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議題,也是沒有列入的,正是江南日報的那兩篇文章。對此發難的並不是陳運達或者余丹鴻,而是羅先暉。羅先輝是政法委書記,公檢法屬於他的一畝三分地,這兩篇文章,至少有三個方面刺痛了他。這是一起並不複雜的案子,現場不僅有數百名目擊證人,還有一名公安千警,要將此案破獲,不是一件難事。然而,世上的事情就是這麼怪,當地派出所雖然立案,公安方面卻一再說破案有難度。文章進露出一種結論:公安部門不是無能,就是敷衍。公安部門無能,自然也就是他這個政法委書記無能了。共次,那名公安幹警誤闖犯罪現場,不僅未能阻止犯罪,而且被極其狼狽地趕出了犯罪現場,此後,犯罪分子又行兇好幾分鐘,盧清華的死,與安部門不作為,直接相關。而犯罪分於對公安部門竟然毫無畏俱,是公安部門的奇恥大辱。這同樣是他這個政法委書記無能的直接證據。第三.文章非常明確地告訴讀者.大量的事實表明,萬隆服裝城有黑惡勢力活動並非一日兩日,甚至不是一年兩年,長達四五年時間,這麼長的時間,公安部門幹什麼去了?是真的不知道,還是他們就是黑惡勢力的保護傘?這就等於在暗示,他這個政法委書記,即使不是這股黑惡勢力的保護傘,也是個無能之輩,拉制不了局面。畢竟,這是一個未列入議程的話題,羅先渾在首先站出來贊成撤掉趙世倫後,還不解恨,說,趙世倫雖然調職,但昨天和今天兩篇文章的影響,卻沒有消除。說柳泉萬隆服裝城存在黑惡組織,顯然言過其實,危言聳聽,造成了極其惡劣的社會影響.我建議常委會要引起重視。陳運達對這兩篇文章自然惱火,目標直指柳泉幫,他能不惱火?文章發出後,他立即過問,知道是丁應平簽發的,趙世倫只是代人受過。既然羅先暉開了頭,他也就當仁不讓,說,先輝同志提到的這兩篇文章,我看了:可以用四個字形容,令人髮指。不過,我一直沒有管過政法,對這方面政策的把握不準。先暉同志可以把意思說得更明確一點。這話說得很有水平,事件本身令人髮指,說明他對事件本身是高度關注的。另一方面,有關這類新聞,涉及社會德定以及黨和政府的形象,新聞宜傳部門有一個把握的尺度,這個尺度掌握在宣傳部。陳運達作為政府首腦,並不十分清趁黨委把握的尺度。他的話,給羅先暉進一步發揮,打開了方便之門。知果換一個角度思考,陳運達雖然一直沒有主管過政法,可他當常委已經有
六七年歷史了,在常委會研究政法問題,顯然參與了多次。他在市州當書記的時間更長,說不瞭解政法工作,絕對是一句假話。常委會首先討論趙世倫的任職問題,任何人都以為,這是趙德良對江南日報兩篇文章的一種態度。有了這種認定,羅先暉的膽子自然很粗很壯,他說,我仔細看過這兩篇文章。這兩篇文章,在幾個方面存在嚴重的導向性問題。第一,文章給人的印象是,柳泉市已經不是共產黨的柳泉市,完全被黑惡勢力把持著。柳泉市委、政府以及公檢法,完全被黑惡勢力拉制,聽命於黑惡勢力,簡直是聳人聽聞。第二.柳泉市的黑惡勢力為非作歹,柳泉市公檢法不僅無所作為.文章甚至暗示公檢法就足黑惡勢力的保護傘。因為一起盧清華案件,就徹底否定柳泉市的檢法?這是典型的以偏概全。這樣的文章,嚴重損害了公檢法在市民心目中的形象,是抹黑公檢法,是別有用心。第三,作者缺乏最起碼的常識,一起刑事案件,既然已經由公安部門立案,那就表明,公安部門對此案的態度和定性,都是明確的,公安部門也在履行他們的職責。至於暫時未能破案,也是因為某些客觀原因。公安部門已經介入並木結案的案件,政府其他部門暫不受理,並不是相互推語踢皮球,而是真正執行工作程序,否則,就亂套了。作者連這樣最起碼的程序都沒有搞懂.就在那裡胡說八道,造成了極共惡劣的社會影響。第四.關於黑惡勢力的報道,省委宣傳部是有明確規定的,江南日報為什麼不顧省委的規定,拋出這樣的文章?還一連拋出兩篇,從他們的做法可知,好像還會繼續刊發後續文章。這到底是個別人的行為,還是一場有陰謀的行為江南日報到底要幹什麼?很值得省委重視。他這話一說,陳運達立即表態了。陳運達說,我不怕坦白地告訴大家,看這兩篇文幸的時候,我拍案而起。這是寫我們共產黨領導下的柳泉嗎?柳泉竟然已經墜落到了如此程度夕剛剛聽了先渾同志的話,我才意識到,我當時的情緒太不冷靜了,我被謀體的導向左右了。我因此想到,就連我這個政府省長的利斷力,都被這樣的文幸導向了,我們的人民群眾呢?他們會怎麼想我要感謝先暉同志,他給我及時敲響了警鐘,讓我明白,凡事要多從幾個角度想一想,要更深入地調查研究,要努力地看到問題更本質所在。余丹鴻也立即表態說,昨天,我看到這篇文章後,第一時間向趙書記作了匯報,我個人讚成運達省長和先暉書記的看法,就算報道的案件是事實,也不能以一個獨立的案件否定整個公檢法,更不能否認地方黨和政府。這篇文章會引起什
麼樣的社會後果,我非常憂慮。三位常委表態了,其他常委,因為不瞭解真相,總體上,對三位常委的看法是認同的。如此一來,趙德良和丁應平便十分被動。丁應平還算精明,很清楚這些人的矛頭所向,關鍵時刻,他只好站了出來。丁應平說,這兩篇文章是我簽發的。正如運達省長所說,我看到後,第一感覺是令人髮指。第二感覺,這是真的嗎?為此,我進行了一番瞭解,得知事件的真實性,不存在問題,所以簽發了這篇稿子。省委要追究責任的話,這件事的全部責任在我。此話一出,起到了兩個方面的效果。其一,丁應平將全部責任攬到了自已身上,完全撇清了趙德良,這就使趙德良有了說話的空間。其二,丁應平也是省委常委,他既然說全部責任在他,礙於個人情面,其他人不好就此繼續糾纏,至少語言上不會再激烈。果然,趙德良最後表態了。趙德良說,這件事原本不是今天的議題,既然先暉同志提出來,大家也都發表了意見,我就說幾句吧。有關這件事,我認為要把握這麼幾個要點,第一,報道是不足事實?如果嚴重失實,該是誰的責任,一定要追究,而且要嚴肅追究、嚴厲處理。如果是事實,新聞自由是寫進憲法的,新聞記者有報道事件真相的義務,我們仍然要追究的話,恐怕說不過去。第二,丹鴻秘書長提醒我看了這篇報道,報道中好像沒有提到柳泉市委市政府,更沒有提到柳泉市委市政府完全被黑惡勢力控制這樣的話吧?是不是我們自已有點過余緊張了?退一步說,就算讓人產生這樣的聯想,產生這種聯想的根源是什麼?是這篇文章的導向,還是我們的工作沒有做好或者失誤引起的?剛才大家的話,讓我想起一個喀於一個卑子一個玻子看戲的那個笑話,我們不能因為自己短了一條腿,就責怪人家台搭歪了吧寧第三,剛才大家提到導向問題,我認為這一點必須高度重視。這方面,應平同志和宣傳部,責任重大,一定妥把好正確的輿論導向這一關,一定妥牢牢樹立一種觀念,導向無小事。最後,就這兩篇文章,我談點個人意見,宣傳部要做好工作,後續文幸,絕對不准再發。至於已經發出來的兩篇文章,不宜熱處理,只能冷處理。具體工作,由宣傳部去做,結果向省委常委會報告。這就等於定了調於,調子定得很低。大家不好再就此事說什麼,議題就這樣過去了。
唐小舟聽說此事時,心中暗自一聲歎息。他的本意,是想借助此事打響反黑第一槍。趙德良之所以願意抓這件事,說明自己的判斷沒錯,趙德良確實需要這樣一次契機。讓他沒料到的是常委會的反應。或者說,自己所處的位置低,對於官場,還不十分熟悉,並沒有考慮到官場會有如此強烈的反彈。相反,無論是趙德良還是丁應平,都早已經預料到了。所以,趙德良將此事施了半年,所以,丁應平接到那篇文章後,極其猶豫。常委會上可能出現的情況,都在他們的預料之中,唐小舟卻缺乏這樣的政治遠見。這也說明,自己該學的東西,還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