽在廚房,一耗就是一上午,也不純是忙活,有點像打發時間,洗點菜,坐那歇會兒,再包點蒜,坐那喝點水,老太太還時常的愛抽根煙。後來萌萌放棄了「偽裝」,只要有機會就睡懶覺。
在用水上也出現了矛盾。金亮爸可能是窮日子過怕了,用水極其節約,刷碗時,在抹布上倒點水把碗挨個兒洗了,然後把所有碗盤放一個大盆裡泡一下,就算洗完了。婚後,刷碗自然落到不會做飯的萌萌身上,她簡直無法忍受金亮爸交待的這種刷碗方式,沾染了洗滌靈的碗,一定要用流動的清水沖才能乾淨這是常識。但為了敷衍金亮爸,她只得假裝在面前放一盆水,金亮爸在時,就假裝在裡面泡碗,金亮爸一走開,趕快用清水沖。當然,這種累人的刷碗方式,萌萌很快也堅持不下去了。
萌萌沒想到,跟公婆在洗衣服上居然也有代溝。金亮媽洗衣服是很講究,無論大小一定要用搓板搓一遍,再扔洗衣機裡洗。而且一向本著能手洗就手洗的原則,一是乾淨,二是洗衣機洗衣服太費水。萌萌從來是有衣服就扔洗衣機裡轉,除非內衣內褲。剛結婚時,為了討好公婆,她還真抱著大搓板搓了幾天的衣服,現在也基本歇菜了。這樣的後果就是金亮媽經常藉著陽光,仔細端詳著萌萌剛洗完的衣服,辛酸地說:「咱小亮自打結了婚,這衣服是洗不出來了。」
萌萌意見最大的一件事——金亮爸居然偷水。家裡的水龍頭永遠不關嚴,「嘀嗒嘀嗒」往下漏,水滴到各種盛水的器具裡面。這事兒萌萌忍了三個多月,終於忍不住了,每天發現水龍頭在滴水,伸手就給關上。當然,過不了一會兒,熟悉的「嘀嗒」聲就又響起了。
金亮爸心裡也憋火,我滴我的水,你老關個什麼勁兒呀你!
其實不僅萌萌在偷工減料,金亮爸媽對萌萌的包容也在逐日偷工減料。
萌萌習慣每天早晨起床後洗個澡。這天,老頭老太太在吃中午飯,萌萌則剛睡醒,還在衛生間洗澡,聽著衛生間裡嘩嘩的水聲,老頭飯都吃不下了:「這孩子咋洗澡洗這麼勤。」
「我跟咱兒子說過,咱兒子說,她當記者,天天在外面跑。」
「那以前我在礦上也沒洗得這麼勤過。」金亮爸邊查著水表,邊說:「這事兒不行,得給她改過來。」
第二天,剛睡醒的萌萌到了衛生間正準備洗澡,金亮媽提著一大紅桶進來了:「萌萌呀,站在桶裡洗澡吧,接下的洗澡水可以沖廁所。」
「啊?」萌萌看著大紅桶有點發呆。她打開淋浴,努力讓自己站在水桶裡,拘促地搓洗著,可水桶太滑,地板一濕,塑料水桶竟然自己滑動起來,幸好萌萌手急眼快扶住把手才沒摔倒在地。她有點堵氣的從桶裡出來,把桶踢到一邊。
洗完澡,萌萌坐到桌邊吃飯。金亮媽特意去衛生間看看存了多少洗澡水,卻只看見一個大空桶,還歪著倒在地上,臉立刻就沉了下來。萌萌也有點煩,再加上正考慮下午的採訪,也沒解釋。
金亮媽心裡不高興,但還是盡量幽默地說:「萌萌呀,老浪費水,死了以後孟婆不給你湯喝。」萌萌聽了這不著四六兒類似詛咒的話,更不高興了,耷拉著臉就走出去,連飯都沒再吃。金亮媽還以為自己是在用開玩笑的方式輕鬆的解決問題,沒想到又被兒媳婦甩了臉子:「嘿,這孩子,現在脾氣越來越大了。」
「一身的汗味兒。」萌萌坐在車裡,拉著自己的衣服領子左聞右聞,一臉不高興地發牢騷。
「不至於。」金亮勸慰著。
「這每天洗澡洗碗的事兒就能把人煩透了。」
「你看,你得體諒體諒他們,我爸我媽年輕時受了不少苦,以前在我們侯埔村,用水特別不方便,所以我爸落下的毛病,特節約用水,確實有點接受不了每天都洗澡的人。你看他們,現在也一個月才洗一次澡。」
「啊?」萌萌驚得叫了起來。
「老人嘛,再說了,你就每隔兩天洗一次唄,遷就遷就就他們。」
「噢,那我也一月洗一次澡,我一記者,天天出去採訪,滿身汗腥味,弄不好再蹦人身上一跳蚤,這成什麼了這個。」
「至於嗎,我爸我媽也沒長跳蚤呀。」金亮不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