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個多月,張青雲馬不停蹄,陪著王天成把全省十六個市跑了一遍,這是每個新任省委書記、省長上台後,首先要做的事情,說是為了考察省情,到基層調研,好掌握第一手情況。
憑良心說,張青雲認為利用這種方法,根本不可能達到什麼掌握省情的目的。到了一個地方,最多呆上個兩三天,看幾個工廠,幾個社區,選個農村的點看一看,況且看到的都是有關部門提前安排好的,排演多次的,是下面專門為了對付上級領導檢查而精心準備的,你說這樣做還有什麼實際意義!
有的市面積有幾萬平方公里,人口有###百萬,別說三天,就是一個月,要想完全瞭解清楚也不可能。
張青雲推測,各級領導不是不知道這個實際情況,但前面有車,後面有轍,以往大家都是這樣辦的,前面所有的領導都是這樣過來的,沒見哪個反對過,後面的只有不動腦子地跟著跑了。
這樣做雖然沒有多大意義,但張青雲知道,這是領導上任以來第一次以省長的身份巡視,所以儘管沒有多少實際意義,甚至做秀的成分大大高於實際意義,但這樣做對於迅速提高領導的知名度,可以收到立竿見影的效果。
你想啊,到哪個市,新省長來了,都是天大的事情,報紙、電台、電視台還不提前幾天就造勢,有些市還早一個星期就打掃好了街道,平日裡沿街擺攤設點、亂擺亂賣的,根本沒人管的,現在被城管攆得不見了蹤影。大街上乾淨得出奇,想找個大排檔吃頓飯,根本不可能。一問才知道有大官要來視察了,有關部門嚴厲制止任何個體攤主沿街設點,等過了這陣風再出來。要不然罰款是小事,直接就把你的攤子砸了,扔進垃圾堆。
在縣城、在省城裡,這種情況張青雲見多了。
這些生活在底層的老百姓真可憐,根本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下一步命運是什麼,不清不白,說不讓你做就不能做了,說踢你的攤子你的攤子就被踢了,哪怕是一個小小的城管,小小的收稅的,衛生監督的,都可以隨時把你的家當說毀滅掉就毀滅掉,況且他還可以隨時找一些合法的理由,讓你一句話也講不出來。
你要是不服氣,敢於反抗,那你的麻煩就更大,挨打被關禁閉都有可能,再給你扣一頂妨礙公務的帽子,誰也救不了你。這樣的社會現實,當大官的根本沒有機會看到,別人也不想叫他們瞭解。誰想讓上級看到自己做的最差的一面啊?他的官還想不想幹下去啊?
再說了,報喜不報憂,是國人幾千年的傳統。你就是看到了,都弄懂了,也沒有那個勇氣講出來,誰知道領導愛聽不愛聽。
領導整天自我感覺良好得不得了,碰到誰不是什麼好聽講什麼,馬屁怎麼舒服就怎麼拍?就你小子不識抬舉,要仗義執言,你不是自找晦氣嗎?你賤啊你,不想活下去了,拿自己的大好前途開玩笑!
所以張青雲即使看懂了許多問題,王天成不問,他也不說;即使王天成問,他也不說完,說一點留一點,揣摩著領導的臉色,再決定如何進行下去。
人啊,不管是誰,都是屁股指揮大腦,到了那個位子,誰都會在不知不覺中成了社會這個高速運轉的陀螺上的一個部件,隨波逐流,不知道東西南北。不是他這個人要變,而是左右他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換了誰都是身不由己。
陪同省長考察的人選都是由省政府秘書長袁保山親自過目後,最後由王天成親自審定的。叫誰去不叫誰去,那是有一定講究的。
能夠去的官員心裡肯定興奮得不得了。你想啊,省長剛剛上任,第一次巡視全省,就帶上你了,說明他心裡有你,下一任的政府和地方領導換屆,你就仍然有機會做下去,說不定從權力不重要的部門調整到重要的部門,運氣好的還可能官升一級。
而去不了的官員,心裡就難免有一點失落,尤其是那些年齡快到限的人,知道自己的政治生命快要結束了,最多再做幾個月,就要交出權力,回家抱孫子去了,於是就有一種看破紅塵的感覺。
有的乾脆就破罐子破摔,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混起了日子,這是膽子小比較老實的一種人;膽子大的就不一樣了,知道剩餘的時間不多了,索性放開了,該吃的吃,該貪的貪,該辦的事趕緊辦,來個最後的瘋狂。因為他們知道,這時候不腐敗,等一紙公文到了,靠邊站了,就沒有任何腐敗的機會了。
這時候腐敗了,即使有了不小的問題,紀檢監察部門就是接到了群眾的舉報,向有關領導一匯報,領導想想這個人辛辛苦苦為革命奮鬥了一輩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現在就要退了,最後猖狂一下,辦點自己想辦的事,也是情有可原。這時候硬把他搞得很狼狽,也於心不忍,就揮揮手說:「算了,算了,放他一馬吧,這個人還是做過不小的貢獻的,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得饒人處且饒人吧!」
於是乎,最後瘋狂的人賺了一個大大的便宜,讓那些膽子小的人事後不住地罵娘,後悔不迭,說:「早知道這樣,我也學他,大膽地幹一番,反正不撈白不撈,撈了也白撈!」
知道內情的人就勸那些沒有膽子的人說:「算了吧,你不行,人家和領導是什麼關係?那是鐵得很!他撈沒有事,你撈保不準就會有事,還是這樣平平安安的好,拿下半輩子賭博的事,還是不幹的好,穩當!」
如今的世道,真是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事事如此,弄得老實本分的人也忍不住了,想鋌而走險,搞短期行為,都是些什麼玩意!張青雲真是有些糊塗了,想了半天也搞不清楚,心裡有一段時間很是困惑。
一開始,當袁秘書長把陪同王天成考察的官員名單交到張青雲手上時,張青雲一眼就看到了范紅堂的名字,感到很吃驚、很好奇。
憑他的政治敏感,張青雲覺得,這是個信號,說明范紅堂最近和王天成溝通得不錯。其他的幾個廳局長,像交通廳長、財政廳長、公安廳長、發改委主任,都是省政府最重要的幾個部門,地球人都知道。
就是最後的農業廳長,因為清河是中部數一數二的農業大省,省長考察帶著農業廳長,也是理所當然的。但范紅堂的這個水利廳長,說他重要就重要,說他不重要就不重要,是個廳局長中位於二流的角色,現在王天成的隨員中偏偏多了一個他,這讓張青雲覺得,范紅堂這個人實在不簡單,要不然省長上任的第一天就向王天成匯報工作,在電話裡和張青雲套不夠的近乎,晚上請張青雲吃飯唱歌,獻不夠的慇勤,張青雲判斷,這裡面可能已經另有隱情。
至於是什麼,張青雲還無法準確判斷,最有可能的是搶官,說不定范紅堂已經早早盯上了袁保山這個秘書長的位子,想千方百計討得王天成的歡心,等袁保山過幾個月去了政協,騰出來這個秘書長的位子,他范紅堂接任就可以順理成章。
公平地說,張青雲認為,憑能力,論資歷,范紅堂都是下任省政府秘書長的熱門人選之一,他就是不慌,王天成也會把他作為候選人之一,加以考慮。為什麼?張青雲判斷,有以下幾個原因。
首先,他熟悉這個工作,做起來得心應手。范紅堂在省政府呆了二十多年,從一個小秘書做起,一步一步,做到了副秘書長。他熟悉省政府工作的各個環節,做起來肯定駕輕就熟,能夠迅速進入角色。
其次,范紅堂人非常精明,他善於察言觀色,以他的政治敏感和善於攀附的超常能力,他可能早就看出來了,王天成絕非等閒之輩,所以在王天成從省委常委、西平市委書記的任上平調到省政府,擔任副省長、常務副省長的那段時間裡,兩人曾有過幾年的交往。這段時間,是王天成人生的低谷,他以省委常委的身份,到了省政府,前兩年居然連常務副省長也不是,是他仕途上的苦悶期,可能就是這個時候,范紅堂給王天成留下了不錯的印象。以范紅堂的智商,他只要用心去做,一定會做得非常好。這就是他超出一般人的做法,張青雲總結出了,這在官場上叫「燒冷灶」,一旦選准了目標,那效果是驚人的,比「燒熱灶」不知道要有效多少倍。只是一般人眼皮子太淺,太勢利,考慮不了那麼長遠,這樣的機會,不是非常精明的人,根本不知道把握。
第三,范紅堂的資歷也到了。做過副秘書長,又做了快一任的水利廳長,就是下去到了市裡,做個市委書記或者市長什麼的,那權力和在全省的影響,比起省政府的秘書長,那可是差遠了。做了秘書長,按慣例,怎麼著都可以升一級的,做到副省級,誰不想啊?
在視察的這段時間裡,張青雲看到,只要袁保山不在王天成身邊,有事沒事的,范紅堂都要偎上來,和王天成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聊天。看他和王天成那麼親熱,張青雲觀察到,其他的廳局長都有些嫉妒或者憤憤不平了。
官場就這樣,一個人的得志帶來的必然是多數人的失意,你不得志了,沒有人看得起你;你太得志了吧,就有人嫉妒你,人啊,就是這個樣子,誰也不能免俗。
秘書長這個官,如今在省政府,是許多人都想做的,到最後這個烏紗帽究竟會落到誰的頭上,還是由王天成說了算。這一點張青雲明白得很。
以王天成的脾氣,省政府是自己的地盤,秘書長絕對要用自己信得過的人,如果他看不上,誰安排的也不行,就是省委書記杜茂林,在這個問題上,他王天成也不會讓步。以杜茂林的領導藝術,張青雲相信,他也決不會插手秘書長的人選問題。那不是明擺著找不痛快嗎!
張青雲判斷,按以往的慣例,省委書記的權力主要體現在人事權力上,像以前的省委書記郭雲石和省長李大化,省委直屬機關的頭頭腦腦和各市的市委書記,大部分是郭雲石的人;各市的市長和省政府各委辦廳局的頭頭,大部分是李大化的人,當然李大化還有相當大的財政權,大的預算沒有他的允許,財政廳長根本就動不了,就是郭雲石要辦什麼事情,也要先和他打招呼。
這也是一種平衡,省委書記和省長各把一面,互相制約,這也是具有中國特色的東西。這樣的制度設計雖然平添了一定的扯皮,讓每個省長和省委書記鬥來鬥去,幾乎沒有多少和睦的,都是面和心不和。但沒辦法,既然在一個班子裡,就要互相容忍,因為誰也吃不了誰,真撕破了臉,就會兩敗俱傷。
所以斗歸鬥,還要相互配合,找到雙方都可以接受的底線,雙方自覺地去維護這個底線,不跨越這個邊界,你得一點,我得一點,共同把日子過下去。要不然真砸了鍋,誰也吃不上好果子!
這就是權力永遠爭鬥不休的根源,說白了,就是不能讓你們穿一條褲子,那樣你們搞什麼事情,上級還不成了瞎子聾子,鬥來鬥去,真理才會愈辯愈明,上級才對下面的情況心知肚明,這就是權力制衡的訣竅。
但不管怎麼說,這次陪王天成視察全省,還是讓張青雲心理上得到極大的滿足,看到了許多平時在自己這個角度上根本看不到的事情,接觸了許多從來沒有機會接觸的人,讓張青雲覺得,這也算一次重大的收穫了。
以前張青雲也和王天成一起到下面視察過,但那都是到東州下面的幾個區縣,距離最遠的也就是一百多公里,即使不走高速公路,個把小時也到了。
到了下面,區縣的頭頭腦腦們也是緊張得不得了,提前安排了又安排,生怕哪裡出現了漏洞,被領導抓住了面子上過不去。中國的基層領導,確實也不容易干,什麼都要管,哪一方面出了問題,不管屬於不屬於你的直接責任,都要受到一定影響,運氣不好的,仕途糊里糊塗地就完了。
有一次王天成到下面視察,到了下面的一個郊縣,看完了縣領導提前安排好的一個點,就要離開的時候,突然出事了。車隊的前面亂哄哄的,有幾十個村民打著標語,跪在地上,上面寫著「尋找包青天,為老百姓說話」的條幅,有的直接就拿著用硬紙板做的牌子,上面寫了大大的「冤」字,要求大領導為自己申冤報仇。
這種鏡頭張青雲只在古裝戲裡看到過,作為當時市委書記王天成的秘書,他見過堵政府大門的上訪群眾,見過圍攻廠區大門要找廠長算賬的工人,但這些活生生的模仿古代告狀的做法,張青雲確實是第一次碰到。
他看到這些情況,也不清楚下一步究竟要怎麼辦,只是靜靜地坐在車裡,等待事態的發展。
過了一會兒,就見當地的縣委書記和縣長滿頭大汗地跑過來,向王天成請示說:「這些農民太不識抬舉,給他們好說歹說,他們就是不撤,非要見大領導,說只有把告狀信親手交給大領導才放心,才願意撤,要不然他們就一直跪下去。書記你看看,這都是些什麼樣的人啊!真是刁民,賤!書記放心,你走後我們再好好收拾收拾他們!」
張青雲聽了心裡登時一咯登,看著這兩個氣喘吁吁的父母官,心裡想自己要是沒有考上大學,還在老家種地,碰上了這樣的縣太爺,就自己這個牛脾氣,碰到什麼不順心的事,搞出什麼驚人之舉,一旦犯在這樣的人手裡,那後果就特別慘重了。
又想到如果自己就是前面告狀的農民之一,自己這樣做的結果只能是處境更慘,又要讓這些狗官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放到看守所裡去,狠狠地打一頓,心裡就不住地往外冒涼氣。到了那樣的處境,按張青雲的脾氣,腦子一熱一衝動,可能連殺人的想法都有,不明不白,自己的這一百多斤可能就交待了。以個人的力量對抗一個體制,對抗一個武裝到牙齒的基層政權,對於任何一個單槍匹馬的農民,都是無奈的,沒有任何勝算。
在那一刻,張青雲不住地在心裡感謝上蒼,感謝命運的恩寵,讓自己擺脫了這樣的命運,雖然這種感覺是自私自利的,是漏網之魚的僥倖想法,但張青雲知道,憑自己的身份,自己還只是個人微言輕的小螞蚱,救不了什麼人,能管好自己就不錯了。
正在胡思亂想,就看到王天成臉色變得很難看,張青雲知道,這兩個基層的父母官沒有好果子吃了。沉默了半分鐘,就見王天成看了可憐兮兮的兩個部下一眼,半是諷刺半是調侃地說:「好,好,有辦法啊有辦法!看不出你們兩個,平時文質彬彬的,對付老百姓,你們所謂的刁民,還是挺有一套的嘛!你們兩個倒是給我說說,等我走了,你們打算怎樣收拾他們啊?」
兩個父母官看王天成以這樣的口氣給他們說話,登時就嚇傻了,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本來想拍領導的馬屁,要領導消消氣,誰知道這一次卻拍到了馬腳上。一時間大腦肯定失靈了半分鐘,傻傻地看著王天成,嘴唇哆哆嗦嗦的,老半天還說不出一個字,看得張青雲忍俊不禁,在肚子裡不住地笑。
王天成說:「你們不說,我替你們說說,看我說得對不對?你們打算等我走遠了,就把他們全部抓起來,送到看守所裡,隨便安一個妨害公務的罪名,找人狠狠地打一頓,再每人罰上他們幾千塊錢,讓他們好好長長記性,看今後他們還敢不敢給你們添亂!好啊,你們有水平啊!這就是黨教育你們多年教育出來的水平,就是組織之所以選你們來主政一方的原因?你們真給我丟盡了人,你們哪一個不是人生父母養的,哪一個不是農民的孩子,都忘了本了?比封建社會的貪官污吏都不如!人家為什麼這樣告狀?不到走投無路的時候,誰會選擇這樣的方式告狀?你們還是不是人,良心都到哪裡去了?你們這樣的思想、這樣對待老百姓,人家怎麼能沒有怨氣?走,跟我走,我倒要看看,面對面地和老百姓交流交流,聽他們訴一訴苦,說一說心裡的冤屈,能小了我這個市委書記咋的?」
說著王天成就推開車門,下了車,也不看面無人色的縣委書記和縣長,逕直向前面一大片的農民走去。張青雲趕緊跟了上去,緊緊地貼著王天成,想保護他的安全。
縣長這時候才反應過來,一招手,讓旁邊幾個身著公安服裝的民警圍了上去,要保護王天成。王天成一回頭,就發現了這個問題,立即停下了腳步,嚴肅地質問那些民警說:「你們跟著幹什麼?都給我退回去!對付敵人啊?」
看民警止住了步子,王天成指著已經嚇得面無人色的縣委書記和縣長說:「你,你,跟我來,把農民反映的問題都給我聽清楚,一個星期內給我查清楚,向我專門匯報,否則別怪我揮淚斬馬謖!」
隨後看了跟在身邊的張青雲一眼,沒再說話。四個人走到黑壓壓跪倒的一大片農民面前時,農民兄弟們已經是哭聲一片,他們絕對沒想到,這個狀他們終於告成了,大官終於願意親自接待他們了。現場的氣氛感染了許多人,身臨其境,張青雲忍不住,早已是淚流滿面。
就見王天成站在那裡,扯著嗓門向大家喊話,他說:「鄉親們啊,你們快起來,都起來,你們這樣做,簡直讓我王天成無地自容啊!你們受委屈了,我知道,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實在沒有辦法,你們絕對不會採取這樣的方式攔我的車告狀的。是我的工作沒有做到位,我對不起大家了。快起來,快起來,有什麼問題,儘管向我反映,我把你們的縣委書記和縣長都帶來了,當著你們的面,你們有什麼問題都向他交代清楚。我已經下了命令,限他們一個星期之內,把事情調查清楚,拿出解決的辦法,給大家一個滿意的交代。如果他們做不到這一點,我王天成立即撤他們的職,摘他們的烏紗帽!你們可以隨時到市委,直接向我反映問題。」
說著指著張青雲對大家說:「這是我的秘書,他姓張,你們到市委如果找不到我,可以直接找他,他會隨時向我匯報你們所反映的情況。」
農民們看他這樣說,紛紛站了起來,也不哭了,一個一個拉著王天成的手,不住地說著感謝的話。他們寫好的狀紙,王天成親手接下了,交給了旁邊的縣委書記,王天成挨個和大家握了握手,說:「父老鄉親們,兄弟姐妹們,都回去吧,你們的問題我知道了,解決不好你們的問題,你們儘管到市委罵我,我沒有怨言!回去吧,大家都有事情,不早了,散了啊散了啊!」
那些農民真聽話,三五成群,不到三分鐘,就散去了。兩個面色如土的父母官來到王天成的車子旁,請示要不要到下一站看看。
王天成看了他們一眼,說:「回去,被你們這樣一搞,還有什麼心情?把問題處理清楚,馬上向我匯報!」說完擺了擺手,小韓就把車子發動了,回了城裡。
農民們到底為了什麼這樣不顧一切地上訪,張青雲後來才知道。原來這些都是縣城郊區的農民,他們祖祖輩輩傳下來的房子和宅子,被一個外地開發商看上了,準備投資上億元,全部拆遷後,建一個當地最大的集貿市場。
縣委和縣政府的領導為了出政績,也為了謀取一部分私利,自然一屁股坐在了開發商懷裡,兩家穿上了一條褲子,合夥欺負無權無勢的農民。
為了最大限度地搾取利潤,開發商要求縣委、縣政府出面,以極其低廉的價格補償農民的損失。因為補償標準太低,農民們都不願意拆遷。看軟的不行,開發商就來硬的。先是派黑社會分子半夜裡砸門,砸窗戶,向農民的院子裡扔磚頭,威脅恐嚇;然後要求有關部門出面,斷了拆遷戶的水、電;最後乾脆帶上推土機,強行把農民的房子、院子推平。農民們奮勇抗爭,自發地組織起來,排成了人牆,有的乾脆睡到推土機下面,阻止機械施工。
這個時候政府組織好的公安、武警就從一輛輛車裡鑽了出來,對農民迅速實施抓捕,場面當場就亂得不可收拾,有的農民又哭又鬧,打滾撒潑,躺在地上不起來。但終究還是鬥不過訓練有素的警察和武警,被一個個控制起來,扭上了預先準備的大客車,拉到郊區一個地方,說是集中學習,實質上是變相體罰。當然在衝突中雙方動了粗,有的農民身上挨了警察的不少打,但這些人都是打人的高手,打得你都是內傷,你光知道疼,但外表卻看不出來,讓你告都沒辦法告,沒有證據,也找不到傷害你的人,只有自認倒霉,吃個啞巴虧。
這邊人一被帶走,那邊就開始施工了,隨著推土機隆隆的轟鳴聲,一座座房屋被推倒,鍋碗瓢盆,床鋪衣櫃,還有那來不及搬走的電視機、洗衣機,都被碾壓得變了形,成了一片廢墟。農民們的家當頃刻間化為烏有,等他們回到家裡,看著那一堆堆的瓦礫,自己的家成了一個垃圾場,大人小孩,一個個心如刀絞,哭天搶地,傷痛欲絕。
一年半載後,就在他們祖祖輩輩住了上百年的老屋上面,一個佔地幾百畝、商舖林立的大型集貿市場建成了,裡面的商舖價格貴得嚇人。原來這裡補償拆遷農民的,一平方米還不到八百元,而這些新開發的商舖,一平方米就賣到了三四千元。
還是那一片地方,僅僅靠權力和資本的聯盟,瞬間就製造了一個又一個的百萬富翁、千萬富翁、億萬富翁。權力的掌握者和資本擁有者都獲得了巨大的收益,而那一個個無家可歸的農民,失去了賴以生存的基礎,成為這個社會的新的遊民。
為了生存,他們只有走上漫漫的上訪路,因為他們相信,天下總有說理的地方,就是封建社會,也有包拯那樣的青天大老爺為老百姓說話。共產黨的幹部,決不都是和開發商穿一條褲子的,像王天成這樣的大幹部,總不會和那些貪官污吏一樣,收了開發商的錢,就變成了他們豢養的狗,為他們說話,不管老百姓的死活。
事情最後還是調查清楚了,農民的補償款得到大幅度的提高,參與毆打農民的警察也受到了處理,收了開發商賄賂的官員也受到了懲罰。這個縣的兩個父母官的仕途也因此終結,都回到了市裡,做了沒有多少權力的局長,比在下面那可是差遠了。
就那還不算完,王天成以此為契機,決定徹底改進群眾的上訪制度,在東州市全面推行領導幹部接待群眾上訪制度,要求全市所有的黨政機關,一把手都要身體力行,每週都要抽出專門的時間,接待來訪的群眾,傾聽群眾的意見和建議,排解糾紛,把問題解決在基層,消滅在萌芽狀態。
在全市幹部大會上,他充滿感情地說:「同志們,我們都拍拍自己的良心,問一問自己,作為黨培養多年的領導幹部,我們是不是日益脫離了群眾?我們把群眾的利益是放在了嘴上,還是放在了心上?我們忘沒忘,我們是共產黨的幹部,為人民服務是我們的宗旨?黨和人民既然把我們放到這麼重要的位子上,就是為了讓我們更好地為人民謀福利。而現在,有一些同志,卻習慣了當官做老爺,對老百姓的疾苦不聞不問,老百姓心裡不痛快了,有了委屈,連個說理的地方都沒有!封建社會的官僚尚且知道,『常聞民間疾苦聲,一枝一葉總關情』,而我們有些同志的作風,說實話,確實比不上封建官吏,甚至差之甚遠。對這樣的同志,我先把醜話說到前面,你的所作所為,如果違反了我們黨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宗旨,等待著你的命運,將是非常的不美妙。因為群眾的眼睛都是雪亮的,誰真心為他們辦事,他們就擁護誰;誰對他們推諉敷衍,他們就討厭誰,我們的組織部門在幹部的選拔任用時,一定要充分發揚民主,傾聽群眾呼聲,把那些視群眾為草芥的官員毫不客氣地從領導幹部的位子上拿下來,你不關心群眾利益,你就趁早讓位!小平同志講過,『我是中國人民的兒子』。而我們這些人,當人民的兒子我覺得實在不夠格,還不配,我們要像對待自己的父母一樣對待人民,像孝敬父母一樣做好我們的工作,只有這樣才對得起人民對我們的養育之恩,不這樣我們就是忘本,就是不肖子孫!」
王天成的話講完後,全場頓時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大家都紛紛議論,認為他是東州市建國以來講話最有水平、最有感染力、最有人格魅力的市委書記,也是最有親民作風的領導,他這樣的人執政,是東州人民的福氣。
《東州日報》為此還特意發了篇特別報道,標題就是《當好人民的兒子》,轟動一時,社會輿論很好,大大提高了王天成的個人威望和社會知名度。當然也有不好的說法,說他善於造勢,利用新聞媒體做秀,來達到自己的政治目的。但不管怎樣,王天成還是最大限度地利用了新聞輿論,提高了自己在全省的地位,成了本地的明星官員,這也是他能夠脫穎而出的原因之一。
省長出行,那氣魄比當市委書記時可大多了,前面是警車開道,後面是一大溜長龍似的車隊,大部分是高級越野車,還有隨行的工作人員,張青雲掃了一眼,大約有二十多輛。
本來,王天成要求所有的領導和工作人員都乘坐中型麵包車下去,那種車子張青雲見過,東州市接待辦也有幾輛,都是市委、市政府的接待用車,一色的進口原裝豐田麵包,一輛車都要七八十萬,接待辦就有那麼幾輛,平時金貴得跟寶貝似的,專門用來接待到市裡參觀考察的各級領導。
省政府也有幾輛這樣的車子,用處也一樣,都是用來供上上下下的各級領導到清河參觀考察用的。這樣的車子車況好,視線好,領導用來下鄉,外人看來節約了成本,那麼多領導都擠一輛麵包車,多節約、親民啊!
張青雲知道,其實不然,從心裡說,各級領導都不願坐這個車子出去,車速慢不說,最關鍵的是不方便。
一大幫子領導坐在一起,平日裡大家都是對手,有這樣那樣的矛盾,心裡誰也不服誰,現在硬坐在一起,沒話找話說,一個字——累。
再說了,領導們都忙,找他的人特別多,辦公事的辦私事的,你是下鄉視察了,但人家不閒著,電話照樣打,騷擾個沒完。不接吧,有些事情確實急,耽誤不得;接吧,當著那麼多人,有的人還比自己官大,你一個電話接著一個電話地打,叫你這樣做你也不敢,你煩不煩哪?
況且有的事情是上不得檯面的,不允許別人聽見的,這樣下去幾天,會耽誤不少事情。王天成也當過小官,這裡面的訣竅,張青雲相信他一清二楚。
所以當王天成問乘什麼車子下去時,袁保山帶著徵求意見的口氣說:「還是各人自帶車子下去吧,這樣方便,反正這些廳局長個個都有越野車。往年統一乘麵包車下去時,這些廳局長私下裡都安排自己的司機開一輛車跟著,以便有事可以隨時回省城。這些廳局長們也是忙得不得了,碰上中央各對口部門的領導下來了,隨時要回來接待,不帶自己的車子確實也不方便。再說了麵包車適應性比越野車還是差多了,路況好了還可以,一下高速公路,就不行了,還是越野車好,有個坡坡坎坎的,不費力氣就過去了。」
王天成想想也是,尤其是西部幾個市,山區多,路況複雜,趕上個下雨天,發生個泥石流什麼的,是常事,開越野車是保險點。
等車子出發那天,張青雲一看,小韓開的是一輛嶄新的豐田A8,像一輛裝甲車,高高大大,裡面寬敞得很,中間放了一個小冰箱,比王天成在市裡做書記時乘坐的豐田可是氣派多了。
前面是警車開道,後面是一溜豐田越野車,魚貫而出,浩浩蕩蕩,按照預先安排的行程,逐個視察起來。到了各市的邊界,電話提前都聯繫好了,公路都提前清理了,沿途所有的高速公路收費站提前都接到了命令,領導的車隊沒有通過之前,和車隊同一個方向的車輛,不再放行。
所以張青雲一路只看到對面的車子隔著隔離帶,不斷開過來,而同向行駛的根本看不到一輛別的車子,也不見有車子從後面超過來。等車隊出了高速公路時,拐過收費站,張青雲才看到,靠路邊車子排成了長龍,足足有一公里遠,原來它們都是乖乖地等著給車隊讓路的。
這就是權力的魅力!讓張青雲心裡陡然生出許多感慨,不管你是多大的富翁,你就是比爾?蓋茨,就是李嘉城,儘管富甲天下,你可以花錢買任何你喜歡的東西,做你喜歡的事情,但你絕對不能做到,讓天空給你封閉,不允許任何一架飛機起飛,只允許你自己的專機在天空翱翔。但美國總統可以,他可以下命令,把天空封閉起來,只允許自己的空軍一號起降。
不說那麼遠了,就是一個省長,下去不用打招呼,下面自有人想到做到這一點,一切提前都安排好了,別看路是用國家的錢修的,不是你普通老百姓想什麼時間用就隨便用得了的,得先看人家大領導用不用,人家嫌你礙事,你就只好滾一邊呆著去。
這一點也不過分,國家都有嚴格的保衛制度,像王天成這樣的正部級幹部,按規定是可以享受這樣的待遇的。一切為了領導安全,領導的人身安全不能出問題,怎麼辦?為了省事,有關部門認為這樣的方法最保險,我把路封了,就讓你領導的車輛走,你還會出現交通事故啊,那樣就怪不得我們了,只能怨司機瞎了眼,不會開車。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中國官場形成了這樣一個約定俗成的規矩,但凡有上級領導到下面視察,下面的領導為了表示自己的誠心誠意,都要親自到地界迎接。陪同視察完了,領導要走了,一定要送到地界,交給下一站的領導,自己才算圓滿完成了任務,可以放心地回家睡覺了。好像不這樣做,就過意不去,就是對上級領導不恭,就給人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自己的烏紗帽就可能不保似的。
這一次陪省長視察全省,張青雲看到,各個地方的官員把這個迎來送往,發揮到了極點,到了讓人感到肉麻的地步,肉麻到連王天成都顯示出了厭煩的程度。
好在領導畢竟是領導,度量大,忍性強,強壓怒火,也裝出滿臉笑容,和送行的各級領導握手、聊天。領導不斷地上車下車,手一遍又一遍地握來握去,弄得張青雲屁股還沒有坐穩,有時候車子剛開出了兩公里,就又停下了,碰到了下一個市迎接的一班人,還得下去。
看著那些市長、市委書記誠惶誠恐的樣子,賠著小心,張青雲覺得這些在地方當頭頭腦腦的也真是不容易。拋妻別子,一個人在下面幹事,生活沒人照顧不說,平常光大事就抓不完,還要忙這些迎來送往的事。
光會幹事還不行,還要出成績,要接待,照應方方面面的關係,哪一個環節出了問題,都有你的責任。來的都是爺,得罪了哪一個,都沒有好果子吃,難,真難!看著是風光得很,但裡面的酸甜苦辣,局外人是看不懂的。
有時候張青雲突發奇想,想想省裡在職的省級、副省級幹部少說也有四十個左右,省委、省政府,省人大、省政協,再加上省軍區的,如果各位領導都不歇著,一個接一個地排著隊下去視察,那下面還是這樣的接待規格,來了哪一個都捨命陪君子,這樣干他個一年,下面的領導基本上就沒有多少活路了,非累死不可!更別說有時間干正經事了。
這樣想起來,領導下去視察多了,在目前的情況下,看來也是不大不小的災難!
災難歸災難,但下面的領導還是希望上級領導多到自己的地盤上走走看看,對自己的工作做出指示,所謂的做指示,就是借領導的口吻,表揚一下自己。
你想啊,各個市的情況千差萬別,上級領導就下來個三兩天,走馬觀花地看一看,情況哪能摸得清楚。其實這裡面也有訣竅,材料都是他們各個市自己寫好的,哪裡是亮點,早一二三四五總結好了,寫好的稿子交給省政府袁秘書長,袁秘書長過目後,大筆一揮,簽上幾個字「呈王省長閱示」就交給了張青雲。
張青雲仔細看一遍,關鍵就是消滅消滅錯別字,沒有問題了,就交給王天成看。王天成大致看了一遍,感到沒有問題了,就吩咐張青雲收起來,等到了市裡的匯報會上用。
所謂的匯報會,都是每個市必不可少的重頭戲,召集各個部門的頭頭腦腦,集中到一起,聽王天成訓話。各個縣市的一把手都參加了。下去視察一遍,幾乎全省所有的縣委書記和縣長,都看到了王天成。
張青雲看到,連續開了那麼多會,王天成都有些厭煩了,但入鄉隨俗,下面的同志那麼熱情,不好駁了他們的面子,傷了他們的情分,累也得開,煩也要陪,這官當的,有時候真累!
張青雲開這樣的會開多了,大腦就很是牴觸,動不動就想罷工,一沾沙發,腦子就昏昏沉沉的,不住地想打瞌睡;但因為自己是省長的秘書,雖然不坐在主席台上,但一旦打瞌睡了,打出了呼嚕,影響就太壞了,那就把省長的老臉丟到太平洋裡去了,所以就是再疲憊,也得忍著。
但瞌睡蟲是趕也趕不走的,因為領導的講話實在是沒有多少意思的,什麼「戰略啊」、「跨越啊」、「突飛猛進啊」、「一年一大步,三年大飛躍啊」,套話、屁話成堆,成了最好的催眠曲。
張青雲覺得,失眠的人實在不用吃藥的,把各級領導最枯燥無味、最冗長扯淡的講話灌成錄音帶,想睡覺了放在床頭,放那麼十幾分鐘,催眠的效果肯定超過任何安眠藥。自己這個發明不知道能不能申請專利,如果能,也算會議的一個正面效果了,廣告詞可以這樣寫:
「各位朋友,當你正為自己的失眠輾轉反側的時候,當你正為選擇哪種安眠藥副作用最小發愁的時候,試一試『青雲牌』催眠錄音吧,保管你一聽見效,我們鄭重地向你承諾,本產品沒有任何副作用,你可以一直放心地使用下去,直到你完全不再為睡眠發愁為止!」
為了不打瞌睡,避免鬧笑話,張青雲想盡了辦法,掐自己的胳膊,不行,讓旁邊的人看了不好看;喝濃濃的茶水吧,在眾目睽睽之下老往廁所裡跑,也不雅觀,想來想去,都不合適,只有瞪著眼睛,想范小玉。
連續出差這麼久,別人不知道都是咋過的,張青雲覺得,他們也都是正常的人,不會沒有性的衝動,不會不想自己的女人,大家都是人,都一樣。
這個不講人道的工作方法,張青雲覺得,是根本不把人當人看。你看人家國外的領導,出國考察,都帶著自己的女人,人家那是真正的尊重人性;不像我們,出去了就出去了,誰也不能帶老婆,一幫子和尚,一出去就是半月一個月的,連個女人氣也不沾,別人不知道咋過來的,反正張青雲覺得,自己是受不了了。
夜裡睡覺,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腦子裡滿是范小玉的光屁股,忍不下去,就用賓館的電話給范小玉打長途,反正現在賓館的電話加入了長話聯盟,隨便打。
范小玉多聰明啊,一聽就知道自己的男人又想幹那事了,就逗他說:「老公,想我了吧?想得很不很啊?我下面都急死了,空得很,你再不回來,我就找別人填充填充了,反正追我的男人有的是!」
張青雲明知道她是饞自己,就說:「你這個騷貨!我才出去幾天啊?就急成那樣,小心我連夜趕回去。」
范小玉咯咯地笑個不停,嗲聲嗲氣的,鼻子裡不斷地哼著兩人做愛時她最喜歡發出的聲音,直勾引得張青雲下面挑起了老高,把內褲都快要戳開一個洞了。張青雲對著話筒發狠說:「他媽的什麼狗屁考察,害得老子二十多天見不到自己的女人。再這樣下去,身體非弄出毛病不可!」
范小玉看他是真急了,就安慰他說:「就你猴急,一起下去那麼多領導,沒見人家狗急跳牆,只有你,一天不和老婆睡覺就過不了!都三十多歲的人了,你咋還那麼狂,跟八輩子沒見過女人似的!我看逼急了,連母豬你都想上了!」
張青雲說:「你還別說,這兩天我還淨做黃色夢,夢見你這樣的美女還說得過去啊,偏偏夢見的是我家小胡同裡擺攤賣小吃的老闆娘的大屁股,她那屁股啊,在平時我看都不想多看一眼,大得像個磨盤,上面可以讓小孩子騎自行車轉圈,而現在出差二十多天沒見你的面,都要把你想瘋了,這不,開始沒出息透了,連母豬都想上了!」
張青雲的這些話把那邊的范小玉逗得哈哈大笑,說:「你呀你呀,沒出息透了,好了,看在你還老實坦白交代的基礎上,回來時我好好慰勞慰勞你,洗乾淨,讓你一次干個夠!我先說好啊,你可不能學有些人,家裡有女人,還在外面不住地花,搞別的女人,你要是敢那樣做,當心我跟你沒完!」
張青雲故意試探她:「怎麼個沒完法?先說出來,好讓我有個思想準備!」
范小玉狠狠地說:「當心我趁你睡著的時候,給你閹掉,扔到下水道裡去!讓你花,我廢了你!」
張青雲說:「真到那時候,你還真下得了手啊?這麼狠心,你自己就不用了,想當一輩子尼姑啊你?」
范小玉說:「我不活了,還當什麼尼姑?被你沒日沒夜地玩了幾年,臨了,又和別的女人好上了,我受不了那口氣,反正你把我惹急了,你也別想過好。」
張青雲知道她是故意嚇自己的,就哄她說:「好了,好了,我的寶貝!我的心思你還不瞭解,自從有了你,別的女人我看都懶得看一眼,在我心裡,你才是我的唯一,我的女神。就你那身段,那光屁股,這麼大一個東州市,難道是想找就能找得到的!我知道自己的運氣好,老天爺幫我,讓我這個傻小子得到了你,我能不懂得珍惜嗎?放心吧,我要和你白頭偕老,大干一百年!」
一句話把范小玉逗笑了,說:「你這個壞蛋,死流氓!沒見過你這樣會講話的人,死人你也能把他說得滿地跑!少囉嗦了,人家困了,該睡覺了。」
張青雲挑逗她說:「那我給你說點騷話,你也給我使勁地哼哼,咱倆體會一下電話做愛,讓你釋放釋放怎麼樣?」
范小玉說:「不幹,隔著個電話線,有什麼意思!你跟誰學會了這玩意?快跟我說實話,你都跟哪個女人幹過這事?」
張青雲說:「我不就是這樣說說而已嗎,我整天陪著領導,忙得要死,哪有那個心思幹這事!這不是憋得急了,想你想瘋了,才想起網上人家說的這些事情嗎!要是在東州,我早三下五除二,把你的衣服扒乾淨,趴到你肚皮上拚命地折騰個夠!還會想起這勞什子!」
范小玉看他說得跟真的似的,也就相信了他,說:「好了,睡覺吧,明天還要上班呢!什麼時候回提前給我打電話啊,我先熱好身等你。」
「熱身」是他們倆的暗語,張青雲說:「好吧,你在外面可不准和別的男人胡來啊,你長得那麼好,多少色狼盯著呢,提高警惕啊!給我戴了綠帽子,小心我找人打斷他們的腿!」
范小玉說:「放心吧,省長秘書的女人,一般人給他個膽子,他也不敢惹!我等著和你同享榮華富貴呢!我能管得住自己,你看,你不在家,我就不出去,一個人在家裡看電視劇,多乖啊!這樣的女人如今你上哪兒找啊?」
張青雲又連連誇了她幾句,說:「很好很好,這才是我的好女人!等我回家啊,我一定給你加倍的補償!」
范小玉答應一聲,就把電話掛了。張青雲看了看時間,這個電話真是創紀錄的長,一小時二十分鐘,原來沒辦法的時候,男人也會煲電話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