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亞南出事了,這一消息不脛而走。沒有幾個人知道他被警察帶走的真正緣由。知道他出事的人,大都以為他是因為經濟問題而被拘捕的。在與關亞南接觸較多的人當中,湯招娣是知道其真相的,那是因為近水樓台的原因。
靳希望是沒有這個條件的。沒有人告訴他關亞南出事的直接原因。他當然知道發生在這個城市裡的煤氣爆炸事件,那是他從電視新聞中知道的。可他做夢也沒有想到那件事還會和他自己有一定的聯繫,他更沒有想到他還親自送給過死於那場爆炸之中的其中的一個女人一套房子。儘管那是通過關亞南輾轉到了她的名下,可正是那套房子讓她不得不一次次躲避起來
一天上午,水海洋與金衛東,還有張默然三人一起走進了夜色巴黎花園靳希望的住處。靳希望看著眼前的來人,並沒有怎麼吃驚。自從上次檢察院的人來找過他以後,他就明白了,他的麻煩可能快來了。尤其是他已經聽屠健告訴過他關亞南出事以後,他就更是覺得這一天很快就會到來。
靳希望確實是從屠健那裡知道關亞南出事的。靳希望並不知道屠健為什麼會那麼主動地告訴他這些。
那天下午,水海洋去見了屠健,他是特意去約見他的。當水海洋告訴屠健關局長已經被拘捕之後,屠健高興極了,他當時就興奮地說道:"絕對權力,導致絕對腐敗,絕對腐敗必然會得到絕對報應。你說吧,找我還有什麼事?只要我能做到的。"
這是在水海洋與屠健的幾次接觸中,讓水海洋第一次看到了屠健竟然還會這麼興奮。
水海洋與他幾乎什麼話都可以說了,他說道:"我現在需要你幫一個忙,你想辦法把關亞南被拘捕的事告訴靳希望"說到這裡,水海洋又馬上改了口,接著說道,"是想辦法透露給靳希望,同時,你要注意一下他的反應。至於你採取什麼形式,你自己考慮吧。"
當靳希望在電話中得知關亞南這麼快就出了事之後,靳希望當時就顯得驚訝至極,就連在電話那邊的屠健都能感覺得到他的驚訝。靳希望根本就沒有想到屠健的那份主動,正是水海洋他們提前設計好了的。
水海洋他們先坐了下來,他馬上開口說道:"靳總,你知道我們是為什麼來找你的吧?"
"知道,知道。有什麼事你們就說吧。"
"我們今天來主要是想聽你說點兒什麼。"水海洋說道。
"你們想聽我說什麼?"靳希望表現得相當沉穩。
"我們已經聽關局長交代了不少,眼下,想聽你說點兒什麼。你看行不行?"水海洋說道。
"他都說了些什麼,我哪能知道?這也不關我什麼事。"
"靳總,咱們就不要繞圈子了,你怎麼能說不知道呢?比如容積率的問題,比如小區建設時,規劃紅線與實際操作紅線不一致的問題,還用我一一地去列舉嗎?我看就不用了吧。"
水海洋的話並沒有讓靳希望有什麼震動,他不緊不慢地說道:"請你們不要用這種態度和我說話,我並不是犯罪嫌疑人,至少現在還不是。你們可以把關局長抓起來,可你們現在能把我帶走嗎?"
水海洋他們並沒有想到靳希望會這麼頑強,他與金衛東與張默然互相看了看,水海洋慢慢地說道:"看來靳總是非向我們要證據不可了,那好,我們是可以給你證據的。你所需要的證據,我們都會慢慢地提供給你。現在你可以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嗎?如果這裡面沒有什麼問題的話,你是不會介意的。金色陽光花園當初在規劃時的容積率是多少?而現在建成後的實際容積率又是多少?你總可以告訴我是不是有過變動?變動是多大吧?"
靳希望坐在那裡,變得嚴肅了,漸漸地又由嚴肅變得緊張起來,過了一會兒,才說道:"這件事你可以去問規劃局。"
"規劃局我們當然問過,我們不僅僅問過規劃局,還問過的相關部門多著呢。我們甚至是問過了你開發的金色陽光花園的相當一部分業主。至於我們先問誰,後問誰,那是我們自己的事,這不用你提醒。靳希望,我現在坦白地告訴你,從我們掌握的情況看,金色陽光花園在建設的時候,容積率肯定是變動過的。這不是真正需要你證實的問題,真正需要你證實的問題是這種變動是你開發商的擅自變動,還是得到批准的?如果是前者,你肯定將被追究責任。如果是後者,那批准的人至少必須說清楚他們的這種行政行為的依據是什麼?靳希望,你是主動說清楚呢?還是想放棄這個機會?而任憑別人去說你在違法?"
靳希望還是猶豫著。
金衛東坐在旁邊說道:"靳希望,你還可以想一想,但這是遲早要說的。再比如,金色陽光花園的業主們即使是交了全款的,房子產權證至今也還沒有辦下來。你也可以說一說,那是因為什麼?你以為你把公司一註銷,一走人就不了了之了,怕是沒有那麼簡單。你這個公司原本就是不能輕易註銷的,可你有辦法,換句話說,你有錢,你什麼事都可以擺平,你可以順利地辦理完各種手續,你可以拿到各種完稅證明。可你竟然連開發建設基金都沒有交,而這始終制約著房子產權證的辦理。我現在可以告訴你,官場上有些東西你是可以用錢去擺平的,可有些東西是無法用金錢去擺平的,那就是民心,那就是良知,那就是公理。靳希望,你是不是又覺得我不應該用這種口氣和你說話?因為你不是犯罪嫌疑人。"
張默然也接著說道:"靳希望,我的這位同事,還在和你談什麼民心、良知、還有公理。在我看來,和你這種人談這樣的問題,純屬多餘。因為你只知道錢,只要能讓你得到最大利潤,你是什麼事都可以幹出來的。那麼多尋常百姓,不少人都是花了一輩子的積蓄買下了一套房子,可搬進去之後,才發現房產證根本就辦不下來。而你卻像是若無其事的樣子,你沒有半點兒自責,你沒有半點兒內疚,因為你沒有作為一個人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最起碼的良心。所以,不必與你談良心和良知這類問題。你不會不同意我的這種觀點吧?"
靳希望把頭低下了,房間裡出現了短時間的沉寂。
水海洋又一次說道:"還是說吧,你不要指望誰會幫你,那是不可能的,關局長已經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都難保了,他是沒有辦法保證別人長壽的。他現在正在想著他自己怎樣才能擺脫得了法律的處罰呢。"
靳希望站了起來,走進臥室,又走了出來。他為自己點著了一支煙,一邊抽著一邊低著頭慢慢地說道:"其實對不起那些老百姓的,不只是我一個人,也不能什麼事情都怪我一個人。"
水海洋與金衛東相互看了看。他們彼此已經明白,靳希望可能要開口說話了。他們誰也沒有說什麼,就在那裡靜靜地等待著。
可等了半天,靳希望好像又猶豫了起來。水海洋並不想放過這個機會,便說道:"其實對不起老百姓的,不只是你一個人。這一點,我們當然知道。可你必須說明白,除了你自己之外,還有別人,那個人是怎樣對不起老百姓的。否則,老百姓們怪罪的自然就是你,這一點兒都不奇怪。"
"你們大概已經知道了,金色陽光花園的業主們之所以沒有辦下來產權證,那是因我這個開發商沒有把開發建設基金交上去。可我也是冤枉的,我已經把錢交給了規劃局。總不能讓我重複交這筆錢吧?"靳希望終於說話了。
"靳希望,你不會搞錯吧?開發建設基金怎麼會交到規劃局去?"水海洋說道。
"我就交到規劃局去了,那有什麼辦法?在當初開發這個項目的時候,他讓我把這筆錢先交上去,才能動工,我也就那樣做了,就沒怎麼計較。誰能想到,錢到了他們手裡,就再不好往回要了。"靳希望說道。
"你說的他們是指誰?"
"當然是指規劃局。"
"你交給了他們多少錢?"
"整劃給了他們一千萬。"
"這筆錢究竟是筆什麼錢?是以什麼名義劃到規劃局賬上的?"水海洋問道。
"我是準備用這筆錢交開發建設基金的,可當初關亞南向我要保證金。沒有辦法,就交給了他們。"
"什麼保證金?"
說到這裡,靳希望又沉默下來。水海洋說道:"就不要吞吞吐吐的了,你就是不說,我們同樣也會搞清楚的。說吧,什麼保證金?"
"就是保證不能違規的資金。"
"那你們是否有違規行為?"
"沒有,根本就沒有。"
"這麼說,這筆錢是應該返還給你了?"
"那當然。可到現在一點兒動靜都沒有。你們說金色陽光花園的業主辦不下來產權證,那能都怪我這個開發商嗎?"靳希望說道。
水海洋他們走出了靳希望的住宅。他們又一次彼此看了看,不約而同地笑了。
就在這天下午,已經回到銀海市的杜雨萌接到了呂東的電話。他在電話中告訴她,省裡已經同意了他們要對關亞南的刑事案件與經濟案件並案偵查的設想。當天上午,就已經由省裡正式通知了銀海市公安局和省檢察院。
下午兩點多鐘,水海洋和張默然就在刑警隊門前,坐進了何志強開的警車裡。
二十分鐘後,他們來到了市看守所,在看守所的提審室裡,他們三個人見到了關亞南。關亞南已經沒有了往日的那種自命不凡,他已經是一身看守所被囚禁人員的裝束。看到水海洋他們的到來,關亞南還是多出了一身冷汗,他明白,他們兩人都不是刑警隊的人。
"關亞南,我們已經見過面了。想必你已經知道我們的身份了吧?我們是檢察院的。你不會那麼幼稚,還以為我們是計劃生育幹部吧。我們今天來找你,是想搞清楚一件事,靳希望有一千萬元的保證金在你的手裡,你需要把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張默然說道。
關亞南把頭低下了,他的腦子裡亂極了。莫非是他們已經掌握了其他問題,不然,他們怎麼會突然提到這件事呢?他們又是從哪知道的呢?是靳希望說出來的?還是湯招娣出了什麼問題?還是其他人這一刻,他的腦子在迅速地轉動著。過了一會兒,他才慢慢抬起頭來,說道:"是有那回事。當初,他是劃到了我們規劃局的賬上一千萬元,是作為保證金的。"
"是什麼保證金?"
"是防止他們違規操作的保證金。"
"他當初把這筆錢劃到你們賬上的時候,說到過將來還要用這筆錢幹什麼用了嗎?比方說,他要用這筆錢交開發建設基金?"
"那沒有。開發建設基金不是交給我們,交不交那筆錢和我們規劃局沒有關係。"關亞南非常利落地回答。
水海洋沒有再就這個話題問下去,他明白那完全可能只是靳希望的一個借口而已。水海洋接著前面的話題問道:"你們收下了他們的這筆保證金之後,他們違規操作了沒有?"
關亞南不再說話。他又一次把頭低下了。
"你迴避是迴避不了的,你還是如實把問題痛痛快快地說出來,或許對你是有利的。當初,究竟是怎樣約定的?"水海洋問道。
"當初也沒有什麼約定。沒有說一定要把這筆錢還給他們。"
"你們是政府部門,而他們是企業,這麼大的一筆錢怎麼就可能這樣不清不白地劃到了你規劃局的賬上呢?"
"當時就是為了防止開發商違規操作,而對他們採取的一項限制性措施,免得他們胡來。免得發現問題時糾正就來不及了。"
"關亞南,這麼說,只要交上了這筆錢,再發現他們在施工中有違規操作的問題,就不需要糾正了?"水海洋問道。
"是為了防止違規。"
"靳希望的這筆錢,到底起沒起到防止違規操作的作用?他違規了沒有?"
關亞南馬上回答道:"沒有沒有,沒有違規。"
水海洋聲音突然大了起來:"那這筆錢為什麼還沒有返還給開發商?"
關亞南的臉上大顆大顆的汗珠往下掉著。
"那筆錢現在去了什麼地方?"
"那那,那筆錢還在規劃局裡。"
"你們簡直不是在依法行政,而是在作孽,成百上千的業主買了房子,竟然辦不下來產權證,你不會不知道吧?這筆錢存在了你的手裡,成了靳希望拒交開發建設基金的借口。他一直就在等著你把這筆錢返還給他,可你們卻沒有一點兒動靜。"水海洋看到時機已到,特意這樣說道。他想看一看關亞南的真實反應。
"靳希望真的這樣說?他怎麼能這樣說呢?那一千萬元與開發建設基金從來就沒有掛過鉤。業主們辦不下來產權證,那是他開發商的責任。"關亞南著急地解釋道。
"那好,既然你剛才說了開發商沒有違規操作,那開發商這一千萬元為什麼至今還沒有返回給靳希望?"
關亞南根本就沒有猶豫,便說道:"我讓局裡的同志找過他,聽說他已經把公司註銷了,他本人也已經離開了銀海。我也親自打電話找過他,他原來的手機根本就不好用了。"
水海洋平靜地說道:"這麼說這筆錢至今還在你們規劃局的賬上?"
關亞南出現了片刻的猶豫,而這猶豫雖然僅僅是片刻的,還是被水海洋他們敏銳地捕捉到了。關亞南猶豫之後,說道:"是,是還在規劃局的賬上。"
幾分鐘後,何志強駕駛著警車離開了看守所,水海洋就坐在了他的旁邊。張默然坐在了何志強的後邊。
水海洋說道:"這下可好了。省裡同意我們把這個案子合併偵查,你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幫上我們的忙了。"
"你們也可以不必再做地下工作者了,這樣會好辦多了。東方玉明局長接到通知後,馬上就找到了我,讓我代表局裡參與這個案子的偵破,如果再需要警力的話,他還可以給我配備。當然,他說的不只是刑事案件,還指你們要偵破的範圍。可我對經濟案件並不內行,你們告訴我怎麼配合,我是決不會打折扣的。我他媽的干了大半輩子的刑警,可眼下卻對經濟犯罪案件越來越感興趣了。"何志強一邊開車一邊說道。
"為什麼?"
"還為什麼?你看他們那些人,哪一個不是道貌岸然的,今天我們提審的這位局長大人,是我接觸的第一個貪官,且不說他涉嫌故意殺人的事,你就從這一千萬元入手,如果查不出問題來,那都怪了。你看他那份眼神,你看他回答提問時的那份顧慮,就證實了你們以前的判斷肯定是對的。"
"我們的偵查方向是沒有問題的,問題是這個案子不會那麼簡單。"
還沒有等到水海洋說完,張默然就接著說道:"如果關亞南沒有說謊,那麼就一定是靳希望在說謊。他說業主的產權證沒辦下來,是因為關亞南答應這筆錢會返回來,而靳希望明確表示將用這筆錢交開發建設基金。關亞南對此是否認的。這裡面一定有問題。肯定有一個人沒有說實話。"
"何志強,你看我們的這位張大小姐,看上去歲數不大,還真夠聰明的,她說得對。我想咱們是不是馬上就再去見一次靳希望,當面弄清楚他關於基金一說的真正原因。"水海洋說道。
"如果能夠證明他涉嫌行賄,就馬上對他採取強制性措施,防止他溜掉。"何志強說道。
"我也是這樣想,真要是讓他溜掉了,那就太麻煩了。這些天,你的弟兄們是夠辛苦的。對他實施監視,還不能限制他的自由。他走到哪,就得跟到哪,真不容易。"水海洋說道。
"好在這些天他幾乎沒有挪動地方,還算是挺配合的。"說完,何志強哈哈地笑了。
水海洋與張默然也哈哈笑了起來。
車在不停地行駛著,很快就到了靳希望住宅的樓下。
與此前來這裡時的人員構成不同,此次走進靳希望客廳的是水海洋和張默然。何志強只是守候在樓下。水海洋與張默然在這麼短時間內又一次到來,讓靳希望感覺到有些緊張。他還是裝出了十分鎮靜的樣子。他說道:"你們怎麼又來了?又有什麼疑問?"
"是又有疑問,還得找你落實。"水海洋還沒等坐下,便說道。
"你們最好是把問題都集中起來,一次性都問明白了,免得你們和我都麻煩。"
"麻煩的事可能還在後邊呢。我們是不願意麻煩的,如果你靳希望不怕麻煩的話,那我們也只好陪著你玩起來看了。"水海洋的話明顯是事帶著一種情緒的。
"我當然不願意麻煩,這樣就已經夠麻煩的了。說吧,還想問什麼問題?"靳希望說道。
"你交給規劃局的那筆錢,當初究竟是怎麼約定的?"
"我不是已經向你們說過了嗎?"靳希望像是若無其事的樣子。
"你是說過了,我們又一次來找你,而且就是為了這個事來的,你不想再和我們說點兒什麼嗎?"水海洋嚴肅地說道。
"你們究竟想知道什麼?"
"那筆錢與開發建設基金的事根本就不發生關係。那是你的杜撰。"
"你這是哪的話?"
"還哪的話?如果那筆錢與開發建設基金有關係,你是可以理直氣壯地去要回來的。你如果順利地交上那筆開發建設基金,也就不會發生業主辦不了產權證的事。可你根本就沒有要回那筆錢的打算。"
還沒有等水海洋說完,靳希望就把他的話打斷了:"你這是什麼話?我怎麼可能沒有打算要回那筆錢呢?我也是一個血性男兒,我也是從一個平民百姓發展到了今天,我能不知道普通百姓們買下一套房子是不容易的事嗎?"
張默然打斷了他的話:"靳希望,你先別和我們說你是血性男兒,我暫時還看不出來這一點,我倒是能看出來,你們倒像是血腥男兒"
"你這是什麼話?"靳希望有些沉不住氣了,他一邊說一邊站了起來。
水海洋看了看張默然,向她遞了個眼色。張默然已經感覺到了,可她還是接著說道:"靳希望,你先別激動。我是接著你的話題說到的題外話。我就說一件小事就可以平息下來你的激動。你們在出售房子的時候,讓許多你們僱用的人,用身份證,甚至是用假身份證,交上五萬元人民幣,就把大量的房子預訂了出去。說是房子在還沒有正式開盤之前,就大都售空了,而你們趁機再抬高房價。就這樣,每平方米,你們就能從中多賺幾百元,甚至是上千元,這是事實吧?別的花招我就不用在這裡多說了。你告訴我,你拍著良心告訴我,這叫血性呢?還是叫血腥?"
靳希望想了半天,才說道:"這樣做的開發商也不是我一個。"
"正是因為不止你一個,我才用了你們這個詞,而且你們還有更高明的手段。這不是我們所管轄的範圍,我們也不可能在這上面去花費太多的工夫。我之所以說這些,是想告訴你靳希望,你不要在我們面前說你怎麼怎麼血性,這時間這場合說這些都不合適。"張默然還是理直氣壯地說道。
"那好,我們就不說這些。可你們總不能說我沒有要回那筆錢的打算吧?"
"靳希望,說你不想要回那筆錢,也不是憑空捏造出來的。你如果想要回那筆錢,就不應該輕易註銷了公司,做好了一走了之的準備。"
"誰說我要一走了之?"
"我們說你要一走了之,是說你確實做好了走的準備。你本來要在開發完了金色陽光花園之後,還要開發月亮灣海岸那塊地皮,這是所有關心銀海市房地產開發產業的人都知道的事實,你不會否認吧?你也在公開場合說過這件事,那時你並沒有介意,這說明這件事是真的。當你註銷了公司以後,你甚至把原來使用的手機都換了,沒有幾個人能找到你,包括關亞南也很難找到你,就算是他與你約好,他有打算把那筆錢還給你,你告訴我們,他怎樣才能與你聯繫得上?"水海洋說道。
"我可以去找他嘛。"
"可你從來就沒有因為錢的事去找過他,你就更沒有向他催著要過那一千萬元。換句話說,那一千萬元落在了他的手裡,你是認可的。那就是你們的一種交易。"水海洋說道。
"你們說話是要有證據的。"靳希望說道。
"當然要有證據。我們是不會輕易地冤枉一個好人的。我們現在又回來了,就是需要你向我們提供當初金色陽光花園設計時,關於容積率的文字材料。"水海洋是一臉的嚴肅。
"我的公司都註銷了,誰還保留那玩意幹什麼?"
"靳希望,你千萬別這樣說。那玩意是需要保留的,你不可能把它扔掉。我們不管你把它放到了哪裡,都希望你把它找出來。如果沒有問題,那就證明了你的清白。如果沒有了那些原始材料,那這件事就顯得複雜了。可不管怎樣複雜,我們都會一查到底的。不過,那就更證明你的心裡有鬼,就更堅定了我們查下去的決心。"
靳希望猶豫了半天,才慢慢地說道:"那些東西,我是肯定找不到了。再說,就是找到那些東西又會有什麼用?那裡面會有什麼問題?"
"最好是沒有問題,我們是不希望有問題的。"
走出靳希望的住宅之後,水海洋馬上給杜雨萌打了電話,杜雨萌已經在賓館裡等著他們了。何志強、水海洋,還有張默然一起走進了杜雨萌房間的時候,穆大勇與金衛東也都在那裡。一個不大的房間,顯得有些擁擠。大家各自找了一個位置坐了下來。
杜雨萌先開口說道:"省裡已經同意我們把這個刑事案件與經濟犯罪案件一起偵查,這對於我們開展工作是太有利了。大家都已經知道了,我就不多說什麼了。水海洋,你還是把今天你們與關亞南和靳希望接觸的情況說一下,以便大家都能夠隨時掌握案件偵破的進展情況。"
水海洋把上下午的相關情況說了一遍。說完之後,他又談到了他本人的想法:"杜檢,根據今天的情況,我想應該考慮對靳希望採取強制措施,而且應該馬上操作。這對我們偵破案件是有利的。"
穆大勇說道:"這樣做,是不是有法律依據,我們需要考慮。也就是說,現在能不能拿出他犯罪的證據,這是我們必須考慮的。"
"他已經承認有一千萬元劃到了規劃局的賬上,關亞南也承認了這一點。開發商的錢,憑什麼要往規劃局的賬上劃。所謂保證金,那就是賄賂款項的代名詞。"水海洋說道。
"水海洋,我的想法與你是不太一樣的。這裡面肯定有問題,我承認。但這筆錢會不會就一定是一筆賄賂款項?那還是需要我們進一步做工作搞清楚的。我一直在想,如果靳希望要想賄賂關亞南的話,他是不會把這筆錢打到規劃局的賬戶上去的。"
"我說這筆錢是賄賂款項的代名詞,是指靳希望把這筆錢打到了規劃局的賬戶上,而且根本沒想再往回要,那是他從關亞南的許諾中,或者說是從關亞南的默許中,得到了他想得到的利益,他才認可了這筆錢的流失。從這個意義上說,關亞南一方面是得到了這筆錢,或者說是規劃局得到了這筆錢,另一方面他關亞南又利用自己的權力為提供金錢的人謀得了利益。這本身至少是一種商業賄賂行為。從這個角度講,我才建議,馬上先把靳希望控制起來。決不能讓他走掉。"水海洋解釋道。
杜雨萌問道:"何隊,你的意見呢?"
"水海洋說得有道理,我們是不能再這樣下去,我看還是對他進行監視居住。"何志強說道。
"那和現在不是一樣的嗎?"張默然不解地問道。
"是不一樣的,在這之前,是我們秘密實施的,他本人並不知道。如果對他進行監視居住,我們就可以公開通知他,不能讓他隨便出門,離開住所時,必須通知我們。"
"這樣做,有沒有法律依據?"
"根據目前的情況考慮,我認為可以這樣做。"
杜雨萌想了想,才說道:"那好,暫時就這樣做。我們爭取盡早結束這種局面。就目前的情況看,我想我們可以考慮對規劃局進行特殊審計,搞清楚這一千萬元是否還存在他們的賬上,或者去了什麼地方?你們看可以吧?"
穆大勇說道:"這件事就交給我吧,我出面協調。我跟審計局的審計人員一同進駐規劃局。"
杜雨萌又對何志強說道:"何隊,不管怎麼樣,靳希望那邊決不能出什麼問題。"
"沒問題,放心吧。"
"如果發現了什麼問題,我們馬上就拘了他。你看,好不好?"杜雨萌說道。
何志強滿口答應著。
"水海洋,你明天再去會會屠健,既然靳希望不肯提供關於容積率的文字材料,那你們還可以從屠健那裡去瞭解。在沒有改變第一次設計方案的時候,那裡面規劃了多少棟樓,而後來蓋了多少棟樓,一比較不就出來了嗎?我在這方面是個外行,不知道我說的對不對?"杜雨萌說道。
穆大勇把話接了過來:"杜檢理解的是對的。就是在單位面積內,你蓋的樓越多,容積率就越高,容積率越高,可以出售的房子不就越多嘛,在土地價格已經確定了的前提下,當然容積率高了,開發商就賺得多了唄,就是這個理兒。"
"那好,說明這一段時間,我沒白研究這個問題。"
"杜檢,你也需要現研究呀?"張默然說道。
"我的張大小姐,你是真不懂啊?還是拿我杜雨萌開心呀?我哪能辦什麼案子都是內行啊?"杜雨萌說道。
張默然伸了伸舌頭,說道:"杜檢,我哪敢拿你開心呀?我工作還沒有太熟悉,說不定哪天,就讓我下崗了呢。"
"還敢讓你下崗,你看你這張嘴。"說完,杜雨萌笑了。
"杜檢,明天讓我和金衛東幹什麼?"張默然問道。
"明天放你的假,讓你在家裡好好哭一天。免得你那麼難受。"
"放我的假?"
"是啊,是放你的假。今天不是聽到-林妹妹-去世了,婉惜地哭了好一會兒嗎?"
"哪個-林妹妹-?"何志強問道。
"就是那個演林黛玉的演員陳曉旭。張默然說了,林妹妹就是陳曉旭,陳曉旭就是林妹妹。"杜雨萌說道。
"對呀,在我的眼裡就是這樣。"張默然說道。
"那好,你明天就休息一天吧。不過,我可不是光讓你在家裡哭的,我是讓你待命。明白了吧?"
"明白。"張默然一邊說一邊調皮地對著杜雨萌打了個立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