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手機一撥就通,還是過去的友好稱呼:余哥,咋這麼晚想起小弟了,剛散席嗎?隨便客套幾句後,正想切入正題,他忽地壓低嗓門說,老闆正召集幾個頭兒在議事,等會給我回話。等我燃盡第四根煙頭時,電話才響了,「小楊頭」好像很亢奮,讓我出來吃夜宵,好久沒在一塊聊聊聊。我哪有心思陪你秘書聊天啊,三陪的是你們秘書專職,車子一停下,司機自當退避三尺。我說改天吧,先打聽剛哥的電話,我找他有點急事。一聽找老闆車騎,「小楊頭」有些納悶,說你余哥一直保持過去的一貫作風,從不把腳踏進市委半步,今天是怎麼了,口口聲聲點他剛哥的名字,該不會遇到什麼難事吧,有事招呼一聲,咱才是兄弟啊。然後又說老闆今天一天都沒出門,估計剛哥又上外頭逍遙去了,這時間正在興頭上哩。「小楊頭」平常瞧不慣剛哥狐假虎威的派頭,但礙於老闆的面子,跟車騎還能保持步調一致,否則他們一叫勁,左右一失衡,老闆就不穩當了。開車是航線,督辦是終點,相互依存,同舟共濟不是?我又把跟人大秘書長的借口重複了一遍,「小楊頭」才「哦」了一聲說:老市長就是高,當初沒帶你上人大,還真是為你著想。說到老頭子,「小楊頭」不能說沒一點怨言,畢竟是老頭子聽信蕭大秘之流的讒言給閒置到人大的,後來在跟我切磋麻將,提到這事時,他對老頭子的評價還比較客觀:一介武夫,算個君子。這在官場上已委實不容易了,至少沒反咬一口,說你這老傢伙任人唯親,打擊報復後備年輕幹部。說到小姜,他隨口問了句:老市長的新司機嗎?我說是,找的就是他。他嘿嘿一樂說:那傢伙啊,連汪局都知道他大名了,想不到人大還能跳出這樣的貨色,真是個尤物啊。他倒是沒問剛哥怎麼也跟小姜套上了,興許他覺得正常了,一個司機能叫公安局長記住名字的,也不是個凡夫俗子了,跟壹號車騎交流到一塊,不足為怪。他打著哈欠說,累了,改天咱哥倆找個時間聚聚,你現在是市委政府兩腳踩,往後多跟這邊人交往沒壞處。關上電話後,他將剛哥的手機和宅電號碼都發到我手機上。我趕忙撥起剛哥的手機號碼,「小楊頭」說的沒錯,話筒那邊正歌舞昇平,嬌滴滴,呼哧哧,浪聲駘蕩。剛哥「恩呀」了半天也沒聽出我是誰來,在我點到小姜時,他好像才有所清醒,開口就罵:操,龜兒子是不是用女人的手機給老子晚請示啊?不是說陪那老傢伙上你老家了嗎?沒扎破輪胎啊?真他娘的邪門,你們那不長毛的山溝溝也能冒出信號來,睡不著了吧,早跟你說哪,快點滾出養老院,陪那幫老傢伙你小子遲早要陽壽的……
奶奶個胸啊,百折不扣的流氓口吻啊,我趕緊掛了電話。
敢情老頭子是上鄉間度他56個歲月裡最後一天的,到了鄉間自然就不想讓遠方的城市煙塵捲過來,關機一定是老頭子的指令,這回小姜很規矩,老實本分地斷絕外來一切信號。不管怎樣,有了下落就心定了,給完老婆子電話,折騰到大半夜,我這才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我躺在床上很想睡個懶覺,吳同學一個電話驚擾了我的美夢,吳同學的口氣很不耐煩,讓我早點過小招,機票一訂好,就把昊昊送到省城去。看來,昨晚小招「咖啡屋」味道也很濃,母子倆也舌戰了一宿。
我剛把車停到小招,吳同學就跟兒子下來了,兒子背著迷彩包,大踏步走在前頭,好像躲避瘟疫一樣,一哈腰就進了車,臉色鐵青著,一聲不吭。吳同學也是眼睛紅紅的,也沒化妝,一臉無奈的樣子,步履沉重多了。把我拉到一邊說辛苦你一趟,然後塞給我一個大信封,讓我到機場時交給他兒子。我一掂量就孩子到裡面裝的是人民幣,敢情這市長也用如此低劣的手段行賄自己的兒子啊。
我收好後就上了車,吳同學抹著眼淚湊到車窗前,向兒子揮手,昊昊可好,斜躺在那裡響起了鼾聲,估計是裝的,臨走也要保持冷戰狀態,我搖開車窗,吳同學說了句:上飛機前給媽媽一個電話。這回兒子有了回音:給我買保險沒?萬一發生空難,你也好得到賠償。
母子就此別過,吳同學的後影第一次顯得像個女人,脆弱的女人。
出了政府大院,昊昊這條僵蛇立馬舒展開身子,重新活躍起來,吐出的芯子直接刺向老頭子,毒性挺重:老爺子跟我媽到底有沒有一腿?看來,這是他從京城微服私訪到這裡的目的了,昨晚上的交戰話題也極有可能在老頭子身上。我還真替老頭子缺席感到慶幸了,一旦見面了,口無遮攔的昊昊當面把這話蹦達出來,那場面能叫老頭子徹底滾出人大,提前回家靜養了。
這問題實在太深奧,我雖說給兩個人都開過車,但從沒遇到過兩個車主共用一車的時候。我這個沒機會打官腔的司機終於找到了群眾:謠言,純粹是謠言,謠言的風力太強,連遙遠的北京也侵擾了。
昊昊沒理這茬,道出一句:無風不起浪,我到覺得我爸當初的決定是對的,你想啊,一個中年女人,基本是虎年歲月,身邊沒個男人咋過啊?
奶奶個胸啊,這小子年紀跟我兒子一般大,看問題實在是成年化,連女人的生理也加以思索。再說了,有這樣說自己母親的嗎?這不是亂綱犯上了嗎?
昊昊又問:老爺子是不是成心躲開我啊?真要是見到他,我一定要問清楚這事,好在他倆認識前我已上小學了,要不我爸非得跟我做親子鑒定不可!
我就地閉口了,這傢伙嘴巴煽動起來,能迷失我的行駛方向,還沒上飛機就出「地難」了,空中保險也不管用的。
反正一路上他都在念叨他媽媽的事,我好像坐進了信訪辦,他這個群眾沒完沒了地投訴,重言濫語,我這個接待官員只當聽眾,開小差(車)。
總算到了機場,在跟我道別時,他給了我一個強有力的擁抱,叮囑一句:開車時看好我媽媽,別讓老爺子溜進去。有點讓我好笑,不管說到哪,他對老頭子始終是尊稱:老爺子。
我差點忘記那信封,忙交到他手上,昊昊奸笑一聲:昨晚吵破了臉皮,我怪不好意思,沒要,世上只有媽媽好啊,比我爸爸出手大方得多,謝謝哪——
送走了菩薩,我忽然覺得有些失落起來,小侃爺登天了,我回去的路上甚為寂寥,剛打開音響,電話就響了。
奶奶個胸,正是萬惡不赦的小姜「書記」,咋沒把他法辦啊?
康橋衣袖10:55:04
小姜一上來就大吐口水,說哥哥你有所不知啊,昨天一白天老頭子窩在辦公室不挪屁股,本以為一天就這麼過去了,晚上我好開車找剛哥他們幾個兄弟玩幾把去,誰想到下班老頭子要用車,用就用唄,他老人家出去,咱跟著也吃香喝辣的,可打破腦袋也想不到,他說回我老家看望我爹去,這不是瞎折騰嗎?我家那糟老頭子哪來的造化啊,讓一個老首長屈駕小村看望一個瘸子老戰士,我真懷疑老爹那條腿是不是當年勇救首長給炸飛的。可憐那小車喲,顛得快散架了,老頭子卻說過癮,有點部隊吉普車的味道,這麼跟你說吧,最終老頭子受不了顛簸,坐在了後座,去就去唄,還讓我關上手機,說到了鄉下,別搭理城裡頭那些人兒,好好享受一下片刻寧靜。跟你余哥說實話吧,自打跟了老頭子,我發現他的電話也不多啊,一周下來,還沒人家剛哥一天接的電話多哩。反正我覺得老頭子比較反常,跟剛哥打聲招呼後,我就關機了。老頭子卻罵上了,問跟誰暴露他的行蹤。也怪我沒把剛哥外人,老頭子一急,我也只好坦白說是剛哥。你想啊,你老頭子再神秘,也不能把市委書記的司機當內奸,把你供出去吧,怎麼把自己整成過去的偵察兵了,怕暴露啥目標似的,不就是想跟我家那糟老頭子喝幾壺米酒嗎?想喝吱語一聲啊,我一個電話,鄉政府能送來一大缸子來,幹嗎費老勁往窮山溝裡鑽哪?牛比不是吹的,現在的鄉書記、鎮長都知道我跟剛哥比較鐵,隔三岔五的就給我電話,讓我去他們那裡玩,我哪有時間啊。老頭子開始厭煩我的電話了,說一個司機的電話比領導多,那就不正常了,非得讓我套上耳塞,安全開車。我都不好意思說他老人家了,人啊,一退到人大就等於提前告退官場了……
我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好像剛哥成了奶他的親娘,掀開衣襟來,吸吮個沒完。我嘲笑一聲:讓剛哥重新給你姜書記安排個崗位啊,做他剛哥替補也不錯,他醉了,由你來掌舵,說不定老闆一高興就把你給扶正了,剛哥跟你交流換崗。
這小子顯然還沒清醒過來,估計喝自家釀的酒已不習慣那口味,過去能當誰喝,千杯不倒,現在肚子讓城裡的洋玩意兒驕縱慣了,回到家裡反而水酒不服了。真他娘的矯情!
小姜聽到這裡,好似迎面吹來一陣涼風,催發米酒出了鼻孔,打了聲響亮的噴嚏,才想到給自己飯碗的人是誰了,這才說了句人話:余哥笑話小弟了,沒有老頭子就沒有我今天,剛哥不過是酒肉朋友,老頭子才是我的貴人哪!
接下來小姜才談到正題,說老頭子昨晚特別反常,跟他爹一起喝酒時,沖大地潑灑了三大碗酒,兩個老傢伙哼著軍歌,對歌當飲,喝到興頭上又哽咽成泣,他爹別看瘸了一條腿,平常精神頭十足的,伐木功夫絲毫不輸給年輕小伙子,鬥起酒來一個頂倆。可那晚上,感覺衰老了許多,老淚縱橫,好像哭出了多少年積壓的聲響,老頭子也一樣,衝出鼻涕,甩開後長笑道:跟死去的戰士比,老子還有啥憋屈啊!
該不是他們在部隊什麼紀念日吧?小姜問。
我似乎明白老頭子退居山野打發56歲最後一晚的用意了,喧囂的城市已無法充實他失落的胸懷,而清淨的山野能讓他找回真實的年輪,好像一棵樹,立在城市混凝土間那是景物,而扎根在山裡,才是木材。找回自我的感覺即便很短暫,卻能叫人回憶起流逝的歲月,在那漫長的歲月裡,激情而不奢華,神聖卻不浮誇,血也總是熱的。
我給小姜的答案是:昨晚是兩個老頭子想喝米酒的日子,沒有紀念意義的日子。
掛電話前,這小子狗改不了吃屎,又拿剛哥說事了,說上次你沒去「蓬萊」,剛哥說你老余是xx市拒絕他剛哥的第一人,還說這樣的人他剛哥才看得起。
我「呸」了一聲說:只有女人對他百依百順,咱這樣的爺們多的是,你小姜也別太跟他黏糊了,小心被塞進女人洞穴裡當槍使喚你,你賣力衝鋒,他坐享其樂,好自為知吧,別以為老頭子不知道你背後的交易。
回到市裡,已近中午,小歐代表吳同學給過我一個電話,得知昊昊上了班機,安然回京,吳同學又親自打電話問:信封他收了嗎?
收啦,連聲道謝哩,說你當媽的比他老子大方。我代為傳話,吳同學也笑了,說下午你在家休息吧,晚上要見幾個客商,你早點過「小招」來接我。
小姜有一句是大實話,領導電話多,司機也跟趟:電話一響,玉漿萬兩。
在家剛吃完午飯,小強就來電話了,說余哥咱晚上又能湊到一塊了。不用說,王副主席也是晚宴坐客,而且是買單的東道主兒。隨後小強又說,汪局的司機也來電話了,讓老闆在「朝賀」安排好點的牌室,局長飯後要跟客商耍牌玩,老闆吩咐下去了,司機也單開一室。我問都有誰到場。他說具體不大清楚,老闆提到吳市長和汪局長,看架勢常委有好幾個。能叫上常委們小規模碰頭,客商來頭委實不小,也難怪紅頂商人「王聖水」前後張羅著,絲毫不敢大意,連司機的娛樂室也安排妥當。
下午我得好好睡一覺,養足精神才能應付那群「長城」高手們,跟他們搏殺基本是技術性的,別指望誰心慈手軟,跟你賣乖。可躺下沒一會兒,電話又響了,老頭子的。自從奴僕隔樓相離,他還是頭一回主動給我電話,我上人大找過他幾次,每次都是在開會。今天來電,意義非同小可,因為他剛從村野歸來,也剛邁進人生第57個年頭,屬於「7上」的光榮歲月,肯定有所感懷。畢竟共車多年,老頭子一聲咳嗽,我都能測量出那痰汁的濃度來,震響一個屁,也能掂量出份量。果然,老頭子說了句上他家一趟就掛了。老頭子的嗓音乾巴巴的,一聽就是經過烈酒煎烤過的。很久沒洗耳聽他諄諄教誨了,我也想當面跟他提提小姜的事,讓他留點心,別太縱容自己的腳夫,步伐失去了章法容易將轎子掀翻了。
老頭子一人在家,兩個孫子隨奶奶去了省城。我問咋沒派車啊,小姜沒去送?老頭子揮手說,別說那娘們了,一大早就跟老子沒完沒了,恨不得老子拋屍野外讓狼叼走,給老子罵走了,走了好啊,現在耳根清淨了,所以叫你過來說說話,一直想找你來著,咱爺倆有日子沒敘了,怪不習慣的。昨晚上這城裡發生的尋人啟事我不便多說,只說老婆子很擔心他。老頭子靠在沙發上,捋了捋大背頭,挑出一根段白髮,重歎一聲說:就知道是那樣的光景,才躲開的,也只剩下你小余敢登門了。昊昊也來啦,沒和你見一面,跟他媽發脾氣,上午就飛回北京了。我提到昊昊時,老頭子坐直了身子,恢復軍人姿態,神情有些異樣,好像老婆子沒跟他提到這一茬兒。他點上一根煙,吹了一口才問:啥時候來xx的,我一點都不知道啊。我將昊昊住在我家的事說了一遍,並說昊昊曾提到過來看你,可吳市長沒同意,說你老人家工作太忙,不要去打擾,昨天是吳市長主動讓我帶昊昊過來的,碰巧你不在。老頭子臉上也沒流露出遺憾之色,嘴裡卻嘟嚕一句:小吳咋這樣呢?跟我事前的想法基本一致,老頭子的神情表明他也不太願意見孩子,甭管傳說是真是假,人家家庭破裂了這是事實,這跟當初吳同學來xx當官有著直接原因,老頭子心裡有愧。老頭子最終露出狡黠的本性,用手比劃著故做輕鬆地說:那小傢伙背後沒準會罵我老頭子的,嘴巴可利索了,我第一次見他時才這麼點高,現在該長大成人了。我忙回道昊昊什麼也沒說,個頭高我兒子半個頭去。我們之間的對話還是保持著過去的習慣,對於敏感話題,始終留有矜持,作為領導最害怕別人探知他的個人隱私,包括跟一個孩子的往年之交,他也很介意,畢竟昊昊說他向老首長自我介紹時,老首長對他毫無印象,這種場面有點攀附的意境,著實叫老頭子回憶起來很尷尬。
話題很快從兒子身上轉移到孩子他媽。吳同學進班子有一段時間了,老頭子除了在電話裡給我確認過一回,再沒下文,好像一台啞劇,他這個導演是用手勢無聲指令著下一幕開始。老頭子說,你在吳市長身邊開車最大的好處是能一直朝前開,只要吳市長想在基層幹下去,拋開京官的事,這xx很快就是她說了算的。老頭子這次評價吳同學是開門見山,旗幟鮮明,不像過去在我面前提到老同學時,輕描淡寫,一筆劃過,讓你猜不出是首肯還是搖頭。今天算是太陽西邊出了,他這個即將沐浴夕陽的人大主任卻托起了太陽,光芒四射,給我照亮車前的康莊大道。因為有了太陽烘烤,我也變得熱血沸騰起來,就他的旗桿往上爬了一截,斗膽問出一句在心底憋了好幾年的話:吳市長是不是有背景?其實昊昊昨天的話已證明這個事實,但終究出自一個孩子之口,他那嘴巴也夠油滑的,水分多。
老頭子哈哈大笑著站起身子,指點著我罵道:龜兒子你是代表整個xx城在發問啊,都憋不住了,都以為是我一手遮天,老子有那本事也不會退到人大啦,還有人說什麼老子跟省委組織部達成啥子約定,娘的,簡直把組織部門當成擺地攤了,可以討價還價啊?今天明確告訴你,人家早在北京時就是專家型處級官員,說到背景我就不多說了,能跟許大將軍一起喝酒的,你就能掂量出那酒杯的份量了,都娘的啥蛋,沒背景能坐上官嗎?朝中有人好坐官,就好比樹起一個槍靶子,你准心瞄得再好,沒有靶子,神槍手也沒人發掘你,奶奶個胸,打仗不也一樣,誰突擊衝殺,誰當後援,得聽首長指示。
老頭子今天很反常,不光是就事論政,也不再避諱吳同學的深厚根底了,我感覺好像是昨夜那頓米酒在催發他的豪情壯語,也可能是活到57了,感覺到年輪的危機,有些事兒該放出口邊,帶進棺材裡實在太可惜了。
別看老頭子消沉在主任辦公桌前,對隔壁大樓發生的那些事兒是鳥如指掌,蕭大秘被排擠他早有耳聞,連同吳同學的新任秘書他也一清二楚,甚至於我跟小姜「朝賀」小聚他也能奸笑幾聲說:你啊,倚老賣老,讓小姜吃了啞巴虧。話題自然而然地到了小姜身上,用不著我跟他掀轎簾。老頭子第一次將自己的倆個轎夫作了比較,大概意思是,說你小余的性格只適合握方向盤,領導不輕易讓你改行,原因很簡單,有你開車,領導心裡塌實;小薑是另一號人,不安分,車上是缺點,但到了車外有時候就是長處了,能為領導抵擋一面,有時候領導需要這樣的角色給自己扯大旗,為什麼有的人敬畏司機,反而覺得領導和藹可親,其實是錯覺,領導的威信是司機在維護,拿人大機關來說吧,就需要這樣的司機,他能告戒別人,別不把老同志不當一回事,這樣的司機狂妄,也是有氣魄,也就是這號人能叫別人放低狗眼,所以,平常放縱點也是給他老頭子自己裝門面,他不是跟剛哥纏在一塊兒,由他去唄,等他小姜惹禍上身了,那也不干人大的事,自會有人給他擺平。老頭子最後總結陳詞:老子退休前,他小姜一定能自找門路的,這也是為什麼讓他開車的原因,我對老薑只能做這點了。
臨出門,老頭子還提到晚上的常委小規模聚會,說那幾個客商也都是非等閒之輩,其中有來自北京的大股東,跟吳市長是熟人,可見吳市長的能量了。最後那句話,聽著有酸意,好比他老頭子看到的是酒罈子,嗅進鼻孔的卻是陳年老醋。
反正沒有他不知道的事兒,只是不再運籌帷幄了。
作別舊主,我深深感歎老頭子的用心良苦,至少還念舊轎夫賣力的苦勞,對照之下,我和小姜屬於兩條道上的人:一個是看門狗,看家護院;一個是野狗,獵取肉食。
奶奶個胸,都是一條狗兒!
晚宴設在郊外的一家酒店裡,聽說那酒店的股東有汪局的老婆一份,屬干股,不出資只分紅,所以時常是接待官方的好去處,跟「蓬萊」功效是一樣的,老百姓的目光很難窺視那麼遠。下午出了老頭家,我直接回了司機室,有關今晚的官商聚會是逃不出這裡聚焦點的。老杯還是擔當首席發言人,說那幫奸商盯上氮肥廠那塊肥地了,依山傍水開發成別墅區,項目可不小,來頭也不小,開發商是省城房產老大,還有太子黨參股,今晚是高層會晤,我等是湊不上聞那酒香了。市長這兩天在省城開會,原本今晚該是他當主角的,常務副市長吳同學第一次履行代理職能,所以,大家都開始說起有關太子黨的話題來,說他們的身份比他們老子還神秘,老余這次能瞻仰到他們的風采,那是突破中南海保鏢防線的難得機會,回來給大家描述一下,是不是長有三隻眼,六個指頭。反正攪合在一起胡扯了半天,直到有幾位拉領導出去提前趕赴應酬,才安靜下來。
我剛翻開報紙,小歐就來了電話,說要用車上國土局。我說都快下班了,等會要上「小招」接吳市長去,你跟辦公室要車吧。辦公室有好幾輛公務車,你小歐還真養成尊貴之軀了,把自己放進小本田里顯擺自己身份。見我沒買帳,小歐反問道:吳市長要出去,我咋不知道哩,你別是借口吧,我打電話問問。奶奶個胸,她快成市委書記了,市長出門還得像她請示,將來一定是武則天的德性,從胸脯厚度看,還真符合大唐審美標準。我太瞭解這胖妞了,另類人物的舉動往往就是打破規律,她肯定會打電話追問吳同學的,以識破司機老余的謊言。過了會兒,我主動給她電話了,問吳市長怎麼說的?她還矯情上了:怎麼她一個人去啊?娘的,小丫頭片子是不把司機當人了,這樣以後咋合作成吳同學的左膀右臂啊?
領導帶秘書的場合要看什麼類別,從貼身度來說,白天秘書尾隨領導的影子始終多於司機,出了車外,領導就交給秘書了,上傳下達,形影不離;但是夜間行動就另當別論了,夜晚的影子是燈下的,比陽光下要鬼魅得多,就算跟你秘書鐵心了,也不見得讓你窺視到他的頭髮絲兒丟在哪個角落了,除非你出泥污而染了,徹底把自己也丟進色缸裡攪和,那樣的秘書一般極有可能在未知的日子擔當殉葬的角色。這就是為什麼開車的一般平安無事,而當秘書的鋃鐺入獄大有人在,就因為他們參與夜間活動太氾濫,司機不同,總在局外,偷窺不到裡面的勾當,頂多拿幾份禮品。
我敢放言,今晚上除了司機,沒一個秘書角色貼身在場,她小歐有啥子不平衡啊?
吳同學今天穿著很簡單,一套休閒裝,上綠下白,顯得很素雅,香水也是淡淡的,感覺是和老友聚會一樣,從裡到外透著親切。我故意問小歐怎麼沒來啊。吳同學只搖頭說不需要,也不解說當晚宴會的性質,符合她的性格。跟她開車以來,在車內還沒聽到她半句官方語言,比起老頭子來,嘴巴還要嚴實。路上她接了幾個電話,都是簡短式謝絕:謝謝,今晚沒空。有點我覺得比較納悶,剛開始給她開車時,我的方向盤夜間基本沒機會把握,只擔當白天角色,上回去了趟「蓬萊」,已覺得方式在改變,莫非吳同學跟我之間的磨合期已過,我完全可勝任「燈泡」角色了?對於今晚的官商聚會,充當「燈泡」的大都是司機,秘書自然被閒置,司機嘛,給領導開道,眼睛只盯著路面,對於路外的噪音能做到充耳不聞的。吳同學忽然說到昨晚的事,問老領導到底上哪了,連自己生日都健忘了,聽昊昊說,就你倆在他家,是這樣嗎?於是我把老頭子退避鄉野的事敘說了一遍,吳同學聽後也輕歎一聲,沒再說話。我試探性問:昊昊回去發脾氣了?她這才說道:可不?整晚攪得我不安寧,我發現見面還不如跟他在網上聊天,網上他還管我叫媽,昨晚你猜怎麼著,他改叫我市長,氣死我了,這孩子真叫我煩心……說起兒子來,她話明顯多了,很想發洩內心的焦慮,卻欲言又止。電話再次響了:汪局長啊,嗯,快到了,太客氣啦,你才是今晚的主角,小山的酒量?不知道呀,我們也不是很熟的,行,見面再說吧。汪局在催吳同學了,順便考究小山的酒量,沒有秘書的場合,這樣打探消息屬正常程序,因為那種場面是不帶盾牌的肉搏戰,秘書就是盾牌。聽得出來,汪局和吳同學都不是主角,主角是小山,跟吳同學認識的北京來的大股東,問題是這樣的大股東,何以被稱呼為「小山」呢?官員在傍款時,往往也收起官威,就好比再高傲的女人在面對金錢時,也會心花怒放,屈身相偎。在款爺們獻媚道出官謂時,官爺們時常爺變得矯情起來:你是大老闆啊,別瞅著這些長那些長的眼紅,那位置近似於老虎的屁股,摸正了,老虎很舒服,心平氣和地讓你給它撓癢癢,一不小心碰到屁眼了,還不活吞了你才怪啊,你說能自在嗎?哪像你們大老闆啊,個個膀大腰圓的,掄起哨棒子,那是好漢武松,行者自由,遠的不說,就咱那點薪水還不夠你塞牙縫的……你吹我捧,也是一種禮尚往來的優良傳統。這回是破例了?官爺把自己當成老爹了,叫喚起兒子的小名來?我期盼能等到一次機會,各位官爺當面在「小山」面前對他的稱呼,不知道今晚的月亮兒能否滿足我這個心願,儘管你在雲層裡泛出淡薄的餘輝,卻同樣能照見人的影子來,我想偷窺一眼那「小山」的影子到底有多長……
等到了酒店放下吳同學之後,我發現了壹號車停靠在正中間,這點很是意外,沒聽小強提到壹號要親自出馬呀。司機的職責就是把領導安全送到目的地,然後你就別跟趟了,那是秘書干的活,甭管什麼地方,你抬腳一進,自會有人引領你到你該上的地盤去。也就是從這一刻起,你才發現自己跟領導的車外距離是如此遙不可及了,也同樣覺察出如小歐話語裡隱含的內容了:司機算不上領導真正意義上的身邊人。
因為老頭子和汪局的私人恩怨,所以過去我很少將奧迪開到這裡的,老頭子還時常誒屬下敲響警鐘:你們啊,少給我往xx(酒店名)鑽,那地方有槍,小心走火!意思是:少跟公安攪和,出了事,老子撒手不管。
即便是這樣,人家對我這個舊日轎夫還是一視同仁的,先給你塞兩包軟中華,然後滿面春風給你引進電梯,無須你說話,一路頷首把你送進包廂裡。
包廂是豪華而整潔的,可因為客人的顯著特色,造就了這裡頭的烏煙瘴氣,一旁伺候斟茶倒水的女服務員不時咳嗽著。廢氣的製造者們大都翹起傲然的二郎腿,斜歪在那裡,首當其衝的是剛哥,有日子沒見,腦門又厚墩了幾碼,肥碩的身子癱在沙發上,肚子凸出一道弧圈兒,皮帶快束到「小弟」部位了,正喘著粗氣指喚服務員擺麻台。惟有小強筆挺地站在一邊望著電視,活像個哨兵守在這幫「二郎腿」旁。只有三個陌生臉孔,其他都是熟人,都是「書記」類角色。我一進來,剛哥就嚷道:老余啊,你現在是神龍不見尾呀,藏在哪座廟裡修煉啊,咱哥幾個想敬上幾拄香都找不到你佛面了。他一咋呼,汪局的司機也附和上,包括xx區委書記的司機也說,余哥你上次到我們那裡,居然躲進政協了,明擺著瞧不起我們啦。小強衝我笑了笑,算是招呼一聲。我也虛偽地客套幾句,自嘲道:各位有所不知啊,別看我跟吳市長開車,心態早進人大了,提前步入男人更年期嘍,玩不轉啦!哪像你們不分白天黑夜地操勞啊,力不從心了。
接下來是剛哥引見三位陌生臉孔,開車的不管車主是什麼派頭,你就是司機,剛哥再牛也沒勇氣給自己冠上個「書記司機」的名片散發出去,介紹起來極其簡單,老某老某的,我也記不住,只知道兩個來自省城,一個來自北京,架勢都不小,省城的兩位塊頭能跟剛哥一比,北京的就不一樣了,瘦高個頭,寸頭,倍精神,跟陸戰隊員小強有一比。寒暄幾句後,麻台已擺上,又是假模假樣相互推辭,最後客隨主便,陣形成二對二,我和剛哥南北方,省城兩塊頭據東西,其他「書記」陪瘦高個閒聊,吹水起來能吞滅滿室煙霧。小強可好,又筆挺地守在我背後,假如給他佩帶上墨鏡,那我就是du神了。
飯前「長城」之役時間短促,一般沒多少火藥味,不用絞盡腦汁做牌,保留精力到飯後,以便充分發揮最佳狀態,所以,碼起來很輕鬆,順便也聊上幾句
聊天中能看出官商兩道的司機有著不同點,首先對話題篩選上,他們比較雜亂,跟主人一樣,赤裸裸金錢染指舌根,什麼股票基金,什麼房產汽車,等等經濟信息都很前衛,這類話題是官道司機的弱項
在我們眼裡那些東西實在深奧,交給自己老婆琢磨去,咱腦子不好使;再者他們喜歡宣揚自己的老闆,老闆財大氣粗的秉性也傳染了他們,嘴巴抖落出來的不比政府報告水平低,也帶數字的,
可能是商人喜歡做廣告的原故吧,自己的司機把嘴巴當喇叭,給zhu子吹開來。這點是我們最忌諱的,
除非跟老婆,能說說zhu子點事,平常嘴巴是封閉的,辣椒水也甭想灌出來。當然共性的方面也很多,最為典型的就是女人了,說到女人,是男人都來興頭的,除非你有生理障礙。
由此,我在麻台上窺探到了這場宴席的議事主題:「王聖水」是牽線人,對位於本區黃金地段的氮肥廠生活區垂涎已久,勢單力薄下從省城搬來主力軍,再借助北京客人的勢力,想吞下那塊地皮,開發成山水別墅區。
那晚上,我們飯後修理「長城」足有2個鐘頭,頭頭們那邊才散席,將車迎駕到酒店大門前,我才發現在門前同吳同學話別的還包括「小楊頭」,看來我先前的判斷是錯的,第一秘書到了場,取代書記來旁聽的。我同樣聽到吳同學在跟一個年輕後生握手時,說了句:小山……回北京後代向老爺子問聲好……吳同學好像也喝了不少,臉色緋紅,舌頭也打捲了。
曲盡席散,那幫大隊人馬隨後要趕往「朝賀」開始後半夜的節目,這節目自然要將女市長排除在外了。我才覺得跟個女領導開車,也把自己變性了,心裡有些不平衡了。
那晚我啥都沒撈到,麻台上還奉獻了十來張「老人頭」,這就是兩包中華的價值。
奶奶個胸啊,給個娘們開車,我虧大了!
吳同學上車後見我一聲不吭,像是明白了我的心思,吐著酒氣說:老余,他們那是醒酒去,你就別羨慕了……今晚我被小山灌了幾杯,頭痛啊,剛才上車感覺飄飄的……等到了小招,你要送我上房間,我……好噁心啊,啊……
看來喝了不少,醉後的女人就如同脫光衣服一樣,暴露出女人本性,需要男人給她撫慰。我忙停下車,將一瓶礦泉水交到她手上,攙扶她出了車,蹲在路邊惡吐了幾聲,什麼也沒倒出來。她做了個手勢,叫我扶她回到車上,然後才說:走吧……,等會他們就趕過來
醉到這份上了,她還在乎同僚們的眼光,保持一餓常委副市長的風度。
得,吳同學你就忍受點吧,我盡量開穩當點,實在不成你就吐在車裡,別怕我聞不得那股子味,跟老頭子早習以為常了。
身後終於「哇」的一聲巨響,好似夜空打出了霹靂,隨後就是暴風驟雨般的腥臭,奶奶啊,敢情香水女人吐出的穢渣也是臭的啊!
我急忙向後面扔過紙盒,好讓她清掃殘局,從鏡子看出,胸口濕漉漉的,膚色一覽無遺,她正低頭忙著擦拭。我狠狠嚥了口口水,擺正目光向前,此時此景,作為男人沒有非分之想那是虛偽,換成別的娘們,老子早乘機下手,擁攬入懷了:寶貝,只管往哥哥胸口上吐,只要你舒服就成。
這時候我的電話響了,一看是「小楊頭」的,不虧是秘書,開口就問吳市長沒事吧。我回頭望了吳同學一眼,她搖了搖頭,有氣無力地靠在車座上喘氣。我回道沒事,我們快到了。他又問:送回吳市長,你還過「朝賀」嗎?咱倆好久沒聊了。說話間聽到剛哥的粗嗓門在叫喚:叫老余過來,快他媽成縮頭烏龜了。見吳同學痛苦成這樣子,我不能撒手不管啊,至少送回房間再叫來服務員一旁伺候才能脫身,也就沒那興致玩耍了。於是我說:改日吧,到時候你有空招呼一聲。
掛上電話,吳同學居然笑出一句來:是讓你過去吧,男人都這樣……
等快到「小招」時,吳同學好像清醒了點,問:老余,晚上你愛人從不給你電話嗎?
我笑著回應:以前跟老領導開車,偶然會要我晚匯報,自從跟你開車了,這程序也免了。
吳同學聽後笑出了聲,可隨後就又「啊」上了,說趕緊點,又反胃了。
下車後,吳同學基本是頭重腳輕的狀態,失去方向感,可心裡還狠清楚,在我攙扶她時,染我動作輕點,別讓值班的員工看到,影響不好。此時,「小招」就在眼前,吳同學恢復了官態,自然要維護女市長的光輝形象。
主僕倆人做賊一樣溜進電梯裡,進了電梯,吳同學才徹底鬆弛下來,我只感覺自己的胸口被她的秀髮蹭著,癢酥酥的,胳臂也加倍沉了下來,等出了電梯,便不自覺地攬上了她的腰身,軟軟的,卻不失彈性,真叫我魂魄游離啊。
終於進了「咖啡屋」,到了自己地盤上,吳同學也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力量,一把甩開我,跑步進了洗手間,裡面發出陣陣「啊」叫聲……
那晚上送吳同學回到房間時間已近凌晨一點,孤男寡女的,我真擔心自己把持不住,圖謀不軌。好在吳同學吐完後,用蒼白的臉蛋兒將我請出了「咖啡屋」。這種場景可能就此一遭了,我有點戀戀不捨著,回頭還問:你行嗎?要叫服務員嗎?
吳同學晃著腦袋將門合上,我滿懷失意地退縮在門外,悵然若失。
月亮躲進了雲裡,「小招」悄然無聲,我靠在車位上,打開音響,點上一根煙,熟悉的旋律再次響起,多年來我一直喜歡張宇的沙啞嗓門:我承認都是月亮惹的禍,那樣的月色太美你太溫柔……
在這漆黑之夜,有多少纏綿故事在發生,又有多少怨言衝破烏雲積壓在月亮上啊!
今晚月亮很羞澀,今晚吳同學很蒼白,方向盤提醒我:自己該回家了。
按照過去的作息,此時的老婆早進入夢想了。自從我把這女人開上了床,她對於領導司機的夜間行動關注點連成拋物線:剛開始她沒時間攙雜這些花鳥之事兒,那時候她這個園丁沒時間打理自家的花園,正是事業顛峰時期,一心撲在工作業務上,成天拿著話筒跟在領導屁股後面,事業性強女的慾火都燒在業務上了,沒精力考慮自己戶部容積量需求了,在女人失去需求時,她自然對男人失去應有的敏感性,包括戶外反應也遲鈍了;事業高潮過後,她提拔到了領導崗位,我的車主也進了市政府,夜間活動明顯加強,此時的老婆恢復了正常分泌,開始關注到戶部裡裡外外的那些事兒,這期間有適應、有紛爭,也有妥協,最終由波峰下滑,回歸原位,她自己混雜在官道上,就應該遵守交通規則,領導司機的方向最終由車主決定,身不由己;眼下處於波動期,有回潮的傾向,雖沒明說,我早感覺到,就因為車主的女的,女人對女人就好比是蜈蚣與雞的關係,啄個不停,只是她不能張揚出口,痛在心裡。但關鍵有一點能讓老婆寬心,那就是官場上的女人可以跟上司插兩腿,最差也拽上個單位小白臉,但絕不會拽上一個踩油門的腿腳,那樣不光有生命危險,主要是尺碼不適用,極容易斷送仕途上的政治生命,上司給你下了結論:草,連司機都不放過,冒出的都是油,水少廢氣多!
縱然如此,醋意還是有的,也難怪她,女人不是聖人,也懷有出牆那顆熊膽,男人就是兇猛的草原雄獅,爪子閒不住的,況且我今晚上就帶著失意回歸的,對方若不是女官僚,早掏出她心窩下酒了。
老婆好似是入睡了,頭偏向裡側,鼻息聲還挺響亮的。
「長城」上崩潰,再加上吳同學一路上折騰,我也累了,將衣服扒下扔在臥室裡,進了浴室沖澡。剛擦上沐浴露,外面響起了老虎般的吼叫:滾出來!
奶奶個胸,夢中發情不成?
沒搭理,繼續沖水。
「光當——」門被揣開了,未見虎身,我自己那張皮被扔了進來:老實交代,你跟姓吳的咋的了?不說清楚甭想上床!
我這才想起衣服上的殘留物,那該是酒水與香水的混合產物,一定刺鼻的。在母虎吃醋時,不要分辨,一分辨就是醋上澆油,也不要扯上什麼吳同學今晚上喝醉了,我扶她進了小招之類的事實,此類事實在女人聽來跟謊言沒區別,而且正切合她的疑點,那等於跳進黃河嗆水了。從過去經驗上判斷,咱只要說個陪唱小姐喝多了,朝我胸口噴灑五線譜,老婆基本也就不問下文,她自己也是官場上混的,這種沾染在所難免,無須大驚小怪的。可這次不管用了,老婆立在我面前,歇斯底里地叫道:別跟我瞎扯,這香水味是特有的,不說實話是嗎?
到了這份上,我只有實話實說,因為我知道一個事實:有狐臭的老婆對香水特別敏感,當然對吳同學身上那味道就更感冒了。
不信,你打電話問問吳市長!我用腳蹬上浴室房門,把疑問留在門外,讓她自己選擇。
老婆收聲了,等我出來時,她變了個人似的,和顏悅色地說:老余,以後別編造謊言,你這樣的粗人也只有我看中,老實說,司機跟女領導之間很少發生那樣的事,除非女人性飢渴,飢不擇食了,像你這樣的,還比不上我們單位食堂小貨車司機。
奶奶個胸,把老子給踩進糞坑裡了,除非吳同學尿急,否則是不會跟我親密接觸的。
老婆終於讓我摟上了,我就說了,咱倆啊,是臭味相投,攙和到一塊才容易激情。興許帶著那份對吳同學的失意,也或者我有了想像空間,回味著吳同學的豐腰彈肉,在老婆身上多堅持了一會兒,老婆這才滿意而睡:實驗證明,我的公糧沒缺斤短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