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樂山和王剛一起走進了西北路銀行,銀行的負責人很客氣地把他們請進了櫃檯裡面的一個辦公室。那是因為人民銀行辦公室主任於海林已經與他們打過招呼的緣故,他們很快就在這裡得到了關於那張銀行卡的相關信息。
銀行卡的持有者,是一個叫巴山的人。根據銀行提供的信息,徐樂山與王剛在位於金秀山南坡的一個僻靜處,找到了那家紅河房地產開發公司。
在這家房地產開發公司的辦公室裡,他們見到了一個叫巴山的人。他就是這家房地產開發公司的辦公室主任。當徐樂山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後,還是讓眼前這位主任感覺到有幾分突然。徐樂山與王剛被請進了巴山的辦公室。
徐樂山和王剛坐了下來。
巴山轉身走了出去。
徐樂山對王剛說道:「看這個人的長相,不像吳強說的在程新波的出租車上見到的那個人,他長得很小,那個人長得很高大。」
王剛點了點頭。
巴山走了進來,把兩瓶礦泉水分別放到了徐樂山和王剛面前。
巴山馬上問道:「找我有什麼事?」
徐樂山並沒有馬上回答他的問話,而是說道:「你們的辦公大樓這麼氣派,你們公司的規模一定很大呀?」
「看得出來嗎?」
「當然。哪些開發項目是你們做的?」
「寂靜山莊就是我們做的。」巴山沒有猶豫,便說道。
徐樂山馬上一驚:「哦,那不是一處墓園嗎?」
「是墓園啊。墓園不也是房地產開發嗎?」
「徐處長,這你還不知道?這也叫住宅,只是叫陰宅。眼下,陰宅的價格比陽宅的價格還貴呢。」王剛說道。
「我就不明白,怎麼可能比陽宅還貴呢?」徐樂山不解地問道。
「你就是沒算賬而已,你仔細算一下,就知道了。陽宅需要有衛生間,有廚房,尤其是還要有各種各樣的配套設施,那需要多少成本?而陰宅,這一切都不需要。一處墓穴就要賣幾萬元,幾萬元還不到一平方米,你說哪個貴?」王剛說道。
巴山接著解釋道:「也不全像你說的那樣,也有帶廚房帶衛生間的,還有帶大會客廳的。會客廳,活人都可以進去住。那一種,叫做家族墓園,我們這裡都有出售。」
「你們還做陽宅嗎?」徐樂山問道。
「原來做過,現在已經不做了,既做陰宅,也做陽宅,有的時候銷售上會有些麻煩。」
「噢。」徐樂山點了點頭,他沒有再問什麼。
巴山把話題轉了回來,又一次問道:「找我是不是有什麼事?」
「你最近丟過東西沒有?」徐樂山問道。
巴山停頓了一下,才說道:「沒丟什麼東西呀。」
「你好好想一想,真的沒丟什麼東西嗎?」徐樂山耐心地說道。
巴山低著頭,不停地晃動著腦袋,又抬起了頭,說道:「好像沒丟什麼東西,要不就是我丟的東西對於我來說,不是那麼重要,所以,我才沒有發現。」
聽到這裡,徐樂山馬上說道:「我不知道你一個月會有多少收入?請恕我冒昧,五萬元對你來說並不重要嗎?」
這一提醒,讓巴山認真想了起來,徐樂山和王剛坐在那裡靜靜地等著。過了幾分鐘,他才慢慢地說道:「還是想不起來,在哪丟了五萬元。」
「我再提醒你一下,你丟過銀行卡沒有?是一張五萬元的銀行卡。」徐樂山的態度變得嚴肅起來。
能看得出來,巴山的情緒有些緊張,他試探著問道:「我的銀行卡有好幾張,我不知道你們說的是哪張銀行卡?也許丟了之後,我根本就沒有注意到。是不是你們撿到了?」
徐樂山看了看王剛,王剛說道:「是工商銀行的。我們想知道這張卡,是不是你本人使用的?」
「我的銀行卡,當然是我使用了,怎麼可能給別人使用呢?」巴山的口氣顯得很堅決。
「那好,你告訴我們你的這張銀行卡的卡號是多少?」王剛問道。
「那麼多張卡,我怎麼可能記得住?」
徐樂山馬上把話接了過來,說道:「不記得,這可以理解,可你的銀行卡丟了,你都沒有想到去掛失?」
「我根本不知道我的銀行卡丟了,談什麼去掛失?」巴山的口氣變得強硬起來。
局面有些僵持,停頓了一會兒,徐樂山說道:「巴先生,我們希望你配合我們的工作,我們想找到這個卡的實際持有者,你如果不能夠證明這張卡確實一直就是你使用的,那我們就可能需要請你跟我們走一趟,協助我們把問題搞清楚。」
巴山想了想,冷靜地說道:「這樣吧,你們給我一點兒時間,讓我想一想,我主動和你們聯繫。我的幾張銀行卡,幾乎就沒有我自己去辦理的,都是我們財務部長聞新出去辦事時,幫我辦理的。她現在不在單位,等她回來之後,我問問她,是不是哪張卡辦完了之後,忘記給我了,等我搞清楚之後再說,行嗎?」
徐樂山看到巴山的態度好了許多,他也想趁此機會離開這裡,而不至於把問題鬧得太僵,免得下一步不好操作。
徐樂山坐進車裡,王剛開車向市內方向奔去。
徐樂山坐在他旁邊,對王剛說道:「我剛才只是想震懾一下他而已,我們是不大可能把他帶走的。看來這張銀行卡並不是他使用的,也沒有什麼證據證明他涉嫌犯罪。」
王剛接著說道:「不過這裡面有問題,一是他只是一個辦公室主任,即便是他的收入再高,對丟失了一個上面存有五萬元錢的銀行卡也不應該無動於衷。二是他給我的感覺好像是不想證實這張銀行卡的真正去向。也就是說,他不一定不知道這張銀行卡究竟在誰的手裡使用過。」
「我也是這樣想的,我懷疑這張卡會不會是他們用於公關的?」
「徐處長,你說得有些斯文。如果為了達到某種目的,而把它送給別人,這就是行賄。他是辦公室主任,他是不大可能因為自己有什麼事,特意送給對方一張銀行卡,而不直接送錢給對方,那顯得太麻煩。」王剛說道。
「你說得對,如果真是送出去給別人使用的話,很可能是以單位的名義辦的。只是用他的身份證辦下來的而已。」
「還真有可能在辦理銀行卡的時候,並不是他自己去銀行辦理的。所以,他才回答不上來我們提出的問題。」還是王剛分析道。
「看來我們並沒有白來,從目前的情況看,這個人肯定不是那天坐在程新波出租車上的那個人。這就讓我們的偵查視野縮小了。王剛,你想過沒有,下一步我們應該怎麼辦?」徐樂山說道。
王剛想了想,還是一邊開車,一邊說道:「如果能夠從他這裡直接知道這張銀行卡落在了誰的手裡,那問題就簡單了許多,可從今天的情況看,他是不會輕易配合我們的,說明這裡面肯定有隱情。如果沒有隱情,僅僅就是一張銀行卡,即便是他沒有發現丟了,也沒有什麼。可他就是不肯說,應該是有什麼不便於說的東西。我們不能過分地指望從他那裡打開缺口。我們是不是應該去查那張卡的消費記錄,按理來說,每一筆支付賬單上,都要有簽字。」
「我明白你的意思,那是完全可以查出來的,何況我們已經知道消費了幾筆。問題是我們根據簽字的筆跡找到那個真正使用這張銀行卡的人,不是大海裡撈針嗎?」
「起碼可以把巴山徹底排除掉。」
徐樂山想了想,說道:「看來眼下只能這樣做了。」
時間已經有些晚了,徐樂山讓王剛把車直接開回了檢察院。
徐樂山走進辦公大樓後,馬上朝葉大勝的辦公室走去。正趕上葉大勝準備往外走,葉大勝見徐樂山來找他,就重新走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葉大勝問道:「剛剛回來?」
「是剛回來,連我自己的辦公室還沒進呢。葉檢,你知道那張銀行卡的持有人是誰嗎?」徐樂山說道。
「是誰?你認識?」
「怎麼可能呢?是一家房地產開發公司的辦公室主任。這家開發商就是最近一段時間,一直有大量的老百姓到市裡上訪反映情況的那家公司。當時我也沒太在意那家公司叫什麼名字,去了之後,我才對上了號,他們是做陰宅生意的。就是那家叫做紅河房地產開發公司的企業。這張卡就是這家辦公室主任的。」徐樂山說道。
「銀行卡是他丟在車上的?」葉大勝問道。
「事情有些複雜,看來不像是他直接丟在車上的。我和王剛聊了一路,我們倆都認為,坐在那天程新波出租車上的人,十有八九不是這個辦公室主任本人。這個人叫巴山,對我們很不配合。」
「下一步有什麼打算?」葉大勝問道。
徐樂山把在車上與王剛一起談到的想法告訴了葉大勝。
葉大勝並不反對他們的想法,只是強調了一下,不要放棄了巴山那邊的工作,一旦在他那裡有所突破,會節省許多時間和精力。
說到這裡,徐樂山站了起來。葉大勝說道:「再坐一會兒,我還有話想和你說,昨天,我接到省檢察院的通知,要求我們關注市刑警隊現場擊斃那個犯罪嫌疑人的事。」
「省檢是什麼意思?是要求我們一定要過問這個案子?」徐樂山問道。
「目前為止,還沒有要求我們馬上立案,因為省檢也不知道能不能立案。所以,才先和我打個招呼。省檢同樣接到了一封匿名信。省檢的人看了信後,也覺得有些問題,才打電話通知我,讓我們過問這件事。」
「那怎麼辦?馬上著手調查嗎?如果有問題還好,如果沒有問題,事情就比較複雜了。安思源和米佳著手調查的那件事,就是針對當年於小朋那個案子的,而那個案子如果真有問題,也是針對市刑警隊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果搞砸了,我們以後會很被動的。」徐樂山說道。
葉大勝站了起來,走到辦公室中央,踱起步來。他不停地來回走著,辦公室裡的空氣像是凝固的。
幾分鐘後,葉大勝站到徐樂山跟前,開口說道:「我也曾經這樣想過,可省檢已經說話了,如果我們沒有個交代,肯定是不行的。」
「葉檢,能不能往後拖一拖,不是不辦,而是放緩一點兒速度,正好解決了我們的人員緊張問題,還讓我們有了緩衝的機會。不妨也可利用這個機會,收集一些線索。不知道這樣行不行?」徐樂山說道。
「不過,還是要有一些動作的。在人員安排上,可以先不考慮馬上投入力量。可我必須要著手調看當時的現場勘察資料,必須這樣做,不然不好交代。」葉大勝說道。
「這樣做,還是會驚動刑警隊,像是我們與他們過不去似的。」
「只能這樣做了。最好是能夠讓市公安局那邊知道,我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如果沒有問題不更好嗎?」葉大勝說道。
十幾分鐘後,他們一起離開了辦公室。
晚上回到家後,徐樂山吃完晚飯,坐在電視機前,腦子裡不時地浮現出白天的情景,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感覺到,這件事不應該再拖下去,免得夜長夢多。如果這張銀行卡真的有問題,他和王剛今天的行動,就等於無意之中,給他們發出了一個警示信號。
第二天上午,剛剛走進辦公室,徐樂山就撥通了王剛的手機,他想讓王剛馬上趕到檢察院,他們一起馬上再去一次紅河房地產開發公司。
王剛告訴徐樂山,他媽媽病了,上午到醫院做全面檢查。他不能馬上趕到檢察院。
徐樂山馬上找到米佳,讓她和他一起前去紅河房地產開發公司。
還不到上午九點鐘,徐樂山和米佳走進西北路銀行。大約半個小時,他們就走了出來。他們在那裡拿到了銀行卡對賬單的原始記錄。
一路上,徐樂山把需要米佳知道的情況,都向她作了交代。
上午十點半鐘,他們走進紅河房地產開發公司的辦公大樓。
當他們走到巴山辦公室門口時,有人告訴他們,說是巴山早上沒來上班,領導安排他出差了。至於什麼時候回來,那個人也不知道。
徐樂山與米佳走出辦公大樓,站在離大門不遠處,徐樂山說道:「果然不出所料。事情絕不會這麼巧,昨天我們來找過他,今天他就馬上出差了,肯定是他想迴避我們。」
米佳說道:「越是這樣,越說明這裡邊有問題。」
「走,去他們的財務部。」徐樂山果斷地說道。
他們重新走進辦公大樓。在二樓走廊的一頭,他們找到了財務部。
徐樂山走進去之後,看到辦公室裡是用隔板分開的一個個的工作間,房間內還有另外一個門,透過沒關的房門看到,裡邊正坐著一個看上去二十六七歲的女孩兒。
徐樂山沒有和任何人打招呼,逕直走了進去,米佳緊跟在後邊。
那個女孩兒見有人進來,馬上問道:「你們找誰?」
「你是財務部長吧?」
「是,找我嗎?」
「就是想找你。請問應該怎麼稱呼你?」
「我姓聞,新聞的聞,新舊的新,聞新。」
「那好,聞部長,我們是市檢察院的,我們正在調查一個案子,想找你瞭解一點兒情況,希望你能夠配合我們的工作。」說到這裡,徐樂山從公文包裡掏出了那張銀行卡,遞到聞新面前,接著說道:「這張銀行卡是你辦理的?」
聞新拿起了銀行卡看了看,卡還拿在她的手裡,她便問道:「這張卡上是誰的名字?」
「巴山,是你們辦公室主任的名字。」
「怎麼不直接去問他?」
徐樂山並沒有提起巴山出差一事,而是說道:「他說過這張卡是你幫他辦理的。」
「是嗎?我不記得了。」
徐樂山根本就沒有猶豫,馬上又從公文包裡掏出一張單據的複印件,那上邊有當初聞新代替巴山辦理這張卡時簽的字。
開始看到這張複印件時,聞新顯得有些緊張,接著就平靜了下來:「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什麼問題,我們只是關心這張銀行卡的去向。」
「那你得去問巴主任,那是他的事情。辦完之後,我就給他了。至於他給誰了,那不是我的事。」聞新越發輕鬆起來。
徐樂山覺得聞新說得有道理,就不好多說什麼,停頓了片刻,他便問道:「巴主任為什麼不自己去辦理?」
「他太忙,再加上我們經常去銀行,就順便辦了。」
「這張銀行卡裡存了五萬元,是他當時給你的錢?」
「他說他有急用,當時讓我用財務的錢先支付的。後來給我打了個欠條,說是年底時一塊結算。」
「這種事,在你們這裡都能行得通?」
「那有什麼?這上面都有領導的簽字。」聞新很不在意地說道。
徐樂山知道已經不能再問出什麼,這已經是很有收穫了,他決定馬上收兵。為了不引起聞新過多的警覺,他又特意讚許了她幾句。
米佳也跟著說道:「這麼年輕就做了財務部長,真讓人羨慕。」
臨出門的時候,聞新還把他倆送出了辦公樓的大門。
坐到車上,米佳一邊開車,一邊對徐樂山說道:「徐處長,這下完了,我們走後,這個女孩兒的工作肯定沒了。」
「未必,她這麼年輕就做了財務部長,你想這麼大的公司怎麼可能顯得著她,她肯定是董事長或者總經理的什麼親戚。」
「也可能是情人。」米佳說道,說完,她就笑了起來。
「也許。這個社會其實非常簡單,很多事情,你不用費勁就可以看透了。不過,她還是太年輕,畢竟有些單純。」徐樂山說道。
「不單純的話,我們不就又白來一趟了嗎?」米佳說道。
徐樂山與米佳都是一陣大笑。
過了幾分鐘,米佳又問道:「剛才沒找到巴山的時候,我們都已經走出了辦公大樓,你怎麼又突然想到直接去找財務部長?當時是怎麼想的?」
「什麼怎麼想的?你想,巴山說他搞明白之後,主動給我們打電話,結果他卻出差了。如果真是領導安排的,就說明他的領導已經知道我們找過他,這張銀行卡肯定不是他的個人行為,出差肯定是一種迴避。既然我們已經驚蛇,還怕再次打草嗎?」徐樂山說道。
「看來薑還是老的辣,如果讓我決定,我怕是沒有這個膽量這樣做。」米佳說道。
車朝著市區的方向開去,快到市中心的時候,米佳問道:「現在去哪?」
徐樂山看了看表,想了想,才說道:「我本來想去漁港海岸大酒店,但看來不能去了。正好到點吃飯了,還是先回檢察院,吃完飯再說吧。」
「你還惦記著中午的那盤圍棋吧?」
「你哪那麼多話呀?」
吃過午飯後,徐樂山果然又下了一盤圍棋,不過時間不太夠用,沒有下完,只好作罷。正在他還覺得餘興未盡的時候,收發員走了進來,把幾份報紙遞給了徐樂山。等所有人都走出去以後,在那些報紙中間,他發現了一封信。他坐在那裡,慢慢地把信打開。
打開信的那一刻,他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