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在一個集會裡德遇見了敏。德幾次在談話的時候紅了臉。後來關於某一個問題敏又跟德吵架似地爭論起來,德疑心敏故意向他挑戰。
開過會,德最先走出來,敏卻在後面喚著:"德,等我一下,我有話對你說。"他的態度很懇切。
德以為敏一定要和他談論關於慧的事情,他不願意聽敏談這件事,但是他也同意了。
兩個人走在清靜的街上,敏用手電筒照著路。德和敏離得很近。他看不見敏的面孔,但是他聽見敏的急促的呼吸。
"德,你為什麼這幾天不到我這裡來睡?"敏用了窒息的聲音問。
"我沒有空,"德短短地、冷冷地回答。
"這是假話,我知道這是假話。"敏痛苦地說。"你不來,是你不高興我,為了慧。"德聽見他的話就彷彿看見了他的心的跳動。
"你知道,就不用說了。"德害怕敏再提慧的事,他想用這句話來封他的嘴。
"德,我告訴你。我現在向你說真話。我不能夠再瞞你。我和慧發生過關係。"敏說這些話,聲音抖得更厲害,感情使他激動,他似乎要把心都吐出來給德看。
德受窘了。他想不到敏會拿這樣的態度對待他。不用說敏還不知道他同慧的事情。但是他能夠永遠瞞住敏嗎?他找不到適當的話說,他第一次感到躊躇了。
"這也許是不對的,你們大家都在努力工作,我卻把時間浪費在個人的享樂上面。我覺得很抱歉,彷彿你們大家都因此看輕了我,"敏懇切地甚至帶著懊惱的調子說。
敏的態度感動了德。他覺得應該安慰敏。但是馬上另一種思想又抓住了他:他想敏也許在故意試探他,敏也許已經知道了他同慧的事情。那麼他的話還有什麼用處。他不能說別的話,僅僅接連地說了幾個"不"字,這只是在分辯說他們並不看輕他。
"這幾天慧對我又冷淡了,不知道這是什麼緣故。我的心早被她拿去了。離開她我彷彿就不能夠活下去……她一定愛上了別人,她也許是拿我開玩笑……但是我離開她,就不能夠生活。德,幫忙我吧。"敏的聲音一直抖下去,風吹動樹葉的聲音好像在給它伴奏似的。不遠處有兩隻狗叫起來。黑暗包圍著這條沉睡的街道。只有手電筒放出來一圈光。在沙漠一般的寂寞的背景裡這個被愛情苦惱著的男子顯得更可憐了。
"敏,這是什麼樣的觀念。你會說出這種話。你這個蠢人。
你自己難道就不害羞?"德被許多瑣碎的思想糾纏著,正解不開。他聽見敏的最後一段話,就努力從網中掙扎出來。他開始責備敏,但是話裡面沒有恨,只有關心。"這全是幼稚的行動,我不能給你幫忙。"
"你不瞭解我的心。你完全不懂。"敏聽見那些他不曾料到的德的答話,就搖著頭感歎地說。然後他又用他的戰抖的手抓住了德的膀子,不住地搖撼:"德,你把慧給我找來,你去,你一定去。"
"敏,不要裝傻。你再這樣,我就不和你一道走了,"德煩躁起來,他不能夠再忍耐地傾聽敏的話。慧的臉在黑暗裡現出來,張開口說:"我同敏的事情現在完結了。"他應不應該把這個消息告訴敏?把他同慧的事情告訴敏?這個思想像酷刑一般地折磨著他。
"德,你一定去,你去告訴她……我的心跳得這麼厲害……要她來……我需要她,"敏半瘋狂地哀求說。那隻手依舊緊緊地抓住德的膀子。
"你這個傻子。明天見。"德起初不答話,後來忽然把身子一抖,摔開敏的那隻手,短短地吐出這幾個字,就向著黑暗裡大步走了,拋了敏在後面。
敏跟著趕上去。德又加快了腳步。在一條三岔路口,敏看看要追上德了,卻被一隻手攔腰擋祝"往哪裡去?"一個兵士站在他的身邊嚴厲地問道。
"回家去,××街。"敏用了電筒照那個兵士的臉,一張黃瘦的三角臉。
"電筒拿過來。"兵士更嚴厲地命令道。
"不拿給你。這是我的東西。"
"拿過來。"兵士固執地命令道。
"我不拿,你沒有權利命令我。"敏昂然反抗說。
"你不害怕?"兵士把盒子炮抵住他的胸膛。
"好,拿給你。"敏知道再反抗也沒有用處,就把電筒交給兵士,轉身要走開。
"不准走。"兵士接過電筒又大聲叫起來,拿了電筒去照敏的臉。
"電筒交給你,還不能走嗎?"敏裝出平靜的聲音問道。
"不行,還要檢查。"
一個恐怖的感覺壓在敏的頭上,他知道身邊有些文件是不能夠給兵士看見的。他正在想逃避的辦法。
兵士看見敏不說話,就動手來檢查。敏正要抵抗。恰恰在這時候一個雷響了,打在兵士的頭上。兵士把身子一側,在他的身後出現了一個瘦長的黑影。
"德,你。……"敏快活地叫起來。
"敏,你回去。讓我來對付這個東西。我的氣力比你的大。"
德的粗暴的聲音把靜寂的黑夜攪亂了。同時他在奪兵士的盒子炮,敏在後面拖住兵士的手。
"敏,你走。你身邊的文件要緊。"德又一次命令地叫起來。接著發生了一場激烈的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