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PPY」!「HAPPY」!「HAPPY」!
台上迷幻的燈光閃爍。
台下觀眾熱烈地歡呼。
「你們想不想繼續聽?」
「想!」
「哇,太棒了!」
………………
觀眾齊聲響應著。
舞台上一身熱辣裝扮的女孩巡視著全場為她發狂的觀眾,汗水已經浸透她的衣服,她已不記得自己演唱了多久,腦海裡似乎永遠有一種聲音在說「唱下去,唱下去,這是我的舞台!這才是我要的生活。」
音樂傾瀉而出,熟悉的鼓點,眼前亮麗的人影分明就是高中時代叱吒女子樂壇的風雲人物——HAPPY女生。
一切是那麼完美,那麼快樂!
「你會成為耀眼的明星」
「哇,你真棒,將來一定會很紅很紅!」
……
觀眾的讚美聲在耳邊不斷回想。
「麥雲潔!」
……
「麥雲潔同學,請你來回答這個問題。」
「麥雲潔同學?」
……
重重地咳嗽聲,已經顯示發聲者嚴重的不滿。
「什麼聲音這麼吵,真是影響情緒。」
麥雲潔有些著惱地揮揮手,還有一段音節沒有唱完呢?別那麼大呼小叫。唉?吉他呢?還有剛剛還在眼前湧動的一張張熱情的面孔……
麥雲潔朦朦朧朧的睜開眼睛,白色的牆……醒了四分之一;再揉揉眼睛,咖啡色的桌子……又醒了四分之一?突然間,一副有著啤酒瓶底厚度的眼鏡降臨在離她眼球兩公分的地方,伴隨著的還有一張皺紋縱橫的,明顯寫著不滿兩個字的臉,哇!這下麥雲潔徹底醒了。
「麥雲潔同學,下課後,請把這堂課的筆記整理成報告交上來,要有數據和實例!」建築史的呂教授這次真的被惹毛了,竟然敢在他的課上打瞌睡,也不看看他是出了名嚴厲,就算系裡年年考第一的學生也不敢在他的課上造次,哼哼!這些學生一屆比一屆難管,一定要給點顏色看看。
響徹校園的鈴聲及時救了麥雲潔一命,課是完了,可她麥雲潔也完了。
她,麥雲潔,曾經叱吒高中樂壇的音樂天才,被譽為兼俱偶像外表、實力派藝人才華的未來之星,拒絕了國內兩大音樂高等學府的入學通知,如今窩在這遠離掌聲和浮華的大學校園裡最枯燥、最不解娛樂為何物的課堂裡,研究著泥沙和木頭。
是的,你猜得沒錯,她目前正是同仁大學建築系二年級的學生,就是那個和鋼筋水泥有很「親近」關係的建築系。
同仁大學的建築系當然是大部分學生眼裡好的不得了的專業,可是這個大部分並不包括麥雲潔。
一想起當初告訴所有的好友自己考進了同仁大學建築系時,每一個人差點掉落下巴的表情,麥雲潔也會忍不住問自己,當初到底著了什麼魔,竟會憋著一口氣非要進這個系不可。
錯誤的時間,遇到的錯誤的人,做了錯誤的決定,開始了錯誤的未來!
理工科大學下午的四點,精力充沛的四點。在下午的課結束到晚飯之間的這段時間沒有課業的學生們,最愛的就是對著籃球、足球或其他什麼球發洩自己多餘的精力。
麥雲潔有些頹喪地走在路上,滿腦子想的就是如何解決呂教授這篇報告。唉,這已經是第三次在呂教授的課上會周公了,雖然每次上課前都會告誡自己,應該認真聽講,可是一看見呂教授那張臉就覺得疲憊感猛然襲來,根本抵擋不住那種莫名其妙地睡意。看樣子這門課要混及格可有點困難。
其實何止是這門課,每一門課只要是關乎石頭、水泥、線條、角度這些聽上去就死板地詞語,麥雲潔都好想立馬跑回寢室蒙頭就睡。每次面對那些沒趣的課本和筆記,麥雲潔都會忍不住許上一個心願,但願這一些都只是一場夢,一場會醒的惡夢。
當然,其實這才是麥雲潔在白日做夢。
啊!上帝,現在才讀到二年級,還有3年,還有3年呢!
要不是顧忌會被人當神經病對待,麥雲潔真想張開雙手問蒼天,為什麼老天爺要這麼對待她!
算了!先不想這麼多了。麥雲潔收拾起滿腦子的胡思雜念,告訴自己當務之急是要解決課堂筆記問題,她可不想學期末背個紅燈回家被大家恥笑。不管怎麼不喜歡,讀也讀了,決不能丟臉。在她麥雲潔的字典裡可沒有輸這個字。
路過籃球場,身邊猛然爆發出一陣歡呼聲,打斷了麥雲潔混亂的思緒。不用回頭麥雲潔都可以猜到,一定又是3年級那群被外校號稱為帥哥軍團的傢伙們在耍酷,邊上一定還擠滿了別的學院的女生前來瞻仰帥哥風采。不過大部分人的目標只是一個人——畢世廷,那個讓麥雲潔恨得牙癢癢的人。
哼,麥雲潔嗤之以鼻,帥什麼帥?有楚天哥帥嗎?說到酷,有葉峰酷嗎?不就是因為籃球打得不錯,當年又是以榜首之資挺進校園,加上一張長得還算對得起江東父老的臉,就自我感覺良好到天上去了。現在這些女生哦,也真是奇怪,以前覺得像朱麗麗這樣的慕男狂應該算是萬中挑一的怪胎一名,現在才發現原來到處都是「朱麗麗」。
不過,也難怪,雖然建築學院向來是女生凋零,可建築學院的男生從來就不用擔心男女比例失調的問題,每年從全國各地考進這所以建築系而聞名的重點大學的男生們,無疑個個都是出類拔萃的人物,加上3年級那幾個肌肉男(麥雲潔在背後偷偷起的綽號)在甫進大學之際就拿下了國內校際籃球聯賽冠軍,接著畢世廷又拿下了大學生辯論賽的冠軍,一下子同仁大學建築系男生成身價飛漲,因此隔壁人文學院、外語學院的漂亮女生有事沒事往這裡跑。害的建築系原本就鳳毛麟角的女生性別優勢盡失,還被別人編成歌謠到處流傳,什麼建築系女生一回頭,嚇倒一幢教學樓之類的。
真是這樣嗎?麥雲潔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龐。真是的,有好久沒有注意自己了!難道兩年的大學生活真的已把自己折磨得不成人形了嗎?
麥雲潔兀自站在路邊呆呆出神,這是她進大學之後養成的壞習慣,anytime、anwhere面對anyone,她都可以出現這樣神遊天外的狀態,渾然未覺此刻的她已成為這條路上最醒目的風景。細纖合度、一米七零的高挑身材、長及腰間的一頭瀑布般的卷髮、以及那微微露著迷茫神情的美麗臉龐,那些剛入大學的菜鳥新生往往會以為她是藝術系某個柔弱無助、多愁善感的漂亮女生呢。
「嗨,那個女生是誰,好像沒看見過,建築系的嗎?」正在籃球場外圍觀的女生甲捅了捅身邊的人。
「不可能,建築系哪有這樣妖艷的女生,看她一副胸大無腦的樣子,一定是外校的,故意站在這裡搔首弄姿!」女生乙眼露凶光。也難怪,對於美麗且具有威脅性地同性,女生總是很容易產生妒忌情緒。
連籃球場上的驍勇戰將們都開始分心了。
「嗨,兄,你的心上人正在看你哦!」
「哪裡?哪裡?」利落的傳球,卻因接球者的三心二意,被對手搶走。
「就在那邊的走道上,呀,她朝這兒看過來了。」一個閃神,被對方投入一個三分球。
「不愧是咱們建築系的系花啊!」快要流下口水的臉,差點撞上籃球架。
「你們幾個,給我專心點,要再失球,待會你們就自動換下場吧!」畢世廷終於忍無可忍了。原本這常比賽已經形成了一邊倒的局勢,以為篤定可以痛宰計算機系的那幫傢伙了,誰料想這這個當口,這些隊友著了什麼邪,一個個犯起了最低級的錯誤,現在對方只要再進一個球就可以領先了。
「打起精神來!」畢世廷大喝一聲,逕自衝上前去,攔截對手的球,成功得手。矯健的身手、帥氣而不張揚的姿勢令球場旁的啦啦隊發出花癡般的喝采聲。
畢世廷不由皺了皺眉,這些女生老是喜歡圍在他的身邊,令他不甚其煩:「真是呱噪,除了會發出些噪音一點建樹也沒有!」這是他的最終評價,要是他身邊那些女子親衛隊聽見了,不知要破碎多少顆芳心。
眼看大家的陣形已經布好,現在只要將球傳給卡位卡得正好的兄,就可以得分了,這可是關鍵性的一球啊!離比賽結束只有1分鐘了,但是畢世廷知道時間足夠了。
球穩穩地從畢世廷手中傳出,劃了一個漂亮地弧度。兄躍起身軀,雖然對方有兩個隊員在拚命防守,但是沒問題,這個球一定是兄的——「嗨!兄,這麼巧?」賽場外突然揚起的嬌嫩的女聲,終止了畢世廷所有的期望。
雖然兄只是微微回了頭,但賽場上那容你開半分小差,球馬上被對方截走。「匡」一下,對方投了個神准的3分籃,比賽結束的哨聲響起,建築系的籃球隊在畢世廷的帶領下有史以來第一次輸了。
帶著幾乎殺人的眼光,畢世廷惡狠狠地投向那賽場外已犯下「滔天大罪」的人,詫異地發現又是她!
畢世廷已經記不得有多少次,只要這個小魔女在場,自己就會倒霉。上次是在食堂裡,兩個男生搶著要為她買午飯,結果把一碗熱氣騰騰的餃子澆在自己身上。再上次是校運會,他正在參加1500米的長跑賽,好死不死她出現在跑道內側的草坪上,對著身後建築系2年級的那個白癡大叫加油,結果那個白癡不去專心跑步,竟然停下來模仿大明星的樣子揮了揮手,讓正迎面追上的他一頭撞上,兩人摔得個四仰八叉,結果他的腳給瘸了好幾天,獎牌就更不用提了!再再上次是他獲得全國高校辯論大賽冠軍之後,系裡邀請他進行一場演講,結果就在他滔滔不絕,講在興頭上的時候,只聽得一個女生尖叫「死老鼠」,結果千百個女生亂成一團,場面當場失控,一隻粉筆擦從老遠地地方飛來,正中他腦門,徹底破壞了他嚴肅俊帥地形象,結果演講算是泡湯了,最氣人的是,最後發現那只所謂的死老鼠其實只是一塊破抹布。雖然當時沒有找到那個肇事者,但是那聲尖叫畢世廷可以拿自己180的IQ和男人的第七感發誓一定是這個小魔女的,他甚至懷疑連那只粉筆擦都是她的傑作。
總之這個小魔女對他造成的傷害真是罄竹難書。更可氣的是,每次在事後她都做出一副無辜樣,就好像整件事完全是他自己倒霉。
說實話,原本他對漂亮女生是有那麼點看不起,整天嬌嬌弱弱的,一有點風吹草動就哭鼻子,做作的要命,聚在一起不是談流行就是談明星,簡直就是沒大腦,自己老妹和她的那幫同學就是最好的例子。也許她們當中確實有聰慧的人,卻不好好利用自己的腦子,一進大學就知道整天追著男生跑,連點女生基本的矜持也沒有。不過呢,這些都不會造成他太多得困擾。直到這個小魔女的出現,才讓他對漂亮女生有了根深蒂固的厭惡,紅顏禍水,尤其那些明顯看來只有胸沒有腦的紅顏,最好要保持3米開外的安全距離,不然免不了要遭受池魚之秧,他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但是,今天這個不識相的女生實在是惹毛了他,士可忍,孰不可忍,他一定要上前問清楚這個名女瘟神姓甚名誰,是否前世與他有仇、今生和他八字相剋,並且要警告她以後最好看見他就退避三舍,不然後果自負。
邁開惡狠狠的腳步決定上前興師問罪,卻很不爽地發現小女生絲毫沒有在他的猙獰的表情下有任何內疚的表示,事實上小女生的眼裡根本就沒有看見他,反而帶著一臉白癡般的笑容拚命朝著兄揮手,好像找到了什麼了不起的人物。
「怎麼想到來看我打球!」受寵若驚兄早就不記得正是她壞了他們這場球,沉浸在MAGGIE甜甜的聲音中渾身酥麻。美女親自打招呼,這可是破天荒第一次,之前不管他獻多少次慇勤,美女就是不甩他,難道今天真是老天開眼了?
不敢相信自己好運氣的兄連滾帶爬的來到MAGGIE身邊,身邊隊友都帶著艷羨的目光看著他,連計算機系的那票球友都在那兒不住地偷看MAGGIE,這種感覺真是爽斃了!
「發現有這麼多人圍著就過來多看一眼,沒想到是你在打球,一興奮當然就打聲招呼嘍!沒影響到你吧?」麥雲潔嘴上甜甜的,心裡卻暗暗偷笑。她當然知道剛才自己幹了什麼好事,想當年除了自組樂隊,她也是校女籃的神投手呢。只不過是看不過畢世廷那種不可一世的樣子,聽說這個傢伙什麼事都喜歡拿第一,呵呵,偏要他嘗嘗失敗的滋味,嘻嘻,今天遇到本姑娘心情不爽算你倒霉吧!
「哪裡!是我今天狀態不好,如果早知道你在旁邊看,一定表現得更好!」現在的兄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個英雄。「你一會兒有空嗎?今天是聖誕夜,晚上我們系裡一群鐵哥們要去狂歡,你一起來吧!」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接近美女的日子。
「不行呀,」美女幽幽地歎了口氣,晃了晃手中地課本,「今天必須把建築史呂教授的報告趕出來,看樣子得通宵K書了!」
「這麼慘,要不要我幫忙?」
呵呵,終於繞到正題了,麥雲潔故作為難狀,「其實也沒什麼,只是整理今天的聽課筆記罷了,不過,比較倒霉的是今天在課上不小心睡著了,所以——」麥雲潔聳了聳肩,做個俏皮的鬼臉,「晚上得拼得久一點了!」
「你早說呢,別忘了,我怎麼說也是建築系的,呂教授的建築史筆記我有全本,你問我要不就行了!」兄當下拍胸脯保證著。
「哎呀,我怎麼沒想到呢?」麥雲潔拍著自己的腦袋,暗笑自己果然夠聰明,「會不會太麻煩?」
「麻煩什麼,一會我就回寢室找,馬上送到你那裡去!哎呀……」兄突然想到,去年呂教授這門課他自己也混的厲害,最後還是靠畢世廷的筆記才過得關。
「怎麼啦?」直覺告訴麥雲潔出問題了,暗暗歎口氣,時運不濟,看樣子還得再想辦法。
「那門課我的筆記好像也不全,不過,我可以幫你問老大借,一定沒問題!」兄自認為找到好辦法。
「老大?」是誰,麥雲潔有些疑惑。
兄指了指在不遠處正抱著胳膊看好戲的畢世廷。
他?麥雲潔原本的笑臉沉了下來,她寧可今晚通宵埋在書堆了,也不會借用這個討厭傢伙的筆記。
「我想還是算了,不用這麼麻煩了,大帥哥的筆記我可受用不起!」麥雲潔懶懶地收拾起包,雖然心裡氣鼓鼓地,可動作卻看起來慵懶而迷人,讓呆在一旁的兄懊悔地真想拔光自己的頭髮。
算了,麥雲潔默默地對自己喊了聲加油,決定面對現實,當下直衝寢室要與筆記奮鬥。這時身後急促的腳步響起,一個四眼男生冒冒失失地擋在面前,停下腳步之餘還不忘捋捋頭髮。
「嗨!麥雲潔同學,這個是呂教授這堂課的聽課筆記,剛才我抽空整理了一下,應該很全了,你可以參考看看,如果有什麼不明白,我……我可以幫你。」
嗯?麥雲潔還沒回過神來,這個男生攔著她幹嗎?直到看見男生拿在手裡晃動筆記本才猛然醒悟。
嘻嘻,真是條條大路通羅馬,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體會雪中送炭的真正含義,真是太棒了!
麥雲潔歡天喜地地接過筆記本,哇,真的很詳細哦,在重要地地方還用紅線做了標識,連記錄者認為必考的部分都做了詳細的說明和分析,看樣子還真是很用了一番心呢。
「你是……」麥雲潔這次是真正的開始打量起這個站在身邊紅著臉、有些拘謹的男孩,似曾相識的臉,可是怎麼也記不起名字,唉,沒辦法,誰叫系裡多得就是男生,而且——好像長得都差不多。
「我……就是上次借給你筆記的那個,我叫何軍,你不記得了?」男生有點失落,似乎美女的記性都不太好。
「哪裡,我當然記得」才怪!,「只是,腦子一下子突然死機了!」麥雲潔一面展開燦爛的微笑,一面迅速的把筆記本放進書包,先下手為強,萬一他反悔了呢。
「哦!」男生吁了一口氣,「如果有什麼問題……」
「應該沒什麼問題了!」麥雲潔輕鬆地拍了拍自己地小包,能夠考進建築系的果然都不是省油的燈,除了像自己這麼混的。這下晚上就可以不用開夜車,呵呵,自由嘍!
「謝謝你嘍,筆記本下次上課的時候還你!」哼著輕鬆的歌曲麥雲潔打算走人了,今天晚上終於可以去歡慶聖誕了,沒有比這更讓人開心的事了。
她當然知道這個男孩急急忙忙跑來可不是只送筆記這麼簡單。現在不快點閃人的話,接下來就會是電話、郵件地址和你今天有沒有空之類地話題。
「這是我的寢室號和CALL機號碼,還有EMAIL地址,如果你有什麼不明白,我可以抽時間幫你!」
還真是沒料錯,麥雲潔翻了翻白眼,為什麼只是借一本筆記就有那麼多麻煩事。難道她長得真那麼象弱智,連一份報告也搞不定?
「嗯,好的,你真是太熱心了。我想我一定會請教你的!」麥雲潔小心翼翼的從男孩手中接過紙條(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肢體接觸),羞紅著臉(其實是氣紅的),垂著眼睛不敢朝男生看(其實是發現自己皮鞋好像粘著一塊泥巴),緊緊的將紙條握在手心唯恐丟失的樣子(捏成一團當然更容易投准垃圾筒)。
「如果,……如果,今天晚上你有空地話,或者……可以」男生結結巴巴,卻還是執意要把自己的打算說出口。
麥雲潔還沒有想好怎麼拒絕,一旁的兄就忍不住嚷了起來,「開什麼玩笑,以為有一本筆記本就了不起了,剛才我已經約好了麥雲潔了!」
小男生也不示弱,一點也不結巴的反駁了起來。
一場一男對一男的爭辯就此開始。
……
夕陽的暖黃照在校園的小道上,鼎沸的人聲,熱氣方剛的少年們吵的不亦樂乎。而肇事者,此刻悄悄退出人群,帶著一絲惡作劇得逞的偷笑。
一抹陰影擋姿麥雲潔正打算遁形小道。
畢世廷帶著一抹刻意刁難的神色:「怎麼,達到目的打算拍拍屁股走人了?」
「是呀,難道我們建築系超級無敵大帥哥也打算約區區不才小女子?」麥雲潔毫不示弱地諷刺道。
「我,我會?!」畢世廷有些啞然,她以為她是誰,自己還從沒主動約過女孩子呢,根本沒有那個需要。
「既然這樣,請你閃開,不要擋我的道!」挎包隨意地往身後一甩,麥雲潔扔下還未能適應她翻臉速度的畢世廷,得意洋洋開路了。
「對了」小魔女突然回頭狡點地一笑,「順便說一句,剛才那場球你真是遜斃了」看到畢世廷的臉色剎那間變得非常難看,麥雲潔不忘壞心再加上一句,「還有,我是故意地!」眨了眨眼睛,麥雲潔留下一串銀鈴般的笑聲跑遠了。
到現在,畢世廷終於確定了三件事:以前,所有因為這個小魔女而發生的倒霉事件絕對絕對是她故意的。
再有,這個女生滑溜地似一尾泥鰍。
最重要地是,他覺察到這個女孩對他有著濃濃地敵意。可是為什麼呢?
在夕陽下蹦蹦跳跳遠去地人影,畢世廷實在很難和剛才那個故作嬌弱狀地女生聯想在一起,這個古怪精靈的女孩,到底那一面才是她的真面目?
今天是聖誕夜,今天是每一個大學生都視為最重要的的狂歡日子。
向來被視為派對動物的麥雲潔此刻卻孤零零地一個人坐在寢室裡。
一如去年的那個聖誕。
桌前昏黃的燈光給這冷清的屋子添了些許暖意,也使得籠罩在燈光下的身影孤絕於黑暗之外,當眾孤獨的舞台劇意味濃重。
窗外樹影婆娑,遠處草地上那棵超大的杉樹,已經被學生會妝點了無數綵燈。在濃濃地暮色中若隱若現地照射隱隱彩光,透過被水汽籠罩著地玻璃,就好像一個無法觸及的夢境。
桌角那台老式留聲機一遍又一遍的播著「OVERTHERAIOW」,唱針滑過密紋唱片,發出斯斯地迴響,就好像回到了五六十年代地老上海,麥雲潔覺得連自己的心境也好像老了幾十歲。
每年的今天她都要哀悼,哀悼自己已經不再的童年,哀悼那無法重來的高中快樂歲月,哀悼那散落在天涯各處的好友們。
沒有人能夠體會麥雲潔每年聖誕五味陳雜的心境。四年前那個輝煌的夜晚,她的樂隊HAY女生參加國際性的大賽獲得了空前成功,而就在那一夜她的童年至交、她最親近的好友葉峰也在她的幫助下解開了童年的陰影。那一年的音樂盛典、那一年每位好友的燦爛微笑、那一夜的星光、那一夜照耀天空的禮花、那一夜帶著狂喜、感動的淚水,就好像發生在昨天。
那一年是她人生中最快樂的一年。
但成長有時是一種痛苦的蛻變過程。那一年之後,正是人生一個重要的選擇期,不同的理想、不一樣的期望,難以預料的際遇,這群有著深厚友誼的夥伴各奔東西,再也找尋不到相聚一堂的歡笑聲。
高三結束那年,葉峰被唱片經紀看中送到日本去培訓,卻在一年前無故失蹤,沒有人知道他的音訊。
楚天歌終於如願考上一流音樂學院,剛入大學就作為交換學生赴英國深造,要走的終究仍避不了要走的命運,之後一年也難得回來一次,唯一的聯絡方式除了網絡就是每年的聖誕賀卡。
鼕鼕離開了這座城市,去了遙遠的北方某工業大學,成就她一直想做工程師的美好夢想。
雙胞胎姐妹一如既往的堅持她們的搞怪風格,投奔到某藝校,踏上了她們立志成為滑稽藝人的理想之路。
蓋世愛留在了這座城市,目前就讀於某幼兒師範,整天研究著幼兒心理學,每次看見麥雲潔都會哀歎自己的不幸選擇,但是哀歎的主要部分不是他的專業,而是不幸又和朱麗麗做同學。
最後就是叢容,就像優等生應該的將來一樣,叢容考進這裡一流的外語學院就讀法文系。麥雲潔一直理不清自己對她的感覺,因為奪走了自己從童年起便深深有好感的葉峰,她一直無法把叢容看作自己的好友,就算最終明瞭在他們兩人之間其實並沒有自己插足的餘地,她也始終無法做到心無芥蒂地和叢容相交。然而一年前葉峰的無故失蹤,叢容的彷徨無措、心碎神傷地表情卻深深觸動了自己,她終於明白這種感情是自己無法理解也從無經歷過的,一種深深地同情反而拉進這兩個女孩地距離。
然而當今夜,所有的好友都不在身邊,同樣的聖誕夜,對於麥雲潔來說卻有著說不出的清冷。她並不是一個懷抱著過去無法放開的女孩,但是進入大學之後的鬱鬱不得志、才華無法伸展的困擾就像被人扼姿脖頸、捆綁姿雙翅。她就像一隻掉隊的大雁,想要飛翔,卻找不到雁群,沒有方向。
歎了口氣,麥雲潔站起身緩和一下已經僵直的小腿。唱針早已滑出了它的軌道,手邊的咖啡也已變的冰冷。
「但願好心的DORIS一會記得帶些熱乎的東西來填肚子!」摸著有點空虛的胃,麥雲潔這才想起為了趕報告,她連晚飯都忘記吃了。
原本答應DORIS趕完報告就去參加她們那群人的聖誕聚會,只是剛才上網收到了諸多昔日好友從各地發來的聖誕賀卡,忽然沒來由的感傷起來。
走道裡傳來了急促而凌亂地腳步聲,伴隨著尖銳激昂地笑聲。麥雲潔看看時鐘,快午夜十一點了,晚會地高潮即將來臨,看樣子那是一群特意回來換禮服、化妝的女生們,從什麼時候起,大學地舞會也變得這麼正式起來了?
重新沏了壺茶,嗚,這個凍頂烏龍真不錯。真是托DORIS的福,這個對什麼都喜歡講品質要求的女孩,連帶室友麥雲潔都沾了不少光。光手裡這杯茶,市面上就很難買到正宗的,還是DORIS暑假時千里迢迢從家鄉背來的。
想到DORIS,麥雲潔覺得心頭一暖,如果說進錯了這所大學、讀錯了系,唯一不遺憾的是認識了這個可愛的小女生。
是怎麼會遇到這個好玩的女孩子呢?
應該是大一那年寒假剛過,大家都在忙著辦理開學手續。她無意間發現校門口一堆小山似的行禮,然後在這堆行禮當中還有一個小小的女孩站在那裡看著行禮發呆。最滑稽的是,她竟然穿了一身火紅的中式棉襖和棉褲,還帶了一對幾乎已經絕跡的耳套,讓麥雲潔差點以為她是從陝西哪個老山村裡跑來的。直到她用那一通全中國人民都辨識的清的軟軟的台灣國語請求她幫忙,她才發現到她是個台灣人。之後,她才弄明白這個女孩叫DORIS,是從台大來的交換學生,由於敬仰中國傳統文化的博大精深,加之對中國歷史的沉迷,竟然棄台大企管系不讀,跑來旁聽歷史系。
在麥雲潔的好心幫忙下,終於解決了她像山一樣的行禮,並幫她辦妥了所有的手續,於是這個毫無心防的熱情女孩一下子就宣佈自己喜歡麥雲潔,並認定自己是被麥雲潔揀到的,所以一定要和她住一間寢室。也不知她有什麼魅力,只聽著她操著柔柔的台灣腔,左一句拜託,右一句拜託,竟然拜託到最後,真的將兩人的寢室換在一塊,還是受人超級羨慕的兩人間。
在人口眾多的校園裡,像她和DORIS這樣能夠倆人擁有一套學生公寓的,實在是有夠幸運的,所以她的唯一室友想當然地開始由著性子來裝扮這個「家」。只是麥雲潔沒有想到的是,DORIS這個歷史狂不僅僅限於書本,連帶生活都是超級古董,害的她們這個小小的十平米的屋子,常常被不知情的人當作古董陳列室。
撇開笨重古舊的留聲機不說,寢室裡的座椅都被換成了太師椅,一天坐下來真有夠腰酸背痛的,害得麥雲潔把尋找舒適的座墊當成最快樂的休閒活動,連今年提前送給叢容的聖誕禮物也變成了座墊。書架是由老舊的紅木小菜櫥改裝,想當初DORSI在瀏河路看見它時,那幅彷彿見到初戀情人的模樣,麥雲潔就覺得好笑,實在看不出這個櫥有什麼吸引人的地方。幸好自己當初死也不同意將兩人的書桌換成八仙桌,不然這裡的風格就和城隍廟的茶樓沒啥兩樣。更誇張地是,DORIS不知從哪裡弄來了一隻古董打字機,每天晚上都會心血來潮用它打一封情書寄給遠在台灣的男友,其聲音之大常常令左鄰右舍深更半夜敲門以示警告。
她是無法理解這個來到異鄉前來求學的女孩子是抱著一種怎樣的心態,來打理這間小蝸居,就好像把它當作了自己的家,而自己卻似乎永遠做不到這點,任何時候,她總覺得這裡不屬於自己,這裡的一切,包括窗外的草坪、那點點夢幻般的燈光,那遠處飄蕩的聖誕音樂都不屬於。
門被大力地打開,嚇得正在胡思亂想的MAGGIE一下子從椅子上驚跳起來,水都潑了半杯。
「哇,我都在舞會上溜過一圈了,你還窩在這裡連衣服也沒換?」
DORIS就像一團火似地衝進屋子,今天她換了一身裝扮,標準的聖誕老太太裝。
「你還缺一把鬍子,要不然到了舞會,大家都會來問你要禮物的!」麥雲潔故意逗她。
「誰要鬍子,有了鬍子我就不美了,今天這種大日子,當然要美得冒泡才行!」DORIS得意地轉了一圈。「對了,剛才在樓下收到一個大包裹,是你的!」
當!當!當!DORIS象變戲法一樣,從身後拿出一個大包裹。
「是從英國寄來得哦!老實交代是不是你的阿納答?」DORIS將禮物左晃右晃,就是不讓麥雲潔拿到手。
「英國,你是說英國」麥雲潔驚訝地停下正在和DORIS角力地手,是楚天歌,一定是楚天歌!
「瞧你一副感動地樣子,去看看吧!小心,不要讓我太嫉妒哦!」DORIS看出麥雲潔地在乎。
小心翼翼地拆開禮盒,裡面是一個軟軟地絲綢布袋,慢慢地麥雲潔從布袋裡抽出一樣輕輕軟軟的東西。
「哇!」在一旁的DORIS忍不住驚叫起來,「好美哦!」
一張顏色極絢爛的羽毛面具出現兩人面前,金色的亮粉灑落在橙色的羽毛上,尾梢卻是幽幽的黑,整個面具中心顯露眼眼睛的部分卻用濃重的紫色勾勒,點以淚光閃爍的碎鑽鑲嵌。一張媚惑人心的面具。
麥雲潔呆愣愣地看著這個面具,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她根本就沒有預料自己會收到這樣的禮物。
輕輕地拿起這張面決,一張小卡片飄拽而下。麥雲潔拿起來,又看見楚天哥那英挺地字體:為什麼要送你這張面具?我也不知道。
只是偶然一天在倫敦街頭閒逛地時候,看到這張面具,和所有地漂亮飾品擺在一起,卻仍讓人免不了要注意它,不由自主就想到了你。
沒有什麼特別地意思,只是希望今年的聖誕你可以戴著它出去瘋一瘋,讓所有人見識一下當年HAY女生主唱活力四射的樣子。別象去年那樣,在網上和我聊天聊通宵。
打起精神來!
聖誕快樂!
在寒冷的倫敦冬天跺著腳想念上海的楚天歌「天歌……」麥雲潔緊緊拽著這張紙,幾句語氣平淡的問候,卻讓她覺得眼前冒起一層濕濕的霧氣。
進入大學之後,她一直沒有從情緒的低潮期中恢復過來。去年的聖誕,她推拒了所有的活動一個人窩在寢室裡上網聊天,在線上碰到了楚天歌,兩人聊了一晚。她沒有象任何人訴說心中的失落,沒有想到還是被天歌發現了,並記了一年。
朋友……
「真羨慕你哦,有這麼好的朋友!」DORIS在輕輕拉了拉麥雲潔的衣角,「既然這樣,你怎麼可以辜負你朋友的美意呢!」聲音忽然昂揚起來,「今天晚上你一定要打扮的美美的,帶上這個神秘面具,做一次舞會皇后!」
還沒等麥雲潔反應過來,DORIS已經開始翻箱倒櫃,開始尋找她認為最搭這個面具的衣服,她決定今天一定要讓麥雲潔艷光四射,哇,太棒了,就像小說一樣!
呆在一邊的麥雲潔覺得自己就好像一個局外人,只看見在DORIS的竄上竄下之後,房間如強風過境。DORIS那種堅決的眼神,麥雲潔覺得份外熟悉,錯不了,這就是那次她看見那只紅木廚的愛憐眼神。
麥雲潔摸了摸一顆顆正在起立報告的雞皮疙瘩,心中有一種隱隱的不安感。
「哈哈,就是這件了,我的壓箱寶貨,等到今天終於看到人穿了!」DORIS用哥倫布發現新大陸的自豪語氣說著。
當麥雲潔將自己的眼光定在DORIS手中的那件衣服,心中的不安變成了現實。
「太吵了!」
「再玩一會嘛,老大,好歹要等到今天的壓軸劇目結束嘛!」
「回去也就是上網打對戰遊戲,這樣的聖誕節也太血腥了點吧!」
「我不管,我先走了!」
「老大,不是說好同進同出的嘛,太不夠意思啦。這樣,到12點,12點一過就走!」
無聊,一切都是那麼的無聊。
畢世廷開始後悔被班裡那群損友拉來參加這無聊的聖誕化妝舞會。
學生會真是有夠沒創意的,去年說是篝火聖誕晚會,結果小小的篝火只能烤死幾隻飛蛾,還被附近的居民以為是火災,找來了消防隊,最後虛驚一場。
於是今年想出化妝舞會這麼個餿主意。
「學生會女生太多,這樣下去元旦可能就會來一個什麼選美會了。以這種趨勢來看,建築學院終有一天會被藝術學院吞併的。」畢世廷有些不耐煩的和身邊的人說著,心裡暗暗決定下學期要競爭這個學生會主席一職。
「那不是很好,」身邊的男生聽了,非但沒有危機感,反而一副嚮往的口氣,「這樣的話,至少在每次深更半夜畫完設計圖之後,還有美女可以安慰我們的熊貓眼。」
畢世廷聳聳肩,女生,女生,這些男生不知中了什麼邪。心中再次肯定今天真是來錯了,連身邊的談話對象都話不投機。
此刻佔據整個大會議廳的舞場已經擠滿了人就像在煮餃子,播放唱片的DJ也似乎受了氣氛的影響,盡挑些讓人聽了直想蹦達的搖滾樂,除了覺得熱還是熱,畢世廷決定先擠到門口透透氣在說,這裡簡直不是人待的。
「哇,你今天穿的這套紫色連衣裙很特別!」角落裡不是傳來這樣的對白。
「是嗎?」語氣裡有一絲得意,「書上說金牛座的人在聖誕的晚上著紫色服裝,會有意想不到的好事情發生。」
「嗯,應該不會是中彩票這種事,讓我猜猜,紫色有獨特的神秘感,幹嗎,準備去逮個白馬王子?」
「什麼呀!」女生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只不過希望在這個特別的日子裡發生一些特別的事!」
畢世廷歎了口氣,暗暗覺得好笑,記得化妝舞會海報上寫著「沒有院系分別、沒有美醜疆界,真誠的心靈交流!」,以為憑一張小小的面具之隔就能將人與人的距離區隔開。其實除去皮相外表,有時候僅需要一些言語上的交流就足以瞭解對方的脾性,這一點一直是畢世廷很自豪的。就像剛才那一對,只要用手指頭思考就可以知道她們一定是文學院的,嬌嬌弱弱、充滿玫瑰色幻想的小家碧玉。而身邊這一對,用腳趾頭就可以猜出是建築學院的。
「幸虧昨天收工的早!」
「你什麼時候畫完那張設計圖的?」
「今天早上3點,嘿嘿!」說話者頗為自豪。
「不愧是快搶手!」
「熬了幾個晚上,皮都皺起來了,今天臉上貼了一天的黃瓜!」
「我可沒你幸運,一會舞會完了,還得去霸佔通宵教室。」
「真受不了你,你趕來不會就是要看那個畢世廷吧?」
「那又怎麼樣,說不定最後的壓軸節目正好把我倆……」
兩個女生突然放低聲音,不時傳來笑聲。
……
畢世廷悠然自得地混跡在這一大群女生中間,第一次感受到面具地好處。他不敢想像如果這個時候,沒有那些面具會有什麼樣的慘狀發生。清清楚楚地記得去年聖誕,自己因為忘了寢室鑰匙,到舞會上找同寢室的人,就被7個女生故作不小心的用高跟鞋惡踩了他幾腳,還有3個女生在見到他之後平衡系統突然出現問題,在毫無預警地情況下傾身向他摔倒;5個女生手裡喝得飲料會違背地球引力,莫名其妙朝他身上招呼。
第二天他的腳腫得跟個饅頭似的,還得一瘸一拐地到水房去洗那被喝足了可樂地衣服。至今,他對那些女生希望引起男生注意的暴力招數毛骨悚然。
就像去年中文系某個怪異才子的畢業論文的論題一樣:英雄不是氣短,而是命短!
畢世廷知道自己是眾人注意的目標,從高中那些女生背後的竊竊私語,而一看見自己臉紅的景象就能猜出來。到了大學就更誇張,曾經有位女生打聽到他的ICQ地址,然後在網上假裝偶遇,相談甚歡之後就要求什麼網友見面之類的,弄得他不勝其煩,於是請同寢室的兄弟代勞,第二天竟在傳達室收到一封聲淚俱下的譴責信,說他不負責任,玩弄感情云云。可是前一天他還聽這位有幸與她出外一遊的室友肉痛地哭喊,這位據說是經濟系的女高才生是如何快樂地、大手筆地消耗了他三百大洋,究竟是誰不負責任,誰玩弄感情?
他不是故意排斥女生,只是對目前看到的這些敬謝不敏,現在女生不是太假就是太會算計,要不就是沒腦子。
要不就像眼前這個……
……這個像童話中走出來的——走樣的——白雪公主?
麥雲潔覺得自己真是敗給DORIS了,現在她每走一步,每接受一個注目的眼光,都好想立刻找一個地洞鑽下去,要不是臉上有一副面具替她遮擋,她真的不知道是否能堅持到舞場。
她一直瞭解DORIS有著不同常人的審美,但怎麼也沒想到她除了有著狂熱的古董癖之外,還有嬰幼兒時期遺留下的對白雪公主這個童話人物的超執著的美好幻想。以至於今天她拿出的壓箱寶貨竟是一套雪白的、鑲滿了可笑的花邊和碎鑽的公主服,最經典地是它還有一對超大地泡泡袖,令麥雲潔穿在身上覺得像個肌肉發達的拳擊手。
「灰姑娘穿著仙女變出的華麗禮服,踩著閃閃發亮的水晶鞋,像一位世界上最美麗的公主,出現在舞會的門口。」在一旁的DORIS發出滿足的歎息聲,眼光中充滿的羨慕和讚歎。
「但是你忽略了由於腳太大,灰姑娘被水晶鞋磨出來的水泡。」麥雲潔沒好氣回了DORIS一句,一邊做了一個金雞獨立的姿勢,好讓快殘廢的腳能夠苟延殘喘片刻。
「求求你,千萬不要臨陣退縮,這樣吧,我這裡已經為你準備好這個了,一定能派上用場!」DORIS從隨身的小包包裡拿出一片創可貼,討好的在麥雲潔面前晃著。
「DORIS,你這個沒良心的,明知道這雙鞋會要了我的命,你竟然還誘騙我穿?!」這次麥雲潔真的是咬牙切齒,竟然忘了那一隻脫離地面的腳不能受到任何暴力對待,邁開大步就要朝DORIS衝過去,才一沾地,就鑽心地疼起來!
「啊!」麥雲潔抱著一條腿慘叫,「不行,不行,我要倒了!」。
「別倒,我馬上來扶你!」已經閃到很遠的DORIS發現情勢不對,急忙衝上來。
來不及了!麥雲潔驚恐的發現她的鼻子離地面越來越近了。
慘!麥雲潔心裡暗哼一聲,閉起眼睛,準備接受這不公平的命運。
奇跡發生了,就在她的要擁吻大地的時候,一雙手強有力地拉姿她。
「謝謝你!」麥雲潔,一邊脫掉那雙謀殺人命的水晶鞋,一邊感激地抬頭看著救命恩人。
「小矮人?」
白雪公主遇上了小矮人,今天是什麼日子,世界童話日嗎?
一雙晶瑩剔透的水晶鞋被隨意的扔在草地上,已不再受到主人的眷愛。
1,2,3.三個玻璃酒瓶伴隨在水晶鞋的旁邊,一樣的寂寞。
遠處舞會裡喧囂的音樂依然飄蕩在夜晚寒冷的空氣中,與淡淡的夜霧似乎融成一體。
草地上,遠離人群的兩個身影,顯得益發孤獨或親密?
「告訴我,為什麼小賣部有這麼好喝的酒?而我竟然不知道?」擺脫了雙腳的束縛,此刻的麥雲潔覺得輕鬆無比,坐在草地上,雙腳晃啊晃的。
舉著玻璃瓶,粉藍色的液體在月光下散發著誘人的色彩,麥雲潔忍不住又喝了一口,冰涼得感覺順著喉管一路往下蔓延,最後卻變成熱熱得感覺,真是很不錯的味道。
「完了,我愛上的這種飲料了,青寧朗姆酒。」麥雲潔滿足地歎了口氣,又喝了一口。
「雖然酒精含量只有3、4度,畢竟也是用朗姆酒調製得。照你種喝法,難道想要我抬你回去?」
「呵呵,沒想到白雪公主是個酒鬼吧,童話的實現版本是這樣的話,你會不會很失望。」麥雲潔側著頭,看著這個「小矮人」。
「放心,我不是白馬王子,該失望的不是我!」小矮人冷靜的回答著。
「我的心碎了!你這個傢伙,難道不懂怎樣哄女孩子開心?呵呵,你一定是理工科的。」麥雲潔輕輕地捶了他一下。
「照你這麼說,你一定是藝術系或者中文系地吧?」
「為什麼這麼說?」麥雲潔有些奇怪?
「直覺!」
「直覺?我要是當初有你的這種直覺就好了」麥雲潔輕聲地嘟噥著,一些不愉快地記憶又爬上心頭。
深深的歎了一口氣,麥雲潔抬頭看著漆黑的天空發呆,許久才說了一句,「什麼都沒有,一顆星星也沒有!」
「都市的天空本來就看不到什麼星星!」小矮人很現實地回答到。
「誰說的!」白雪公主突然激動起來,「曾經有一年聖誕的夜空就有許多星星,我們就在這樣的星空下唱著歌,跳著舞……」聲音漸漸低沉下來,最後凝結的夜空的一聲歎息。那一年的記憶如潮水般湧入。
靜靜的夜,濃濃的暮色,兩人就這樣沉默著。
不知何時,舞會震耳欲聾的音樂靜止了,《tonightIcelebratemyloveforyou》的歌聲輕輕地迴響,輕輕的飄揚在整個校園裡。
「看,他們都出來了!」
彷彿受了這柔情音樂的感召,舞池裡的男男女女紛紛牽著手,將活動區域擴展到草地上來。一對男女相擁在草地上踩起了輕柔的腳步,一對,又一對……彷彿受了某種柔情的蠱惑,相識的或隱藏在面具後無法看出真心的,紛紛尋找到了一個懷抱,陌生或熟悉,只為分享這聖誕夜即將逝去的短短數分鐘光陰。
麥雲潔覺得心從沒有象此刻這般寧靜,有著一種想要溫柔的付出,也許是歌聲感召了她,也許是今夜的月色特別容易讓人感動。
「來,跳個舞,我現在好想跳舞!」麥雲潔突然從草地上跳了起來。
「在這裡,赤著腳?」小矮人有些吃驚。
「是的!」不管小矮人答不答應,麥雲潔已經拖起他的手,把他拉了起來。
「今天的最後的一支舞,也是唯一的一支舞,然後,我就會像童話故事裡寫的一樣,在午夜12點扔下水晶鞋,離你而去!」
「我不會去找你的,更不會像傻瓜一樣要每個女孩試穿水晶鞋!」小矮人很中肯地告訴沉浸在童話幻想中女孩。
「是啊,過了今天,我們誰也不認識誰,」麥雲潔將臉輕輕地埋在小矮人地肩上,酒精的作用使她有一些暈眩,才會覺得這張肩膀靠上去很舒服,「面具之下地到底藏著一張怎樣的臉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消磨了這無聊的聖誕之夜,喝光了這些酒!生活中沒有白雪公主、沒有白馬王子也沒有你小矮人,今夜是一場童話,是一場夢,是一顆到了明天早晨太陽出來就會蒸發的露珠。」
音樂一遍一遍的迴響,麥雲潔禁不住隨著音樂輕輕地哼唱起來,「tonightIcelebratemyloveforyou,it『sseemsthenaturalthingtodotonightnoone』sgoafinduswhileneedworldbehinduswhenImakelovetoyou」
出奇好聽的嗓音,專業的發聲技巧,就算不懂音樂他也聽出這是受過良好訓練的,她一定是藝術系的。
「對於面具下的一切你真的不好奇?」小矮人忽然覺得有些不捨,這真是一個古怪的女孩,也許以後再也見不到了。
「不好奇。」麥雲潔輕輕搖動伏在小矮人的肩上的腦袋。
遠處,12點的鐘聲已經響起,幾秒鐘之後,懷裡的這個白雪公主會不會真的消失,小矮人開始覺得若有所失。
「也許你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屏住呼吸,小矮人不相信他真的將這句話說出口了。
「呵呵,你說過不會來找我,怎麼問起我的名字?」若不是戴著面具,小矮人一定會看見麥雲潔臉上的捉弄表情。
「你到底叫什麼?」小矮人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頭。
「叫我奧菲利亞吧?」
「奧菲利亞?」
「曾經有一個叫奧菲利亞的老小姐,她是一個戲院裡的提詞員,她漫長的一生都獻給了這一職業,因為她深深地熱愛著戲劇。但是老太太終有失業地一天,她老了,除了她奉獻一身地戲劇,她什麼也沒有,沒有財產也沒有親人。她覺得很寂寞,直到她遇到了第一個影子,劇院裡的一個影子,一個流浪的沒有主人的影子,奧菲利亞收留了它,於是越來越多的沒人要的影子尋找到了她,請求她的收留,而她都答應了。於是在她孤獨的一生中突然出現了許多夥伴,他們每天晚上都會在奧菲利亞的小小寓所裡演繹著世界上所有偉大的戲劇,而奧菲利亞小姐依然在一旁給他們提示台詞,做著她從事了一生的工作。」
「故事完了?」
「不,很長,但這是我最喜愛的部分。」
「我喜歡的是這個部分:第四個影子叫孤獨、第五個影子叫長夜、第六個影子叫永不、第七個影子叫空虛,最後的那個影子別人叫它死神,『儘管這樣,你還是會收留我,對嗎?』它這樣問奧菲利亞,……」
麥雲潔呆呆地看著小矮人,「你知道這個故事?」
「是的。」小矮人靜靜的看著麥雲潔,不,應該是戴著面具的麥雲潔。
「我以為知道這個童話的人不多?」
「我也這樣以為。」
「知道嗎?」一個決定在小矮人心中形成。
「什麼?」
「今天舞會的最後節目學校是怎麼安排的?」
「什麼?」
「當鐘聲響起的時候,帶著的面具的舞伴要掀開對方的面具,無論從前認不認識,從這一刻起,他們要重新認識對方。」
「是嗎?」
「聽,鐘聲響起了!」
「是呀!」麥雲潔豎起耳朵,遠處鐘聲正噹噹地響著。
「我們是不是該掀開面具呢?」小矮人問道。
「可是我們說過不需要互相認識地。」為什麼自己地心竟然有些期待。
「也許認識一下也無妨。」
「是嗎?」
麥雲潔默默地問到,竟然有一些緊張。
「或者,我先展示真面目吧。」小矮人決定不再玩這種匿名的遊戲。
「等一下,」麥雲潔抓姿小矮人的手,「讓我來揭!」
有點點窘迫、有一點點緊張、又有一點點好奇,面具下的臉孔到底是什麼樣的呢?
小矮人站在自己面前,其實不矮,比自己高出一個頭應該至少有一米八了吧,一個一米八的小矮人會是什麼樣子?
周圍忽然響起喧嘩聲,原來這樣的儀式早已開始,周圍充斥著音樂聲、歡呼聲,剛才怎麼都沒感覺。
「我揭嘍?但願你長得不要太恐怖!」麥雲潔開著玩笑。
「如果真的很恐怖,你別看了就跑。」
「呵呵,試試看自己的膽量有多大!」麥雲潔伸手揭下了面具。
「啊!」麥雲潔慘叫一聲,顫抖的手指著對方,「你……你……」
「我怎麼啦?」真面目暴露者有些莫名奇妙,難道自己真長得這麼對不起觀眾?
「原來是你這個傢伙,可惡!」白雪公主,惡狠狠地揣了小矮人一腳,提起裙子轉身就跑。
小矮人突然遭襲,慘叫一聲,一跳三米遠。等到回頭想抓行兇者時,才發現黑夜裡只有一條迅速消逝的白色身影。
水晶鞋孤零零地躺在草地,無疑,它的主人已經拋棄了它!
畢世廷俯身將水晶鞋揀了起來,他怎麼也沒想到,結局竟然是這個樣子,自己究竟怎麼了,真得這麼嚇人嗎?平生第一次想認識一個女孩子,竟然遭到一腳揣的結局。
這個女孩到底怎麼啦?