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4月12日下午,一具半裸女屍驚現北京市最繁華的王府井大街東方廣場車庫,警方在一輛被遺棄的富康轎車內發現了這具腐臭的女屍。女屍裹在一床被子裡,穿著一件淺色的上衣,褲子被脫到了膝蓋以下,屍體已經發脹,被子上還沾著血跡。根據報案,警方得知製造這起殺人案件的嫌疑人是北京工業大學外國語學院的學生吳江,被他殺害的正是他的女友也是他的同學朱月萍。4月13日凌晨1點鐘,製造這起駭人兇案的大學生吳江被警方拘捕。
對於掐死同校女友的原因,這名22歲的大學生在法庭上供述說:「我喜歡她,生怕她離開我,我就盡量滿足她的物質需要,甚至借錢和賣掉自己的轎車去滿足她,這讓我的壓力非常大,在殺她的時候這個壓力已經到達了極點。我覺得她和我在一起,不是出於愛情,而純粹是一種交易,她觸及我這種特殊家庭的痛苦,我在憤怒中失控了……」吳江在法庭上說,女友的高消費和「逼房」,是兩人發生爭執並最後導致掐死女友的原因。
2006年12月12日,北京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一審以故意殺人罪判處吳江死刑,緩期兩年執行,剝奪政治權利終身;賠償附帶民事原告人37萬餘元。吳江用雙手掐死了女友,他當時卻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雙手同時也掐掉了自己的自由。
相見是緣,愛是那樣的迷迷糊糊
我採訪過很多大學生殺人案件,但碰巧的是在2005年和2006年連續兩年採訪了北京工業大學的學生郭劍簫和吳江,在這兩個男生身上,我發現有很多相似之處。他們全都是用掐死女友的方式來實施犯罪的,都曾經是年輕英俊的好學生,都曾經是班幹部,都曾經深深愛著他們的女友,都是性格內向遇事優柔寡斷的男生,都是愛上熱情開朗的美麗女生,卻都在情急之下實施了犯罪。
兩人唯一不同的殺人起因是,一個為情,另一個為財。因為錢財的原因掐死女友的,就是下面要講述的這個吳江。
在講述吳江和他的女友的故事之前,應該首先介紹一下他的生活背景。吳江的父親是一位政府機關的後勤工作人員,吳江兩歲的時候,他的父母離婚,此後,吳江的母親再也沒有出現在他的視野裡。
吳江一直跟著父親和奶奶生活,居住在北京市宣武區。單親家庭雖然不是吳江犯案的直接原因,但是肯定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因素。後來吳江在庭審時提到他「特殊家庭」的「特殊痛苦」,可見幼時父母離異對他心理造成了極大影響。雖然不是所有單親家庭長大的孩子都會出現問題,但出現各種心理問題的比例的確比普通家庭的孩子高。一個人早期生長環境不良,長期處於缺乏母愛或者父愛不完整的家庭中,孩子很容易出現一些敏感心理。
但是,吳江在他上學期間並沒有因為母愛的缺失,表現出異乎常人的行為。除了沉默寡言很少與人溝通之外,他還是一個不錯的學生。2003年高中畢業後,吳江順利地考入北京工業大學外國語學院外貿日語系,並很快成為外國語學院團委的宣傳部部長。
剛剛進入學校的吳江不但學習成績一直排在前十名,而且熱心於學校的集體活動。剛入學的時候,學校團委要在組織一次集體活動,吳江跟同學一起忙著把課桌搬到操場上去。這時,一個年輕亮麗的女孩拍了一下吳江的肩膀,並叫出了吳江的名字。揮汗如雨的吳江回頭一看,卻發現眼前的女孩並不認識,正在詫異之間,那位女孩說:「你是不是42中的吳江?」
吳江摸不著頭腦說:「是啊,但是我不認識你啊!」
「嘻嘻,可是我認識你啊!我叫朱月萍,育才中學的。咱們都是一起從宣武區考進來的,我在英語系,以後常聯繫啊。」女孩開朗地笑著說完,就飄然消失在人群裡,留下吳江一個人愣在那裡。
這是吳江和朱月萍相識的開始,但是他們認識後並沒有什麼深入的接觸。直到2004年下學期,學校組織長跑比賽,吳江和朱月萍都是長跑隊員,比賽結束後,學校組織大家一起吃飯,兩人恰巧坐在一個飯桌上,聊天中兩人互相交換了手機號碼,之後,兩人也無非是偶爾打個電話或者發個短信而已,也沒有發展成為男女朋友。
在上學的前兩個學年,吳江的學習成績一直名列前茅,不但獲得院級優秀學生幹部獎、體育優秀獎等榮譽和獎金,2005年6月還被批准成為中共預備黨員。而活潑開朗的朱月萍在學習上也是名列前茅,也跟吳江一樣獲得過獎學金,還是兼任校內報社的記者。
兩人開始親密接觸的時間是2005年6月,此時,吳江的爸爸為了獎勵吳江的學習成績和成為預備黨員,給吳江買了一輛富康牌轎車。大學生擁有私車並不普遍,所以吳江的銀灰色富康還是比較扎眼的。很多人以為吳江的父親是一位領導幹部或者起碼是個大款,來詢問吳江,內向的吳江也懶得跟別人解釋。
有了車的吳江依然是個熱心人,同學中有誰需要他開車接送一下,吳江總是很爽快地答應下來。尤其是像朱月萍這樣的美女朋友,吳江更樂意幫助。
去校外吃飯、看電影、逛商場,甚至到外地去玩,好脾氣的吳江就成了愛玩的朱月萍的專職司機,當然,各種消費都是吳江搶著買單。吳江之所以願意跟朱月萍在一起,是因為朱月萍不但是個爽朗直率的女孩,而且比他接觸過的女孩更善解人意。有一次他們聊起談戀愛的事情,朱月萍很認真地說:「你這樣1米72的個子,找我這樣個子的女孩最合拍。」
雖然朱月萍身高只有1米60,但顯得並不矮。吳江覺得朱月萍說得很有道理,但是,他還沒有做好談戀愛的心理準備。在高中的時候,吳江曾經跟同班的一個女孩產生過朦朦朧朧的好感,但被父親知道之後,父親到學校去找了老師,所以吳江還不知道怎樣應對自己即將到來的愛情。他只是感到和朱月萍在一起,全身心都會感到某種愉悅。
2005年7月19日。吳江清楚記得這一天,他正式和朱月萍建立了戀愛關係。這天吳江開車帶著朱月萍到天津去玩,在天津機場附近,吳江他們下車去買完地圖的時候,回來發現車窗玻璃被砸壞,朱月萍放在車裡的包也不見了,因為除了錢物之外,朱月萍的很多證件都在她的包裡,急得朱月萍眼淚都快要下來了。
情急之下,吳江鎮定地一邊安撫朱月萍,一邊打電話報警。很快,警方就抓住了砸玻璃的小偷,也把朱月萍的包追了回來。喜極而泣的朱月萍覺得吳江在這件事情的處理上非常到位,她一把抱住了吳江,兩人緊緊摟在了一起。在回北京的路上,朱月萍一直把手按在吳江握著檔位的手上。回北京之後,兩人順理成章地住在了一起。
在戀愛初期,吳江覺得朱月萍是個很開放的女孩,並沒有投入什麼真正的感情,他還是抱著玩玩的心態跟朱月萍交往的。所以他們的交往除了逛街、吃飯、購物之外,就是到賓館開房同居,兩人瘋狂地玩了整整一個假期。
但在這一個多月的交往中,吳江卻深深陷入對朱月萍的愛戀之中,不但再也離不開朱月萍,而且開始干涉朱月萍的私人生活。開學之後,朱月萍經常跟一些朋友出去泡吧、蹦迪,有時候和別的男孩出去很晚才回家。這讓吳江有點不滿意了,他很認真地跟朱月萍說:「你以後不要和別的男孩出去了!」
「我現在的生活很快樂,我不希望有人來管我!你憑什麼干涉我的生活!」朱月萍聽後很不高興。
「可我是你的男朋友啊!你總是跟別人出去,我怎麼不能管你啊!」就這樣,兩人第一次發生了激烈的爭吵,兩個年輕氣盛的初戀情人第一次分手了。
但是,分手之後的吳江發現,雖然兩人在一起有這樣那樣的矛盾,但真正分開,他感到了初戀的痛苦,他知道自己已經離不開朱月萍了。恰在這時,朱月萍給他發了一個短信表示歉意,兩人重新走到一起。吳江在心裡暗暗告誡自己,一定要好好善待朱月萍,再也不能惹朱月萍生氣,再也不能讓朱月萍從自己的身邊走開了。
2005年10月黃金週期間,兩人拜見了雙方的父母。對於開朗熱情的朱月萍,吳江的父親表示非常滿意。而朱月萍的父母開始並不太同意女兒讀書時戀愛,但聽說吳江是班幹部,人也比較優秀,就默認了他們的戀愛關係。
分歧為錢,誰來滿足物質女孩的拜金愛情
在確定了戀愛關係之後,他們的矛盾開始慢慢呈現出來,這些矛盾主要來自於兩人的消費觀。朱月萍認為「男人和女人在一起,就應該男人花錢」。吳江雖然認可朱月萍的這番話,但是父親每月給他的生活費用大約在600元左右。在買車之前,吳江每月消費大約在400元左右,還能節約200元,上大學兩年下來,他攢下2000多元。但是自從買車之後,尤其是跟朱月萍談戀愛以後,這點錢就捉襟見肘入不敷出了。在與朱月萍談戀愛的第一個月裡,吳江就把自己攢下了的2000多元全部花掉了。
相比吳江而言,朱月萍的家庭狀況要稍好一些,因此追求時尚生活的朱月萍也養成了花錢大手大腳的習慣,在朱月萍的意識裡,既然自己是吳江的女友,兩人的消費理所當然就應該吳江出。
在花光了手頭上僅有的2000多元之後,吳江只好找奶奶要錢,奶奶給了吳江1000元,但是,沒過幾天這點錢就沒了。吳江不願意在朱月萍面前丟面子,只好找同學和老師去借錢花,前後借了同學和老師6000多元。而這些錢,對於兩個高消費的戀愛中的男女而言,簡直是杯水車薪。
剛開始他們逛商場的時候,朱月萍還只是買一些便宜一點的東西,但是見吳江總是順著她花銷,後來就發展到只買昂貴的東西了。吳江雖然內心不願意,但他怕失去朱月萍,只好拆東牆補西牆,左右支應著。
陷入經濟困境的吳江捉襟見肘,接下來的事情更使吳江嘗到了過早的激情所帶來的苦澀和沉重。2005年10月,朱月萍突然發現自己這個月沒來例假,她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意外事件嚇壞了,趕緊告訴了吳江。吳江聽後也嚇了一跳,他趕緊帶著朱月萍去醫院檢查,結果是朱月萍懷孕了。兩人商量了半天,唯一的辦法就是找醫院墮胎。但是,這個時候吳江不但身無分文,更是負債纍纍。
萬般無奈之下,吳江想到自己的富康車。他偷偷把車開到二手車市場,以6萬元的低價賣掉了他的富康車,在為朱月萍打胎之後,除了還債的1萬元,剩下的錢基本上也都花掉了。
朱月萍開始並不知道吳江賣車的事情,當她發現吳江沒車之後,每次吳江約她出去玩的時候,她就以嫌累為由,不願意和吳江見面了。無奈之下,吳江只好用賣車的錢租了一輛車。但賣車的這些錢,不到10天吳江就花完了。除了租車、還債和消費外,吳江還為朱月萍買了好多衣服。
吳江賣車之後,一直不敢回家。後來父親得知吳江賣車之後,才把兒子叫回家中,並拿錢贖回了那輛富康車。
在吳江和朱月萍交往的過程中,朱月萍經常讓吳江拉著她出去買東西,有時候吳江手裡沒錢了也不敢告訴朱月萍,怕朱月萍嫌自己寒酸,只好賣掉自己手頭上值錢的東西。有時候實在滿足不了朱月萍,朱月萍就抱怨吳江太摳。朱月萍不止一次說:「女孩子就是要找一個有錢的老公,你要是連我正常的生活需要都滿足不了,我們就不要交往了。」但是,此時吳江已經把全部的愛傾注在朱月萍身上,他怎麼捨得朱月萍離開自己呢?
手頭上沒有錢,靠什麼來賺錢呢?看到報紙上很多買彩票發財的消息,吳江決定去買彩票試試運氣,可是,買彩票他花進去不少,卻一直沒有中過獎。
應該說,吳江和朱月萍都是不錯的年輕人,朱月萍性格開朗、活潑熱情,但性格很直率,敢說敢做,她交際廣朋友多。而吳江性格內向不善言辭,有時候愛鑽牛角尖,遇到事情他寧願深深地埋在心裡,從不對別人說,直到事情到了極點才會爆發出來。
他們在一起幾乎都是吳江花錢,朱月萍要求「高消費」,但吳江的經濟條件不允許,兩人為此經常發生爭吵,有幾次,吳江在憤怒中掐住了朱月萍的脖子,直到朱月萍喊救命吳江才住手。
在衝突中,兩人都曾經提出過分手,但朱月萍對吳江說「如果分手的話,我就去……」吳江知道朱月萍說得到做得到,她再也不敢提分手的事情。再說,吳江從內心裡確實捨不得朱月萍。
那麼,怎麼才能讓朱月萍不離開自己呢。吳江想到了父親在廣渠門外的一套房子,這是父親單位分的房子,一直閒著,偶爾也往外出租,父親曾經說過,等吳江長大以後,這套房子將來就給他住。吳江把這套房子的情況告訴了朱月萍。
朱月萍明白,在寸土寸金的廣渠門外,每平方米的房價就在1萬元左右,一套很小房子的價值起碼在幾十萬元,所以當她得知這個消息之後非常高興,她憧憬著兩人的未來說:「這房子將來就是咱們的了,這房子離我們學校近,我們搬進那套房子吧。」為此,朱月萍經常讓吳江開車拉著她到很多商場買了很多家用的物品,做著搬進廣渠門房子的準備。
但是,令吳江苦惱的是,2006年年初,吳江的父親突然決定再婚,而且他年輕的繼母已經懷孕了,父親對房子的許諾也變卦了。原來說好給吳江的,現在父親想和再婚妻子搬進去,加上未出生的孩子,這套房子變成全家4個人的了。
剛開始,吳江覺得父親自從離婚後,辛辛苦苦20年把自己拉扯大,一個當了20年光棍的父親是可敬也是很可憐的,現在父親重新找到愛情,他非常理解父親,覺得是件好事情。但是,當他把這個消息告訴朱月萍時,沒想到朱月萍的反應極其強烈,當場委屈地大哭大鬧起來:「以後這房子肯定給不了你!將來你爸肯定也不會疼你,這明擺著欺負你。你這個人怎麼這麼窩囊啊!我怎麼找了個這麼窩囊的老公啊!」
儘管吳江並不是太在意這套房子,他認為自己工作以後肯定會有能力買房。但是聽了朱月萍的話後,他也覺得父親有了新歡之後就不再重視自己了,為此,吳江專程回家向父親索要房子,但是,父子兩人狠狠吵了一架,也沒有最終結果。
父親雖然對吳江的行為很有意見,但畢竟父子情深,吵架之後也沒有更多地責備吳江。因為廣渠門的房子當時已經租給兩個大學生,到2006年4月份才到期,所以吳江的父親準備租期到時再搬家到廣渠門外的房子裡。而朱月萍得知吳江和父親吵架後,也對吳江提出說,我們盡快搬到這套房子去,先佔住房子,你父親也不能把我們趕走了。
在父親和朱月萍之間,吳江左右為難,這套房子基本上成了兩人吵架的「導火索」,只要一提到,兩人就會忍不住爭吵。
吳江殺死朱月萍後,警方在朱月萍的宿舍裡找到一本朱月萍的《日記》,朱月萍在2006年4月1日的《日記》中這樣寫道:
我不知道自己造了什麼孽,我父母造了什麼孽,居然攤上個他!家裡一貧如洗不說,脾氣還巨大,老勁勁的,拿著勁,以為自己是大少爺呢。他欺騙了我許多,在交往伊始,唯一就是把他家吹噓得多好多好。其實呢,還不如我家呢,他編謊話可真是有一套啊,從這事之後,我心裡就結了疙瘩,瞧不起他,討厭他……今天他跟我說除了賣車那6萬元,他爸就沒錢了,一看他爸那樣就窮酸,還學人家找什麼小老婆,還又懷孕了。他也一點氣質都沒有,還特女人,這些天老管我借錢,500,200,60,除了200,其他都沒還。他身上真沒有可取之處,讓我買了半天的彩票,盡花錢了,一份都沒中,他總覺得他特能。再說他更過分的事,他扇了我兩個嘴巴子,而且特重,還說什麼替我媽媽抽的。掐了我兩次脖子,第二次尤為嚴重,眼前一片黑了,後怕,他要不鬆手,我就真……我的臉已經腫了,耳朵嗡嗡。你憑什麼?你他媽算什麼東西!沒媽的野種!
掐斷孽緣,殺人成為別無選擇的選擇
多次憤怒情緒的積攢終於醞釀了一場悲劇。為了盡快搬進廣渠門的房子裡,朱月萍加快了購買傢俱的步伐。2006年4月8日,朱月萍聽說宜家傢俱城要搬遷,連忙叫上吳江到傢俱城買了一堆鍋碗瓢盆和傢俱被褥。買完東西後朱月萍覺得意猶未盡,想再次回到傢俱城買東西時,傢俱城已經關門了,接著他們趕到一家電器商場,商場也關門了。
當晚8點鐘左右,吳江開車拉著朱月萍回到了學校,他們把車停在經濟管理學院附近的停車場裡,因為沒到熄燈時間,他們坐在車裡開始聊天。
朱月萍說:「我們下周再去買點東西就可以搬家了,今天買的電視櫃和桌椅這些傢俱就是為了要搬進廣渠門那房子用的。你什麼時候和我把東西放進去吧!」
吳江不知道怎麼回答才好,只好岔開話頭。但是朱月萍彷彿沒有在意似的,她把副駕駛座上方的遮陽板放下來,用遮陽板裡面的鏡子照著自己充滿憧憬的臉:「明天我要去買件衣服,穿著新衣服去咱們的新房子。要不今晚咱們先去看房子,再去買衣服吧。」
吳江終於著急了:「你老盯著這房子幹什麼啊,房子早晚不都是咱們的嗎?再說上周你不是剛剛花了2000多塊錢買過衣服嗎?你有什麼不放心啊?」
「我不是不放心你,我是怕夜長夢多,你先把鑰匙拿到手,我們搬進去,你爸爸就不能怎麼你了!不然你爸爸給你找了個小媽,又要給你生個小弟,這房子哪有你什麼事啊!」吳江一聽這話,非常生氣,他覺得朱月萍觸及自己特殊單親家庭的痛處了。他禁不住朝朱月萍吼了起來:「一邊是你,一邊是我爸爸,我不想失去你,也不想得罪我爸爸,你這麼急要佔這個房子幹什麼啊!」
兩人就此爭吵起來,情急之下,朱月萍一下子把車內的燈關掉了,兩人頓時沉默下來。在沉默了幾分鐘後,朱月萍主動把左手伸到正在氣頭上的吳江的腿上,兩個年輕人在撫摸中暫時忘卻了剛剛爆發的爭吵,陷入短暫的激情之中。
當吳江翻身趴到朱月萍身上,兩人正準備發生關係時。沒想到朱月萍突然說:「你快點兒!完了去看房子!」
此時的吳江只覺得全身的血液一下子湧到了頭上,他實在忍無可忍了,朱月萍竟然在這個時候又提房子的事,這是愛情嗎?這是在做交易!吳江絕望了,以前所有的恩愛彷彿一場空,在失落和茫然之中,吳江突然迸發出一種對朱月萍強烈的厭惡和憎恨,他的雙手不由自主地掐住了朱月萍的脖子。
朱月萍來不及有任何反應,當時她幾乎沒有呼喊、也沒有掙扎。十分鐘之後,朱月萍臉色發紫,什麼反應也沒有了。
見女友不動了,吳江連忙給朱月萍做人工呼吸,但依然無濟於事。這時候,吳江終於懵了,他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突然,他想起朱月萍曾經跟他說過一個人死後被風一吹,竟然活了過來,想到這裡,吳江連忙草草給朱月萍穿上衣服,又從後備箱拿出了剛買的被子蓋在女友身上保持體溫,然後就一路狂奔開上了京沈高速。
在案發之前,吳江和朱月萍商量好去北戴河玩。在掐死朱月萍後,吳江一下子想到了北戴河,他連夜駕車拉著朱月萍直奔北戴河。但趕到唐山加油站加油之後,迷了路的吳江又把車開回了北京,回到了學校裡。
4月9日一早,吳江再次拉著朱月萍的屍體駛上京沈高速公路。當時車裡氣味已經讓人受不了,在刺鼻的氣味中,吳江只覺得身體很累、心裡很亂,因為一宿沒怎麼睡,吳江的眼睛都睜不開了,加上內心的恐慌,連方向盤幾乎都握不住了。於是,在開上高速公路不久,吳江就從京沈高速公路轉到了京通快速路上,然後迷迷糊糊又回到了北京。從京通快速路下來,吳江開車一路沿著長安街走到了王府井,走到東方新天地時,吳江順勢拐彎下了東方廣場的地下車庫。
自始至終,朱月萍的屍體都保持著死去時的姿勢,坐在副駕駛位置上,吳江再也沒敢去動一下,直到離開地下車庫時,吳江才掀開被子,最後親吻了一下朱月萍早已冰冷的臉。
吳江從王府井地下車庫出來,買了一張去北戴河的火車票,在山海關下車後,他到老龍頭的一家海邊小飯館要了一瓶白酒,邊喝邊哭。天黑的時候,吳江獨自走向大海準備殉情,但是一個浪頭打來,把他推向了岸邊,也使他逐漸清醒起來。躺在空無一人的海灘上,吳江想起了朱月萍,吳江覺得,朱月萍死在東方廣場,自己要是死在北戴河,兩人太遠了,他決定找個離朱月萍近的地方再死,於是,他連夜坐火車回到了北京。
4月10日凌晨4點,暈暈乎乎的吳江來到一家洗浴中心,他想在浴池裡自殺,但被工作人員發現,他只好向服務員要了紙筆,連夜寫下了遺書。在遺書中,吳江這樣寫道:
奶奶、爸爸、朱月萍的爸爸媽媽:
我先向你們說一聲對不起,我對你們每個人都有歉意,所以我用死來彌補,希望你們原諒。
奶奶,不是我不想你,兩個月沒怎麼回家,是因為我賣了我所有值錢的東西,不敢回家。朱月萍需要買很多東西,我沒有辦法,真的,在朱月萍和您當中,我無法選擇。我只能這樣。
爸爸,沒有了我你的家庭更值得你去關心。全工大生活費也沒有六百元這個數,我還要養一個老婆,您讓我怎麼辦?偷、搶、劫,我都不敢,我只希望能中彩票,我不想失去她。
朱月萍的爸爸媽媽,我愧對你們。我知道你們不容易,像我家人一樣愛著自己的孩子。可你們太放縱她了,您知道她都做了什麼?原因就是我沒錢,我怎麼哄她都不行。所以我想到和她一起去死,現在我後悔了,我寧可失去她,也不這樣對她。我可以逃,誰都怕死前的痛苦,但我活著沒有她更痛苦,所以我也走了。我就一個願望,希望我們能夠葬在一起,求求你們,如果你們還沒有找到她的話,她現在就在東方新天地的地下停車場,車就放在裡面。她在裡面已經走了。
最後,我想你們,真的,後人一定要記住這個教訓,好好的!
請看見的人打6355,交給我的家人。
法庭一跪,如何消解失去親人的傷痛
寫完遺書,已經是11日晚上10點多了。吳江想離開洗浴中心換個地方殉情,但這時候他才發現自己身上沒有錢了,只好給同宿舍的一位同學打電話,同學趕來為吳江付了賬。
同學帶著吳江趕回學校已經是11日晚上的12點了,驚魂未定的吳江把掐死朱月萍的消息告訴了同宿舍的好友,說完就沉沉睡去。凌晨起來,吳江去了未名湖、八一湖,目的只有一個:自殺。可卻都沒有死成。
當同學聽到吳江把朱月萍掐死的消息時,以為吳江在開玩笑,但第二天一早不見了吳江,再去找朱月萍沒有找到時,吳江的同學感到了事態的嚴重,他們想向警方報案,但卻拿不定主意。直到4月12日下午,吳江的幾個同學給吳江的父親打電話,當吳江的父親趕到學校時,才知道自己的兒子闖下了大禍。經過簡單的商議,他們決定立即報案。4月12日15時49分,他們向北京市公安局東城分局報案。隨即,警方很快在王府井地下停車場發現了朱月萍的屍體。
考慮到吳江手頭沒有錢,可能會回到學校找同學幫忙,警方在北京工業大學樓內蹲守,並於13日凌晨1時30分將返回學校的吳江抓獲。
不需要更多的渲染和描述,朱月萍的死給她的父母帶來的傷痛是無與倫比的。案件發生後,朱月萍的媽媽經常離家出走去尋找女兒,常常站在學校的大門口不停地朝著校園張望。而朱月萍的父親更是在北京工業大學門口打起一條橫幅,上寫「校內殺人移屍,還我女兒嚴懲兇手」等字樣,他懷抱著遇害女兒大幅照片,一次次要為女兒討回公道。
而吳江在看守所裡過完了自己22歲生日之後,2006年10月15日,身穿紅色號服的吳江被押上了北京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的法庭,他看了一眼附帶民事訴訟原告席後,頭低了下來。此時,被害人朱月萍的父親眼神憤怒地瞪視著他。
公訴機關認為,吳江故意非法剝奪他人生命,犯罪性質惡劣,情節、後果特別嚴重,社會危害極大,應以故意殺人追究其刑事責任。在公訴人宣讀完起訴書的指控後,吳江平靜地說:「屬實。」
吳江在法庭上承認,因為經濟等原因,他以前曾經對女友有過暴力行為,但是吳江並不認為他們之間有矛盾。在法庭上,吳江認為,自己的女友要求高消費,而自己沒有那麼多的錢來供應她,是雙方發生糾紛的原因。「她老提房子的事,我覺得她觸及我這種特殊家庭的痛處,當時我很憤怒,真想給她兩嘴巴或踢兩腳……」吳江這樣在向法官供述他掐死女友的動機。
在法庭上,朱月萍的父母提出了104萬餘元的民事賠償。對於這104萬元的民事賠償,吳江表示他願意賠。「作為學生我沒有錢,現在把我的車變賣後可以賠償一部分,如果法庭給我一個生還的機會,我會用我的一生來賠償,並且贍養二老。」吳江的代理律師也表示,吳江的家屬已經答應盡最大努力賠償受害人的損失。在法庭上,雙方就賠償問題也同意由法院主持和解。
吳江在最後陳述時表示願意賠償朱月萍家庭的損失,對不起兩個家庭,自己將會陷入一生的自責和痛苦中。陳述完後,就在法警準備帶走他的一瞬間,吳江突然扭轉身體,「撲通」一聲,衝著女友的父親跪在地上,雙手前伸放在地上,狠狠地磕了一個頭,大聲喊了一聲:「對不起!」隨後,吳江被旁邊的法警拉了起來。
「你在法庭上依然不誠實,你在看守所待了半年了,無論判你什麼刑,你都沒有說實話!」朱月萍的父親餘怒未消,他站起來指著吳江大聲地說。我們當然能夠理解朱月萍父母的內心是何等悲痛,當然不會輕易原諒吳江。
殺人兇手又是還有何等的仇恨,以至於作出這種害人害己的事來。都說大學生是社會被關注的人群,是天之驕子,可是他們的心理問題,乃至心理缺陷,並沒有被大多數人認識到。並不是所有的大學生都能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那種人只是很少數的,大多數人會遇到成長的煩惱,家庭條件不好的煩惱,學習成績的煩惱,沒個性沒特長的煩惱,交友的煩惱……,但即使是為了家人為我們求學付出了那麼多,我們也必須努力,不能放棄追求美好生活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