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上午,杜雨萌約見了東方玉明局長。他們的見面並沒有選在公安局的辦公大樓裡。
快到中午的時候,杜雨萌去了賓館附近的一家咖啡店。
杜雨萌到那裡以後,東方玉明已經在那裡等著她。水海洋也留在了那裡。
杜雨萌開口說道:"東方局長,不好意思,本來應該去你辦公室見面,卻把你約了出來,就是想在外邊見面更方便一些。"
"明白,咱們就不用說這些了。我知道你找我出來是什麼意思,就直說吧。"東方玉明說道。
"案件已經到了關鍵時期,何志強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如果現在換人,對我們的工作實在不利。我的想法就是一定要讓他出來工作。我並不瞭解那天晚上酒吧門前發生的事究竟是怎麼回事。可我們現在不能沒有他。我只好為這件事來找你了。"杜雨萌直截了當地說道。
"我也是迫於壓力,不得已而為之。局黨組作出的決定,沒有辦法,不過,我已經把這件事情向市政法委反映了,於書記很重視。"東方玉明說道。
"東方局長,不瞞你說,我已經把這件事向省檢呂東檢察長做了匯報。我希望他能夠站在省裡的角度,加以干預。但我之所以找你,是因為我們等不了,也等不起呀。我們需要他,需要他做一些我們不便於做的工作。"杜雨萌的態度是誠懇而又坦誠的。
東方玉明說道:"不用多說了,我當然明白。沒有別的辦法,只能還是照老辦法辦理。現在並沒有限制何志強的人身自由,只是停止他的工作。停止了他的工作以後,至於他坐在哪裡反思,坐在哪裡寫檢查,我這個做局長的就管不了那麼細了。還是讓他繼續與你們一起工作,表面上,我什麼都不知道。不過,在事情沒有出現轉機之前,我可以考慮是不是需要另派一個人加入到你們這裡,也好遮人耳目。需要的話,你可以說話。"
杜雨萌站起來,把手伸過去,與東方玉明的手握在了一起,她一邊握著東方玉明的手一邊說道:"謝謝你,東方局長。"
杜雨萌明白了,她與東方玉明談完話之後,最想在第一時間內告訴何志強,而不想讓東方玉明把他們之間商定的結果通知他。那樣會顯得儀式化,而且會對東方玉明不利。回到賓館以後,杜雨萌讓水海洋馬上打電話找到何志強,可不管水海洋怎麼撥打何志強的手機,那邊傳來的都是關機的聲音。水海洋心裡是著急的,杜雨萌的心裡更加著急。她讓水海洋馬上前去醫院找何志強,她估計何志強可能會在那裡。
一個多小時後,水海洋回到賓館,他的神情有些緊張。杜雨萌著急地問道:"怎麼樣?見到了嗎?"
"他不在那,靳希望也不在那裡。"水海洋說道。
"你說什麼?靳希望也不在那裡?這是怎麼回事?"杜雨萌更加著急了。
"不知道。我問過醫院的當班護士,她說靳希望已經出院了。我問她是什麼時候的事?她告訴我說是今天早晨的事。"水海洋說道。
"這有些奇怪呀?怎麼可能呢?會不會是出了什麼問題?"杜雨萌一邊說一邊思索著。
"是有些奇怪。這件事與何志強被又一次停職有沒有什麼關係呢?"
"還必須先與何志強聯繫上,再沒有別的辦法。"
"杜檢,也不用太緊張,依我對何志強的瞭解,即便是停了他的職,這件事,他也不會輕易放棄。我懷疑可能會是有了什麼麻煩。"水海洋說道。
"會有什麼麻煩呢?這個靳希望對我們來說,可是太重要了。"
"何志強也知道這一點,我們這個案子的進展情況,他全都清楚。我看先沉住氣,等等再說。"
就在這時,杜雨萌的手機響了起來,她看了看來電顯示,電話號碼是她不熟悉的。她還是接通了手機,那邊是一個男人的聲音:"請你等一下。"接著,又是另外一個男人的聲音:"杜檢,我是何志強,現在有了一些麻煩。"
杜雨萌著急地問道:"什麼麻煩?快點兒說。"
"我手機早就沒有電了,我這是用別人的手機打的電話。靳希望昨天晚上差點兒就玩完了。"何志強說道。
"到底是怎麼回事?"
"昨天晚上,有人把靳希望輸液用的藥給調了包,幸虧辛驍軍他們發現得早,要不,靳希望肯定玩完了。我懷疑那是人為造成的,可我沒有他們故意這樣做的證據,也就沒有與醫院交涉,更沒有驚動醫院。我找了個理由提出出院了。"何志強說道。
"你現在在哪?"杜雨萌說道。
"我已經把靳希望轉移了出來,現在正在車上。我覺得現在去哪好像都不安全。"
杜雨萌先是猶豫了一下,又果斷地說道:"去省城,馬上把他轉移到省城,現在就走。不要等了,必須果斷,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到省城之後,馬上給呂檢打電話。我現在就告訴他,讓他做好準備,這樣會安全一些。"
何志強說道:"好,目前看來,這是最好的辦法。"
"何隊,路上要保證絕對安全,不能再出現任何問題。我讓穆大勇馬上趕到你那裡,讓他跟你們一起去。人多一點兒,一旦遇到麻煩,也好應對。"杜雨萌叮囑完之後,又把她與東方玉明談話的內容告訴了他。她還告訴何志強,讓他到省城安排好之後,馬上返回。如果警力不夠,讓呂檢在省城想辦法解決。
電話掛斷之後,杜雨萌決定與水海洋一起去看守所提審關亞南。
四十多分鐘後,杜雨萌與水海洋在看守所見到了關亞南。看上去,關亞南的情緒低落得很,臉色也顯得憔悴多了。顯然那是因為睡眠不好造成的。杜雨萌說道:"關亞南,想好了沒有,還有什麼需要交代的?"
"我一直都在考慮,再想不起來有什麼問題了,應該交代的都交代了。"關亞南說道。
"看起來你是白在這裡待了。"水海洋說道。
"不是不是,我是真的都交代了,沒有什麼需要再交代的了。"
水海洋提高了聲音:"關亞南,你聰明過度了。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矇混過去。"
"我真想不起來什麼了,真的。"
杜雨萌看了一眼水海洋,接著說道:"關亞南,靳希望曾經去過你家,有這事吧?"
關亞南猶豫了半天,才說道:"有,有這事。"
"他一共去過幾次?"
"想不起來了,大概去過兩三次吧?"
"第一次去時,是什麼時候?"杜雨萌問道。
"大概是在他剛剛要開發金色陽光花園的時候,我記不清楚了。"
"他第一次去時,帶了些什麼東西?你總應該能想起來吧?"杜雨萌平靜地說道。
關亞南並沒有馬上回答,他把頭低下,額頭上漸漸地流下汗來。
"緊張了?看來是想起來了。想起來了,就說吧。"還是杜雨萌說道。
"我想起來了,他第一次來的時候,給我帶了一些禮物。"
"什麼禮物?"
"給我帶了幾條中華牌香煙。"說到這裡,關亞南抬頭偷偷地看了看杜雨萌。杜雨萌注意到了他的這一細節。
杜雨萌仍然平靜地說道:"除此之外,還有錢吧,而且那是二百萬元現金。"
關亞南終於明白,他已經真的無法再隱瞞下去,便急切地說道:"是是是,是送給了我一些錢。我想起來了,靳希望確實是送給了我二百萬元,可那些錢,我一點兒都沒動過,都放在家裡。你們可以去找我老婆,向她要。我全部退回,我全部退回。"
"關於這筆錢的事,你老婆知不知道?"
關亞南猶豫了一下,才說道:"她不知道。"
"那天,靳希望到你家來的時候,她在不在家?"
關亞南還是停頓了一下,說道:"靳希望來我家的時候,她在家裡。靳希望給我這些錢的時候,她不在場。"
"那後來,你告沒告訴過她?"
關亞南果斷地回答:"沒有。沒有告訴過她。"
"這麼說,過後她也沒有發現家中多了這麼多錢?"
"沒有,沒有發現。"
"那這筆錢你放在什麼地方?"
"放在衣帽間後面的一個夾層裡。"關亞南說道。
"你夫人知不知道有這個夾層?"
"知道。她知道有這個夾層。"關亞南說道。
杜雨萌趁關亞南沒有注意,看了一眼水海洋,水海洋也看了看她。杜雨萌又接著說道:"除了這二百萬元,你還在什麼時候、什麼情況下,分別接受了多少賄賂?我現在提醒你,靳希望已經交代了所有問題。我們希望你不要太被動。"
關亞南終於說出了一共收受了靳希望五百萬元賄賂的事。
這時,杜雨萌的手機響了起來。她看了看那上面的來電顯示,電話是金衛東打來的。她對水海洋示意了一下,站起來走了出去。她接通了手機:"金衛東,有結果了?"
"基本都搞清楚了。在關亞南家搜查到的這些產權證,都是他親屬的名字。我們接觸過的他的幾個親屬都不知道在他們的名下還有這份財產。這些房子究竟是些什麼人在裡面住著,我們還沒有來得及調查,只是去過了一家。那裡面住著一個獨身女孩兒。她說房子是她租用的。別的,暫時還不清楚。"金衛東說道。
"好吧,我正忙呢。詳細情況回去再說,你們倆繼續把那幾套房子都是誰在那裡住的,盡量搞清楚。"杜雨萌說道。
杜雨萌回到提審室,坐下後,她說道:"關亞南,你還有六套房子的產權證,你能說清楚這是怎麼回事嗎?"
"那都是我的親屬們求我幫忙辦事,還沒有來得及拿走,暫時放在我家的。"
"關亞南,看來你是像擠牙膏一樣,擠一點兒,才能說一點兒。我告訴你,我們已經去房地產交易中心周密地調查過了,那些房子確實都是有正規交易手續的,產權證上的名字也確實都是你的親屬,可他們當中沒有一個人知道他們自己擁有這份財產。關亞南,你還想編造什麼謊言?"杜雨萌嚴厲地說道。沒有等關亞南說什麼,杜雨萌又接著說道,"關亞南,你已經沒有多少機會了,我們希望你好好地利用一下對你自己有利的時機,把諸如一千萬元保證金那樣的問題都說出來,說出來那其中的交易。如果錯過了機會,我們就沒有那個耐性再聽你說什麼了,你應該明白這一點。"
既然關亞南的態度依然是那樣地頑固,杜雨萌與水海洋也沒有想讓關亞南馬上說出那一千萬元真相的用意。因為那畢竟可能會涉及到副市長湯招娣。眼下還沒有涉及到湯招娣犯罪的證據,甚至是連直接舉報她涉嫌犯罪的檢舉信都沒有。辦案當中的任何一點兒疏忽,都可能讓他們陷入被動之中。
回到賓館附近時,已經過了中午,杜雨萌與水海洋走進一家飯店,因為已經過了用餐的高峰時間,整個飯店裡沒有幾個人用餐。他們選擇了一處僻靜處坐了下來。杜雨萌對水海洋說道:"今天下午,我們再去見苗新月,一定在最短的時間內把她拿下來。如果那筆錢能夠在關亞南家裡找到的話,就證明苗新月確實是無辜的,如果那筆錢已經不在家裡,那她本人也已經構成犯罪。我們馬上就可以拘捕她。可何志強卻不在銀海,拘捕她以後關在哪裡,這很重要。"
"可我們也不能因這個原因再拖延與她接觸的時間,那樣會對我們不利。"
"我就是這樣想的,誰知道他們有沒有可能串供?所以,必須去,下午一定去見她。但願她沒有涉嫌犯罪。"杜雨萌說道。
"下午到了那裡之後,再隨機應變吧。"水海洋說道。
杜雨萌撥通了金衛東的手機:"我是杜雨萌,你們現在在哪?"
"回到賓館附近了,正想找地方吃飯呢?"金衛東說道。
"我和水海洋就在香江路邊上的香江人家飯店,你們倆也過來,一塊兒吃吧。"
沒過多長時間,金衛東與張默然一起走進了這家飯店。
飯菜已經端了上來,他們一起吃了起來。
金衛東一邊吃一邊說道:"杜檢,你說這年頭怎麼了?我都不知道那些女孩兒們是怎麼想的了,我給你打完電話以後,我們又去過一家,那裡住著的那個女孩兒,我們看上去像是認識。你猜她是誰?"
"這上哪猜去?"杜雨萌說道。
"那個女孩兒就是當初我和張默然從玫瑰酒吧跟蹤關亞南時,那個與關亞南在一起的女孩兒。"
"會是這樣?"水海洋驚訝地說道。
"這說明那個女孩兒並不像我們開始想像的那樣,與關亞南只是那種鬆散型的結合,很可能也是緊密型的。"杜雨萌說道。
金衛東接著說道:"這個女孩兒比那個吳小春可年輕多了。如果真是那樣,真叫人沒法理解。她們都圖什麼呀?怪不得人們都說,這年頭找個處女比淘金還難呢。"
"別別別,你別跑題了。我說金衛東,你能不能說工作就是說工作,別總是亂髮感慨,好不好?"張默然說道。
"噢,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有想到我身邊還坐著一個處女。"
"討厭,你以為整個世界都像你想像的那樣?"張默然說道。
杜雨萌與水海洋一邊吃飯一邊笑著。
金衛東接著說道:"張默然,你急什麼?我沒有說這個世界上沒有處女了,而是說想找個處女比淘金還難。你就是那剩下的金子。"
杜雨萌與水海洋又一次笑了起來。
張默然似乎從杜雨萌與水海洋的笑聲中,感覺到了什麼,她把筷子放下,便接著說道:"你們笑什麼,是不是說我是剩下的?"
聽到張默然這樣一說,就連金衛東也哈哈大笑起來。
張默然更不好意思了,便帶著乞求的口吻說道:"杜檢,別笑了!"
杜雨萌也已經放下筷子,用餐巾紙在眼角處擦了擦。這時,她才慢慢地說道:"好了,不笑了,不笑了。張默然,你不用緊張。是金子,命運把它拋到哪裡都會發亮的。就算你是剩下的都有人要,而且會搶著要的。"
張默然的臉上多出了一些與她的年齡不相仿的女孩兒天真般的嚴肅:"那我也不願意屬於剩下的那部分。"
"金衛東都淘了幾年了,還沒有淘到呢?越是最後被淘到的,越是最厚重的。"水海洋說到這裡,對金衛東說道,"對吧,金衛東。慢慢淘吧,淘盡黃沙始見金。"
聽到這裡,金衛東一邊吃飯一邊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一眼,他的目光正好與張默然的目光交會到了一起,張默然顯得有幾分不自然,她迅速地躲開了金衛東目光的輻射。
所有的餐具都撤了下去,服務員遞上一壺茶水。張默然為每一個人倒上了一杯。
杜雨萌說道:"本來下午還想讓你金衛東和張默然一起去跑那些房子的事,現在我改變主意了。下午我們一起去關亞南家,今天下午爭取把苗新月拿下。水海洋,你與金衛東負責繼續搜查,重點就是那個衣帽間的夾層。張默然,你和我做苗新月的工作,爭取讓她自己把她知道的情況都說出來。你們看怎麼樣?"
下午兩點多鐘,杜雨萌他們又一次敲開了關亞南的家門。苗新月似乎已經習慣了他們的到來。
杜雨萌他們走進門後,水海洋又一次出示了搜查證,隨即搜查開始。而杜雨萌與張默然都坐在客廳裡,與苗新月交談著。還沒有等涉及到本質問題,水海洋與金衛東就從衣帽間走了出來,水海洋示意杜雨萌什麼也沒有找到。杜雨萌明白了,她起身走到衣帽間裡,轉身把苗新月叫到跟前,便問道:"這個夾層存在多久了?"
"不知道。"苗新月果斷地回答。
"你沒有參與房子的裝修?"
"沒有。都是關亞南一個人幹的。"
"他從來就沒有告訴過你,這裡面有一個夾層?"
"沒有,從來就沒有告訴過我。"苗新月依然回答得那麼肯定。
杜雨萌從衣帽間裡走出來,苗新月也跟著走了出來。杜雨萌重新坐回到原來的位置上,苗新月也坐了下來。所有人都集中在客廳裡。苗新月已經感覺到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有些烤人,她感覺到了那份灼熱。其實,那種感覺是來自於她心裡的,來自於她內心深處的情緒變化。她盡力掩飾著這種不安,忍受著灼熱目光的烘烤。那一刻,她甚至希望整個客廳裡是一片漆黑,她甚至希望她的雙眼什麼都看不到才好,或許,那樣才會讓她從驚恐與不安中爬出杜雨萌等人用銳利的目光交織成的閃電般的束縛
她害怕隨時都有觸電的可能,她害怕她家的偌大的客廳乃至整個住宅會隨時受到電擊的威脅,她害怕她的所有物質世界連同她的精神寄托剎那間就會在這種電擊中化為灰燼
她害怕,她驚恐,她無助
此刻,她恨關亞南,恨他在用心經營著自己這個港灣的時候,還在她面前隱藏了人生的另外一面她恨他與別的女人曾經如膠似漆般地糾纏著;與此同時,她又惦記與牽掛著關亞南,因為如果他一旦徹底完蛋,就等同於火山爆發,王冠落地,而自己就會變成火山爆發後的灰燼,成為王冠落地後的泥濘
杜雨萌讓苗新月在夢幻般的旅遊中重新回到了出發點,她問道:"關亞南出事以後,你家中有什麼人來過嗎?"
"沒有,沒有什麼人來過。"苗新月回答得很乾脆。
"你的家裡人也沒有回來過?"
"我就一個兒子,一直待在國外。他不可能回來。"
"那好,苗新月,我現在需要你認真回答我提出的問題。關亞南已經交代,他把收受賄賂的二百萬元現金放在了衣帽間的夾層裡。現在已經沒有了,你告訴我們這筆錢哪去了?"杜雨萌嚴肅地說道。
"不知道,我不知道。"苗新月的態度依然是強硬的。
"你就不用堅持了。我們已經有證據證明,關亞南在家裡收受了靳希望的二百萬元賄賂款,而這筆錢,他就是在家裡接受的。這筆錢在關亞南出事之前,他把它放在了衣帽間的夾層裡,從來就沒有再動過。你還需要我再說點兒什麼嗎?"杜雨萌說道。
苗新月不再說什麼。她低下了頭,身體像是在顫抖著。
張默然說道:"關亞南已經都交代了,你就是硬頂著也沒有什麼意義。你還記得那天我們在你家書房的那堆舊書當中發現的產權證吧?我現在告訴你,我們已經調查過,那些房子都是真實存在的。我們現在已經搞清楚的是其中有一套房子住的是單身女孩兒,我們還可以肯定地說,這個女孩兒是與關亞南有關係的。我說的當然不是指那個已經死去的吳小春。我們曾經告訴過你,與吳小春一起死於非命的還有一個兩歲左右的小女孩兒,而那個女孩兒,經過DNA鑒定,早就明確了身份,她就是關亞南的親生女兒。你想想,他所做的這些事情,值不值得你為他把你自己也搭進去?"
苗新月抬起頭,還是什麼也沒有說,只是眼淚大滴大滴掉了下來,她顧不了急速下落的淚水,兩眼直直注視著杜雨萌。
杜雨萌接著說道:"作為女人,我想告訴你,其實關亞南所做的很多事情都是在瞞著你的,不僅僅是他在外面與不同的女人來往著,而且就連他受賄的款項,也不是都告訴過你。除了這二百萬元之外,據我們掌握,他還接受了靳希望三百萬元的賄賂。我們相信他接受的這筆錢,你是不知道的。"
"至於他受賄的這筆錢都用在了什麼地方?是不是都用在了在外邊包養的女人身上,我們不得而知,至於他在外邊還包養了多少女人,我們還沒有最後定論,我們一直會調查下去。"張默然說道。
苗新月的心理防線終於崩潰了,她放聲哭了起來。
杜雨萌挪動了一下身子,把一張放在茶几上的餐巾紙遞過去,苗新月接了過去。過了好一會兒工夫,苗新月才慢慢地恢復了平靜。
她慢慢地開口說道:"人這種動物是不可理喻的。"
聽到這句話後,杜雨萌與在場的人不約而同地相互看了看,誰都沒有說什麼,彷彿都在期待著苗新月那聲感歎之後的爆發。
苗新月接著說道:"對錢的覬覦,我沒有他那麼大的興趣。可我還是走到了今天這一步,不用你們多說,其實我已經觸犯了法律。這都怪我自己,現在說什麼已經沒有什麼用了。顯然,我已經參與了犯罪。你們需要帶我走,我馬上就可以跟你們走。我會配合你們把問題調查清楚。你們提到的那筆錢,是我把它轉移了。就在你們第一次來我家中依法搜查之前,我已經把那些錢存了起來。在這之前,我從來就沒有動過這筆錢。因為我確實不需要這麼多錢。我的兒子在加拿留學畢業以後,在那裡的一家公司找到了工作,已經能夠自立了。關亞南每天回來得很晚,甚至有的時候還不回來,就我一個人在家,要那麼多錢有什麼用?"
說到這裡,苗新月又哭了起來。杜雨萌仍然沒有說什麼。待了一會兒,苗新月接著說道:"我所希望的就是他能夠平安著陸,退休後能多在家裡待些時間。其實,如果說他沒有一點兒問題,連我都不相信。我不想知道那麼多,可我也不可能全都迴避得了。這是我的命,我認了。我之所以還幫助他轉移了這筆財產,就是因為我的心理上是矛盾的。我知道他在外邊包養女人之後,那種尋常女人的心理促使我差點兒就走向極端。可不知道為什麼,當他出事之後,我又不希望他就這樣徹底完了。我還是想幫他掩飾一些什麼。看來,我這樣做已經是徒勞的了。"
苗新月起身走進臥室,又走了出來,她把一張銀行卡放在了茶几上:"二百萬元都存在這上邊。這件事與別人沒有任何關係。"
杜雨萌沒有想到苗新月會這麼平靜。她拿起銀行卡看了看,又遞給了張默然。這時,就聽到苗新月突然又大聲哭了起來,那聲音頓時瀰漫了關亞南的整個住宅
也還是這種聲音,同樣瀰漫了杜雨萌週身敏感的神經。作為一個女人,她理解一個平靜的港灣對於一個女人來說會是多麼重要,不管那處港灣是否深隧或者是否幅員遼闊,也不管那處港灣是能夠容得下遠航歸來的萬噸巨輪還是僅僅能夠容得下難抵風浪的一頁扁舟。對於她們來說,那處港灣,無疑都是一種生命的依托。
想到這裡,杜雨萌的鼻子頓時感覺到一陣陣的酸楚
她沒有讓這種情緒感染在場的同事們,她的理智將那份感覺迅速地中和成了一種平靜,她向水海洋示意了一下,水海洋明白了她的意思。
幾分鐘後,杜雨萌走出了關亞南的住宅,她的同事們也跟著走了出去。
苗新月仍然留在了她自己的家裡,她還留下了一份沉重,一份無法擺脫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