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徐樂山並沒有按照葉大勝檢察長的叮囑,直接去找吳強。
那天下午,徐樂山在接到孫海光的電話後不久,就接到了他妹妹打給他的電話,她告訴他,他的老母親因為心臟病突發,正在醫院裡搶救,他只好直奔醫院而去。
幾天已經過去了,吳強根本就沒有給徐樂山打過電話。徐樂山幾次主動地撥過吳強的手機,可還是一直沒有開機。他不得不趁他老母親的病情比較穩定的時候,設法再次去找吳強,而且時間必須選在晚上。因為只有晚上吳強才能回家。
到了晚上七點多鐘,徐樂山和王剛一起,又一次走進了那個小屋。他們除了見到上次見到的那兩位老人之外,還見到了一個女人和一個孩子。那個女人告訴徐樂山,她是吳強的妻子,孩子是他們的女兒。打過招呼之後,徐樂山就直奔主題,他對吳強的父親問道:「老人家,你告訴過你兒子,我們來找過他嗎?」
「告訴了,當天就告訴了。他沒給你打電話?」
「沒有啊,一直沒有。我給他打過,他的手機還是一直關機。」
轉過身來,徐樂山對吳強的妻子說道:「你是吳強的妻子,你有什麼事情時,怎麼和他聯繫?」
「你們是哪的?」吳強的妻子反問道。
「檢察院的。」
「你們找他幹什麼?他犯了什麼事嗎?」吳強的妻子問道。
「沒有沒有,你別緊張,我們就是想找他瞭解一點兒情況。他的手機為什麼沒有開機?平時他不開機嗎?」
「平時都是開機的,我聽他說這幾天手機壞了。」
「他每天晚上幾點鐘回來?」
「快了,很快就會回來了。我們正等著他回來吃飯呢。」
正在這時,只見一個人走進了屋裡,還沒有等徐樂山看清楚他的面孔,那個人彷彿是發現了什麼,他像是一隻驚弓之鳥,轉過身撒腿就往門外跑去。
徐樂山問道:「他就是你愛人?」
吳強的妻子沒有回答。徐樂山從她的眼神中,已經證實了自己的猜測。他迅速追了出去。
徐樂山跑出吳強家小院的門口,左右看了看,已經沒有人影。他猶豫片刻,還是選擇了一個方向,順著右邊的胡同口跑去,跑過了一個胡同口,接著又進了一個胡同,他只看到了一個個的行人,在黑暗裡急匆匆地行走著,根本就沒有發現吳強的任何蛛絲馬跡。
徐樂山放棄了追趕。他明白像這樣的胡同就是再追下去,怕是也不會有什麼希望的。像這樣的胡同在這座城市裡已經是僅存的了。他太瞭解這種胡同的結構,因為他曾經生活在這樣的環境裡。
僅僅是過了一兩分鐘,他的同事王剛就從另外一個方向跑了過來。他也同樣沒有發現吳強的蹤影。徐樂山想了想,又與王剛一起回到了吳強家。走進房間後,吳強一家人顯得都很緊張,已經不願意再回答徐樂山提出的任何問題。
徐樂山還是耐心地說道:「希望你們能夠配合我們找到吳強,到目前為止,我們並沒有發現他參與了什麼犯罪活動。我們再說一遍,我們找他,只是想瞭解一點兒我們所要瞭解的情況。如果他真有問題,跑是跑不掉的。」
正在徐樂山與吳強妻子說話的時候,吳強的老父親坐在床上,突然「撲通」一聲向後倒去。
徐樂山迅速走到床前,吳強的妻子也跟到床前。徐樂山向吳強的妻子問道:「老爺子平時有什麼病嗎?」
「冠心病。」
「家中有硝酸甘油嗎?」
「有,放在抽屜裡。」
「快快快,快點兒拿來。」徐樂山慢慢地把老爺子還不夠平整的身體,稍動了一下,讓他平躺下來。他又馬上對身邊的王剛說道:「快打120。這個地方不好找,你去街上,找一個標誌性的地標,在那裡等著他們。這種病不能送他上醫院,如果一動就會更危險。」
王剛迅速地跑了出去。
吳強的妻子把硝酸甘油遞到了徐樂山跟前。
正在這時,徐樂山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猶豫了一下,沒有去接聽。
他迅速地拿出了一粒硝酸甘油,把老爺子的嘴扒開,放在了他的舌頭底下。近乎老年癡呆的吳強的母親呆乎乎地看著眼前的情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徐樂山的手機一直響著,忙活完了老爺子,他終於接通了手機。
電話那邊傳來了他妹妹焦急的聲音:「哥,你快點兒來吧,咱媽的病又發作了,正在這裡搶救。」
「醫生在場嗎?」徐樂山焦急地問道。
「在場,大夫護士都在場。」
「那好,你一定不要離開,通知家裡人馬上都到場。我這裡有點兒急事,馬上就趕過去。」
說完,徐樂山並沒有馬上走,而是站在地中央不知道如何是好。就這樣走了,似乎不大應該。可他的心裡就像是著了火那般焦躁不安。他不停地往門外張望著,又不時地注視著床上老爺子的動態……
幾分鐘後,他撥通了王剛的手機,手機響著,王剛並沒有接聽。幾秒鐘後,徐樂山聽到王剛的手機鈴聲就在自己的身邊響著,他知道王剛回來了。
跟在王剛身後的,是120的醫務人員。
醫務人員迅速地在現場展開搶救。
這時,徐樂山對在場的吳強的妻子說道:「我們在這已經沒有用了,我得馬上走。我剛才接到電話,我老母親也正在醫院裡搶救。」
走到警車跟前,徐樂山對身邊的王剛說道:「王剛,你來開車吧,我有些緊張。」
王剛迅速發動了警車,向醫院駛去。
到了醫院門口,王剛跟著徐樂山一起直奔病房而去。走到病房門口的時候,徐樂山就已經聽到他妹妹的哭聲,他知道一定是來晚了。他迅速走進病房,醫護人員已經將所有搶救器械撤了下來,都陸續離開了病房。
徐樂山說了聲:「媽,對不起,我來晚了。」
話音未落,他已經潸然淚下。
幾分鐘後,王剛把自己的手機遞了過來,讓徐樂山接聽電話。
徐樂山不明白是什麼意思,王剛說道:「葉檢剛才給你打過電話,你可能聽不著,他讓你接電話。我已經告訴他你母親去世了。」
徐樂山接過手機,說道:「葉檢,你知道了。」
「我已經知道了。我本來是想問問你今天晚上的工作是不是有成效,剛才王剛告訴我,你母親去世了,沒想到會這麼快。我一會兒過去看看。你需要注意身體,別過度悲哀。好了,不多說了,見面再說。」
沒過多久,徐樂山母親的遺體還沒有運走,葉大勝就出現在徐樂山眼前。徐樂山先是一愣,接著問道:「葉檢,你怎麼這麼快就到了?」
葉大勝就像是沒有聽到徐樂山的問話似的,走上前去,與徐樂山握了握手,說道:「老人已經走了,你還是要節哀。」
徐樂山連連點著頭,他沒有忘記剛才的問話,一邊點頭,一邊又一次問道:「你怎麼這麼快就到了?你剛才在哪?」
「我就在醫院裡。」
「你剛才就知道我母親又在搶救?」徐樂山有幾分不解地問道。
「不是,不是。我愛人也在這裡住院。」
「她不是出差了嗎?已經回來了?」
「她是今天住進來的,是急性胰腺炎,水米不進。給你打電話時,我已經在醫院裡。」
徐樂山還想問什麼,葉大勝馬上向他擺了擺手,意思是不讓他再問下去,快把他母親的遺體運走。
徐樂山跟著已經走出了十幾米遠的遺體車向前走去。葉大勝站在走廊裡,王剛陪著他站在走廊上,目送著徐樂山母親的遺體遠去。
大約十幾分鐘後,徐樂山回到走廊上,坐在走廊長椅上的葉大勝站起來,說道:「回去吧,先把家裡的事情料理一下。案子的事情,暫時放一放,不差這幾天。」
「葉檢,先不說案子的事。還是一起去看一看嫂子吧。她住在哪個病房?」徐樂山說道。
「就不用了,你家裡的事需要你回去處理,她這邊不用操心,我一會兒就去她那裡。你快走吧。」葉大勝一邊說,一邊推著徐樂山往外走。
「已經在這裡了,葉檢,還是過去看一看她。」徐樂山執意堅持著。
葉大勝沒有再堅持自己的意見,只好朝著他妻子住院的病房走去。又上了兩層樓,他們走進了一個病房,葉大勝的妻子張若梅沒有注意到有人進入病房。她的臉上滿載著痛苦。
徐樂山見她沒有發現他們進來,他靜靜地站在床邊,示意葉大勝不要驚動她。站了幾分鐘,他們一起走出了病房。站在走廊上,徐樂山說道:「平時沒聽你說嫂子有這種病啊,怎麼會突然間就病得這麼嚴重呢?」
「從來也沒聽她說過胰腺不舒服。我想很可能是因為最近這些天有些上火的緣故。」
「上什麼火呢?看她的性格根本就不像是會上火的樣子。」
葉大勝停頓了一下,才慢慢地說道:「是人哪有不上火的,這些天,她可能為工作上的事上了點兒火。」
「她最近不是正在談電視劇本的事嗎?」
「就是因為這些事,她去北京談了幾天,本來是說好的,有一家公司投資拍攝。就是因為投資方非要安排他的一個親戚上戲不可,要為她加戲。她本來也答應了給她加戲,可加了一部分,投資方還是不滿意,張若梅覺得如果就為了安排這麼個角色,再為她加更多的戲,就會喧賓奪主。她堅持自己的意見,想說服對方,結果談得不投機,對方就決定撤資,結果是忙活了大半年時間,白忙活了。這一股火,就讓她患上了胰腺炎,這種病是很危險的。弄不好容易發展成胰腺壞死,是會死人的。」
「我看現在的情況好像還行?」
「那是剛才紮了一針安定,才穩定下來一些,不然會疼得死去活來。」說到這裡,葉大勝看了看表,又接著說道:「時間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他把頭轉向王剛,對他說道:「王剛,你開車送徐處長回去。」
徐樂山還想說什麼,被葉大勝制止了。葉大勝說道:「你想說什麼我知道,今天先不說了,等你處理完你母親的後事之後,我們就馬上商量下一步應該怎麼辦。」
徐樂山與王剛離開醫院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多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