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長前身 正文 第八章 婚姻破裂
    蕭如峰對區洋給予了十分的信任,把鎮裡的財務、計劃生育劃給他分管。管財務就等於管了一個家,管計劃生育就是管了一個錢櫃子和鎮裡的命根子,一不小心,出個什麼事,鎮裡的工作就要被全盤否定。

    蕭如峰這樣分工,出乎一些幹部的預料,本來大家以為在蕭如峰手裡,區洋會坐冷板凳。想不到蕭如峰卻如此信任他。大家對蕭如峰的胸懷更加敬佩了。

    當了書記後的蕭如峰更忙了,回家的次數比過去還更少。

    「今天在家裡住嗎?」

    「不了,現在還早,我得抓緊時間回鎮裡去把今天的會議精神落實下去。」

    「你到縣委開會,徇點私情,藉機在家裡住個晚上都不行嗎?是不是我老了,沒有吸引力了?」梅映雪一半開玩笑一半認真地說。

    「映雪,說什麼話,我們都還年輕呢,你還是我的美貌如花的妻子,你還是咱這地方的大美人,你看,現在亮出去,我的映雪還是最耀眼的。」

    「那你怎麼不願在家多待一個晚上呢?」

    「你瞧你,又來了,怎麼是不願待。我其實巴不得天天有你陪在我身邊呢。正因為年輕,我才想多做點事。加上我剛剛擔任書記,感覺到身上的擔子不輕,壓力很大。為了把工作盡力做好,只好委屈我的老婆了,我們是一家人嘛,是不是,老婆?」

    「我看,在你的心裡,我的份量恐怕還不如鄉下的一個老太婆呢?」梅映雪有點賭氣地說。

    正是風華正茂的年齡,一個如花似玉的女人,卻天天一個人獨守空房,要說沒點想法、沒點怨氣,才不正常。

    「映雪,這是哪跟哪,這沒法比啊。」

    蕭如峰心裡也知道,自己因為工作,的確對妻子有點冷落。他真的有點羨慕城郊鄉鎮的黨委書記來。他們天天晚上可以回家,一家人在一起吃飯、聊天、逛街。

    梅映雪的麻將越玩越厲害。

    「這哪裡是個家啊,就是個飯館吧,想吃了回來吃一頓,想睡了回來睡上一晚就走。不想的時候吧,十天半月也不見個影。」

    「我都成了蕭如峰的妃子了,要得到一次寵幸,得看皇上的心情。」生氣的時候梅映雪說。

    週末,蕭如峰回到家裡,梅映雪也常常到深夜才會回家。

    「映雪,我看你還是少玩些麻將吧?」

    「不玩麻將,不玩麻將我幹什麼去?天天一個人守著空房子無聊極了,人家的老公也是鎮裡幹部,一年到頭有幾天在鄉下住的?你倒好,一年到頭沒幾天在家的,就你一個人才是為人民服務的?就你一個人才端的是共產黨的飯碗?你是把家當旅館,還是把我當妃子?」每次一說到這事,梅映雪就要發牢騷。

    「好了,好了,不說了,你以後早點回家就是了,一個人這麼晚回家不安全呢,我是擔心你啊!啊,不要生氣了。」

    「那我就請個護花使者。要不你回來?」梅映雪又變得溫柔起來,她趴在蕭如峰的肩上說。

    「映雪,不是我說你,你可真的要小心啊。」

    「我知道的,所以你要多回來嘛。」

    「我也想回來,可鎮裡的事實在是太多了,再說,我們綠水離縣城又那麼遠。」

    「看你,又說起工作了,什麼你不把工作帶回家裡,我就不去玩麻將了。」

    蕭如峰勸過幾次,每次都引發了梅映雪的牢騷,抱怨他不回家,最後總是以發生爭吵而結束。

    家裡明顯缺少了那種和諧的氣氛,甚至相互之間還有了一種牴觸情緒。

    那種情緒就像是兩股看不見的力量在空中抵著,相互較著勁。即使是在夫妻間做功課的時候,蕭如峰也明顯地感覺到了那種力量的存在,梅映雪也是任務觀點,應付了事。

    蕭如峰感到很不痛快,雖沒有說出來,心裡卻很不滿。

    「如峰,今天晚上有沒有空啊?」梅笑冬打電話問蕭如峰。

    「爸爸,您好!有什麼事嗎?」

    「也沒有啥特別的事,只是我們很久沒有在一起了,想和你吃頓飯。聊聊。」

    「那行,今天我把鎮裡的工作安排好就回來,我也想跟你一起坐坐了。」

    放下電話,蕭如峰絲毫也想不起今天是什麼日子,怎麼岳父會特意打電話請自己回去吃飯呢?他知道岳父一定是有事要跟自己說,否則不會在這時候特意打電話給自己,請自己吃飯。

    他打了個電話給梅映雪,「映雪,是不是今天爸爸他們有什麼事啊?」

    「沒有啊,我也不知道,他剛才打電話給我說,叫我今晚到他們那邊吃晚飯,怎麼了?」

    「是不是哪個人過生日?」

    「沒有,他們的生日你不是都知道嗎?」

    「啊,那就算了。」

    吃飯的時候,梅笑冬對蕭如峰說,「如峰,當了書記比以前更忙了吧?」

    「是啊,爸,要處理的事更多了。」

    「責任更重了,更大了,要處理的事也多了。你呀,不忙的時候多回來看看,可不能把家當作旅館啊。」

    說這話的時候,他看了自己的女兒一眼。

    梅映雪接觸到父親的目光,就趕緊把頭低了下去,再也不敢看他。

    梅映雪的母親在一邊接過話頭,「是啊,是啊,如峰,我說你和映雪也該有個孩子了,到時把你媽接來帶孩子吧,我就幫她們做飯,洗衣……」

    梅映雪含著飯叫了一聲,「媽——」斷了母親的話頭。什麼也沒再說,紅著臉,頭也沒抬,幾下就把碗裡的飯扒完了。

    蕭如峰心裡有些不解,今天老岳父特意把自己兩口子叫過去吃頓飯,就是為了說這個?莫不是發生了什麼事?他想了想,也許是自己回家的次數少了,梅映雪向父母告我狀了,老兩口出面做我的工作。

    蕭如峰下意識地利用開會、辦事的機會多回家,在家的次數明顯增多。可是,梅映雪晚上外出打麻將的次數卻沒有因此而減少,她照樣天天到深夜回家。

    一天晚上,蕭如峰終於忍不住了,「映雪,你能不能少打點麻將啊?」

    「啊,你一回來就要我服侍是吧,那誰來服侍我呢,我整個星期甚至十多天一個人待在這屋子裡,我都沒說你,你倒還說起我來了。官做大了,脾氣也見長了是吧?」

    「你說什麼,我在鎮裡有事嘛,我也想天天待在家裡,可工作誰做呢?單獨待在家裡的人多著呢,人家也不是天天打麻將啊。你這是什麼理由?」

    「那你說什麼才是理由?蕭如峰,你說什麼才是理由?」

    兩個人大吵起來,把隔壁的老兩口也驚醒了。梅笑冬走過來,什麼也沒說就給了女兒一個耳光,「你這不爭氣的東西,你還有理了?」

    梅映雪吃了這一耳光,反而不做聲了,也不鬧了。

    她母親在一旁直跺腳,「咳,你瞧這鬧的。」就在一旁數落梅映雪。

    梅映雪一句話也不說,任憑母親數落。

    梅映雪似乎有所收斂。但是,夫妻間隔閡更明顯了。說話的語調也明顯不同於過去,做功課時也沒有了剛結婚時的激情,沒有了那些相互*的話語,沒有了前奏,常常是直奔主題,三下兩下完事。在蕭如峰看來,本來*是充滿詩意和激情的東西,現在突然間詩意消失了,激情也沒有了。讓人覺得索然無味,好像上廁所,積蓄夠了就是個包袱,到時間了要排泄掉一樣。他甚至感覺到梅映雪在與自己*時,明顯地心不在焉,好像還想著別人似的。

    已經很久沒有過那種詩意般的生活了,蕭如峰心裡非常壓抑。

    鎮裡的幹部「走讀風」比較盛行,下班之後,除了蕭如峰和幾個家在外地的大學生之外,其餘的人只要不值班就回家了。一早一晚根本見不到人。蕭如峰看到這種現象,也想剎一剎這股走讀風,但看看其他鄉鎮都是一樣,心想靠自己這一個鎮還是剎不住的,弄不好還把幹部現有的工作積極性都打消了,無故弄出矛盾來,反而於工作不利。只要大家不怎麼影響工作就行,於是也沒有怎麼在意。

    這天晚上,是蕭如峰和辦公室值班,幾個大學生不知為了什麼事都進城裡去了,辦公室的小李臨時有事也請假回了家,偌大一個鄉政府就剩下蕭如峰和陳小璐兩個人。

    「小璐,你早點休息吧,有我呢。」

    「蕭書記,還是你回去休息吧,你都忙了一天了。」

    兩個人都堅持值到十一點半,陳小璐把辦公室的電話轉接到自己的手機上,然後各自回房休息。

    陳小璐的房子在走廊的盡頭,和另一個女大學生住一個房間,蕭如峰的房子在這一排的中間,是個套間。

    蕭如峰脫了上衣正要洗澡,突然間聽得陳小璐「啊」地一聲尖叫,接著就聽到她跑了出來,蕭如峰趕緊打開門正要往外衝的時候,陳小璐穿著內衣就衝了進來,一頭扎進了他的懷裡。

    「有人,有流氓,窗子上一個黑影,嚇死我了。」

    不知是由於冷還是由於害怕,陳小璐的身子在蕭如峰懷裡直發抖。

    她緊緊地抱著他。

    「看清楚那人的樣子了嗎?」蕭如峰問。

    「沒有,嚇都嚇死了,還敢看,只見到黑黑的一個影子。」

    蕭如峰用力掙了一下,我下樓去看看,看看是誰有這麼大膽子。

    「你還是不要去了,外面黑燈瞎火的,一個人,不要去了,萬一他手裡拿了什麼東西,多危險。」陳小璐哆嗦著說。

    「還沒有這麼大膽子的人,在這鄉政府,難道他還敢行兇不成?」

    「別去了,你現在下去,人也早跑了。」

    陳小璐緊緊抱著蕭如峰不放。

    「小璐,你把手鬆開,快回去穿好衣服吧,不然會著涼的。」

    「我害怕。」

    蕭如峰拍拍陳小璐的手,「小璐,不怕,我在這,你把手鬆開。」

    陳小璐還是一副害怕的樣子,「我怕。」

    一股少女身上特有的芳香輕輕地飄入了蕭如峰的腦際,他用力吸了一下鼻子。那股芳香一直進入到他的心裡,滲透到他的五臟六腑,滲透到他身體裡的每一根神經末梢,進入到每一個細胞。忽然,蕭如峰感到身體裡有一股無名的衝動,下身隱隱發脹,好似有一股力量要爆發出來。

    「你回房間去吧?小璐,沒事了。」蕭如峰說。但是,他卻明顯地覺得自己好像說的是違心話一般,沒有一點底氣。

    「我怕。」

    陳小璐楚楚可憐地看著蕭如峰,在他懷裡搖了搖頭,扭動了一下身子。陳小璐這一扭,使他們兩人身體之間的摩擦更大了,蕭如峰感到她的兩隻乳房頂在自己胸前,他的呼吸開始不暢起來。

    他彷彿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只覺得頭腦「嗡嗡」直響,他把陳小璐的手放到了肩上,彎下腰用力一把把她抱了起來,向床邊走去。

    陳小璐的臉紅了,她只輕輕掙扎了一下,兩手緊緊地箍在蕭如峰的脖子上,任憑蕭如峰抱著自己向那張床走去,雙眼也變得迷離起來。

    走過桌子前面時,蕭如峰看到了放在桌子上像框裡的梅映雪的一張照片。照片裡的梅映雪脈脈含情地看著自己。

    「小璐,你該回去了。」蕭如峰趕緊把陳小璐放下。

    「蕭書記……」陳小璐欲言又止,看得出來,她的眼裡帶著一絲失望。

    「小璐,你回去吧。不早了,明天還得上班呢,請原諒我剛才的舉動。」

    陳小璐看著蕭如峰,又表現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蕭書記,我是不是不漂亮?」

    「小璐,你很美,大家不是都說你是一朵蓮花嗎,就是說你純潔、美麗?」蕭如峰認真打量著陳小璐,嬌美的臉龐,豐滿的身子,含情脈脈的眼睛。

    「蕭書記,我很愛你。」陳小璐突然在蕭如峰的臉上親了一下,跑回房間去了。

    早上,蕭如峰來到陳小璐的房間後面,果然發現了一根靠在牆上的竹竿,上面還有攀爬的痕跡。

    陳小璐正在樓下讀英語,看到蕭如峰繞到屋子後面,就知道他在查昨天晚上的事情。兩個人見了面,笑了一下,算是打過招呼。

    每天早上,陳小璐最少要讀一小時英語,常常是一大早就聽到她在樓下院子裡朗讀的聲音。

    有人跟她開玩笑,「小璐,這麼用功,是不是準備跟我們的農民用英語交談啊。」

    「那也說不定,也許哪天我們中國人不種田了,外國的農民都來我們中國打工,我這英語不就派上用場了?」

    「小璐,你是不是想去當翻譯啊?昨天我得到消息,外交部正少一名翻譯,點名要你去呢。」

    「那也有可能,說不定哪天我就成為翻譯官了。」

    白天工作太忙,蕭如峰忙於處理各個方面的工作,接待來自縣裡、市裡甚至省裡各個部門和單位的領導和來客,應付各式各樣的檢查驗收。教育工作的兩基複查,林業工作的綠化達標,計劃生育工作檢查,社會治安綜合治理檢查。很多時候,每一個檢查都要由縣裡先進行一次初查,初查合格後再接受上級的檢查驗收。

    鎮裡的書記鎮長大部分時間就花在陪客陪同檢查上,稍微有點時間。往上跑項目爭資金,往外搞招商引資。再有點時間就往鄉下搞調研,下鄉調研,抓工作落實本來是一項主要工作,現在卻常常要擠時間去了,有時本來安排好了下鄉,正出門的時候卻又接到電話,說縣裡某某領導要來鎮裡,於是只有把下鄉的工作又往後推。

    陪客是鎮裡領導的一項重要工作和主要工作,任何一個部門的領導來了,如果主要領導不出面接待,就會給人以對該項工作不重視的印象,碰上通情達理的人,可能還能理解,碰上那些有點架子的領導,事情可能就會複雜起來,隨便在什麼地方「認真」一下,你這項工作就可能過不了關,也許捅到縣裡就會受到通報批評。這一點,蕭如峰在機關的時候深諳其中的情況,所以也特別注意。剛參加工作不久,他就參加過一次衛生督查,那是國慶節前夕,縣裡搞的一次全縣衛生環境集中整治活動,縣裡的領導分成十幾個督查組到各個鄉鎮和縣直單位進行督促檢查,蕭如峰跟著綠水縣政協的艾副主席到藍田鄉檢查。去的時候,艾副主席還興致勃勃,「這種工作大家都能做好。搞搞衛生的事,大家都從小學生做起。」

    艾副主席還交代大家,「檢查的時候也不要太那個了,過得去就可以,這個東西不是一天兩天就可以抓好的,只要能持之以恆地抓,就比什麼都好,否則,今天你就是打掃得再乾淨,明天又髒了,效果也不大。」

    到了鎮裡,只有兩個副書記前來陪同,艾副主席有點不高興,「你們張書記、伍鎮長呢?」

    「張書記一大早就到市裡去了,跟市發改委的一位副主任到省裡去跑項目。伍鎮長本來留下陪您的,吃過早飯後接到電話也下鄉去了,有個村子昨天出了個事情,過去調處糾紛去了。」

    艾副主席聽了後,沉下一張臉,「昨天縣裡督查辦不是通知了,今天要下來督查衛生集中整治情況的麼?」

    「是呀,昨天接到通知了,張書記和伍鎮長今天臨走前還特意找到我們兩個,說一定要把工作抓好,抓實,還交代我們一定要搞好接待。」

    「任何工作啊,就是怕領導不重視。你們這裡就是很不重視,為什麼其他工作可以作為一把手工程,這項工作就不能作為一把手工程?這也是事關我們縣裡鎮裡的環境建設,事關人民群眾健康,事關形象的一項大事。我們縣委丁書記都親自上街打掃衛生,縣長親自和居民們除雜草,你們怎麼能這樣不重視?這就是認識問題,就是認識上的偏差。」

    街面上到處的衛生都搞得非常乾淨,但是艾副主席一再強調,「做工作不能只看表面現象,要重實質,查衛生要注意死角。」結果在街道後面一處居民房的下邊發現了一個還沒有來得及清理的垃圾池。

    艾副主席叫隨行的記者拍了下來,對兩位副書記進行了嚴厲的批評,「同志,做工作就是這樣做嗎?就是這樣做做表面工作嗎?如果都像你們這樣,衛生整治活動怎麼出效果,怎麼能堅持下去,集中整治期間你們尚且這樣,平時就可想而知了。」

    中飯也沒有吃,他們就回縣裡了,結果,藍田鄉成了唯一一個在全縣衛生環境集中整治活動中受到通報批評的鄉鎮。

    一天中午,蕭如峰從外面陪客回來,看到辦公室只剩下陳小璐一個人坐在那兒,就走了進去。

    「小璐,中午也沒休息嗎?」

    「蕭書記!」陳小璐臉紅了一下,但立即就恢復了原樣。

    「近來都在做些什麼啊?」

    「在做你佈置的工作啊。」陳小璐笑笑。

    「我是問你下班之後。」

    「在看書,讀英語,還有……」

    陳小璐的臉又紅了一下,沒有說下去。

    「還有什麼?不能說嗎?」

    「還有在想你。」陳小璐忽然把頭湊了過來,輕輕地對他說,「真的很想你。」

    蕭如峰趕緊向周圍看了看,「別胡鬧。」

    雖然板著臉,但陳小璐還是從他的神態中看出了蕭如峰心裡抑制不住的幸福,和掩藏不住的高興神情。

    聊了一陣以後,陳小璐說,「蕭書記,你要多回家看看,不是有首歌叫《常回家看看》嗎?」

    「怎麼了?後悔了是吧?」蕭如峰輕輕地說。

    「不是,我從來沒有感到後悔。」

    「下個星期,你跟我去出趟差。不過不是去幽會,是到廣東去搞招商引資,也不止我們兩個人。」

    「真的呀?只要跟著你出去,就是一百個人我也高興。蕭大哥你真好!」後面一句話,陳小璐說得很輕很輕。

    「行,今天下鄉之後我就回家,聽你的。」

    下鄉來到高寨村,村裡的幹部和群眾非常熱情,說蕭如峰還沒有在他們村裡吃過一頓好好的飯。今天無論如何不能走,走就是看不起他們這些人,村書記高迎才手裡提了一隻雞走過來,「蕭書記,你看雞都快殺好了。再走,可就對不住我們了。」

    蕭如峰說,「老高,不要這樣,簡簡單單弄幾個菜喝兩盅吧,不必弄得這麼複雜。」

    「你難得來一趟,我們得客氣點。」

    高迎才再要殺鴨子的時候,蕭如峰說話了,「你們要是這樣的話,下次我可真的不敢在你們村裡哪一戶人家家裡吃飯了,這樣,我哪兒是下鄉調研,哪裡是關心群眾?成了實實在在的擾民了呢。你這是要讓鄉親們戳我的脊樑骨啊!」

    高迎才呵呵笑著,「蕭書記,你和那些幹部不同。你看,他們都樂意跟你打交道,看你來了,大家都高興著呢。你看人家李成友,別看他過去是個老疙瘩戶,經常上訪,有些幹部來了他還不搭理呢,今天對你卻是個例外。大家沒有把你當領導,而是把你當作朋友、當作兄弟了。」

    「高興歸高興,真正的朋友坐在一起,就是喝水也高興。大魚大肉,我們不都成了酒肉朋友了?你沒見那些老鄉們就著一盤蠶豆、一碟花生米卻可以喝下半斤谷燒,可以聊上半天,那是一種境界!沒有相同的話題,話不投機,就是再好的酒菜,也聊不起來。」

    「蕭書記,你這話我愛聽。那些不實在的人,對我們吆五喝六的幹部,我李成友是怎麼也跟他們尿不到一塊去的,只有像你這樣的幹部,才真正跟我們貼心哪。」

    「本來就應該這樣嘛,我們當鄉幹部的,不就是專門為你們服務的人嗎?」

    「好,聽你的,今天我們就吃鹹魚,花生米,喝谷燒。高迎才把鴨子放了,笑著說,「快去給蕭書記說聲謝謝,是他救了你一命呢。」

    簡單而熱烈,大家邊喝邊聊,蕭如峰一來不想拂大家的意,二來也有了興致,就放開了酒量一杯接著一杯地喝。

    蕭如峰端起了杯子向李成友笑道,「老李,今天你也能來陪我喝酒,可真是高看了我一眼啊!」

    「蕭書記,你這不是罵我嗎?我李成友過去是有些不講理,有些難纏,可那都是沒錢給鬧的,現在好了,以後我也不會處處為難鎮裡的幹部了。」

    李成友的年齡不大,也就四十多歲,可卻是鎮裡有名的老疙瘩戶,每年到了收提留款、夏糧收購、收取農業稅、集資辦學款等各項費用的時候,他就往外躲,萬一給鎮裡的幹部碰上了,就一句話「要錢沒有,命有一條」。

    鎮裡的幹部多跑了幾次,來氣了,就挑他們家的谷子,他就跑到縣裡告狀說家裡的人要餓死了,政府再不管事就出人命了,天天纏著縣裡的領導不放。有一回,李成友還拿上農藥瓶子,洗了又洗,直到自己認為洗乾淨了。才裝上白開水,帶到縣政府,對縣領導說再不管他們家的事,就要在政府喝農藥自殺。縣領導一看他手裡拿著農藥瓶子,生怕他真的喝農藥自殺,趕緊打了個電話給鎮黨委書記賈景輝,讓他們在做工作的時候千萬要講政策、講策略,不要弄出人命來,反覆叮囑對李成友家要網開一面,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了,不要弄得到時下不了台。

    「老李,現在政策也改變了,農業稅費都取消了,鎮裡幹部也不會再來麻煩你了。」

    「政策好了,我們的日子也好了,特別是你蕭書記來了後,給我們綠水帶來了很大的變化啊!蕭書記,我這人雖說有點難纏,但大道理我還是懂的,心裡最服你這樣處處為我們著想的幹部了,來,我們乾了這杯。」

    不知不覺喝酒就喝到了月上梢頭。

    散席的時候,李成友看蕭如峰要走,正要起身相送,剛站起來,就打了個趔趄,差點摔了一跤。高迎才的兒子一看不好,一個跨步衝上去一把扶住了他。李成友有些含糊地說,「老蕭,蕭書記,今天別走,就到村裡住,我們再喝兩杯。」

    蕭如峰雖說有些醉意,但旁邊人覺察不出來,「老李,今天你就回家好好休息吧,我們下回再喝。」

    高迎才的腳下有些晃蕩,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上來,「蕭,蕭,蕭書記,你慢走。」

    「老高,你也回家休息吧。」蕭如峰反覆叮囑一定要把老李送回家。

    回到城裡,小周看他有些醉意,「蕭書記,要不上茶樓喝喝茶,坐一會兒,醒醒酒。」

    「行,那就去坐一會兒吧。」

    蕭如峰打電話叫來了張莊鄉的陳書記、紅壤鄉的白書記和政府辦的幾位要好的同事,幾個人一起來到縣城裡有名的「雲霧茶樓」,找了一間包廂坐下。

    茶樓包廂與包廂之間並未完全隔開,只是用不透明的玻璃隔開了一人多高,因此,說話的聲音稍大一點就能互相聽到。

    悠揚的薩克斯在茶樓的每一個空間低低響起,在這個本來很熱鬧的環境裡營造出了一種寧靜的氛圍。茶樓本來是很熱鬧的地方,但是這個茶樓卻顯現出與眾不同的寧靜,無論是聊天的,玩撲克牌的,還是到這裡談情說愛的,各種境界好像都變得很協調。

    茶樓裡人很多,每個包廂都有人,有的幾個人聚在一起說話,聊著他們認為適合的話題,聊著他們以為開心的事,也有的幾個人在一邊喝茶一邊玩撲克,帶一點綵頭的那種,只見他們前面的錢在四個人面前放來放去,其中有一位一會兒前面就贏了一大堆錢,還有好些是面值百元的鈔票。也有幾對戀人坐在吊椅上輕輕地蕩著,一邊說著悄悄話,一邊吃著點心,眉目之間傳遞著脈脈而又甜蜜的柔情蜜意,戀人們的眉目傳情以及他們幸福的輕輕的笑聲使茶樓增添了一種溫馨的情調。

    蕭如峰讓小周給每人泡了一杯鐵觀音,要了一盤西瓜,一盤開心果,一盤瓜子。大家一邊靜靜地聽音樂,一邊喝茶聊天,他們聊鎮裡的財政收入,聊鎮裡的社會治安,聊生活中形形色色的事,聊聽來的笑話,聊各自難念的經,在聊天中不經意地互相交流著工作,體會著生活的快樂。

    「你們那邊今年的財稅任務完成得怎麼這麼快啊?」張莊鄉的陳小舒問。

    「你還說我快,你是不知道我的苦啊!一說到這事我就頭都大了,還差一大截呢,借錢都沒處借了,看來只有拿著帽子去交賬了,哪裡比得上你們兩位大能人。」白中洪說。

    「你這是笑話我呢,你在我們那當過一任鎮長,那兒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我說,我們三個人就我的日子難過,就如峰的日子最好過。」

    「兩位老兄就別拿我取笑了,要說做工作,我給你們兩位提鞋都不取呢。」

    「老白,最近在忙些什麼?」陳小舒問。

    「還能忙什麼?在忙那個入園企業建廠房的事,你們今年引進一個入園企業的引資任務完成了沒有?」

    「前一陣子到福建去了一趟,只簽了意向性合同,正式合同還沒有簽,也不知到底怎麼樣,準備下個星期再去一趟呢。」

    「現在招商引資的壓力太大了!聽說最近我們縣裡允許幹部經商辦企業了,這可是個好消息。」

    「要是這個政策能出台的話,我想我們還不如下海去經商辦企業。你看那個澄江區的李宏發,辭了局長位子下海,才短短的幾年就發了,發麵包一樣發了。這傢伙的日子好過得很啊,你看他開著奔馳車在街上風馳電掣的那股子勁。」

    「還有,就是他和那個聘來的漂亮女秘書之間的關係也說不清楚,談業務也帶著她,赴宴時帶著她,玩麻將時也帶著她。總之,李宏發出門的時候大部分時間都帶著她。瞧他們喝酒玩牌時的那個神態,那女人的那個媚勁,誰敢說他們之間是清清白白的?」

    隔壁包廂的幾個人說話的聲音儘管有意壓低了,但蕭如峰他們還是把每一句話都聽得清清楚楚,他們談的是女人,誰和誰什麼關係一類的話題。

    突然,有一個人就說出了一個讓蕭如峰心裡一緊的名字,「梅映雪。」

    一個聲音說,「梅映雪和縣劇團的張俊元好了一段時間了。」

    另一個聲音說,「就是那個很會跳舞,人長得很帥的那個人?四十多了吧,這小子整一個*大盜。」

    「梅映雪可是咱們縣的一枝花啊,想當年,不知有多少人追她都沒追得上啊。」

    「那是,也只有蕭如峰那樣俊美而又有才能的人才能配上她,可惜,卻紅杏出牆了。」

    蕭如峰只是冷笑了一下,沒動聲色,他以為那只是一些人對漂亮女人的無端的中傷,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人大有人在。

    接下來,他們的話就不得不讓蕭如峰做出思考,又是她和那個張俊元在什麼地方開了房,在什麼地方跳舞後就上床了。又是梅映雪和他玩麻將有時根本不是為了玩麻將而是為了和他一起鬼混,還說哪月哪天在玩麻將後,兩個人還在張俊元家裡玩了兩個多小時,張俊元才送她回家。有好幾次梅映雪還是在他家過的夜,直到天濛濛亮才回家,每一次的時間地點都說得有板有眼。

    蕭如峰當時就覺得腦子裡面的血一下湧了上來,只覺得血脈賁張。

    憤怒、羞恥、窘迫。

    男人的自尊往往與他的事業和女人緊密聯繫在一起。當一個男人在事業上獲得成功時,他心裡毫無疑問會產生一種成就感,而這種所謂的成就感其實就是自尊得到了巨大的滿足。當一個男人娶了一個漂亮出眾的女人做妻子時,他的心裡也會產生一種成就感,他的自尊同樣也會得到巨大的滿足。

    事業上叱吒風雲是血性男兒嚮往和追求的一種境界,妻子美貌如花也是剛強男子漢的一種追求。

    生活中常有人將男人和女人進行比較,他們說女人「小氣」,男人們「大氣」,這種看法雖然有失偏頗,但也有其產生的根源。主要是指女性心細,往往對細節的東西考慮得比較多,宏觀上的把握相對少些弱些,在事業的追求和奮鬥過程中更容易受到打擊和傷害,在遇到挫折和失敗時更容易一蹶不振,對前途的悲觀情緒往往比男人重;而大部分男人則不同,他們往往考慮能從宏觀上把握,從大處著想,不會去追求和計較一些細節性的問題,即使有了暫時的失敗,也常常能夠靜下心來等待時機再度出擊,以獲取成功。其實,這種「小氣」和「大氣」正是男人和女人在個性上的互補,從事業成功的角度來說,細節和宏觀同樣重要,宏觀決定著事業的發展方向,細節決定著事業發展的成敗。

    然而,在生活中特別是在男女這個問題上,男人並不比女人大氣,並不顯得更有肚量,他們往往表現得更霸氣、小氣,自尊比女人更容易受到傷害,更容易受到刺激,更容易使他暴跳如雷,更容易使他失去理智。

    蕭如峰的心情在一剎那間彷彿跌入了萬丈深淵。事業蒸蒸日上,妻子美若天仙這兩樣一直以來都使他引以為傲。他一直都認為自己的生活可以用兩個字來形容:「完美」,現在卻有人在這「完美」上撕開了一個口子,而撕開這個口子的正是他的「完美」的一部分。

    他萬萬沒有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聽到妻子的*韻事,並且不是在別人面前,而是在自己的朋友和下屬的面前。他的臉紅一陣白一陣,好在是晚上,沒有人看得出來。但是,蕭如峰自己還是感覺到了自己的羞恥與窘態,感到臉上一陣陣的發熱。內心感到了極大的憤怒,他一句話也沒有說,此時的他也不好說什麼。他知道此時如果走過去作任何解釋或是走過去把那幾個議論妻子的人痛罵一通,都是不明智的,那樣只會使事情變得更加糟糕,只會使自己更加難堪。

    小周看了蕭如峰一眼,立即說,「蕭書記,我們走吧,已經很晚了。」說完幫蕭如峰拿起包走了出去。

    白中洪也馬上說道,「是啊,我們也該走了,大家回去休息,改天再聊吧。」

    蕭如峰一句話也沒說,就跟著小周走出包廂,臨走時還聽到隔壁還傳出來一句話,「梅映雪還和建築公司的老吳有一腿呢。」

    陳小舒臨走特意叮囑了小週一句,「小周,你送送蕭書記。」

    「好的。」小周應了一聲,連忙去開車門。

    「蕭書記,回家吧?」上了車,小周問了一句。

    「到賓館去吧。」蕭如峰用左手的大拇指和無名指按著兩邊的太陽穴,不知是喝多了酒的原因,還是剛剛聽到的那些話的作用,他覺得腦子裡亂極了。

    「蕭書記,我留下來陪你吧?」小周有些不放心,開好房間之後對他說。

    「沒事,小周,你回去吧,很晚了。別擔心,我沒事的。」

    「那你好好休息,明天早上我過來接你。」看得出來,小周還是有些擔心。

    蕭如峰用冷水沖了個澡,他一次次用冷水往頭上淋,但仍然無法使自己平靜下來。

    他靜靜地躺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地想著剛才聽到的話。

    「他們跳舞的時候,那個梅映雪就偎到張俊元身上了。」

    「那個張俊元,也不知跟多少女人上過床,真他媽艷福不淺啊!」

    蕭如峰認識張俊元,是縣劇團的一名演員,人長得也可算是一表人才,歌也唱得不錯,主要是因為先天的嗓子好。可是,這人太花,一門子心思總是花在女人身上,因此,成不了氣候。早年的時候,市歌舞團的老團長看中了張俊元先天的優越條件,想讓他經過一段時間培訓後,把他調到市歌舞團。因此,動員縣歌舞團的領導花錢送他到省裡的師範大學音樂系進行深造。可是,半年後,師範大學卻把人給退回來了。原來,他在學校進修期間,不僅沒有抓住機會好好地進修專業,反而利用自身帶薪讀書的條件天天和一些女孩子混在一起,有時還把社會上的女孩子帶回寢室裡住,到後來發展到課也不上了,在學校影響很壞。

    岳父叫我多回家,連陳小璐也叫我多回家,原來是這樣。看來梅映雪跟張俊元不是一天兩天了。

    岳父岳母他們或者早就聽說了或者發現了什麼不對的地方,所以特意請我們一起過去吃飯,意在提醒我和梅映雪,而不是梅映雪在他們面前告了我的狀。陳小璐也一定聽到過什麼風言風語,所以提醒我回家看看。

    怪不得那天梅映雪挨了父親一巴掌,連半句話都不敢說。

    蕭如峰恍然大悟。

    整個晚上,蕭如峰連眼睛也沒有閉一下,他感到心裡很亂,很氣憤。

    一個晚上,蕭如峰就彷彿變了個人。早上,小周過來,兩個人在外面吃了點早餐,就趕回了鎮裡。

    陳小璐看到蕭如峰形銷骨蝕的樣子大吃一驚。

    「蕭書記,你怎麼了?」

    他只看了她一眼,什麼也沒有說就上樓了。

    陳小璐趕緊上樓給他泡了一杯濃茶,「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事,小璐,你下去吧,讓我靜一靜。如果不是什麼要緊的事,非要找我,你就不要叫我,不是什麼要緊的人,你就說我不在。」

    陳小璐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樣子,緊張得連大氣也不敢出,輕輕地關上門,就下樓了。

    下樓之後,她就趕快找到小周,「小周,昨天蕭書記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是吧?」

    「沒有,進城後我就送他回家了,沒有什麼事發生啊。可能是兩口子鬧了矛盾吧。」小周隨便應付了幾句。

    陳小璐琢磨著,一定是比兩口子鬧矛盾要大得多的事,鬧個矛盾不至於使他這個樣子,他知道蕭如峰的個性,一般的家庭矛盾不可能使他這樣。

    蕭如峰一上午沒有出門,看得出來,這件事對他的打擊很大,刺激很深。

    如何解決這個問題?蕭如峰反覆尋思著。

    捉姦毫無疑問是不明智的,那樣只會增加人們茶餘飯後的笑料,自己將因此而變成一個小丑式的人物,那樣也將使自己的威信大打折扣。

    採取暴力解決更不可取,國法不容。

    像普希金那樣去找情敵來個公平決鬥嗎,毫無疑問,這不是浪漫的時代,自己也不是浪漫的人,何況在處理這件事上我們這也不是一個浪漫的國度。

    忍氣吞聲下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更不是自己所能接受的。

    唯一的明智的選擇就是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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