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一會兒,林奉成的電話來了。
「縣長,給我一點面子嘛。」
徐啟維說:「沒問題,今後企業有什麼事儘管找我,肯定會盡力幫你。」
他還叫林奉成讓宋惠雲來。說你這主任材料寫得不錯,意思表達清楚,文筆簡練,但是有幾個錯別字,改一改就好。
於是這個姑娘再次坐到縣長辦公室的沙發上。
徐啟維讓她把那些現金拿走,說:「下不為例,明白嗎?」
姑娘說行了她要走了:「都是笑納了,再說下不為例的。」
「也不都這樣。對嗎?」姑娘裝傻:「有嗎?」
事後她給徐啟維打電話,說她一看到徐啟維就有感覺,徐縣長真是不得了,這麼年輕,這麼帥,這麼能幹,又有本事又清廉,這樣的官應當升,掌大權,那才好呢。只是徐縣長要陞官也不能只顧自己,讓別人來巴結一下還是應當的,眼下她做夢都想著怎麼才能巴結徐縣長。說起來當徐啟維這樣的縣長也挺不容易,官這麼大,錢這麼少,事還這麼多,這種縣長容易做嗎?所以應當允許人家有時候巴結一下。
「像這樣可不行。徐縣長真把我害死了。」
她自稱被林奉成臭罵了一頓,罵她一點小事都辦不好。她說,本來是林奉成要親自給縣長送報告和錯別字,她多了句嘴,說她特別喜歡徐縣長,這事交給她好了。林奉成還不放心,問:「你能搞定?」她說:「放心,肯定拿下。」
徐啟維不覺大笑,說:「拿下?誰?」
「當然是您啦。」她也笑,「比縣長大的領導都拿過,怎麼就徐縣長拿不下來?氣死我了!」
她說林奉成罵得她走投無路,只想跑到縣長辦公室來狠狠哭上一頓,讓縣長承擔一切責任。
「你可以來。」徐啟維當即表態,予以批准,「讓你哭。」
姑娘說她不敢這麼找徐啟維,縣長這麼大的官,六月十五的大太陽想曬都曬不黑,哪容她這種小丫頭想找就找。但是她想給他打電話。她覺得還是打電話好,因為電話裡的話徐啟維都能聽進耳朵裡,一句不落。
「當面說就不行了?」徐啟維問,「為什麼呢?」
她說不為什麼,不好說,不敢說。徐啟維讓她儘管說,沒關係的。她就在電話那邊裝一副傻姑娘忍俊不禁之態,噗哧笑道:「我怕縣長不高興,忽然把臉別開。」
徐啟維也笑,卻在心裡罵。
他知道她笑的什麼。
2
林奉成早年是「社皮子」,「社皮子」是本地土話,意為鄉村小痞子。林奉成是縣城近郊人,城郊村落亦農亦工亦商,人員混雜,三教九流會集,不像傳統鄉村單純。林奉成老家那村子人口四千,是個大村,風水格外怪異,以出壞仔聞名,本縣歷史上有名的幾個流氓惡棍都來自該村。林奉成本來有望在這類人物裡謀一席之地,他出身貧寒,從小失教,不愛讀書,好偷雞摸狗,惹是生非,8歲參加少兒鬥毆,用一把農人修田埂的砍刀把鄰居一個15歲少年的胳膊從肩膀上生砍下來,從那時起名聲大噪,誰都預言這小子不得了,一滿18肯定讓政府拖去槍斃,一天也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