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孫男國藩跪稟
祖父大人萬福金安。廿九日早,接丹閣十叔信,系正月廿八日發,始知祖父大人於二月問體氣違和,三月已痊癒,至今康健如常,家中老幼均吉,不臉欣幸!四弟於五月初九寄信物於彭山屺處,至今尚未到,大約七月可到。丹閣叔信內言:去年楚善叔田業賣於我家承管,其曲折甚多。
「添梓坪借錢三百四十千,其實只三百千,外四十千,系丹閣叔因我家景況艱窘,勉強代楚善叔解危,將來受累不淺,故所代出之四十千,自去冬至今,不敢向我家明言。不特不敢明告祖父,即父親叔父之前,渠亦不敢直說。蓋事前說出,則事必不成,不成則楚善叔逼迫無路,二伯祖母奉養必闕1,而房日見凋敗,終無安靜之日矣。事後說出,則我家既受其累,又受其欺,祖父大人必怒,渠更無辭可對,無地自容。」故將此事寫信告知孫男,托孫原其不得以之故,轉稟告祖父大人現在家中艱難,渠所代出之四十千,想無錢可以付渠。
八月心齋兄南旋,孫在京借銀數十兩,付回家中,歸茲此項,大約須臘底可到,因心齋兄走江南回故也。孫此刻在京,光景漸窘,然當京官者,大半皆東扯西支,從無充裕之時,亦從無凍餓之時,家中不必系懷。孫現今旨長郡會館事,公項存件,亦已無幾。
孫日內身體如常,九弟亦好。甲三自五月計三日起病,至今雖痊癒,然十分之中,尚有一二分未盡復舊。刻下每日吃炒米粥一餐,泡凍米吃二次,乳已全無,而伊亦要吃。據醫云:「此等乳最不養人,」因其夜哭甚,不能遽斷乳。從膠發熱煩躁,夜臥不安,食物不化,及一切諸患,此時皆已去盡,日日嬉笑好吃,現在尚服補脾之藥,大約再服四五帖,本體全復,即可不藥,孫婦亦感冒三天。鄭小珊云:「服涼藥後,須略吃安胎藥。」目下亦健爽如常。
甲三病時,孫婦曾跪許裝家中觀世音菩薩金身,伏求家中今年酬願。又言四沖有壽佛祖像,祖母曾叩許裝修,亦系為甲三而許,亦求今年酬謝了願。李霖生身後事,辦理頗如意,其子可於七扶梓回南,同鄉各官如常。家中若有信來,望將王率五家光景寫明,肅此,謹稟。
祖父母大人萬福金安。(道光二十一年六月廿九日)
【註釋】
1闕:通「缺」。
【譯文】
孫兒國藩跪稟
祖父大人萬福金安。二十九日早,接丹閣十叔的信,是正月二十八日所發。才知祖父大人於二月間身體欠佳,三月已痊癒,至今康健如常,家中老幼都平安,不勝欣幸!四弟在五月初九寄信寄物於彭山屺處,至今沒有收到;大約七月可到。丹閣叔信中說:「去年楚善叔的田來賣與我家承管,其中曲折很多。」
「添梓坪借錢三百囚十千,其實只有三百千,另外四十千,是丹閣叔因我家情況窘困。勉強代楚善叔解危,將來受累不淺,所以所代出四十千自出年冬天到現在,不敢向我家明言,不僅不敢明告祖父,就是父親、叔父的面前,也不敢直說。
因事前說出,則事必定不成,不成則楚善叔逼得無路,二伯祖母奉養必缺。而本房日見凋敗,終無安靜的日子,事後說出,則我家既然受了他的累,又受他的欺;祖父大人必定發怒,他更無辭可對,無地自容。所以把這件事寫信告知孫兒。托孫兒原諒他的不得已的緣故,轉享祖父大人現在家裡艱難,他所代出的四十千,想必無錢可以付與他。
八月心齋兄回湖南,孫兒在京借銀幾十兩,付回家中,歸還這筆錢,大約要臘月底可到,因心齋兄走江南回湖南的緣故。孫兒現在京城,光景漸漸窘迫。當京官的,大半東扯西支,從沒有充裕的時候,也從沒有受凍挨餓的時候,家裡不必繫掛。孫兒現在管長郡會館的事務,公項存件,也已經無幾了。
孫兒日內身體如常,九弟也好,甲三自五月二十三起病,到現在雖然好了、但還有一兩分沒有復原。如今每天吃炒米粥兩餐,泡凍米兩次,乳已沒有了,而他也要吃。據醫生說「這種乳最不養人。」因為他晚上哭得厲害,不能急於斷乳。從前發熱煩躁,晚上睡不安穩,食物不化,種種毛病,現在都好了,天天嬉笑好吃。還吃點補脾的藥,大約再吃四、五帖,全部復原,就可不吃藥了。孫媳婦也感冒三天,鄭小珊說:「吃涼藥後,要略吃些安胎藥。」眼下也健爽如常。
甲三病時,孫媳婦曾經在家中觀世菩薩金身面前跪許裝修菩薩金身;請求家今年酬願,又京西衝有壽佛神像,祖母曾經叩頭答應裝修,也是為甲三答應的,也要今年酬願。李霖生身後事。辦得很如意,他兒子可以七月扶梓親自回湖南。同鄉各位官員如常,家中如果有信來,望將王率五家光景寫明。肅穆的稟告祖父母大人萬福金安。(道光:十一年六月二十九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