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我爸爸出院了。他回家後的感覺還是不錯的。
爸爸出院之後,我只在他的身邊陪伴了三個晚上。此後,我就回到了流星身邊,我們神出鬼沒地出沒於流星新租住的巢穴裡。就在我離開爸爸家的那天清晨,爸爸突然問起了流星的近況,他問我為什麼流星好久都沒有出現了,“她為什麼一直都沒有來看看我?是不是病了?”
爸爸本以為流星早已經淡出了那個是非之地。我力圖擺脫爸爸的疑惑,我不可能如實地將最近發生在流星身上的故事告訴爸爸。我告訴他,流星最近身體不好,等她的病好了,我會和她一起來看他。我沒有想到,我善意的謊言,卻像是一枚巨大的金石篆刻,印在了爸爸的心底。
我開始去李諾的公司上班。
那天,我參加了公司每周一的例行會議,會議快要結束時,李諾竟然宣布我為辦公室副主任,協助主任工作,主管經濟合同與法律方面的事務等。我當時愣了好一會兒,但我卻一言不發,甚至是連頭都沒有抬一下。我知道那是我參加上一次會議時,她就想為我安排的工作。不知道為什麼,那時她卻沒有那樣做。李諾曾經鄭重地告訴過我,不要在公司內部說我是剛剛從海外歸來的海歸,我知道她還鄭重地告訴過人事部部長袁一鳴,不得洩露我的天機。因為袁一鳴早就知道了我的履歷。
幾天來,我開始做起了熟悉公司業務的工作,並沒有什麼大的麻煩。
盡管爸爸出院後的感覺良好,我還是想盡可能地多關照他一下。那天晚上下班之後,我先去了爸爸家裡。走進去沒有多久,爸爸就問起了我關於流星的事,他非逼著我和他一起去看看流星不可。我知道爸爸是懷疑我與流星的關系,他很可能認為我與流星之間已經出現了障礙。我實在拗不過他,又無法提前與流星聯系,就只好陪伴著爸爸去了流星的出租房。
我的謊言被眼前的事實揭得體無完膚,當爸爸走進房間之後,他就意識到一定是又發生了什麼。我知道說起關於中年女人被強暴的事,流星是難以啟齒的。幾分鍾之後,還是我漸漸地將這些天發生的事情如實地告訴了爸爸。我本以為爸爸會因為流星並沒有完全聽從他和我的勸告而怒火中燒。我之所以這樣認為,是因為我知道爸爸已經把流星當成了家庭成員,因為他的兒子喜歡這個女孩兒,兒子喜歡他就喜歡,這絕對是爸爸對兒子人權的尊重。在這個問題上他早就說過他會百分之百地尊重我自己的選擇。正因為他把流星已經當成了家庭成員,他才會顧及一些她的面子。
爸爸猶豫著,猶豫片刻之後,才慢慢地說道:“所有的事情,都是手心手背的關系,都是一枚枚硬幣的道理。手心手背如果都一樣,一定是出了問題。硬幣的兩面如果都一樣,那一定是一枚假幣。流星啊,我們現在所面臨的問題,都是社會的真實存在。作為年輕人,你讓我看到了未來,看到了希望。這是讓我高興的事情。”
爸爸停頓了一會兒,又慢慢地說道:“可是,我們要憤怒得自然,我們要吶喊得合理。我不知道你們能不能聽得懂我的意思?”
爸爸看了看流星,又看了看我,“一個人所有的獲得,都不應該辱沒了自己的良心和良知。”他又補充了一句,“但要自然地推動事物向前發展。”
我明白了爸爸的用意。流星仿佛也明白了爸爸的用意。
這是我所沒有想到的,我從爸爸對流星的評價中,看到了他的內心世界的晶瑩。我從他那句意味深長的話語中,明白了應該如何讓自己置身於錯綜復雜的環境中。
我和流星一起走進了廚房,挽留爸爸吃了頓晚飯。
爸爸知道流星不得已離開了報社,便自然問起了我工作的事。為了不讓他有更多的牽掛,我終於說到我已經找到了工作,那是一家服裝公司。
爸爸敏感極了,他馬上聯想到了那天去看過她的女人,聯想到了那天李諾去他那裡時,我曾經向他說過就是李諾收購了我的那些服裝尾貨的事。可是爸爸並不知道我還沒有來得及將這一切告訴流星。爸爸自然地提到了李諾,這自然引得流星好奇起來。
我打車送爸爸回府。
當我回到流星的住處時,流星馬上問起了去服裝公司工作的情況。我如實地介紹著,我甚至介紹了當天我已經被宣布做了辦公室的副主任。流星愣愣地看著我,“憑什麼?她憑什麼會這樣器重你?”
其實,我的腦海裡一直就有這樣的疑問,我下意識之中不斷地自我淡化著這種疑惑。流星的提醒,讓我再一次清醒起來。
是啊,李諾不讓我說出自己身份的真相,當然是為了讓我更有說服力地坐到副主任的位置上,可是她為什麼又這樣急於讓我這樣快地有所擔當呢?
我瞬間不安起來。我鄭重地掩飾著自己內心的不安。為的是不讓流星顛覆了我的出場,我仿佛一下子意識到那一萬元錢是不是李諾預支給我的出場費?
我沒有再說下去,我淡化著她收購我那些服裝尾貨的事。我只是說李諾按照每件二十元的價錢收購了那些服裝尾貨,而且她另有用場。
那天晚上,我還是感覺到了流星的惴惴不安。
56
流星的情緒是低落的。她當然知道她再一次觸犯那些人的利益,會是一種什麼樣的結果,可她卻非要那樣做不可。那是她內心世界一種自然的力量使然,那是一個女性在捍衛女性群體的尊嚴,那是一個有良知的人,在用自己的行為表達著對邪惡的震怒與震懾。
我之所以十分理解流星,那是因為她做了一件她認為應該做的事。她真實而努力地揮灑了她內心世界的善良與純真,她將一個記者應該擔當的責任,表現為一種應該表現出的良知和良心。
我被她的良知和良心感染著,正因為如此,我才不想在這種情況下再次提起她遠赴海南出差的秘密。我暫時不想主動地提起這件事,我想期待著有一天她會主動地告訴我。
第二天清晨,我正准備離開家時,流星突然擋在了我的面前,她問我,“你難道不再想知道我去海南出差的秘密了嗎?”
我突然一愣,“秘密?真的有什麼秘密?”
我面對著流星,看到她的目光仿佛開始回避起我來。這突然誘發了我馬上想揭開謎底的欲望,“你想告訴我什麼?”
“你想知道?”流星的目光散淡在我的臉上,卻並不那樣理直氣壯。
“當然想知道。”我的心又有些不安的感覺,我既想盡快地揭開謎底,卻又有些害怕她會告訴我所不想知道的事實或者結果。
我們都坐了下來,我坐到椅子上,她坐到床邊,我們面對面地坐著。
“我不能夠容忍你去找余大勇打探我的行蹤。你讓我感覺到你對我的不信任。可是我去海南又確實與報社無關。”她慢慢地說著,似乎如鯁在喉。
我的目光像是神秘的射線,向她的心理聚焦,“那你去海南干什麼?”
“是經濟研究所的張一寧所長要去海南參加一個研討會,我是跟著他去了那裡。”流星終於開始涉及主題。
“既然沒有什麼報道任務,你為什麼要跟著他去那裡?是他邀請你去的?還是你主動要跟著他去的?”我已經等不及了,沒有等流星說完,就再一次提出了一連串的問題。
流星站了起來,為自己倒了一杯水,重新坐回到原來的位置上,我知道她是在調整自己的情緒。
“你現在應該知道我在電子郵件中提到的,我也一直在為你的工作努力著,是什麼意思了。那天,當我看到那一堆服裝尾貨時,我的心裡難受極了。我安慰著你,自己的心裡卻像是在流血。我是否能夠保住我的那份工作,不是我個人所能夠左右得了,這讓我始終懷有一份壓力。愛情太浪漫,生活卻太誘惑,即便愛情是正餐,我們也天天都需要物質去補充能量。”
聽到這裡,我驚訝的目光投向了流星。流星感覺到了異樣,她停頓了一下,還是接著說了下去。
“如果你的工作沒有著落,而我又出現變故,我們就連生活的最基本保證都沒有。所以,我又一次想到了張一寧,我是在離開你爸爸家之後,才下定決心去找他的。他沒有時間與我談及此事,他幾乎還是一口否定著。我不想就這樣將這件事畫上句號。便要求與他談一談。他說他馬上出差,立刻就走。如果你想再談一談,那就跟著我去海南好了。就這樣,我當即決定跟著他去了海南。而他既想到了我會這樣做,又沒有想到我會這樣做。”
我打斷了流星的話,“我聽不懂你的意思,什麼叫既想到,又沒有想到?”
“他是想通過這樣的方式將我拒於千裡之外,而我卻沒有猶豫便那樣做了。”
“我不理解你為什麼要那樣沖動,為什麼要那樣做?你不覺得你一個女孩兒與一個中年男人又不是為了工作,去那麼遠的地方不合適嗎?”我直抒胸臆。
“我知道你會提出這樣的問題。”
“不是我會提出這樣的問題,而是任何一個男人都會想這樣的問題。”我是嚴肅的,我是那樣嚴肅。
“那我現在就告訴你,除了他和我之外,還有另外三個人,那三個人都是男的。”
“那你為什麼要關機,為什麼還那麼神秘兮兮?”我聲音更高了。
“那是他提出的要求,他不希望我去海南的事,再讓另外的人知道。”
“你是以什麼名義跟著他去的海南?”
“對那些人說,我是記者,是記者想通過這種形式感知一下經濟形勢的變化。”
我與流星之間的談話始終都是那樣地嚴肅,卻一直沒有達到登峰造極的程度。那是因為我最終知道了與他們一起前往的,還有另外幾個人,我的心算是暫時得到了一點兒安慰。
流星告訴我,她此行已經拉近了與張一寧之間的距離,張一寧已經答應她重新考慮一下接受我就業的問題。
就在我將要離開的時候,流星告訴我她很可能是一夜都在考慮的問題,她不希望我去李諾的服裝公司上班,她說她仿佛有一種隱隱的擔憂。我理解流星,就像是即便她把海南之行的事都告訴了我,也沒有完全解除我對這件事的疑惑一樣,她對我也同樣放心不下。可是眼下,我已經有過不甘下流、不恥墮落,而對自己尊嚴的捍衛。我已經有過與女工們肩並肩的平庸,有過走進地攤那樣的恣肆與蓬勃。如果此刻我毅然決然地放棄,又能怎麼樣呢?
我已經意識到,我與流星的愛,已經不再是一首精美的詩,已經不再像水墨般飄渺,不再像錦繡般艷麗,我們心中的愛與痛,仿佛正在向同一處匯聚。
57
在服裝公司的這段時間裡,我根本找不到自己存在和心安的理由,如果僅僅考慮的是我需要的那份收入,這應該是我目前還算不錯的選擇。
李諾明確宣布,我需要聽從辦公室主任和她本人的指揮。辦公室主任是一個女性,是一個比李諾小幾歲的女性,她姓梅,叫梅小雪。我們分別坐在不同的辦公室裡辦公。
那天下午,梅小雪走進我的辦公室,把一份合同交給了我,她告訴我,讓我把這個東西送到李諾的別墅去,合同急於簽訂,而李諾病了,正待在家裡。我當時覺得有幾分難為情,因為我曾經去過她的別墅,又知道她是單身。經過片刻的猶豫,我還是接受了任務。出門時,辦公用車在外邊辦事還沒有回來,梅小雪讓我打車前往,回來報銷。
出租車停在了離李諾別墅還有幾十米的地方,有人攔住了我們。原來那是管家式服務,那天我來這裡時,是因為李諾坐在車上,才少了這道程序。管家或許是與李諾聯系過,我們被放了進去。我走到別墅門口,輕輕地按響了門鈴,卻沒有應答。我反復地重復著同一動作,還是沒有人回應。我下意識地輕輕地拉動了一下房門,門竟然開了。我馬上想到是不是走錯了門,便迅速地退了回來,開始打量起其他別墅來。
別墅是在小區內,每幢別墅的外觀設計所差無幾,我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最終還是斷定自己並沒有走錯,便又重新走到門前,我又一次次按響了門鈴,結果與剛才沒有任何區別。我想到了手機,我站在原處,撥打起李諾的手機,手機響了好一會兒,才有人接聽。手機裡傳來了李諾輕柔而細膩的聲音,我剛剛叫過了一聲李總,她就聽出是我,“上來吧,我在二樓。”
別墅的大廳是設在一樓的,當我走到二樓時,我發現那全然不同於一樓的格局。二樓沒有樓下那通透的客廳,大多是一個個的房間,我不知道李諾是在哪裡,她卻並沒有出現在我的眼前。我不知道如何是好,我小心翼翼地站在那裡,像是一個怕犯錯誤的孩子。片刻之後,我開始嘗試著朝一個方向走去,我看到了一個通往陽台的房間,透過門縫望去,房間裡並沒有人,我猜測著李諾一定是在陽台上,在那個房間外邊的陽台上等我。
我走了進去,走到了陽台上,偌大的陽台空無一人,我退了回來。我站在一個房間前的空曠處喊了起來,我喊了兩聲李總,竟然沒有任何反應。我多出了幾分緊張,又向另外一個方向慢慢地挪動著腳步。
突然,我發現了一個近乎通透的玻璃牆,裡邊傳來了流水聲,那面玻璃牆雖然都是暗花玻璃,卻分明能感覺到裡面有人正在淋浴。一個頎長的身影在不停地晃動著,側身昂頭,向後彎曲著,兩手正在撫摸著頭上的秀發,像是正在沐浴。兩個乳房和翹起的臀部,構成了一條條曲曲折折的弧線,像是一副剪紙作品,作品不停地靈動著,變化著,像是在表演藝術體操……
當她身體的正面或者背面面對我的時候,那身影仿佛有些模糊。這時,我一下清醒了過來,我慌張地向後退去,目光卻還散落在那玻璃牆上。光當一聲,我知道是我闖了禍,我回過頭來,卻發現我將一個擺在走廊一角的花瓶碰碎了。我下意識地蹲了下去,面對著那一堆碎瓷殘片,目瞪口呆。尷尬一直在我身上延續著,那轟然一響仿佛並沒有驚動李諾的水中暢想……
又過了一會兒,李諾出現在我的面前,全然不是我平時看到的模樣,她完全還原成了一個素面朝天的女性形象。一頭烏發深沉地下垂著,一身淡黃色的浴衣,淡雅而並不張揚,薄薄的像是蟬翼,隱隱地能夠透視出裡面的秘密,她身體的輪廓幾乎清晰可見。我下意識地低下頭去,目光又一次落寞在那堆殘片上,像是自責,像是無地自容。我不知道是因為她站在我面前的緣故,還是因為那堆殘片。
她離我越來越近,目光中並沒有對那堆殘片的惋惜,卻有著一種不屑一顧的高傲。我無所措手足,還是呆呆地蹲在那裡,她說了一句,“起來吧,碎了的東西是不可能再復原的。就像是流水,覆水難收。”
她緩解了我心中的緊張,卻讓我感覺到了她內心仿佛有幾分傷感。我站起來,不可能不面對她,她與我之間,只有不足兩米遠的距離。這時,我發現她的身體原本只被那層薄薄的蟬衣般的輕紗包裹著,而裡面根本再沒有一絲覆蓋。誇張的輕紗,並沒能掩沒她身姿的窈窕,兩處突起的乳房挺拔著,我的目光定格在她的臉上,我必須保持這份矜持。我不得不承認,那一刻,她的身體對我有著莫大的誘惑,我的眼睛仿佛有些貪婪,似乎想向下,再向下移動,我還是克制著自己。慌忙地將手裡拿著的合同遞了過去。我什麼也沒有說,我緊張得已經什麼都說不出來。
李諾從容地接過了合同,並沒有絲毫的緊張,她仿佛置身於西方某個國家裸體浴場裡那般自然。
她的手裡拿著的合同,瞬間擋住了我的視線,她的乳房藏在了樹叢一樣的陰影裡,仿佛有些婉約。
可是她身體的晶瑩,還是像清晨的露珠,在我的心底滴溜溜地轉動。
我是相信冥冥世界中那自然的力量的。盡管這種心態不大合乎我現在這個年齡,可是我卻早就相信這些,我相信有許多東西是說不清楚的。一定是有許多東西是我們所不能了解的,不然草木為什麼會生長?不然大海為什麼會潮起潮落?大自然那周而復始的變化,每天都在發生著,是那樣地自然而富於規律。
那天,我正在李諾面前不知道應該如何辦才好時,我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我迅速地將手機接通,那是流星打來的。她像是一根救命的稻草,又像是一個巨人在遠處遠遠地窺視著我的舉動。我幾乎是下意識地做出了反應,“李總,對不起,我接一個電話。”
我沒有容對方做出反應,便扭頭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
我一邊走一邊接電話,我直接走到樓下,我站在大廳裡,臉朝著南邊的窗戶,與流星聊了起來,流星問我在哪裡?我問她有什麼事情?當弄明白了她為什麼要給我打電話時,我才意識到,流星仿佛真的對我多起心來。這個電話本來是可以不打的,完全可以回家後再說。她是在報紙上看到了一條招聘廣告,她說其中的一個單位有點兒適合我,不妨也可以先去試試。可以去試試的單位多著呢,我早就試過不止一次了。不是陷阱就是作秀,拋開這些,其余的大多需要我降格以求,而我和爸爸,當然也包括流星,是不可能把我定位在工廠那一條條流水線上的。
我還是平靜地向流星解釋著。就在我們將要結束對話時,她竟然又一次問起了我正在忙什麼。這更加斷定了我的判斷。我應付著她,我不可能告訴她我來李諾家給她送什麼東西,即便是送加急文件,也沒法讓她放心。
電話掛斷後,我靜靜地站在那裡,不知道是應該馬上離開這裡,還是應該等著李諾下一步的安排。我面對著窗戶,窗戶前是一層薄薄的窗紗,外面不大能看清楚裡面,裡面卻能看到外面。一處別墅樓與另外一處別墅相隔很遠,我即便是站在那裡,實際上也看不到什麼,甚至連一個行人都看不到。我只是期盼著時間像流水一樣消逝。我連頭都不想回過來,我仿佛害怕李諾還是剛才那般模樣出現在我的面前。
這是我第一次正視一個除了流星之外另外一個女性的身體,盡管是隔著一層薄薄的輕紗。她的身體還是讓我感覺到了一種異樣的刺激,見到她的那一刻,我生理上迅速地做出了反應,那種反應,甚至有點兒像我第一次面對流星的裸體時那般。讓我頓時生發出了一種渴望,一種除了我在流星面前曾經產生過的渴望之外,再也不曾有過的渴望。我不知道那是為什麼?我原來根本就不相信我會這樣,我相信我自己只有在流星面前,才能有那種渴望,可是此刻我竟然會這般沒有出息。
我站在那裡,仿佛開始責怪自己。
李諾一直沒有走下樓來,我像走進了一個沒有盡頭的白晝。我終於忍耐不住了,我撥通了李諾的電話,電話一直響著,她始終都沒有接聽。我膽怯了,是不是她不滿意我這樣做?我放下手機,卻依然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才好。幾分鍾後,我又一次撥通了她的手機,她還是沒有接聽。我卻聽到了她的手機鈴聲越來越響,她拿著手機走下樓來,還是穿著那件浴衣,還是一頭散發,我不可能不正視她,我無論如何也不能表現出比她本人還在意她的暴露,這是我的下意識之中對自己的告誡。
我的心激烈地跳動著,不知道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態,既害怕她依然那樣出現在我面前,也害怕自己會遠離應該遵循的軌道。真的,我真的害怕我會怎麼樣。因為我從來就沒有真正地面對過這般撼人心魄的考驗。我下意識裡仿佛又希望她依然會那樣站到我的面前。我知道我似乎已經有些不那麼陽光了,甚至是有些齷齪。
一切都不是以我的意志為轉移的,她輕輕地朝我走來,越來越近了,我反倒沒有了剛才那激烈而怦怦的心跳。當她幾乎就站在離我不到兩米遠之外時,我看到了與剛才不一樣的情景,那層薄薄的輕紗裡面已經有了對那三點的呵護。
我終於漸漸地平靜下來,我先開口問道:“李總,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她慢條斯理地瞥了我一眼,“合同我還沒看完呢。”
我顯得那樣尷尬,我猶豫了片刻,便來了主意,“李總,那我到你們的別墅區裡轉悠轉悠,我還從來沒有走進過這樣的環境。”
李諾應該明白我的用意,卻爽快地答應了,這是我所沒有想到的。我迅速地朝門外走去,我回頭關門的那一刻,突然發現她一直在注視著我,她的目光中仿佛多出了幾分得意。
我慶幸自己逃離了那裡,我為自己的機敏感到高興。我與她之間終於什麼也沒有發生,即便是我再回到這裡,也不會再發生什麼了,因為最尷尬的那一刻已經成為過去。
我這樣想著。
我一直沒主動地回到別墅,是她打電話找我回去的。她向我交代著要辦的事情,之後,我迅速地逃離了那裡。
我慶幸我們之間終於什麼也沒有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