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啟發誓要找到小姑娘。
可是,人海茫茫,從哪裡把她找出來呢?
他可是連小姑娘姓甚名誰都不知道,至於她說的那些經歷,誰知道是人話還是鬼話?
但他必須把她找到,拿回那兩枚印章。
五月底,中紀委的文件見報,何其樂告訴他,這次還真是海風書記點的將,題目也真是他自己親自擬定的:《百姓的期待和大限前的自我救贖》,仍然是寫一篇時評,呼籲那些有過以權謀私行為的大小領導,在規定的期限裡,把自己的問題,主動向組織說清楚,以爭取寬大處理。那次他們見了面,臨分手的時候,何其樂說:「哥們兒,看你的了。」
李明啟覺得很對不起何其樂,覺得人家為自己鋪好了路,架好了橋,可自己居然一點表示都沒有。他不是不想表示,只是苦於找不到合適的方式。何其樂不抽煙不喝酒,甚至連茶都不喝,難道真的給他打個紅包?那豈不是太俗氣、太赤裸裸了嗎?
連馮老師都覺得他有點不像話。你無動於衷,別人會不會認為咱不知好歹?
除此之外,馮老師這段時間對李明啟倒是特別慇勤,對他說話再也不是那種好為人師的語調,溫柔體貼得像是換了一個人,彷彿自己真的是水做的。她裡裡外外一把手,常常忙得腳不沾地,卻一副其樂融融的樣子,讓誰都能看出她的神清氣爽。從他進門的第一分鐘開始,她便把他當老爺一樣伺候著,泡了茶,開了空調,把電視遙控器遞到他手上,熱情得就像外面那些形跡可疑的小酒店的服務員,甚至連臨床表現都更加主動,柔情似水,風月無邊。
李明啟很想批評批評她這種依附老公、夫榮婦貴的封建落後思想,想一想,覺得目前的處境很受用,也就算了,權當是自己長期懼內長期被壓抑的一次徹底解放。不過,李明啟很想提醒馮老師,正式任命下達之前,他升副總編輯的事,仍然僅僅是一種可能性,要是做得太顯形了,萬一……
李明啟自己就怕那個萬一,在單位裡,更加夾著尾巴做人,撅著屁股幹活,對上對下一團和氣。對自己部門的事情,哪怕只是轉發新華社的消息,都是高度重視,精益求精,一絲不苟,不允許出一絲一毫的差錯。
他再也沒有給安琪打過電話,很慶幸跟她的關係能夠這樣煙消雲散、自生自滅。安琪當然也沒有打過他的電話,這又讓他感慨系之:要是社會上的小姑娘有一半是安琪這樣的,就好了。是呀,拔了蘿蔔坑還在,誰都沒有吃虧,一切都順其自然,多好啊。
手機卻一直開著,哪怕是在家裡睡覺的時候,也要把它調到振動狀態再放回到包裡或擱在書房裡。李明啟年紀尚輕,還沒有前列腺之類的毛病,但他每天晚上都要起來兩三次,借助小解的機會,看有沒有人跟他打電話。
倒是來過幾個電話,一打過去,竟是香港的博彩公司,要指導他買六合彩。
但他一直心存幻想。
他的名片盒也放在旅行拖箱的夾層,跟那兩枚印章放在一起。他希望小姑娘順手拿走了他的名片,這樣,當她手頭上的錢花完了、一時又沒有其他進項的時候,回過頭來找他,也不是沒有可能。
他知道她是夜貓子,生怕自己睡覺的時候錯過了她的來電。
只要她來電話,就證明那兩枚印章還在她手上。
李明啟眼下只能指望這個。他希望奇跡能夠出現。
他找小姑娘沒有一點線索,她要是想找他,卻易如反掌。
找到小姑娘,繼而找到那兩枚印章,不僅給何其樂(甚至包括陸海風書記)送禮的問題可以迎刃而解,更重要的是,那兩枚被小姑娘順手牽羊的印章,不亞於兩顆定時炸彈,因為上面篆刻的陸海風的鼎鼎大名,一旦外流,有關部門完全有可能調動一切偵察手段,追根溯源查到他頭上。他背地裡做的那些好事,就可能被曝光,那樣,別說他提副總編輯的事會成為黃粱一夢,他在馮老師和何其樂那兒,無論如何都會交代不過去。
他會死得很難看。
李明啟夜間尿頻的行為,卻被馮老師誤解了,以為是他這段時間待在家裡比較多,被她抓得緊,交多了家庭作業的緣故。她對他很是心疼,不僅家務不讓他伸一點手,還下了決心調養他的身體。"
馮老師是學哲學的,大學時曾一度癡迷中國哲學,順帶地對中醫中藥也有點盲目崇拜。她認為人的身體就是一個小宇宙,必須博采天地精氣,陰陽中和,才能天人合一。所以,她除了每天早晚給他泡一杯枸杞茶,對於報紙上廣告裡說的純中藥補腎藥,一律照單全收。沒過多久,他們臥室的床頭櫃裡,便堆滿了花色品種齊全的保健品。馮老師以在中學裡訓練出來的時間觀念,每天督促李明啟按時服用。
李明啟有苦說不出,只得聽任馮老師折騰。那些藥還真他媽的管用,搞得他一到床上便頗有虎狼之師的威猛。馮老師是直接的受益者,每天容光煥發,好像又進入了一個青春期。
改變是循序漸進的,有一個從量變到質變的過程。當炎熱的仲夏彷彿突然來臨的時候,馮老師對李明啟擁有的那種濃情蜜意,一不小心就發了酵、變了味,她像突然醒悟了似的,越來越覺得自己的老公真的堪稱天字第一號美男壯男優秀男,世界上的女人都會義無反顧地愛上他、垂涎於他,為了不被那些沒有廉恥的女人染指,她得對他管緊一點。
李明啟醒悟得比馮老師慢了半拍,覺得耗在家裡真是一個錯誤。
且不說如果小姑娘萬一真的來了電話,他當著馮老師的面,怎麼才能把事情既說清楚又不讓老婆大人心存疑竇,是個巨大的難題,就是每天像做廣播體操一樣的性生活頻率,他也受不了。長此以往,那種靠藥物助性的威猛,總有一天會物極必反、盛極至衰。一想到自己要不了多久,恐怕就會像在搾汁機裡被搾過的甘蔗似的,變成廢物渣子,李明啟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李明啟真是沒有踩對點子,當馮老師決定對他嚴防死守的時候,他才想到要逃離家庭和老婆的溫柔陷阱。
李明啟要減少在家滯留的時間,理由倒是一大把。他知道馮老師最希望得到的是什麼,便偏偏拿那件事來說。他告訴她,再過幾天,報社黨組就要開會討論了,他得活動活動,每個黨組成員的碼頭都要拜到,沒辦法,就這風氣。林社長的死,對報社的人心還是有影響的,不活動,誰知道他們會說些什麼?
又過了一段時間,李明啟告訴馮老師,報社黨組會已經通過了,已經報到了省委組織部幹部四處,這個環節最關鍵了,除了組織部的與會人員,他們還得徵求省委宣傳部的意見,可不能讓他們聽到什麼不好的反映,因此,需要做工作的面就更寬了。
李明啟並沒有完全說假話,事情的進展是真的,他沒有少在外面活動,也是真的。但需要找的人、活動的次數,被他嚴重地誇大了。有時下了班,也沒什麼事兒,就是不想回家,就是怕回家。
拿空餘出來的時間來幹什麼呢?
單位裡不少同事喜歡打麻將、玩牌,李明啟卻沒有這個愛好。打麻將、玩牌如果不賭點錢,不刺激,味同嚼蠟。想刺激,就得跟錢沾上邊,不能太小,否則還是不刺激,也不能太大,否則就成了純粹的賭博。但無論大小,只要涉及到錢,就會有輸贏,有輸贏便容易出現非理性,特別是遇上那些斤斤計較的對手的時候。贏家要麼還想贏,以擴大戰果,要麼就想快點散場,以便保住勝利果實,輸了的則一律不甘心,一門心思要扳本,這樣,一場牌下來,往往通宵達旦。結果呢?贏家和輸家的區別僅僅在於,前者勞命,後者除了勞命還傷財,說不定一句話不對勁兒,還會生了間隙。
李明啟原來有過不少紅顏知己,只怪時間不夠用,哪有過閒得找不到事幹的時候?但這會兒處在組織考察、準備陞遷的關鍵時刻,暗處不知道有多少雙挑剔的眼睛盯著他,你讓他去泡MM,也太看輕人家的智商了。
李明啟閒得無聊,偶爾會去香水河沿河風光帶散步,也可能去免費開放的三木公園跳跳舞。這一天,他路過市人民大劇院,見有場話劇,一時心血來潮,便買了張票進去看了。
一開始,馮老師對李明啟外出活動的要求很是支持,她甚至問他手頭的錢夠不夠。直到有一天,她幫他洗衣服的時候,從褲兜裡掏出了那張市人民大劇院的話劇票。
馮老師一下子被擊蒙了,她恨不得拿把刀子去砍人或者把自己殺了。
在最初的打擊之下,馮老師壓根兒沒想到李明啟會一個人去看什麼破話劇。
你真要看你不能把我叫上嗎?你是跟誰一起去看的?不會是男同事吧?兩個大男人成雙成對地坐在劇場裡看話劇算怎麼一回事?那麼她一定是女的了,她是誰?你跟她認識多久了?你們是怎麼勾搭成奸的?我對你怎麼樣?還不好呀?那你幹嗎要背著我做這些傷天害理的事?你不想要這個家了嗎?你想讓我們的寶貝兒子,要麼沒媽要麼沒爸嗎?
習慣了抽像思維的馮老師,形象思維一下子活躍起來了,她有太多的問題需要李明啟解釋,這些問題像一窩蜂似的鑽到了她的腦子裡,幾乎把她的腦子弄壞了。
慢慢地,馮老師總算恢復了應有的理智。不過就是一張破話劇票嘛。要真有問題,他會那麼不小心把它留在褲兜裡?恐怕早就毀屍滅跡了。誰規定了他不能一個人去看話劇?誰又規定了他不能跟另外一個男的一起去看話劇?他們做記者的經常有人跟他送東送西送紅包,送張話劇票並不為過吧?是呀,也許就是話劇團的人送的哩,目的是希望他看了以後在報紙上宣傳宣傳,這太正常了,是他工作的一部分,所以他就沒有把票根處理了,也就沒有向你匯報,一個大老爺們,要是事無鉅細都跟老婆嚼舌頭,那他還能幹成什麼大事?
好吧好吧,就算他是陪一個女的去看的,那又怎麼樣?也許他們才剛認識吧?他們肯定還沒有到上床的程度,否則,怎麼會跑到劇場裡去耗那個閒工夫?
馮老師覺得,她替李明啟作的辯解,同樣軟弱無力,不能自圓其說。如果他的行為是光明正大的,他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告訴她,一句話就夠了。可是,你看都過了多少天了,居然沒對我說一個字。等等,那天是星期幾?他自己怎麼說來的?他說他去看省委宣傳部一個領導去了。
他在撒謊。
他為什麼要撒謊?
要沒情況你撒什麼謊?
要沒情況你也撒謊,後果更嚴重,證明你撒謊早就成了習慣,都不知道你哪句話是真的了。
馮老師覺得自己的婚姻出現了危機,她和李明啟的關係處在了十字路口。
她決定把那張話劇票藏起來,暫時不露聲色,因為她還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她是一個理性永遠大於感性的人。
如果姓李的真的在外面有了情況,她一定有辦法把這個情況查個水落石出。
「我就不信。」
馮老師把那張票緊緊地捏在手裡,異常冷靜地對自己說。
這幾天,黃逸飛有點喜憂參半。
喜的是,他公司這幾年養的那幫子閒人,約好了似的,紛紛找他辭職。
他開始還有點不舒服,以為他們像是家禽老鼠,覺得地震要來了所以雞飛狗跳、溜之大吉,如果連他們都覺得公司待不下去了,豈不等於說敗像已顯、難得回天了嗎?
要知道,儘管手頭緊,黃逸飛可從來沒有拖欠過他們的工資。
後來黃逸飛偶爾翻了翻報紙,這才樂了。原來自己高估了他們,他們哪裡是為了擇良木而棲之,而是感到了大氣候的不安全,因為按照中紀委的八條禁令,其中有一條,就是特定關係人不實際工作而獲得薪酬。雖然他們也在上班,卻純粹是做做樣子,跟不實際工作沒有什麼兩樣,掛個名領份工資而已。大風起兮雲飛揚,先把頭縮回去以後再思量,犯不著為了區區幾千塊錢,擔驚受怕。
黃逸飛求之不得,嘴裡卻客氣地挽留。見他們不像是做樣子,也就不再堅持。怎麼好堅持呢?如果別人認為這是一個錯誤,你還要他們留下來,豈不是害了人家?
憂的是糧草將盡,公司業務沒有任何起色,有出項沒進項,這樣的日子堅持不了幾天,到時候手頭的錢用完了,怎麼辦?
那天何其樂一走,黃逸飛便匆匆地埋了單,從茶坊直接去了自己原來的家,把車停在了小區斜對面傢俱城的停車坪裡。
不出他之所料,不到半個小時,便看到何其樂拎著一塑料袋東西、拿著一束花下了的士,被保安引進了崗亭。
他實在忍不住給柳絮打了個電話。
之前跟安琪打了賭,黃逸飛贏了十塊錢,高興得大呼小叫。
安琪奇怪地看著他,覺得他的表現未免有點誇張,卻也不好說他,只是建議他趁著手氣好,趕緊拿著贏的錢去搞投資,要是中了一注兩注雙色球什麼的,馬上就能成百萬富翁。
黃逸飛說也是,讓安琪想數字,明顯地情緒不高。
安琪故意逗他,說她發現了一個秘密,就是他的老家肯定在山西,因為他骨子裡有股子酸味。黃逸飛說有嗎有嗎?一連說了四五聲。安琪說就有,只是你自己聞不到。黃逸飛說我沒有,我看你倒是有。兩個人各抒己見、各持己見,最後是黃逸飛抱過安琪的頭,一通亂吻解決了爭端。
十天半月過去了,柳絮那兒卻還是沒有動靜。
黃逸飛到底還是有些自尊心的,不好再去騷擾何其樂,只把一腔怨恨傾注到柳絮頭上。他沒想到這個女人這麼不通情理。
中間他去找過表叔,看能不能把高速公路兩邊的廣告牌業務再撿起來,姓關的被抓起來都好幾個月了,該做的工作總得做吧。
表叔卻大搖其頭,說局裡決定了,要對外公開招標,以防止權錢交易,滋生腐敗。你要有興趣,又交得起保證金,招標公告見報以後也可以來報名。
哪裡交得起保證金。
黃逸飛再也不敢懈怠,這裡那裡找業務,一開始總是很有希望的樣子,談到要簽合同的時候,又都沒了影兒,白白地浪費了一些茶水費。
黃逸飛知道自己在走下坡路,卻總是不甘心,希望早點觸底反彈。他甚至動了把房子抵押了去炒股票的念頭。
五一長假一過,股票嗖嗖地直往上躥,證券公司每天人山人海,他們的業務員不僅在每家銀行都設立了辦理委託理財的窗口,甚至有的乾脆就把桌子和電腦搬到了小區大門口,樣子頗像那些醫藥企業擺的免費測量血壓的攤子。不過,他們比那些醫藥代表水平要高一些,要誠實一些,一般不說只要你開了戶投錢入了市就有金元寶撿,只說哪裡的某某某,一個星期賺了幾萬,哪裡的某某,一個星期又賺了幾十萬,完了還不忘了告訴你,股市有風險,投資須謹慎。
安琪卻不同意黃逸飛抵押房子,說有個房子才像個家,我也才多少有點歸宿感。安琪說,她不是一直希望你跟她離婚嗎?咱不指望分她的家產,讓她給你一次開拍賣會的機會,作為離婚的條件,不苛刻吧?我們可以讓她掌控整個拍賣會,她要是擔心你賣假畫給自己找麻煩,可以聘請鑒定機構鑒定啊,這樣,她的風險不就轉移了嗎?你不是說省文物商店就有個鑒定中心嗎?你不是說你有個哥們兒在那裡當頭兒嗎?想一想,嗯?
黃逸飛為粱菽謀謀得愁眉苦臉,甚至波及到與安琪的床笫之事,已經有點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樣子了,聽了安琪的一席話,不禁眼睛一亮,但很快又把眼光從安琪臉上移開了,他搖搖頭,說:「你不瞭解她,我瞭解她,這個女人很固執,她認定的事情,針插不進,水潑不進,沒有用的。」3
安琪說:「不試一試怎麼知道沒用?」
黃逸飛眼睛望著別處,歎了一口氣,道:「我不想再在她那兒碰一鼻子灰。」
「錯。如果你明確地跟她說了,她還是不同意,那麼只能說明一個問題:她還沒有真正從內心裡考慮過跟你離婚的事,她對你還沒有死心。」
「怎麼可能?」
「相反,如果你不跟她這麼去說,則證明你還在愛她,至少還心存幻想,幻想著哪一天還會回到她身邊。」
黃逸飛轉過頭來,直直地望著安琪,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你笑什麼?」安琪問,臉上的表情嚴肅多於好奇。
「我笑什麼?」黃逸飛邊笑邊說,「我笑你真是一個小姑娘,一個傻丫頭。」
「不,你要正面回答我這個問題,你是不是還愛著她?」
「怎麼可能?不可能。」
「那好,給她打電話,說要跟她談離婚的事,這次我跟你賭一百塊錢。」
「你現在身上還有一百塊錢嗎?」
「你別管。逸飛,我很愛你,我真的很愛你,我知道咱們的困難是暫時的,我對你很有信心,我對我們的未來很有信心。可是,你這幾分鐘的表現卻讓我不滿意,你越是迴避這個問題,我越是緊張。」
「你緊張什麼?你這個小傻瓜。」
「我不傻,我怕你真的還愛著她。要是你還愛著她,我怎麼辦?你知道我愛你嗎?你知道我是多麼多麼地愛你嗎?」
黃逸飛只覺得鼻子突然一酸,張開雙臂一把抱住了安琪,他把懷裡的那具身體使勁地往自己身體這邊一緊,又一緊,然後鬆開一點兒,用他那只握慣了畫筆的藝術家的手,在她後背上輕輕地拍了拍,又一下一下溫柔地撫摸起來。
安琪伏著他的胸脯,柔順安靜得就像一隻小貓。她偶爾也會故意地蹭一蹭,她的頭髮弄得他的脖子直癢癢。
彼此溫存了一會兒,安琪終於抬起了頭,仰著臉,癡癡地看著他。
黃逸飛發現她那張好看的小臉,居然是濕的。他埋下頭,用自己的臉在她臉上小心翼翼地蹭了蹭。「你這個小傻瓜。」他說。
「你既然認定我是一個傻瓜,我要是幹什麼傻事,你可不要怪我。」安琪說。
「你準備幹什麼傻事呀,小……笨蛋?」
「你如果不好意思找她,我去,我去跟她說,怎麼樣?」
「不……好吧?」
「有什麼不好的?這不僅是你的事,也是我的事呀,要不然,你再好好想想吧。」
「想什麼?」
「你別跟我裝迷糊,要麼你去,要麼我去,把話敞開了談。你不覺得我們已經沒有什麼很多路可以選擇了嗎?」
黃逸飛想笑,卻不得不壓抑著歎了一口氣。
「至於我,我還真想見見她。喂,你說,她不會把我吃了吧?」安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