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城西咎 正文 第十九章 誰都悲傷
    我道:「是,我是,寶貝,你放下剪刀,有什麼問題慢慢說。」我把聲音放柔,配合著朦朧的小雨,裝出自己都噁心的笑容。

    楚妖精突然擁到床上,抱緊我嚎啕大哭,一時梨花帶雨。我只好摟緊她,一刻都不敢放鬆,她把我抱得更緊了,那溫香滿懷的味道,楚楚動人到了極點。我正得意,看到她手上還拿著的剪刀正對著我後腦勺了。我幾次想輕輕地奪下來,都沒成功,她抱得我更緊了。

    我知道她需要發洩,也不敢動彈,那一點原有的性感空氣全被一把破剪刀毀了。我是那把破剪刀的人質,21世紀了,恐怕沒有幾個人會被一把剪刀的挾持了吧?

    終於,我把她推開了一些,一身冷汗。我揮手讓笨笨狗出去,心理咨詢需要單獨的空間。我想,心理咨詢收費是三百一個鐘,我跟她咨詢一個鐘,然後她給錢就給,不給就讓她陪我一個鐘,她應該也值三百,就抵消不收錢算了。我想。

    笨笨白了楚妖精一眼,轉身走了。

    我清了一下喉嚨,正襟危坐道:「我是國家三級心理咨詢師,江磊。希望能夠幫你,你接受過心理咨詢嗎?」

    楚妖精道:「沒有,我一直以為自己很堅強的他們為什麼這樣對我?」

    我道:「你先別急,慢慢說。心理咨詢是協助求助者解決心理問題的過程,你是第一次接受心理咨詢,所以希望你能先瞭解一下:心理問題是個人類最複雜的問題,有的問題能通過咨詢得到很好的解決,有些問題不是一次兩次咨詢就可以解決問題的,有的問題咨詢效果會出現反覆,還有個別問題,恐怕得不到完美解決。更重要的是,心理咨詢和一般的治病不同,不是開藥吃藥被動接受治療就可以了,還需要自己的主動思考和配合,你必須相信我,配合我,明白嗎?」

    這一段話,是我每次干心理咨詢師這活時都要說得話,我很喜歡這段話,說完後責任的大頭就到求助者身上了,我發現全世界的心理咨詢師都喜歡這段話,同時巫師神婆也會講類似的話,誠實的講,心理咨詢師和巫師神婆是同行關係,效果也都是時靈時不靈。我也是如此,做心理咨詢的成功率跟段譽六脈神劍的成功率差不多,但我堅決不承認我是騙子,應該說,人類的心理學就只發展到這個水平,比我差的心理咨詢師到處都是。

    楚妖精,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我道:「那我們就算確定咨詢關係了,按心理學的講法,一切心理問題都源於衝突,你說說現在最讓你難過的衝突是什麼吧?」

    楚妖精想想道:「我覺得我很命苦。我也看過一些心理學的書,但我怕心理學也管不了命苦。」說著眼淚又下來了。

    我很裝B的微笑道:「先談談吧。」我心裡暗喜,心理咨詢師最喜歡這種半懂不懂又喜歡心理學的求助者了,這些人最好忽悠專業術語是最容易被心理暗示。我曾經接過一個整天看一些神神叨叨書籍的失眠者,開口潛意識,閉口小宇宙,然後堅決要求我幫他催眠。我拿出我450元在香港買的國家心理咨詢師證書在他眼前晃了一下,又講了幾個弗洛伊德的緋聞,然後讓他閉眼,說催眠開始了。結果,我還沒催他就眠了。

    楚妖精道:「我是好人家的孩子,真的沒想過做這行,但大學畢業沒找到工作,幾個月沒有工作,錢都花光了,以前大學有個男朋友也找不到工作,家裡也窮,沒辦法我應聘按摩師,就慢慢地但我堅決不去桑拿做,太不把女人當人了。我去了一個月,三十幾個服務項目,什麼貓式狗式的,我接受不了你知道我第一次接的是什麼人嗎?一個六十多歲男人,根本起不來了,拿手指捅了我幾個小時,還老問我爽不爽,我說不爽!被投訴,這個鐘的錢就被扣了,還有更變態的你知道什麼叫花式毒龍嗎,我第一次做時哭了好久」

    我心想這個家華服務還真是可以,以後要去去。臉上無限同情道:「嗯,每個囡囡背後都有辛酸的往事。」我遞給她卷紙巾。

    她抽泣了好久說:「我那男朋友,吃了我一年的白飯,結果找家裡關係找到了工作,然後就不要我了,還是我的初戀,這個就算了。他知道我做了這行,肯定不會要我,我早就知道,對他再好也沒用。後來我不在桑拿做了,錢多也不做。來這個小按摩店,沒有這麼複雜,錢少但至少開心一點開心一點。」

    我看她聲音越來越小,打斷她道:「你是為工作壓力和失戀而內心衝突,是嗎?還有聽笨笨說你的學歷挺高的,是哪個大學畢業的。」

    她道:「不是,工作壓力是小事,再說,這能算是工作嗎?客人說我機車,我就是機車,反正就是賺幾個錢,也不缺鐘。失戀?太遙遠的事情了,戀愛,我哪有這個資格?我的大學不好意思我不想說。」

    我道:「嗯,可以理解你的痛苦,但好像你還有其它的心事。」

    楚妖精道:「我後來又去家華了,A牌,什麼都做,我弟弟考大學了,沒考好,三本,每年學費要交一萬多,還是藝術生,買顏料什麼的更貴。生活費每個月要一千。」

    我說:「都是你給。」

    楚妖精說:「不是我給誰給?我家爸媽,一個下崗,一個開了家水果鋪,也就能吃口飯了,我也想通了,不就是賣嗎?還在乎賣的方式幹什麼?我又去桑拿了,跪式服務,紅繩全套我都干,我弟弟很聰明的,畫的畫很漂亮。過年都是第一時間給我打電話,叫姐姐不要太辛苦,等大學畢業賺到錢就養姐姐,我就是大學生,雖然覺得他的想法幼稚,但心裡還是很高興地。有一年過年我回去,他給我畫了一張素描,我一直掛在牆上。我跟弟弟是從小玩到大的。」

    我道:「你和弟弟感情很好,對於一個孤獨在外漂泊的人來說,親情是最可靠的。」

    楚妖精苦笑道:「可靠,太可靠了。大四來東莞找工作,逛了一圈,什麼都找不到。這也不說什麼了,時代不好。我親弟弟,我養著,他說找工作要西裝,我給他買名牌,要手機,我給他買最好的,我的親弟弟有什麼,我賺到錢花在他身上我高興,總比其它姐妹養小狼狗強。他在這逛了半年,大概也猜到我是幹哪行的了。但他從來不說,我想,我真有個懂事的弟弟。後來我叔叔給他在老家找了關係,可以在派出所幹活,要考,但關係找好了,送八萬包過。我又給了他八萬,真的過了。我高興壞了,我覺得錢賺夠了,又回到了按摩店。想再賺點輕鬆錢,就開個服裝店。」

    楚妖精又哽咽了,沉默了很久,酥胸一陣陣起伏。我估計到了一個關鍵時刻,也不再插話。

    停頓了好久,楚妖精突然歇斯底里的大叫:「這個王八蛋,前兩天來東莞,我以為是好心來看姐姐,還好好打扮了一下,買好早餐去火車站接他,這個王八蛋,居然在火車站扔給我八萬塊錢,說老家都知道我是幹什麼的,要還我錢,和我斷絕關係嗚,嗚,我還活著幹什麼啊!」

    我抱住大哭的楚妖精,冷靜住自己,輕撫她的背部,陪著她歎息。我承認我被震了一下,做為一個中文系畢業的心理咨詢師,我看過太多多情女子負心漢的故事,但這是弟弟和姐姐!親弟弟和親姐姐的!!從小玩到大的親弟弟和親姐姐的!!!我道:「你是說找工作時,他已經知道你是小姐,但一句話都不說,找到工作後賺了錢就過來和你斷絕關係嗎?」

    楚妖精點了點頭。

    我看了看窗外,窗外寒風淒雨,幾朵窗花孤零零的搖曳著。我自信自己的道德品質足夠低下,但仍然有些無法接受。

    我見窗簾邊掛著兩串紙花,輕笑道:「好漂亮的紙花啊。」

    楚妖精望了一眼道:「是我剪得,花謝花開花滿天,紅銷香斷有誰憐。」

    聽到這詩,我呼出很長的氣,精緻的面龐,姣好的身材,良好的教育,走在除了東莞的大街上回頭率都會很高,誰把她逼得姥姥不疼舅舅不愛,自尋短見?

    我道:「今天就聊到這裡吧,一般來說一次咨詢的時間不超過50分鐘,我對你的情況已經有了初步瞭解,我需要整理一下思緒,你也要平靜一下情緒,好嗎。最後我告訴你一個知識,美國有個叫艾利斯的心理學家,曾經有這樣一個理論,導致人不開心的不是事件本事,而是對事件的看法。事情無所謂好壞,意義是由人主觀賦予的。你的看法是導致你不開心的原因。」

    楚妖精將眼睛睜得很大,若有所思。

    「改變你可以改變的,接受你不可以改變的,這就是生活。」我無比裝B的說道。

    楊二兵和張小盛不敲門就進來了。

    楊二兵道:「咦,這個妹妹我曾見過。」楚妖精破涕為笑,一哂:「是嗎?寶哥哥。」又轉向我道:「謝謝你啊,江什麼磊?其實我說出來就好過多了。我先走了,以後再來找你。」

    我望著她婀娜的背影,居然忘了要錢。後悔啊!

    楊二兵道:「這個按摩店有這麼漂亮的妞,還這麼有文學修養。剛才我在魅力灣玩的女人漂亮是漂亮,少了那點韻味。我跟她說這個妹妹我曾見過,她跟我說全套四百,不要後面。服務是好,少了韻味啊。」

    張小盛啐道:「你這孫子剛才還不是爽得個什麼一樣,見個金魚缸,還渾身冒汗,沒見過世面。」

    楊二兵道:「確實沒想到東莞玩到這種程度了,幾十個小姐,全部真空制服,一起向你鞠躬,叫老闆好!當時就酥了,隨便挑了一個,沒想到服務這麼好,連腳趾也」

    張小盛道:「切,第一輪都沒看完,還點了個四百的B貨。一看就是幼狼,丟人。周扒皮哦,不對是齊哥開車到長安,讓我們玩,多有面子,你挑了個B貨,連齊哥都笑了。」

    楊二兵道:「B貨質量不錯,很嫩的,九零後,不就是矮了點嗎?我喜歡。我連套都沒有帶。」

    如果不是腰痛,我差點從床上彈了起來,張小盛睜圓了眼睛,伸出大拇指道:「你有種,別人玩女人,你玩命。你到底知不知道有個世界上還有種東西叫HIV啊?」

    楊二兵滿不在乎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再說那玩意都在傳,誰真見過。」

    我和張曉盛一起搖頭,驚呼:「幼狼,絕對的幼狼!」

    我轉頭問張曉盛:「你那個怎麼樣。你好像不是很興奮。」

    張曉盛道:「不是幾年前了,現在去之前很興奮,選秀時興奮,做時沒有什麼感覺了。我一進房間,小姐不脫衣服時還好,一脫我就完全知道下面要發生的每一個步驟,沒意思。出了那點東西後,只想趕小姐走。」

    我道:「審美疲勞,有時我也有。」

    張曉盛苦笑道:「我要的不是器官,是感覺。可我找不到感覺,誰能可憐我啊。」

    楊二兵道:「是不是,紅姐踹的那腳。」

    張曉盛伸出中指道:「幼狼,你不明白。」

    楊二兵還要反駁,他的手機響了,楊二兵看了一眼手機,臉色變了,轉身出了房間。良久後回來,低聲對我道:「柳大波的電話,叫我回去。」

    我不看他道:「你和她感情以前這麼好,能說分就分,在東莞再玩兩天,就回去吧。」

    張曉盛道:「對,做不了陳冠希,咱就學學謝霆鋒。」

    兩天後,我和張曉盛送楊二兵回湖南,在車站張小盛送了楊二兵一包避孕套,語重心長道:「以後記著帶,生出來再打死就來不及了,咱可以先憋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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